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如琳微微嘟了嘴:“姨娘总把我往出推,人家那边可是总往一块跑。”
刘姨娘失笑:“好了好了别耍脾气了,那边还兴管姨娘叫亲娘呢,难道你也学了去不成。”
蓝如琳哼了一声:“也亏她们叫出口,‘亲娘’,别做白日梦了,打量着谁都不知道呢。”
刘姨娘见她转圜,叫了香竹进来打洗脸水:“姑娘洗个脸就回去,既然分了你们出去住,就不比小时候了,别总腻我这里,太太虽不管这些,老太太总是不高兴。”
蓝如琳依言洗了脸,又用冷水敷了敷眼睛,抿了抿头发带着香蕊离开,临走时又叮嘱刘姨娘好好留心着,早点帮她找到洗脱证据。刘姨娘答应着送了她离开,回身坐床上沉思。香竹近前低声道:“咱们姑娘也太可怜了,往日多得脸人,受了这样不清不楚委屈,偏偏老太太还不说破,咱们也不能嚷开了辩解,真是无处诉冤。”
刘姨娘脸色沉郁仿佛前些日子阴雨天气,没了半分方才劝解女儿柔婉,沉声道:“这样也好,她往日里就是太急躁了,总将我话当耳旁风,有这事杀杀性子也是好,总好过以后嫁了人别人家里吃大亏,那时没有娘亲身边,才是真可怜。”
香竹想了一想,虽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不忿:“难道就这样让姑娘委屈着不成,旁人还不知怎么背地里偷着乐呢。”
“怎会平白受委屈。”刘姨娘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你继续跟那方婆子走动着,把我妆匣里珠钗拿去给她,让她盯好了董婆子,量套些话出来,但不要打草惊蛇,否则会有什么后果让她自己掂量,我再不济,拿捏她还是轻而易举。”
香竹踌躇:“姨娘,可是那支攒花点金珠钗么?那可值些钱呢,上次她透给咱们董婆子家烧衣服消息,已经赏了她一吊钱了呢,后来零零碎碎又给了不少,再说……那钗是老爷送你……”
“老爷送东西多了,这么些年,这么些女人,他送出多少东西自己恐怕都不记得了,哪还乎一个钗。”刘姨娘嘴角弯出嘲讽弧度,“姑娘要紧,银钱又算了什么,而且这次若押得不错,翻盘不话下不说,说不定能让某些人狠狠栽下去!”
蓝如琳带着香蕊从幽玉后院出去,一路顺着园子小路返回晓妆院。路上遇见办差当值丫鬟婆子们,俱都退到路边朝蓝如琳行礼。但蓝如琳看得清楚,许多人脸上都带了些许轻慢态度,低头问好时候也暗暗用眼角窥探她神色,似乎等着看她窘迫似。
蓝如琳眼睛本来就哭得红肿,冷水敷了也没完全消退,一路被这些人窥探着,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经过人时还能忍着,无人时就脸色阴沉暗自咬牙。
“姑娘,忍着,咱不和她们一般见识。”香蕊低声主子耳边劝诫。
蓝如琳本已稍稍平复心又被这些人搅得乱起来,火气直往头上冲,顺手掐了一朵蔷薇手里用力揉搓,抬头看了看梨雪居方向,咬牙道:“不行,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总得做点什么,起码也得让她们烦心,我这里气苦,她们岂能优哉游哉。”
“姑娘……”香蕊一惊。
蓝如琳转头狠狠盯着她:“你不许告诉姨娘去!”香蕊吓得噤声,小心翼翼陪着蓝如琳回到晓妆院。
小小一间精舍,院中垂丝海棠正开得如火如荼,云蒸霞蔚,灼灼艳艳照亮满园。轻软声音随微风荡进耳中——
“……风搅玉皇红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懒无气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晓妆……”
蓝如琳踏进院门扬脸一笑:“四姐心情真好,竟然还花前念起诗来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三姐姐呢。”
蓝如琦停了吟诵愕然回头,刚要说话,蓝如琳后半句紧跟着来了:“可也不过是乍一看罢了,细看起来,四姐就是四姐,比三姐姐还差得远呢,起码三姐姐念诗可从来不用对着书。”
蓝如琦下意识将手中诗卷藏于身后,觉得不妥又拿了回来,脸上有些窘色:“五妹这些日子气性真大,不似以前一样了。”
“我气了么?”蓝如琳笑得很甜,“四姐近也不似以前一样呢,胆子大了许多,话多了许多,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冷冷盯了蓝如琦一眼,蓝如琳扭身回房,走得高傲矜持。蓝如琦面色如常站原地,握卷手却渐渐捏紧,指尖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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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搬弄是非()
