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祥听她口气难听,也不生气,反而觉得可笑。如果要拿石磨说事儿,那他是最有资格站出来跟成顺娘理论的。
“成顺家娘,你可别乱认别人家的东西,你可别忘了,那石磨可是我跟勇子拿写字台还有钱从你们家换回来的。”段祥见成顺娘对院里的石磨虎视眈眈,大概也能猜出她心里在想啥,于是就说:“你要想把石磨要回去,那你把我的写字台,还有勇子的钱先还回来!”
成顺娘当然是不愿意了,一个破石磨放在家里又难看还碍事,不值钱的玩意儿不值得稀罕!
她恼着脸,一声不吭拎起桶,走的时候还在地上的豆渣上踩了两脚,分明是故意发泄愤怒的。
冯兰花笑的还真跟花儿一样,全然不顾一院子人难看的脸色,跟刚才的事儿没发生过一样。
她也没敢走到段文跟前,远远的说:“爹,你们豆腐做出来了吧,给我们几个尝尝鲜呗!”
段文背着手,对她冷冷哼了一声,“要吃豆腐可以,先把钱拿出来!”
冯兰花总想在她的姐妹们面前挽回点儿面子,不惜放低身段,轻声央求:“爹,你看,我都把人带来嘞……”
段文才不吃她那一套,“咋带来的咋带走!”
说完,他进屋重新拿了个塑料袋,跟香芹一块儿把洒在地上的豆渣重新给爱枝装好。
爱枝也是她们一伙子人经常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对象,当时成顺娘抢豆渣的时候,看香芹为她出风头,到现在她心里还过意不去,这会儿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爱枝红了双眼,吸乐吸鼻子,闷着声音说:“大伯,香芹,这豆渣……还是算了吧,我不要嘞!”
香芹大概也知道她是怕给两家招来闲言碎语,于是摆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妗子,你怯她们弄啥?你越是怯她们,她们就越是对你厉害!你们看将才她们都不敢那样对我姥爷吗!”
段祥附和着香芹,一块儿安慰爱枝,“咱们有理说理,走到哪儿都不怕她们!”
“婶儿,以后每天下午,你尽管来就是嘞,豆渣跟香椿叶豆哥你留着!”段勇源拿出了当家人的气魄。
这么多人支持她,爱枝感动不已。
她抹了一把眼泪,欣然点了点头。
第38章 开张大吉()
爱枝抱小宝儿,带着豆渣回去了。
豆腐压好以后,香芹就跟段勇源连筐带豆腐一起抬上了三轮车。
段文把两碗调料也放到三轮车里头,并把水果刀塞进了豆腐布里,到时候香芹给人切豆腐,一掀开豆腐布就能看着小刀。
段祥把干净的碗跟筷子都摞进了三轮车里头,还备了一桶井水。这桶水是用来洗碗的。
段祥又从堂屋里抱了一个立方体的铁罐出来,那是个钱盒子,里面还有大概二十块的零钱。
万事俱备,总觉得好像还缺了点儿啥东西。香芹围着三轮车转了两圈,里里外外都瞅了个遍,猛然想起来,“对了,塑料袋别忘了!”
“对对对——”段文一拍脑门,赶紧转身往堂屋里去,拿了两把塑料袋出来。“好嘞,咱们先去把香椿叶的人情给还了。”
俗话说,“好还好借”。这做生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以后还得去摘人家的香椿叶。
由段文在前头领着,段勇源跟香芹推着三轮车在后头跟着,段祥纯属是来凑热闹的。
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还是第一天开张,段文不跟着实在不放心,而段祥是绝对要去捧场的。
人情还了之后,还是由段文开路,四个人带着一辆满载的三轮车往西头的十字路口去了。
到了涵洞,既要下坡又要上坡,而且坡还挺陡的。
三轮车刚到坡上,香芹就急忙喊停,“不行不行,调料得拿出来,不然都撒嘞!”
段勇源急忙刹车,车子还是随着坡而倾斜了一些。他回头一看,碗里的辣椒汁跟香椿汁果然撒出来了一些。
幸好香芹跟段祥抢救的及时,两种调料洒出来的都不多。他们二人一人端着一碗,跟在三轮车后头。
段文转身回来,在三轮车上坡的时候,帮忙从后面推了一把。
到了涵洞的另一边,香芹跟段祥才把调料重新放回了三轮车里面。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多,还不到傍晚。
大约是天上的云彩聚的太多,天色看上去有点儿昏沉,不过还是很晴朗的。
远远的看见十字路口那头的集市,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人群中的喧哗声,最为响亮的还是来往车辆的汽笛,偶尔还有拖拉机“突突”驰过的声音。
三轮车就停在了十字路口的东北角,不占谁家的地盘,也不碍谁家的事儿。这地方正对着十字路口东南角的刘家诊所。
段祥看见熟人,就撂下香芹他们,跑诊所方向去了。他好像跟洪诚认识,两人熟络的打了招呼。
段祥要请洪诚吃热豆腐,就把他带到三轮车跟前。
香芹见刘医生从诊所出来,就越过洪诚的肩头,伸手招呼刘医生,“刘医生,过来吃热豆腐哩!”
