456三分天下()
几柄长刀架在黄指挥使等人的脖子上。
千余骑兵整齐向前,咳嗽不问一声,只有马蹄铁掌敲在北地冬日冷硬的地面上,无数声沉闷的响。
黄指挥使带来的百余人有些不知所措,长平王带人直朝营地而去,他们就下意识往旁边躲。袁治带着小队跟在一边,吩咐人人下马。
除了北风呼啸,就只剩下黄指挥使几个人的哭喊和沉痛指责。
“王爷怎么能随意诛杀边镇主将,就只因为黄将军没有把您继位的消息及时传下去吗,但黄将军率领末将等人疾驰来迎驾,对您半点失礼之处都没有,这样就要杀掉他,末将不服!”
“为君者应该虚怀若谷,心胸宽广,为了一点小疏忽斩杀功臣,您怎么让天下归心?”
“王爷!臣真的是忙着御敌忽略了此事啊,况且您尚未回京登基,臣也怕军心摇动,所以才一门心思勒令下属备战,战事要紧啊王爷!”
“王爷不该在辽镇平定何氏反叛吗,为何千里迢迢跑来杀我们将军?现在卧尔骨部落正在攻打周边,已经屠了好几个村子了!王爷,这个时候你不可阵前杀将啊!”
一句一句的,听起来句句在理。
出来迎驾的百余骑兵之中有人开始附和,要求长平王赶紧放人。边镇守军不似京中的那么谨慎收礼,平日天高皇帝远他们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贵人,所以上下尊卑的界限没那么明显,言语之间就有些不客气起来
袁治手下的副官试探询问:“大人,我们……”
袁治挥了挥手,让副官闭紧嘴巴。他又朝身后看了看,见自家队伍里没有出声的人,这才放心,沉默着跟在一边。
新旧皇帝交替这么大的事情,黄指挥使瞒而不发,的确有问题。到底是真心为了战事,还是有其他缘故……不好说。袁治只能静观其变。
营地渐渐出现在眼前。
有驻守的将官发现这般情况不对,带人出来查看,发现主将被绑了,顿时惊住,“将军,这……您不是去迎接贵客……”
黄指挥使几个人不断高喊着,于是越来越多的兵将被吸引到营前。大家听了一会,大致听出了眉目。嗡嗡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营地里也有人开始叫着让放人了。
长平王不理那些,只缓缓拔出了腰间佩剑。
剑锋寒光闪闪,直指黄指挥使头颅。
“黄将军,还是不肯说出实情么?那么网开一面的机会,到此结束了。”
“王爷!王爷不可啊!臣罪不至死,您不能滥杀忠臣良将!”黄指挥使惊得大呼。他清清楚楚在长平王眼中看到了杀机。
周围骚动起来,有人想往前阻拦。
长平王的骑兵齐齐高喝一声,剑出鞘,枪在手,摆出要冲杀的架势。肃然杀气随着朔风忽剌剌扑在众人脸上,让冲动的人动作僵了一僵。
“忠臣良将?”长平王持剑笑了,“不见棺材不掉泪,本王就来扒一扒你的忠良之皮。段梁柱,出来!”
一个士兵从营地里应声而出。
黄指挥使一见此人,面色登时大变。这士兵乃是他的贴身扈从,没有官衔的普通小卒而已,长平王竟然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也就不用多想了。
名叫段梁柱的兵卒在众人跟前站定,高声道:“两日前黄将军接到总兵府发来的急信,被告知先帝病重驾崩,皇七子长平王继位为新帝,各地周知。本应该当日就将消息传遍全营的,但黄将军与几位副将密议一通之后,将消息压了下来。其中有前哨营的刘副将和他们几人吵起来,当夜就发了高烧,到此时还不能清醒不能说话。黄将军暗中派人往魏地寒妲主部送密信,属下没能截到密信,但今晨送信人回营,属下已经叫人将他控制起来,稍后审问便知。”
“满口胡言!满口胡言!本将待你不薄,你竟然捏造事实污蔑本将,你简直猪狗不如!”
