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香芹,拿着布到我家去,我量量你身材——”说着,爱枝抱着小宝儿已经站起来了。
香芹有点儿为难,“我这还要做豆腐去哩。”
爱枝轻轻摇了下头,“不耽误,我家就在后面咧,就一会儿的功夫。”
段文也鼓励香芹,“赶紧去吧。”
香芹犹豫了一下,从段文手里接过花布,说了中午把南院的饭一起做了的事儿,就跟着爱枝一起走了。
果然就跟爱枝说的一样,她家就在小院儿后头的巷子里头。
她家算是段家庄里最先盖起平房的几户人家之一,她家整个格局的一大半都被一层的大平房占据,所以显得院子特别的小。院子的东边是个小厨房,西边是厕所跟一座猪圈,猪圈里养了三头猪,正哼哧哼哧的叫。
爱枝一个人带着娃娃在家,却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一进屋一地的白瓷砖几乎是一尘不染,甚至能当镜子使唤。
香芹都有点儿舍不得下脚。
见香芹呆在门口,爱枝回头催了一声,“愣着干啥,快进来呀!”
爱枝把睡着的小宝儿放到了里屋的床上,又拿了皮尺出来,给香芹量了身高肩宽袖长等。
给香芹量完以后,爱枝又把她拉到里屋。
里屋有一张双人床,小宝儿正躺上面睡觉,正对着床尾有一张梳妆台,梳妆台的镜子上没有一片模糊的地方。然后就是靠墙有个大衣柜——
爱枝打开衣柜,从里头翻出来几件她不常穿的衣裳,“香芹,你试试,看能穿的你就拿走。”
香芹一惊,继而忙摆手摇头,“不行不行,都让你给我做衣裳了,哪还能要你的衣裳!”
爱枝故意板起脸,“你是不是嫌弃你妗子的衣裳!”见香芹手足无措,急红了脸,爱枝脸色稍缓,捞住香芹的手,也放缓了语气,“我听你姥爷说,下午你就要出去做生意了吧,你就穿这样出去?”
香芹低头看着身上穿的这件打补丁的旧袄,有些消沉起来。她穿这样出去不是丢人现眼,就是给人看笑话了。
再看看爱枝从衣柜里拿出来放床上的几件漂亮衣裳,香芹动了动嘴,始终没说出话来。
香芹也是个老实的丫头,爱枝看出来了。见她不在拒绝,爱枝轻轻拍了几下香芹的手背,柔声说:“就是,你穿这样出去做生意,还不把人给吓跑了!这些衣裳反正我也是穿不上了,你可是没见过我怀小宝儿以前那身材,就跟你一样瘦……”
香芹有些意外,爱枝不仅年轻还人好心善。把她跟香芹的小妗子冯兰花放到一块儿,那冯兰花到底算个啥?
爱枝就是话有点儿多,大概是因为她丈夫常年在外,家里又没公公婆婆跟其他亲戚,周围能说话的人太少吧……
从爱枝家出来,香芹直接回到小院儿,把从爱枝那儿拿来的衣裳叠一块儿收进了床尾与墙中间的大箱子里。
段秋萍眼馋那几件衣裳,非要拿出来看看,她试穿不上就胡乱丢到了一边。
第34章 笑话()
对段秋萍驴一样懒还有邋遢的德性,段文都都不想说她,一张嘴全都是气,何必呢。
被段文瞪了几眼,段秋萍也知道了厉害,帮着香芹把爱枝送的衣裳一块儿收了起来。
段秋萍俩眼骨碌碌一转,觉得这正是个好机会,把香芹跟冯村那大户的好事儿给提出来。
“爹,兰花说他们村有个卖猪的看上香芹了!”这还没过年呢,段秋萍脸上就洋溢着喜庆。
段文脸色一僵,看一眼脸色同样难看的香芹,然后对段秋萍道:“那卖猪的,家里是不是可有钱了?”
段秋萍吃了一惊,“爹,你咋知道?”
难不成段文早就听说过这件事了?
段秋萍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香芹,可香芹根本就没在看她。
段文哼哼了两声,似笑非笑。段秋萍这样德性的人能有啥眼光,敢情他还不知道?真是可笑!
“段秋萍,你真行,自己没人要,就打起了卖闺女的心思,真行——”段文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学学李老三动手治段秋萍的方法,他还嫌费劲儿累的慌咧!
“啥叫卖闺女啊,爹,你咋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哩!”段秋萍不高兴起来,她可是一心想给这个家减轻点儿负担啊,何况冯远他们那样的富贵人家看上一无所有的香芹,那是香芹的福气!“人家也不嫌咱们家穷……”
段秋萍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香芹跟打断了。
“你要不是我娘,我早就动手扇你的嘴嘞!”香芹气的呼哧呼哧直喘,脸也是青一阵白一阵。
段秋萍眼一瞪,从床上忽的一下扑到香芹跟前,照她脸上就是一巴掌,嘴上还厉害,“扇我的嘴,看我不把你的嘴扇歪!”
