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渡苦恶,为何不能渡我。”秦璟煜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叹息,就像已经尘埃落定的树叶,你没有办法再看到它在枝头摇曳,只能好好的将它埋起来,就像秦璟煜对云珩的感情,连同一起埋了起来吧。
风守闻言蹙了蹙眉,眸子里的难过又重了几分,他没有资格去怪云珩,却不愿看到秦璟煜如此难过的神情。
来到了后院的云珩,便瞧见了后院那洋洋洒洒一地的海棠花瓣,原来这白马寺后院竟种着这么多的海棠树,果然她的性子,她素来喜欢海棠花的。
“此景若是能画下来,许是能流传百世呢。”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低笑,声音温和且带着些许疏离,似乎已不同于往日的亲昵。
云珩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江离,他一袭白衣,恍若初见时那般温润如玉,一切好像都没有变,江离还是那个站在云珩身边,唤着她清婉姑娘,说他给云珩画了一副画像,可是一切却都变了,若是江离不是日月明教的人该有多好呢?他这般优秀,云珩会给他找一个家世好又漂亮的姑娘成婚,然后安稳的生活。
“公子可是又在打趣我?”云珩轻笑着说道,她的声音本就柔和,只是平日里故意压低了几分带着沉稳的气势,若是与她和和气气的说话,便不难听到她这柔和的声音,比那戏子的戏音还要柔上几分。
“在下哪里敢打趣当朝二品郡主呢?”江离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眉眼一弯,轻轻地笑着,江离的笑总是会让人觉得很舒心。
“不敢打趣便敢夜闯闺房?”云珩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江离,语气里夹杂了几分不悦。
“云珩。”江离忽然敛去了面上的笑意,声音沉了几分,他如此唤着云珩,让云珩不由得眸光一震,抬眸看向他。
“我今天就要死了,所以,我不想再骗你了。”他说的情真意切,似乎比他说喜欢云珩还要诚恳几分,云珩心底猛地一震,纤手在宽大的衣袖里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说吧。”云珩淡淡地说道,她面色淡然,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
“我不曾喜欢过你,也不曾喜欢过聆书,我不曾喜欢过任何人,接近你不过是为了能实施教里的计划罢了。”江离语气淡然地说道,眼底的情真意切,似乎足以说明他这番话没有骗云珩。
云珩目光淡然地看着江离良久,忽然轻笑了起来,她缓缓走到江离身前,纤手指了指江离的胸前,“你敢摸着良心说你不喜欢我吗?”
江离眸光震了震,沉吟了良久抬起手的瞬间,云珩却抢先道:“江离,我保不住你的命,之前是,现在也是,我承认我很无能,但是我也不曾欺骗过你,我只希望你也不要骗我。你找过九殿下了吧?你跟他说要他好好照顾我对吧?江离,你可曾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江离没有言语,只是将眸光移开,看着随风摇曳的海棠树,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装作不喜欢这么难,当真是难为他了,能忍到这种地步,应该是喜欢你喜欢到了骨子你吧。”
“我不喜欢意气用事,所以克制自己不去喜欢任何人。”云珩淡淡地瞥了江离一眼,继而转过身,走进了后院里的一件屋子,屋子里供着的是不知名的菩萨,云珩不知那是什么菩萨,只是出于礼貌还是拜了拜。
“你看,我就要死了,死之前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心里装的人是谁吧?”江离眉眼一弯,笑着说道,他的笑意里夹杂了太多的苦涩,甚至比那苦酒还要苦上三分呢。
云珩没有动,只是望着眼前的菩萨静静地发着呆,良久后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心里知道的,又何必非要听我说呢?”