天光明媚,花影盈窗,如瑾倚榻上闲闲地看着窗外光影,因了小憩刚起,头脑还有些迷糊。一只粉蝶挂花叶下面纳凉,玉脂般双翅偶尔忽闪,仿佛能带起一阵香泽。
绣帘动处,碧桃用红漆捧盘送了一盏茶进来,翠粉色裙边如荡风中花瓣,轻盈盈飘到跟前。如瑾接了茶,瞟一眼她通身上下,笑道:“近你穿越发素净了,衣服上大朵大朵绣花少了,香囊荷包也去了许多。”
碧桃微赧,低头捏了捏衣角:“姑娘喜欢简单干净,奴婢不敢穿得花红柳绿。”
如瑾微微摇头,抿了一口茶方道:“你不必这样小心,想穿什么就穿,只要不失了本分就好。只是你容光本就有几分艳色,若是衣衫也往鲜亮里穿,不免落于俗艳了,不若穿些素净才能衬出你容颜娇美。”
碧桃脸色真红了:“姑娘别取笑奴婢。”
一旁青苹抿着嘴那里笑,手上飞针走线绣一方帕子。暖阳透着纱窗照进来,将屋中桌椅镀上一层明亮淡金,有温暖气氛房间里流动,只让如瑾觉得身心妥贴,含了一口清香芳茶用舌尖慢慢品,满颊盈香。
帘外有细碎脚步声走近,小丫头隔着帘子禀道:“姑娘,五姑娘过来了。”
如瑾将口中茶水咽下去,略带诧异地望了望窗外,果见廊下立着艳红衣裙人影,方才只顾说话,竟没察觉院中来人动静。
“请进来。”如瑾略略坐正了身子,碧桃和青苹忙放下手中物什迎出去。
“三姐姐!”蓝如琳一进屋就喊了一声,脸上竟是带了泪。
如瑾略一扬脸,碧桃青苹悄无声息退了下去,随手带上了房门。“这是怎么了,我房里哭,让人误会我欺负你。”如瑾半开玩笑半认真,抬手请她坐下。
蓝如琳却没有往椅子那边去,而是来到榻边紧紧挨着如瑾坐了,伸手抱住了如瑾胳膊:“三姐姐,咱们可不能让人家这样欺负啊,这些日子你名声有损,我也倍受牵连,还不是大姐做好事!她有脸做出那样事来,为什么要咱背黑锅,她倒是病一病就完了,祖母也信她是被人所害,骗鬼呢!”
如瑾脸色一分分冷了下来,盯了蓝如琳满脸泪痕,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说这些做什么?”
蓝如琳对如瑾冷冰冰态度感到意外,忙用帕子捂了脸,装作拭泪样子哭诉:“我倒是罢了,顶多被祖母误会几日,可姐姐你呢?本来清清白白,却被人泼了这样脏水,侯府小姐脸面还往哪里放。她做下丑事被人撞破也就罢了,还为了脱罪让人诬陷起你来,当时若不是如意拦着,我怎么也要将她从屏风里头拽出来,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不知廉耻……”
“够了。”如瑾抬眼看看一脸震惊加窘迫香蕊,冷声问道,“是你家姑娘昏了头,还是刘姨娘昏了头?”
香蕊连忙跪地上,焦急地拉拽蓝如琳:“三姑娘莫怪,跟刘姨娘没关系,姨娘一直劝着五姑娘忍耐来着,是五姑娘自己一时想不开……姑娘,姑娘咱们走吧,先生布置大字还没写完呢,咱回去……”
“走开!”蓝如琳用力甩开香蕊拖拽,转头又拽住了如瑾衣角,“三姐姐,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若不把她那张画皮扒下来,谁都当她是好人呢!”
如瑾已然凝了眉头,也不看她,只自语道:“原来祖母罚你是为了这事啊。你不来哭,我还蒙鼓里。这些日子我总疑惑,怎么想也想不通,却原来,是你。”
“三……姐姐……”蓝如琳如遭雷击,连抽噎都忘了,张大了眼睛瞪着如瑾。
如瑾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数九天冬阳似,明晃晃挂那里,却不是暖,只是寒。
蓝如琳终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急急辩解:“不是我!不是我!祖母误会我,难道三姐姐也要误会么?明明是她蓝如璇做了丑事还要拉上咱们垫背,三姐姐你仔细想想啊!我害你做什么,咱们可是亲姐妹,不像她隔了一层。”
“亲姐妹?”如瑾嘴角笑意越来越深,“往日里你暗中挤兑我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亲姐妹?我总以为你小孩子脾气,不跟你一般计较,没想到你还能做出这样毒辣事来,当日若不是阴差阳错误害了大姐姐,我可真是要百口莫辩,粉身碎骨了。蓝如琳,你还要这里搬弄什么是非!”
“三姐姐你误会了……”
“出去!以后不要来我这里站脏了地方!”如瑾甩手扔出了茶盅,砰然巨响后瓷盅摔得粉碎,惊得碧桃青苹连忙进屋来看。
香蕊死命拽住蓝如琳:“姑娘咱们走吧,回去写字念书好不好?”