黄指挥使挣扎着怒骂,袁治在后头听着,却于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许多事。
长平王已经贵为新帝,没道理和一个边镇守将过不去,何况现在魏地鞑靼来攻,就算是为了过往私怨挟私报复,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发难。很大可能就是……段梁柱所言非虚。
想当初他屡在边境击杀魏地猩敌人,军功积累早就可以升职了,可黄指挥使就是迟迟压着他不肯提拔,还多次寻隙要把他贬下去,当时若不是这个段梁柱帮忙,他险些就要被安上挑动战乱大罪
。及至后面魏地来袭,他再立大功,黄指挥使却依然想要压住战报,还要治他谎报杀敌数的罪过,要不是后来营中传遍了详情压不住了,他提升为昭信校尉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他和黄指挥使平日里无冤无仇,也经常故意示好,可黄指挥使就是很讨厌他,跟他过不去,如果真如段梁柱所言,黄指挥使往寒妲主部送密信……
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而且长平王刚一见面是所说的“本王没有看错你”,也有了缘故。
段梁柱此时站出来,显然是长平王的人。长平王早就知道他!
“黄将军,您先别着急,如果段梁柱是故意诬陷您,那么就让他所说的送密信的人过来对质,让大家听听原委。要是他们串通一气,相信众目睽睽之下也会露出马脚。”
袁治站了出来。
提议很快得到大家附和。军汉们习惯直来直去,有什么,当场就要弄个明白。
黄指挥使狠狠瞪袁治:“还有什么可对质的,分明就是他们串通害我!”
一个小卒很快被押到场中,大家都认识,乃是黄指挥使另一个扈从,和他还沾亲带故,算是亲信中的亲信。
段梁柱上前质问送信之事,此人一问三不知,一口咬定是段梁柱陷害,问得急了,就要咬舌自尽。
“这般抵赖,本王耐心耗尽,可没有网开一面的机会了。”
长平王指了指营中主帐,“去搜!另外,派人快马去军镇里抄他的家,黄将军与魏地勾通日久,相比还有比密信更好的东西供大家赏玩。”
将官们有随军的家眷,都在军镇里头安置,这边只是打仗时的临时营地。长平王话音一落,就有下属快马跑远。
黄指挥使大骂。
袁治上前:“将军,假的真不了,要是王爷故意为难你,咱们全营上上下下就算拼了性命也要给您讨清白!属下这就派人跟去军镇,寸步不离看着他们搜查,看他们能搜出什么来!”
立刻有几个将官附和,几个人分别派了骑兵,跟着袁治的副官去追长平王的人了。
主营这里,搜检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
长平王寻了一处营帐进去歇息,静候结果。
段梁柱这种长年暗伏的眼线,要是没有把事情做漂亮的本事,也不配当他的僚属。
副将热了随身干粮和水,长平王慢慢吃,一点不着急。
一顿饭还没吃饭,营地里就是一阵大哗。
有前去搜检的军将匆匆进帐,“王爷!搜出另一封密信,藏在黄将军枕芯里!营中将领都确认过了,是黄将军的笔迹!”
长平王细嚼慢咽把饭吃完,擦了手脸,才起身出帐。
黄指挥使和几名亲信副官已经被众将士围在当中,千夫所指,骂声不绝。
满营地都是整日和鞑靼拼命的军汉,这番外敌入侵毁了多少村镇,死伤多少兵马,大家可都是血淋淋记在心头的
。前几日刚和卧尔骨主军拼过一场,伤兵们回来还躺在营里呼痛呢,听说主将竟然暗地里和敌人联系勾结,缺胳膊断腿的人都不顾伤势,硬要同伴将自己拖过来见一见这狼心狗肺的指挥使。
黄指挥使大声喊冤,可喊声淹没在众人的骂声中,谁也不肯听他的。
长平王走过去,袁治和一些军将上前参拜,让众军安静。
黄指挥使喊叫着说那密信是伪造。
“好骨气,死到临头还不肯低头,本王就赏你个痛快吧。”长平王动动眉头,身边立刻有人上前,一剑砍掉了黄指挥使的脑袋。
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满营轰然叫好。
长平王目视黄指挥使的亲信副官:“五个人,本王只饶一个。数到三,谁先交待谁活命,其他的就地格杀。一……”
刚数了一个数,立刻有人喊起来,“末将交待!末将全说,什么都说!”
“你喊早了。”
扈从上前,一颗人头落地。
长平王对剩下的人再次强调,“数到三,听得懂么?”
连番眼睛不眨地杀了两人,剩下的副官们哪里还敢当做儿戏,跪在地上全都紧绷着身体,一点不感分神。
“一,二,三——”
三个数数完,仅剩的四位副官竟然同时开口。
“末将交待!”“我说!”“王爷我全说!”“我!”
