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淡淡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而轻声喃喃道:“救不了就算了吧,反正活着也是遭罪。”
“唉,只是可怜了他那个老母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海棠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里也有几分惋惜。
云珩闻言目光沉了沉,眼底泛出一丝难过,随即便很快地消失了。那老妇人喝了几口水,又给了那个只有一口气儿的儿子喂了几口水后,便起身又将那昏睡不醒的儿子背了起身。云珩离那老妇人虽然远,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背起她儿子的一瞬间,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摔倒。
云珩心头猛地一颤,鼻头也微微一酸,十指也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她也是有血肉至亲的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头如何不难受?
可是她该心软吗?如果心软,她会亲手毁了自己的计划。如果不心软,硬着心肠冷眼旁观,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可是……良心又过得去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倘若自己只剩一口气,或许云明皓就是眼前老妇人这般模样,未到白发的年纪,却已经白发苍苍,眉眼间的疲惫和悲伤随时可以将她击垮。
“客官,您的茶来了。”思绪间,小二突兀的声音拉回了云珩的思绪。云珩从袖口拿出十几文递给那小二,继而指了指一旁刚出锅的馒头说道:“拿几个馒头给那个老妇人。”
小二瞧了瞧云珩手里的十几文钱,又瞧了瞧往门外走的老妇人。迟疑了片刻,才将云珩手中的钱接过,转身拿了拿了四个馒头,用纸包上。继而快步追上了那老妇人,把那馒头递给了老妇人,老妇人停下了脚步,看着小二手中的馒头,又看了看小二,目光里有些不解。
小二指了指云珩,老妇人便顺着小二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一个身着素衣白裳戴着面纱的少女,端坐在一旁。她衣着虽素净,却不难瞧出布料的名贵,身旁又坐着三个戴着面纱的女子给她端茶倒水。如此一来,便不难猜出她是个富家千金了。
老妇人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那馒头,抬脚就要往外走,却被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前的妙龄女子拦下。
小二眼尖便瞧出这妙龄女子是方才给他钱,让他拿几个馒头给这个老妇人的那个女子同行之人,随即便将馒头给了她,自己转身去忙旁的去了。
妙龄女子接过了馒头,不悦地白了一眼那小二,继而将馒头递给了老妇人,轻声说道:“您就拿着吧,总得好好活着,不然怎么照顾他呢?”
老妇人目光一颤,抿了抿唇,盯着那馒头良久,这才点了点头,颤着声音说道:“谢谢姑娘。”
“不必谢。”妙龄女子温声说道,继而顿了顿又道:“这几日天气阴晴不定的,说不定会下雨,您要小心着点儿。若是下了雨,路滑可别磕了摔了。”
“多谢姑娘提醒。”老妇人点了点头,谢过了那妙龄女子便出了茶馆。
妙龄女子瞧着老妇人走了,这才回了位子,装作一副倒茶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在压低声音跟云珩说道:“那老妇人身子也不是很好,她的衣服很潮湿,这几日应该是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放眼这附近也就只有桃林旁边的破庙里是潮湿的了,破庙临河,便是不下雨不发水,平日里也是潮湿无比的。”
“锦鲤倒是知道的挺多。”云珩故作无意地说道,此言一出,锦鲤变了变脸色,一旁的锦瑟也是有些不悦地瞪了她一眼。
“小姐谬赞了,以前跟着夫人的时候,听的多了也就都记在心里了。”锦鲤赶紧解释道,胡编乱造的程度估摸她自己都不信。
云珩倒是懒得计较那些,凡是关于乔珏的事,云珩是如何都撬不开她们俩的嘴,不过她也不着急,有些事她早晚都得知道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看着桌上的小菜,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的菜肴,却别有一番滋味的,只是眼下云珩心里有些烦闷,筷子也就更是提不起来,只是看着眼前的三人,都有些饿了的模样,她便说道:“饿了就吃吧,吃完了还要去桃林。”
三个丫鬟点了点头,这才动了筷子,其实云珩并非想管的她们如此苛刻,饿了就吃当真不必如此瞧着她的脸色。但是锦瑟似乎瞧出她的心思,就驳了她的想法,说是锦鲤这丫头素来没规矩,若是放任惯了,日后惹出乱子就不好了。至于海棠,她是宫里的人,这一点她是根深蒂固的,既然如此,那便让她将这主仆关系根深蒂固好了。
云珩听着锦瑟如此说,便知道锦瑟还是不信海棠的。
“下雨啦!下雨啦!”正当云珩沉在思绪中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个男子慌乱的嚷叫声。云珩闻言,循着声音望去,茶馆外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雨下的可真急,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下起来了。”锦鲤叼着筷子看着外面的雨,叹了一口气愁眉不展道。
“看来这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海棠撇撇嘴,瞧着外面愈下愈大的雨摇了摇头。
其他在茶馆里的人们,看到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不免感叹误了好时辰,还没欣赏好那些桃花,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只好先喝着酒,待到雨停了再去赏花。
云珩盯着外面的大雨,眉心微微蹙起,这雨来的蹊跷,蹊跷的有些熟悉。前世那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似乎就是从今日开始的呢。那场大雨把城郊桃林里的桃花冲刷的一朵不剩,同样的也冲刷出一个惊天秘密。
这雨她等不了,她必须尽快回去!