见香芹对刘医生热情,洪诚神色暗了暗,不过很快恢复成轻佻的笑脸,还带着对香芹的挑衅,“祥子,我还不知道你有个这么大的外甥女儿哩!”
刘医生从他后头赶来,听到他的话后笑驳一句,“那我还有个你这么大的外甥儿哩!”
洪诚不满的看他一眼,心里腹诽:这人的胳膊肘咋总往外拐!
香芹已经动手给刘医生切了一碗热乎乎的豆腐,洒上香椿汁,正要洒辣椒的时候,她动作顿住了,抬头问:“刘医生,你能不能吃辣哦?”
“少放点儿。”
刘医生的声音又轻又柔,好像彩色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拍打着人的脸,莫名的会让人脸红心跳。
轮到给洪诚装热豆腐的时候,香芹端着空碗,板着脸,“你吃五毛的,还是一块的?也有两块的。”
段祥傻了,刚才还好好的,这一转眼香芹对人的态度咋就变哩?
洪诚错愕不已,瞟了一眼刘医生手里的碗,“他那碗是多少钱的?”
“他那碗不要钱。”
洪诚委屈起来,“我是他外甥,就不能沾沾他的光?”
香芹微微愠色瞪他,“咋了,大少爷连一两块钱都舍不得掏?”
被香芹一恼,洪诚心里莫名的高兴起来。
他从真皮的皮夹拿出五块钱,“那给我来两块钱的吧。”
香芹接过钱,直接丢进钱盒子里,也没给他找零,抄起刀子就切了满满一大碗的豆腐,浇了调料后把碗搁到三轮车的边沿上。
“妥嘞!”
如果他嫌这不够五块钱的,反正香芹还能再给他切一碗!
洪诚将皮夹装回兜里,也不知道因为啥就笑的合不拢嘴。他端起那满满一碗热豆腐,小尝了一口,立马流露出惊艳的神情。
“还挺好吃嘀。”
段祥牛气起来,按着香芹的肩膀,学起卖瓜的王婆,“那是,也不看是谁做出来哩!”
洪诚一来,他那些狐朋狗友也很快围到三轮车跟前来。有要吃一块钱的,也有要吃两块钱,不知道他们是单纯的真觉得好吃,还是看在洪诚的面子上,每个人都对香芹卖的热豆腐赞不绝口。
从集市上回去的人,一见十字路口多了一家卖热豆腐的,十有*都会停下来看一看,也会有不少人买了打包带走。
香芹第一次出摊,对一切流程还不是很习惯,切豆腐的时候动作有点儿慢,等碗不够的时候才想起来要洗碗。
不过好在段文跟段祥俩人前前后后帮着,一个招呼客人,一个把用过的碗从水桶里面洗出来。
段勇源光忙着数钱,都有点儿手忙脚乱,有时候一着急,脑子还转的不快,总算不对账,找不对钱。
所以,每来一位客人,香芹总会提前给段勇源报账,说该收多少钱,该找多少钱。
不知不觉,忙到了天黑。路灯都亮了起来,昏黄中带着朦胧之感,又如梦如幻,仿若漆黑天空下的世外桃源。
这时候来往的人也寥寥无几了,筐里的豆腐就剩下够几碗卖了。在吃晚饭的时候,段祥就回家去了,就段文还一直坚持着陪着香芹跟段勇源。
整个一下午都没吃饭,年轻人还撑得住,香味唯恐老人家的身体吃不消,就对段文说:“姥爷,你先回去吧。”
段文犹豫了一下,看今儿的调料差不多都用完了,他早早回去准备一下,也给香芹和段勇源省了不少事儿。
想到这,段文掀开豆腐布看了看筐里剩下的一小块儿豆腐,之后又盖了上,“卖不出去就算了,反正也剩的不多了。”
虽说豆腐剩的不多,那要能卖出去的话,也是十几块钱哩!
段勇源恋恋不舍,“爷,你就先回去吧,我跟香芹再等等看。”
拗不过他们年轻人的坚持,段文点点头,背着手走了,路灯下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涵洞中。
第39章 夜诊()
香芹和段勇源从十字路口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把三轮车上的东西卸到南院,香芹便推着三轮车往段祥家去了。
段祥今儿下午的时候说过,明儿清早起来,他要骑着三轮车到县城的小学看他妹妹段秋荷去。
还了三轮车,香芹直接就回小院儿了。
本来窦氏已经上床睡觉了,见香芹回来,又赶紧起来点了灯,把晚上专门给她留的饭热了热。
香芹吸溜着汤面条,见窦氏还陪着她坐着,就说:“姥儿,你赶紧睡吧,停会儿我收拾。”
吃了饭,香芹还得洗碗刷锅。
窦氏哪里睡得着,她心里惦记着那一筐的热豆腐卖的咋样。
“那热豆腐,卖了多少钱啊?”窦氏忍不住问。
香芹冲她伸出一个巴掌,紧握成了拳头又马上松开,笑的可高兴了。
窦氏先是一惊,心里暗道:这一下午居然卖了一百多,一下子就把段文买黄豆的钱给挣回来嘞!