见香芹挨打,段文爆发了。
他一阵风一样冲到床边,揪着段秋萍的头发,又扯又捞把她从床上给拽了下来,一路不停地把她拖到门口才丢开。
“狗生的东西,在我跟前你还厉害得不行!”段文一边踢一边骂。
段秋萍缩在地上抱头尖叫,“爹,别打嘞,我再也不敢嘞!”
“给我滚,谁家有钱你到谁家去,以后别进这个门儿!一天到晚啥也不想着干,光长了一张嘴,吃的喂你嘴里还闲不住,不该说的话还说了一堆,你他娘的跟谁学成这样的!?”段文连连怒吼。
段秋萍哭得撕心裂肺,捂着被段文踹过的胳膊在地上打滚儿。就是一个三岁小孩儿,也没她这样赖皮的。
窦氏一回来就看见段秋萍跟小时候一样在地上撒泼扑腾,沉着脸走到跟前,就被段秋萍一把抓住了袖子。
窦氏甩了一下居然没挣开,她宁愿去同情一条对她摇尾乞怜的狗,也不想再把感情浪费在不中用的闺女身上,“松开,别耽误我做饭!”
段秋萍一直这怂样,还希望家里谁待见她?
段文气的差点儿哮喘,他背着手立在门口,过了许久剧烈波动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要说段秋萍真没能耐?
她一个人把家里弄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的本事倒不小!
段文最后瞪她一眼,再不搭理她。
“中午做好饭送南院去,我跟香芹先过去做豆腐了。”给窦氏交代完,段文转身冲屋里红着眼的香芹招了招手,“香芹,咱们走。”
段文跟香芹去了南院,窦氏做好饭也端南院去了。在隔壁门缝望风的冯兰花直到小院儿剩下段秋萍一个人,她才鬼鬼祟祟的冒出头来。
冯兰花大摇大摆,一进门就亲切的喊了声,“秋萍姐——”
段秋萍灰头土脸的正在屋里床上坐着,刚在地上滚了一身的灰土还顽固的贴在衣服上。她之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脸上乱摸了一通,现在整个人跟大花猫一样。
见冯兰花进来,段秋萍更觉委屈,一时控制不住,眼泪又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兰花,你说我该咋办呀?这家里没一个人待见我,就连香芹也冲我摆脸,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把她从李家一块儿带出来,她能有今天……”
对着冯兰花,段秋萍就是一阵抱怨。
她以为对冯兰花诉苦,冯兰花就会同情她?那她把冯兰花想的也太好了——
冯兰花完全将段秋萍当笑话一样看,别人越是落魄过的不自在,她心里就越是偷着乐。
先前冯兰花在隔壁就听见这院儿的动静,估计又是段秋萍不咋招惹了段文,被收拾了一顿吧。
冯兰花是挺好奇,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
“秋萍姐,冯远的事儿,你跟香芹说了没?”冯兰花特别渴望得到想听到的答案。
段秋萍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咋没说!咱爹刚还因为这事儿打我呢!”
冯兰花撇撇嘴,不用段秋萍细说,她也知道答案了,肯定是香芹跟段文不同意呗!
她脸色一变,不耐烦起来,抬手在段秋萍耸动的肩上推了一下,发泄怒气似的,“你咋那么没用咧!我都跟冯远定好日子见面了,你这让我咋跟人说去?”
冯兰花丢不起那个人!
段秋萍眼巴巴的望着她,“要不你去给咱爹说去?”
冯兰花立马不自然起来,这事儿要是那么容易让段文点头同意,她何必要段秋萍去当马前卒!
她绷着脸,理直气壮道:“香芹那要是我闺女,你以为我会置身事外?人家冯远多好的条件,你们还挑三拣四的,这事儿你要说不成,咱就算了……”
听冯兰花这意思,她是想甩手不管了。
段秋萍一着急,忽的就抓着了冯兰花的胳膊,“要不你去给你们村的那人说,我愿意到他们家帮他们养猪去!”
刚抹完眼泪鼻涕的手就往她身上蹭,冯兰花跟甩瘟神一样扒开段秋萍的手,她干净的袖子上还是留下了一片污渍。
段秋萍的行为让冯兰花生气,听了段秋萍的话后,她又觉得好笑。
这人不要脸起来,果然连个限度都没有!
