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秦氏脸色十分不好,又聊了一会她就说自己累了要睡觉,让秦氏回去早点休息。秦氏非要留下来照顾女儿,谁都劝不住,蓝如瑾只好应了,让人将临窗下软榻收拾妥当,又抱了厚厚被褥来,伺候秦氏睡下。
一时熄了灯,孙妈妈亲自内寝里值夜,碧桃和青苹都睡次间后头床上。
蓝如瑾心有所思睡不着,静静躺了一会,听秦氏和孙妈妈呼吸也都是醒着样子,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问道:“母亲,是谁去庄子报信,又是谁伺候你们回来?”
秦氏诧异:“怎么问起这个?”她听了消息只顾伤心着急了,哪里还意伺候上路人。
地上孙妈妈道:“是外院郑顺家过去,这一路也是她家二儿子带人护送。”
“郑顺?”蓝如瑾并未听过这个名字,她往日不理俗务,只略略知道家中几个大总管名字,再底下就不大清楚了。
孙妈妈解释道:“他是外院里伺候爷们出门,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府里当差。”
“能担了报信重任,想必很得主子信任吧。”
孙妈妈微微讶异,却也立时回道,“他家人虽没什么重要差事,但也算有些体面。”
“报信时,怎么跟你们说?”
孙妈妈仔细回想那日情景:“郑顺家说姑娘落水,本来怕惊扰太太不打算告诉,但姑娘几日高热不退,看着十分不好,实是没办法了,就请太太回来……”
“回来见我后一面?”蓝如瑾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她虽未明言,却着实有这意思吧?”
孙妈妈眉头皱起,心生疑窦。
屋中黑漆漆,蓝如瑾睁着眼睛,将这几日所思所虑渐渐穿成一条线,虽是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但也足够描绘出事情轮廓,让她愤恨异常。
先是将她弄落了水,未曾立时淹死,便又她药中做手脚让她不能痊愈,还通知远庄子里养病母亲说她要死了……
母亲身体状况合府皆知,她就不信那郑顺家会疏忽莽撞到这个程度!
若是她不治而亡,母亲劳碌悲伤太过而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父亲身边就再也没有嫡妻嫡女!
到底是谁如此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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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居心叵测()
前世此时未曾留意,如今细想,这一番落水劫难竟是步步危机!
可叹她前世是如何命大,竟懵懂无知情况下活了下来。
当年不知道就算了,如今既有了察觉,她定不能轻易揭过此事!
细细盘算,这事既得利益者首先是几位姨娘,特别是有了庶子董姨娘。前朝和本朝诸多公卿之家,都曾有过庶子改继到嫡母名下成为嫡子进而袭爵例子。如果母亲过世,从此绝了嫡子出生可能,那么将庶子改到嫡母名下就是蓝家人首先会考虑事情。
只是……动机有了,但手可以伸到外院去影响报信人,姨娘力量真有这么大了吗?
而确实有如此力量是婶娘张氏……
撞她入水人中有东府大姑娘蓝如璇,红橘和范嬷嬷看情形也是东府收买,所有矛头都直向张氏……
可,张氏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有动机么?
妯娌争锋?母亲根本不参与管家,连分府后自己家宅都任由张氏打理,也不刻意婆婆跟前讨好,张氏风头占为何还要害人性命?
争夺家产?几年前蓝老太太已经打破陈规,亲自主持着两个儿子分了家,因为长子袭爵,给次子财产就多了许多,张氏还有什么不足?
若说是为了蓝如璇日后入宫,也有些说不过去。毁掉蓝如瑾母女和选秀并无直接关系,怎会因此去害命?
蓝如瑾百思不得其解,一时不敢下定论,只默默沉思。
耳边传来孙妈妈劝慰:“姑娘病中不要多思多虑,什么事也得养好了再说。若是有想不明白事情,等姑娘好了我帮姑娘参详。”
蓝如瑾心中一动。孙妈妈这言语,莫非她也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母亲身边服侍老人了,府里这么多年,又不是笨人,兴许比母亲能想通其中关窍。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不是势单力孤一个人了。孙妈妈别不说,对蓝如瑾母女忠心可是十分可靠。
“晚了,睡吧。”蓝如瑾结束话题,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睡去。
只有养好精神,养好身体,才能面对后头事。
……
“三姐姐来啦!看我这身衣服好不好看?”