“果然这么多年还是没有白白付出的。”江离的笑意浓了几分,云珩不敢回头望去,她怕对上的是一抹苦笑,苦的她心头都微微发颤。
“今日,你只有两个选择,跟秦璟煜走,还是被你教里的人就地处决?”云珩轻声问道,她背着江离,江离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也就看不到她凤眸里尽是难过与悲凉。
“我选择和你在一起,直到他们来。”江离缓缓走到云珩身旁,他嘴角噙笑,似乎生死于他来说,早已看淡。
云珩的眸光微微一颤,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她顾不得旁的提起衣裙就冲了出去,刚走出后院几步,迎面便遇上了秦璟煜。
“你现在就要抓他?”云珩蹙着黛眉厉声问道。
“现在不抓,他一会儿就要死在日月明教的手里了。”秦璟煜蹙着眉,耐着性子说道,眼前的人也就是云珩,倘若是别人他早就推开冲进去了。
“不行!你现在不能抓他!”云珩面色一凛,声音也冷了几分。
“为什么不行?眼下不抓他,一会儿若是死了可该如何?你当真要护着他?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住,你还要护着他?”秦璟煜越思量越气,对云珩言语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对,你想抓他可以,把我杀了。”云珩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秦璟煜的眸子微微一震,欲脱口而出的话也在一瞬间塞在心头,他说的所有话竟都没有了丝毫意义。
若是旁人如此说秦璟煜那必是有几分怒意的,可是这话从云珩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块冰,冰在了秦璟煜的心里,让他浑身发凉。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秦璟煜讥笑一笑,继而转过身对那些虎视眈眈地侍卫大吼一声,“撤兵!”继而便走在那些兵的前头,想着白马寺外走去了。
云珩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是在发什么呆,耳边却响起了江离的声音,“你这样护着我,他可是会伤心的呢。”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人总得知恩图报的,你救过我的命,能护着的,我还是得护着的。”云珩敛了敛眼底的担忧,继而转过身朝着后院走去。
“那他呢?你护着我,他若是回去了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你知道吗?云珩啊,你当真不必如此看重我的这份恩情的,将死之人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他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能说什么话暖暖他的心吗?待我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都可以如此护着,他掏心掏肺的待你,怎的就换不来几句好话呢?”江离此刻倒是化身成为了一个媒婆,开始替云珩和秦璟煜说媒了。
“其实不是你不愿,是你不敢吧。”江离嘴角微扬,走到云珩身边轻声说道,继而瞧着她眼底那一抹震惊,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怕自己当真喜欢上他可该怎么办呢?你这个性子的人,若是不喜欢也是罢了,喜欢了那都是要用命护着的,你害怕背叛,你极怕背叛,你觉得皇家的人都是花心的,他眼下说着喜欢你,若是有了更好的女子,他就会变心,所以你宁愿固步自封,也不愿去试试,试试他到底是不是那种人。”江离一边说着一边在云珩身边缓缓踱步,清脆的脚步声落在云珩的耳里就好像她的心跳一般,让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第二百七十三章()
秦璟煜闻言面色陡然一变,握着剑的手也暗暗使了几分力,黑酽酽的凤眸中散发出丝丝杀意,“你敢再说一遍吗?”
“我只有装作我要杀她,才可以让陛下不怀疑她,届时你杀了我,此事就了结了。”江离的语气云淡风轻,似乎是在说旁人的生死一般漠然。
秦璟煜的凤眸微微一震,唇角微抿迟疑了半晌问道:“你不是很喜欢她吗?你就想以这种方式结束?”
江离闻言倒是笑了,他的眉眼极其好看,与秦璟煜的妖艳不同,江离的眉眼恍若清晨第一缕阳光,温暖而舒心。原本波澜不惊的桃花眸子,此刻却尽是悲凉,难过,不舍。。。或许还有更多,多到秦璟煜竟看不懂。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哽咽说不出一个字来,而眼角也微微泛了红,沉吟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是我,能给她的,只有一个清白。”
江离的声音很轻,像一朵棉絮一般轻飘飘的,却重重的砸进秦璟煜的心底,他握着剑的手一松,长剑微微垂下。秦璟煜别开了脸,他眸中泛着丝丝不忍,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她应该很喜欢你。”
“你可真让我失望。”江离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地嘲讽与讥笑,秦璟煜闻言,猛地转过头蹙着剑眉目光紧紧盯着江离,眼底似乎有几分不解。