她咋样都没想到情况会是这么好!
窦氏跟香芹一块儿笑起来,“吃了就赶紧睡吧,碗放到锅里,明儿起来我刷!”
窦氏的干劲儿被提了起来,她这激动得估计晚上都睡不着,怕是就算做梦也会笑醒!
“姥儿,”香芹心里忐忑,就怕话说不好惹了窦氏不高兴,她放软语气,继续说,“明儿你也别去打牌了,到南院去搭把手吧。打牌有输有赢,赢的时候您才能赢几个钱儿啊。”
去南院帮忙,窦氏正有这个想法,她连说了几声“好”,始终是笑的合不拢嘴。
躺在床上,窦氏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她想了,这院是这院,南院是南院,毕竟不是吃一口锅里头的饭,这卖热豆腐的钱不可能被南院独占吧!
窦氏又坐了起来,拧着眉头,一脸的凝重,“香芹,你跟你哥咋说分钱的事儿了没?”
“还没说哩,等明儿再去南院说吧。”
提到这个问题,香芹也惆怅起来。
这院要吃饭,南院也要吃饭,而且这都到年尾嘞,过年的时候哪一家不用钱?
不管这卖热豆腐的钱,分给这小院儿的是多是少,总得让两家人都心服口服,也免去了将来闹得不愉快。
香芹叹了口气,她主要不知道薛丹凤是咋想嘀,段勇源还比较还说话……
吃完面条,香芹才觉得身心疲惫,当真就把吃了的碗往锅里一搁,爬到床上去了。
见段秋萍卧在床上一动不动,香芹心里觉得奇怪,她还以为段秋萍会跟窦氏一样,都期待着他们今天做生意的情况而睡不着觉。
香芹瞅一眼段秋萍,见她脸色跟死人一样,不由得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她吓得屏住了呼吸,陡声喊道:“姥儿,您看我娘这是咋咧?”
窦氏先前也没注意段秋萍的情况,以为她那么安静是睡着了,她坐起来一看,发现段秋萍的脸色果然不对劲儿。
摸摸段秋萍的身子还有热气儿,她要是身体真冷下来,跟她躺一个被窝里的窦氏不会没有察觉到。
“秋萍,秋萍——”叫了几声,段秋萍没应,窦氏便使劲儿拍打着她的脸,还是没能把她叫醒。
香芹看见床头柜上的塑料袋里空纸包里一颗药都没剩,如果她没记错,她记得今儿清早起来的时候,这几包药都还好好的。
该不会……
香芹被心里的想法吓得吸了口冷气,她的目光猛然转向段秋萍,这时候她心里的愤怒竟大过于担心。
“姥儿,我娘该不会一口气把剩下的药都给吃了吧。”香芹出奇的冷静。
窦氏回头看柜子上的塑料袋,用手翻了翻没找到一颗药,心里头火急火燎,“可不是——”
窦氏又气又急,伸手往段秋萍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我去二姥爷家把三轮车借来。”
香芹深感无力,这段秋萍一而再再而三的明知故犯,好说歹说从来没听过,她还能咋样?
香芹到段祥家又把三轮车借来,跟窦氏一块儿把段秋萍抬到三轮车上,驮着她往刘医生的诊所去了。
到了诊所,诊所的大门是关着的,可屋里头还亮着灯,香芹就知道刘医生还没睡下。
她手握成拳头,在大门上捶了捶,听着哐哐的声音,就像有石头砸在她的胸口上,一阵比一阵的疼。
“刘医生,刘医生——”
“来嘞——”门里头传来刘医生仓皇的应门声,他大概是匆匆忙忙在穿衣裳,这才拖拉着鞋子来开门。“香芹,这么晚嘞,有啥事儿?”
见她身后还有窦氏,三轮车里似乎还有个人,刘医生的神情紧张起来。
香芹跟窦氏把段秋萍抬到诊所里的病床上,进门之前,香芹就说:“我娘把你前几天给她开的感冒药,一口气吃完嘞!”
刘医生赶紧给段秋萍挂了一瓶水,这一天晚上没少给段秋萍打针。
到了凌晨,段秋萍悠悠转醒,看周围的环境,也知道自己所处的情况。
她抬手推了推坐在床边看着地面发呆的香芹,虚弱的开口问:“香芹,你卖热豆腐赚了多少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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