丫头打起帘子,蓝如瑾一进屋,一团火红影子立刻蝴蝶一样扑过来,笑眯眯提着裙子她跟前转了好几个圈,裙摆像蝶翅一样荡起风中飘摇而起,又翩然落下。
蓝如瑾便微笑着站住,认真看了蓝如琳几眼,点头道:“很美。”
“哈!”蓝如琳拍手一笑,十分开心,扭头便窜回蓝老太太身边,抱了她腿扭糖似撒娇,“您看嘛,三姐姐都说好看。”
蓝老太太戳了她额头摇头叹息:“没个稳重样子。”又抬眼看向蓝如瑾,细细打量了几眼,点头道,“看样子是大好了。”
蓝如瑾上前两步,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早有眼疾手小丫头地上扑了垫子,这一跪就跪了枣红色绣五蝠软垫上。
“孙女已然痊愈,特来向祖母请安问好。病中多劳祖母挂念,又因琐事叨扰祖母,万请祖母容量。”言罢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蓝老太太端坐罗汉床上,一身靛蓝色福寿团纹盘领长衫,赤金镶翡翠头面,含笑受了蓝如瑾礼,让吉祥搀了她起来。
蓝如瑾又和母亲秦氏、婶娘张氏见礼,依着秦氏身旁坐了。这是她病愈后第一次出门走动,凌慎之入诊之后第十天。
其实病早已好了,只是怕反复将养了几日,彻底好全才敢出来。来到祖母房中请安,恰逢张氏为三月三女儿节事前来请示。大家议论了一会蓝如瑾身体,张氏便又接着说起来。
“……去年女儿节佟太守家办了春宴遍邀宾朋,前年是冯主簿家,大前年是卫大人家,再前头也是卫大人家,算起来我们家已经好几年没有办春宴了,今年不如操办一场,让亲朋家女眷们都来乐呵乐呵。”
蓝老太太道:“原该我们办了,只是时间上?”今日已是二月二十,距离女儿节不够半个月了。
张氏笑道:“母亲只管放心,三日已经足够准备了,何况这么多天呢。要是您没意见,我这就安排给各府送帖子去。说起来,三姑娘养了这么多天病,正该好好散散心玩一玩,这是好机会呢。”
蓝如瑾微微一笑:“多谢婶娘惦记。”
蓝老太太点头应允:“春暖花开日子,原该好好乐一乐,你去办吧。”
张氏笑着应了,却并不马上去安排送帖子,蓝如瑾心中一紧。
莫非,她又要提出那样要求了?
当年未曾觉得有何不妥,即便后来有些波折,大家也当是意外罢了。
可如今想来,张氏若存了不良心,那件事又怎会不是她刻意安排呢?
捏了帕子细听,张氏那边说道:“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我想着,女儿节年年如此过,不管谁家操办都是女眷们聚一起玩乐,今年不如请了各家爷们一起来,咱们府里景致好,请大家来喝酒赏花岂不是妙?尤其是卫大人带了妻女儿子上京述职,绕路回青州家里待上几天,平日难得见着她们,如今正好是个机会,不然过几天他们就走了。”
她果然提了……
居心叵测!
眼看着当年难堪“意外”就要重演,蓝如瑾心中十分厌恶。
蓝老太太笑道:“请男宾倒是鲜,只怕爷们嫌由头不好,不愿意来。”
“本是找个借口让大家聚聚罢了,我先跟卫家大太太商量去,只要卫大人肯来,佟大人他们也定是愿意来,男女老少热热闹闹多好。”张氏说得很有兴致,“听说卫大人几个子女都养得十分好,尤其是女儿有才有貌,咱们家姑娘也多了玩伴。”
蓝老太太已然明白她意思。如今蓝府几个少爷小姐都到了议亲年纪,正该多跟各家朋友走动,打听相看。
当下便笑道:“你既不嫌麻烦就办吧,热闹热闹也好。”
蓝如瑾暗暗皱眉。她身为闺中女儿,又是晚辈,宴宾这件事上没有任何置喙立场。
事情开始,她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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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姨娘董氏()
五妹蓝如琳已经那里拍手嘻笑:“婶婶这主意好,我就喜欢人多热闹,那我这身裙子留着春宴再穿。”
蓝老太太笑嗔:“哪里就缺了一身衣服,看你这小家子气,还要留起来穿。”
张氏连忙也笑着说道:“姑娘们春裳早就送去了,五丫头别藏咯,拿出来穿吧。”
“祖母真是,孙女这不是想让您赏几件好衣服么。”蓝如琳嘟着嘴娇嗔。
蓝老太太便叫了如意:“去后头找找,那几件首饰出来给她们戴,整天就知道惦记我东西。”
大姐蓝如璇用帕子轻轻掩口而笑:“是祖母东西太好了,难怪五妹惦记。”
一屋子人跟着笑,其乐融融。
蓝如瑾面上含笑,眸中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暗叹眼前合家欢乐之气氛,如果表里如一就好了。