长平王指着“王爷我全说”的那个,“你话啰嗦,交待起来想必费劲,先去吧。”
于是那人就追随指挥使而去。
剩下三人,长平王道:“一个一个仔细交待,谁交待的详细又利落,谁活命。”
众目睽睽之下,三个人争前恐后将黄指挥使怎么接到信,怎么找他们密议,给寒妲部送信的内容是什么,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黄指挥使与魏地早有勾连,这次趁着国中战火四起,皇权更替之际就要趁机起事,邀魏地鞑靼入关打地盘,然后与对方各分一半,自立为王永结同好。
“辽镇何氏分一点,淮南那边分一点,我再分一点,从此大燕江山天下三分,至于那只知道收拢美人的窝囊废,就让他跟何氏硬碰硬去吧,早晚要被何氏吞掉,杀进京城占了他的龙椅。”
这是黄指挥使原话,被一个唯恐交待不清的副官惟妙惟肖学出来。
全营将士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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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战绩惊人()
如果说密信之事还能稍微怀疑一下,有可能是谁故意模仿黄指挥使的笔迹伪造,但几位副官口口声声当众交待出来的事实,全都咬定是黄指挥使暗中通敌。
这结果,难道还能是几人串供商议出来的?
一来他们没机会,二来更没道理。
长平王不过是威逼他们交待,但却没授意他们交待什么,逼供也逼不出三份一模一样的口供来。
再也不用怀疑,黄指挥使居心不良,的确是事实。
围在前头的兵将把所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往后传,后面的人听了,一阵阵叫嚷,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把那几个家伙碎尸万段。
怪不得和鞑靼好多次交锋都没能讨得便宜,原来自己这边有内奸!
“杀了他们x死去的兄弟报仇!”
“动手吧,一个活口也不用留!”
军汉们脸红脖子粗地叫嚷着。
三个副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被人吐了好些口水在身上,他们也不敢擦,只求长平王饶命。
长平王问:“魏地此次纠集进犯,可是你们黄将军的手笔?辽镇乱着,他再弄些外敌进来,正好浑水摸鱼。”
“这个不知啊!末将等人这几日才听黄贼说起野心,以前的事情一点不知道!末将也是身不由己,家眷在城里,不敢不听黄贼的命令呐……王爷,王爷明察,其实听到您驾到的消息,末将就有意寻机找您透口风了,没想到您英才天纵,提前知道了黄贼的盘算,实在是我大燕之福!王爷圣明!”
一个口齿最伶俐的副官没口子的恭维讨好起来,“黄将军”在他嘴里也瞬间变成“黄贼”。
另外两人不甘示弱,也赶紧撇清自己,都说是被黄指挥使所迫。
周围要处斩他们的呼声越来越高。
长平王微微一笑,冲那三个人说,“好,看在你们老实交待的份上,本王手下留情暂且不要你们的狗头。只是你们最好快点离开,不然众位将士群情激奋要拿你们祭旗,本王也不好相拦。”
说着让手下放开了三人,然后点了袁治等将官回到营帐里。
三个副官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被释放,顿时连连朝长平王远去的背影磕头,口称“吾皇圣明”。
袁治回头看了看他们,冷冷笑了一下。
一群蠢货。
长平王那样的言语,哪里是饶过他们性命了,分明就是嫌砍头太便宜。
果然,众将在营中刚刚立定,外头就传来怒吼和惨叫。一阵喧闹过后,惨叫声渐渐停了。群情激奋的军汉们怎么可能放过三人。
长平王在主位落座,大蝎官们重新见礼
副将拎了一个油布包裹进来,长平王道:“打开吧。”
一颗死去多时的人头露出来。
几个人当场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
“是卧尔骨贼王?”
“就是!上次和他照过面,我不会认错!”
长平王点头道:“正是卧尔骨主部大王查措,前日本王率部与他碰了一场,将他主部打散了,顺带剿了人头回来。”
满帐军将骇然。
他们都知道长平王此来只带了千余兵马,卧尔骨那边的主部可足有两三万人,都是查措亲信战力,他从来只会让其他属部和燕军拼杀,自己的主部兵马爱惜得很,根本不会打硬仗。
长平王怎么让他动手的?
而且千余人对几万,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袁治试探相问:“王爷从辽镇远途跋涉而来?不知带了多少兵马?”
不会是攻打辽镇的几万大军都带了过来,最后只拼剩千余人吧……
副将代替回答:“我等万人随王爷轻骑而来,深入卧尔骨与寒妲腹地绞杀大小部落七个,折损三千余人。回头抄了卧尔骨大王后路,夜袭得手,火烧连营损了对方万余人,毁尽粮草,自损四千。后与卧尔骨主部残余万人沿途拼杀,最后两千对一万,于鱼儿山附近取其王头颅,击溃主部,班师回境。”
简单淡漠的陈述,只是*裸几个数字,然而听在满帐军将耳中却把他们惊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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