冯兰花也不装腔作势了,索性今儿豁出去就跟段秋萍撕破脸,她尖声嘲讽:“秋萍姐,还做着当阔太太的白日梦呐,你也不照照镜子,仔细瞧瞧你那德性,恶心人还不够咧,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我呸——”
段秋萍神情黯然,冯兰花喷在她脸上的口水味道,让她隐隐作呕。
她无力的瘫坐在床边,等她回过神来,冯兰花已经不在了。
她忽然觉得,当初在桑树林里就不该听香芹的话,那时候死了就少受了很多罪啊——
段秋萍抬起空动画的双眼,颤抖的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几包感冒药……
第35章 凝固剂()
南院正热火朝天,吃了午饭,段祥也从家里赶来帮忙。
这时候香芹跟段勇源已经把几公斤的黄豆用石磨打成了豆浆,三个桶里面满满都是鲜白的豆浆。
只不过这几桶豆浆并不能立马用来做豆腐,因为还有很多豆渣在里头。过滤掉豆渣之后,豆浆也剩就两桶多一点。
香芹将滤过渣的豆浆,倒进了大锅之中,用中火煮开,用勺子顺着一个方向开始搅动,再撇去沸起来得浮沫。
段祥一直在跟前观摩学习,前面的步骤一看就会,就是到了后面,他发觉做豆腐的学问变得越来越多。
看香芹不停的拿勺子顺时针搅动着锅里的豆浆,段祥好奇不已,“这样一直搅着搅着,豆腐就做出来啦?”
“咋可能哩!”香芹把锅里的浮沫都撇到了一个碗里,“还得放东西。”
“放啥东西啊?”段祥又问。
这就是香芹发愁的地方,“有的豆腐是石膏做出来的,有的是盐卤水做出来的,这两样东西做出来的豆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她之前光顾着高兴,忘了决定豆腐的凝固剂了。想起早上赶集的时候,路过一个卖食品添加剂的小摊子,香芹忍不住眼前一亮,“祥子舅,你帮我看着锅,我去集上一趟。”
段祥早就想跃跃欲试,在香芹没把勺子递给他之前,他就一把抢到手里,学着香芹之前的动作,搅起锅来。
香芹跟段文要了钱,又往集上去了一趟。
今天早上她没能想起来,结果豆浆快煮好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忘掉了至关重要的一道工序。
没有凝固剂,豆腐是做不出来的,那样只是一锅熟豆浆罢了。
香芹找到食品添加剂的摊子,摊子上果然有卖做豆腐的凝固剂,正是她想要的葡萄糖酸内脂。
其实做豆腐,还有其他两种凝固剂——
盐卤水和石膏,这两种都可以很好的凝固蛋白质,用来做豆腐,但是它们其中含有很多对人体伤害很大的化学元素。
比较起来,香芹还是决定选用葡萄糖酸内脂。
内脂凝固出来的豆腐虽然没有石膏凝固出来的豆腐白嫩,也没有盐卤水凝固出来的豆腐瓷实,但是它可以很好的保留原豆的营养,做出来的豆腐也白也嫩。
摊子上袋装的内脂没多少,香芹干脆连罐装的一块儿都买下来了,够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穿过马路的时候,听有人叫了她一声,香芹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就见洪诚依在桑塔纳的车门上,跟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有说有笑。
洪诚冲香芹招了招手,似乎是在示意她过去。
见洪诚对香芹态度亲切,洪诚身边的一个朋友变了脸色,然后附在洪诚耳边低语了几句,估计他是说了香芹几句难听的话。
洪诚听了之后,整个人一怔,随即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香芹看到刘医生从诊所里出来,心上一喜,用力冲他挥了挥手,“刘医生,下午见!”
不等刘医生有所回应,香芹就抱着一大堆东西跑走了。
洪诚走到刘医生跟前,与他一同望着香芹远去的背影,嘴角一勾,略带嘲讽道:“咋,她顶替她老娘来勾‖引你啦?”
刘医生瞪他一眼,先是骂了洪诚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后幽幽的为香芹辩解,“香芹跟她娘不一样。”
洪诚怔了怔,瞟着望着香芹的背影出神的刘医生,心里面突然别扭起来,酝酿着一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刘医生思索,香芹刚才那一句“下午见”是啥意思嘞?
回过神来发现洪诚一直盯着他看,刘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一热,莫名的有种心思被看穿后的羞赧。
他恼羞成怒,拔高声音对洪诚说:“你不去饭店给你爸帮忙,天天到我这儿弄啥嘞?”
洪诚不情愿起来,伸手看着保养的很好的十根手指头,耍宝似的惋惜慨叹,“我一回去,我爸就让我到后堂洗碗,我这手指点江山以前,估计就要早早的废了,小舅,你忍心么?”
富家子弟不愁吃穿、无忧无虑,到底是谁这么想的?
洪诚来诊所,刘医生是不介意,毕竟年纪轻轻就去世的姐姐就留下洪诚这么一个孩子。而且刘医生能有今天这一身看家本领,也多亏了洪家的支持。
刘医生瞥一眼在桑塔纳旁边分烟抽的小伙子,露出厌恶的表情来,“以后你带你那些狐朋狗友离我这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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