一时到了上学时辰,如璇领头站起来跟祖母辞别,如琳就拽了一直坐角落不出声如琦,大家一起上学去。
蓝家诗书传家,女孩们除了针织女工本分之外,也像男孩子一样请了先生府里教书,只是休息时间比男孩子多。如今是族中一位德高望重老者任教,名叫蓝宗礼,论起来是和蓝如瑾祖父一辈人。
蓝如瑾大病初愈,目前以修养为要,不用跟姐妹们一起去上学,又陪坐了一会,因秦氏身子弱,近辛劳未曾好好休养,蓝老太太便让如瑾陪她回去了。
走到半路,如瑾遣碧桃领了小丫头们先回去,独自带着青苹随秦氏回房。
秦氏所居院落名为“幽玉”,院中几丛翠竹长得十分好,取“数茎幽玉色,晚夕翠烟分”之意。一进院子,并无影壁阻挡前路,而是弯弯曲曲一条卵石小径,路边遍植幽竹,夹以青草兰花点缀,十分雅致。春季翠竹返青,老枝嫩笋浓淡相宜,一眼望去只觉心中清爽至极。
蓝如瑾扶着母亲沿着小径朝前走,一面闲话些家常。秦氏虽然体虚,但因蓝如瑾好了她心中高兴,精神便跟着好了许多,一路上说说笑笑。
两人正说着,突然旁边岔路闪出一个人,对着秦氏福身行礼:“妾身董氏给太太请安。”
她来得突然,秦氏未曾防备,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看清眼前是谁。
“你怎地……”
秦氏话未说完,前头那一袭紫色裙衫已经跪了下去:“妾身今早头晕,没赶上给太太请安时辰,是以专门出来迎太太回房,望太太恕罪。”
低眉顺眼,恭恭敬敬,还带着怯懦惶恐,偏偏声音轻柔得像水一样,极是宛转美好。
此人便是几位姨娘之一董氏,生有一子一女,女儿即是四姑娘蓝如琦,儿子是蓝如瑾唯一同父弟弟,年方七岁,名为蓝琨。
董姨娘是怀县人,父亲早年曾做过怀县典史,虽是拿着朝廷银子,但终究是个不入流小吏,致使她也没有什么太大见识,初入侯府时闹了不少笑话,被人鄙薄至今,连带着子女都性子懦弱被人看不起。
如今她又是一副诚惶诚恐样子,蓝如瑾看了不禁心中不自,轻轻拽了一下母亲袖子,示意赶紧打发走她。
秦氏平日也是极其不喜欢她谦卑过头态度,能不见就不见,此时便说:“我并未怪罪,你下去吧,若是还不舒服,就遣婆子去请大夫。”
“太太……”董姨娘怯怯地抬起眼睛,没敢动。
那双眼睛并不十分美丽,但目光中带着让人怜惜怯意,三分颜色便凭添了七分。
秦氏腻烦她这副黏黏糊糊做派,当下便皱了眉:“让你起来就起来,不是身子不舒服么,总跪凉地上做什么。”
“是!”董姨娘连忙惶恐站起,一时又不敢走,站一边手足无措,十分尴尬样子,对上蓝如瑾眼睛,又连忙赔笑,“三姑娘大好了?看起来精神真好……”
好一副懦弱可怜样子。
蓝如瑾心中暗叹,面上淡淡含了微笑:“姨娘身体不适,怎地出来连个丫鬟都不带。赶回去歇着吧,母亲又不是苛责人,你这样反而容易让人误会。”
董姨娘面色尴尬,唯唯诺诺只管嘟囔,却又不知道说是什么。秦氏面色不豫,拉了蓝如瑾手径直朝前走,再不管她了。身后丫鬟婆子有沉不住气,此时已经是面带嘲讽地看着董姨娘,要不是顾着主子前,恐怕就要出言相讥了。
一众人走出去十几步时候,蓝如瑾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董姨娘还站路边没走。瘦瘦身姿立翠竹之下,拿帕子眼角擦拭,似乎是受不住委屈落泪样子。
秦氏颇为不耐烦:“一点点小事便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又没有对她怎样,那副受气样子给谁看。”
“母亲何必跟她生气。”蓝如瑾一时哭笑不得。
秦氏脾气素来如此,说起来,蓝如瑾性子就是多半随了她。如今蓝如瑾遭逢大变想通了,母亲却仍然是那个性子,十分孤直,不喜弯曲变通。
看来,有时间要劝劝她才是。
“娘……”清脆童音响董姨娘身后。
“闭嘴!”董姨娘脸色煞白,左右看看四周无人,这才连忙转身抓住冲她跑来孩子,急道,“怎么胡乱叫起来了,平日怎么跟你说,全当耳旁风!”
那孩子便皱了眉头:“四姐姐都这样叫你。”
“还不住嘴!”董姨娘压低了嗓子斥他,“只准私下里叫,外头不许这样,听到没?”
“噢……”孩子悻悻低了头,无精打采,突然眼睛一亮说道,“等我长大成了侯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管你叫娘。”
“轻声!”董姨娘连忙捂住孩子嘴。
小小孩子,个头只到她腰间,眉眼像极了父亲,宽额直鼻,十分漂亮,可以想见长大也必是个美男子。只可惜……
董姨娘轻轻抱起孩子,沿着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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