只听江离轻笑一声,不知是在笑秦璟煜不解风情还是在笑自己命运束缚,只听他淡然地声音缓缓落入秦璟煜的耳里,“我是极不愿留她独一人的,可我没得选。我走后,你要好好待她。你若是选择皇位,还想选择她,我只希望等你在江山稳固后再说喜欢她这句话。若是你不要江山,那也请你封了王爷后再说喜欢她这句话。你的独宠会害了她,我不希望她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了你后,面对的却是你无可奈何的自责。”
秦璟煜的眸光微动,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是他对江离的诺言,他眼底的坚定足以说明,此诺必行。
“还有,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承认,她其实心底是有你的,只是有些事让她不得不选择克制自己的感情,至于是什么事,我想她的秘密,你若是用心,是会发现的。”江离继续说道,似乎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手微微颤着,他的心底该是有多么悲凉,多么不舍。可是他没得选,从初见那一刻起,这注定就是一段孽缘,不论江离如何努力,他都无法与云珩站在一处。
可是没关系,即便是死了,他也有回忆,那些回忆足以让他独自一人走完寒冷的三生路。
江离说完这些话,不等秦璟煜言语,他便转身就离开了,秦璟煜望着江离离开的方向,眸光也渐渐变得迷茫。
他从五年前见到云珩第一眼时就开始喜欢她了,他知道自己是嫡皇子,身份特殊,会有很多女子觊觎他身旁的位子,所以他故意将自己寝宫里全部换成太监和侍卫,只有他不常去的偏殿才会有一两个宫女,还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宫女。后来发觉云珩男扮女装去了清时斋,他便误让旁人认为他是断袖,并不喜欢女子,那段时间的确很多女子都心灰意冷,嫁了旁人。可是不久后,江离的出现,让年少的秦璟煜心中醋意升腾,他想做些什么让云珩明白,他比江离更喜欢她。
可是他发觉,他对云珩好,云珩身边就会充斥着危险,而他则需要用巨大的代价才能护住她。他也想听秦筝婷的话,装作对云珩无意,然后对旁人后,便是针对也让那些人针对他不在乎的人,哪怕是伤害到了旁人他也不希望云珩受伤。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藏住的呢?便是嘴上不说,事里不露,可是眼睛不会说谎,藏不住的。
眼下江离被逼到了绝境,他选择以死护住云珩的名声与安危。因为秦璟煜太明白,倘若江离不如此做,明日云珩的头上便会被扣上许多罪名,当初为何云珩会知道蛊毒如何解?为何会知道山洞在何处?为何在璇玑湾那个男子偏偏放过了云珩?这些疑点全部都会成为罪状,一一指控云珩贼喊捉贼。
况且她与江离走的如此之近,又是一顶不检点的帽子会扣在她的头上。最后便是欺君之罪落下,理当诛九族,江离即便是江湖中人,但是他过着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对于事态的不利发展,他总是可以第一时间感觉到,所以他在喜欢与安危,选择了安危。
那么秦璟煜呢?江离用命换来的云珩的安稳,他就要亲手毁了吗?他从不是一个贪权之人,他只是心怀家国罢了,他不想抢那个储君的位子,所以他也不想让秦璟晟死,可是那些罪状直接将他送入了宗人府,他进了宗人府,再无人与秦璟煜分庭抗礼,那他就必得坐那个皇位,若他选择了那个皇位,他与云珩则会愈行愈远。
这并非他所要的,他必须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扶一个明君登基,又可以与云珩厮守终老的法子。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继而风守的声音便在屋外响起,“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唤殿下进宫叙话。”
“知道了。”秦璟煜淡淡地应道,继而抬手将剑丢到了落兵台上,将衣衫整理妥帖后这才打开屋门,瞧着风守身后跟着的公公是周七,连秦璟煜都微微一怔,周七是秦灏宸身边最得脸的公公,鲜少亲自出面,此次秦灏宸倒是遣他来召自己进宫,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周七见秦璟煜出来连忙揖揖手,温和一笑说道:“殿下咱们走吧,陛下还候着呢。”
秦璟煜低低地应了一声,便跟着周七一同走了,风守便跟在秦璟煜的身后,暗暗地瞧着秦璟煜的脸色。风守跟着秦璟煜多年了,他是否是欢喜的,是否是不悦的,一个眼神就能瞧出来,风守瞧着秦璟煜此刻眸子微黯,似乎心情很差,便知道秦璟煜定是在为江离一事暗自上着火,便不敢多言了。
风守快走了几步,拉着周七轻声问道:“周叔啊,您能不能暗里瞧瞧告诉告诉属下,陛下寻殿下是何事?”风守从小跟在秦璟煜身边长大,宫里有些年数的奴才都混的脸熟,至于周七那熟的跟亲爷俩似的,若是没人在跟前儿,风守便会唤周七为周叔,眼下风守为了套近乎方便套周七的话,倒也不顾忌旁的了。
谁知周七闻言,抬手轻轻敲了风守额头一下,眸子一瞪语气不悦道:“臭小子,如今倒是什么事都敢打听了,此事可说不得。”
风守与周七的关系亲如父子,风守自然对周七也甚是了解,他若是露出如此表情,那虽不是天大的事,却也不是什么小事了,不但不能多问,一会儿进了宫,风守都不得入养心殿。
果不其然,进了宫后,便有公公将风守拦在养心殿外,甚至连周七都不许进去,不知说的是什么大事,如此严肃的阵仗倒是有些吓到了风守,他看着秦璟煜进了养心殿后,便拉着周七到了一旁,蹙着焦急地问道:“周叔,您就给风儿透露一下吧,也让风儿心里有个底。”
闻言,周七心下不忍,思来想去风守在秦璟煜身边多年,自然是秦璟煜身边嘴最严实的人,同他说了让他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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