如瑾一指丫鬟:“你们把五姑娘给我请出去,以后没有我允许,谁也不许再放她进来。”
碧桃青苹忙上前帮着香蕊,三个人死拉硬拽将蓝如琳拖出去了。“三姐姐你信我,绝对不是我啊——”蓝如琳院中还哭喊不停,惊得满院子婆子丫鬟面面相觑。
“姑娘,这是……”送走了蓝如琳香蕊两人,碧桃关了院门回来,小心翼翼觑着如瑾神色相问。青苹用帕子包了手捡拾地上碎瓷片,柔声劝解道:“姑娘别生气了,五姑娘就是小孩子心性,做事没个轻重,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
如瑾倏然笑了出来:“我并未生气,青苹,去叫了品霞来吧。”
两个丫鬟愕然看着如瑾,青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答应着去了。如瑾就对碧桃低声吩咐:“你去叮嘱董婆子那边警醒着些,方才香蕊不小心说到刘姨娘,说她让五妹忍着。刘姨娘不比旁人,是心思缜密一个,府里年头又长,认识人比咱们加起来都多,她若让五妹忍,恐怕是觉察了什么也说不定。”
碧桃一凛,连忙应了:“奴婢马上去办,姑娘放心,奴婢知道躲着人。”说着转身去了。
一时品霞进屋,如瑾也不罗嗦,直接吩咐道:“你去告诉那边,五妹来我这里闹了,说是要帮我揭了大姐画皮,教她认认廉耻怎么写。”
“姑娘……”品霞惊愕。
如瑾一笑:“这本是你原有差事,我所言也不虚,你有什么为难?”
“奴婢……奴婢不为难,奴婢这就去。”
“去吧。你不用多想,为我办事,我自会护你周全。若是办得不不诚,我身边也不养闲人,送你回去只消片刻工夫。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就是,若想脚踏两船左右逢源,我也不是傻子。”
品霞深深低头,跪地拜道:“奴婢不敢。只求姑娘留奴婢身边,奴婢定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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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贤良正室()
次日晨起去南山居请安,见到张氏蓝如璇,两人面上都看不出什么,如瑾也没动声色,如常寒暄问好。一时老太太梳好头出来,一家子聊了一会家常,秦氏就冲张氏笑道:“二弟上京行程可定下了?我这里有些亲手做衣物,还请弟妹拿回去,劳烦二弟给侯爷带去。”
张氏看了看丫鬟飞云手中包裹,笑道:“京里什么没有,嫂嫂还用大老远特意带衣物过去。就算是平日穿家常衣服,也有贺姨娘身边替侯爷置办呢,听说小彭氏针线也是不错。嫂嫂还是别花力气这上头了,多养养身子要紧。”
贺姨娘是刘、董之后娶进门小妾,小彭氏是当年一同跟碧桃进府戏伶,因出身和无子嗣缘故未曾给得名分,但两人蓝泽跟前都算颇为得宠。张氏当众说出这个话来,未免有失礼挑衅之嫌。
秦氏笑意不减,只说:“话虽这样说,但总归是我放心不下,总得亲手做上一两件才略踏实些,让弟妹见笑了。其实我亦知道自己针线上本事有限,做出来也未必穿得出去,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还请弟妹帮忙全了我心意,若是二弟车马上还有地方,就替我带了去吧。”
极其谦逊姿态,蓝老太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氏未曾察觉,拿帕子捂了口呵呵笑道:“嫂嫂也太谦虚了,虽然嫂嫂惯常体弱不爱动针线,上次绣个帕子还用了大半年光景,但绣完了谁见了不夸,针脚花样都是顶尖。如今这一包裹衣物不知道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弄成,我怎能不给嫂子带去呢。等我回去就看看装东西车,没地方也给嫂子挤出一个地方来。”
秦氏微笑,对她言语中尖刺只做不知:“那就多谢弟妹了。”
蓝老太太突然出声:“一个包裹需要挤什么地方,哪里就放不下了,你一会就带回去安置了。”
张氏笑容滞了一滞,脸上讪讪:“婆婆说是,媳妇这不是跟嫂子开玩笑呢么。”
秦氏笑着看了看飞云,飞云转身出去领了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进来。秦氏冲老太太道:“媳妇还想送几个人去伺候侯爷,请老太太过过目,看她们如何。这两个婆子厨灶上手艺很好,丫头也干净伶俐,伺候人极是妥贴。”
屋中众人不免都将眼四个奴婢身上打量,婆子尚可,一看就是老实敦厚面相,衣衫手脸也都干净,两个丫鬟却都是十**岁年纪,姿容俏丽,身量苗条,未免让人多想。
如瑾抬眼看了看母亲贤惠笑容,心里只觉酸楚。素来刚强母亲,该是经过了怎样百转千回思量,才做出这样以退为进,亲自挑选漂亮年轻姑娘送去夫君身边。
因了她事,母亲也终于转性了。
这转变固然对未来路极好,可终究是无奈,是让人心痛妥协。情感与理智,说起来简简单单几个字,她却是经了生死之痛才得以想开,而母亲呢,多年里处失宠边缘都不曾意,如今却因为她做了抉择。如瑾缓缓别开眼,垂了头。
蓝老太太扫了地上跪着四人一眼,将两个丫鬟叫到近前仔细看了看,转目去看秦氏。秦氏笑道:“是家生丫头,父母平日当差本分,人品不错,她们各都有几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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