“天色不早了,回府吧。”云珩丢下这句话,便朝茶馆外走去,刚迈出去一步,就被猛地拉了回去。
云珩被这猛地一拉扯,登时有些恼火,欲要说话,却瞧见那人竟是江离。云珩面色陡然一变,猛地甩开江离拉着她的手,看到江离因云珩甩开他的手面色略带几分尴尬的站在原地,她倒没了往日的温和。
不为旁的,就因为江离在这里她竟然没发现,这就足以她恼火的了。她今日带出来的三个丫鬟,全都是会武的,进了茶馆之后她们都会将茶馆里的人打量一遍,确认没有可疑之人才会安心落座。即便江离是后来的,她们也不可能没有发现他的!
云珩发觉,自己当真是对江离了解太少了。即便他会武,行去无踪,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江离,当真可疑!
“在下江离,无意冒犯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挂怀。”江离见云珩一双凤眸泛着恼火之意,连忙退后一步,揖揖手谦和道。
云珩目光一凛,没有应话,凤眸上下打量着江离。江离今日身着一袭白衣,衬上他那好看的眉眼,倒是犹如谪仙下凡,与一袭白衣的云珩站在一起,倒有几分相配之意。
“江公子?”锦瑟等人听到云珩这边有情况,纷纷都走了过来,将云珩护在身后。正当锦瑟想瞧瞧是谁家登徒浪子时,却看到了江离,连她都有几分诧异。
“您是哪位?”因为戴着面纱的缘故,江离并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便温声问道。
“奴婢是锦瑟,这位是云二小姐。”出门在外云珩不许她们喊她郡主,喊一声云小姐就已经有几分张扬了。
“云…云二小姐?”江离眉心一蹙,似乎也有些惊讶。
云珩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锦鲤和海棠,上前几步,眉眼间早已没了方才的凛冽,温和一笑说道:“倒是未曾想到能在这桃林遇到江公子,倒真是有缘。”
“在下听闻这城郊桃林美若仙境,所以便想亲眼过来瞧瞧,若当真美妙,在下也希望能将这桃林变成一副丹青观赏。没想到竟还遇到云二小姐这般佳人,若是入了画,更要绝色几分。”江离微微颔首,眉眼含笑,语气温和,瞧不出半点的异样。
云珩看着眼前这样的江离,心也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江离过于怪异,让云珩不得不怀疑江离真实身份是什么。思量片刻,随即云珩笑了笑,说道:“不知一会儿江公子可否得空?小女子想与江公子单独聊聊。”
“云二小姐之邀,在下自然不敢推辞。”江离应声点了点头道。
“锦瑟,去跟店家借几把油纸伞。”云珩偏过头对着锦瑟淡淡道。
锦瑟应了一声,转过身便去寻方才那小二了。主仆三人加上江离便站在茶馆檐下,看着外面的大雨,一时相对寥寥无言。
“小姐。”不多时,锦瑟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三把油纸伞。
江离会出现在城郊桃林,不止云珩起了疑心,锦瑟也起了疑心,所以她递给了江离一把油纸伞,继而转过头又给了锦鲤一把油纸伞,这才撑起自己手里的油纸伞,碎碎念道:“小姐这段时日身子骨不好,可莫要受了寒。”
一边说着一边出了茶馆,见身后三人还愣在原地,便蹙了蹙眉不悦地催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锦瑟是怕江离那个臭不要脸的,会提出跟云珩共撑一把伞的要求,若是云珩允了,可就没她锦瑟说话的余地了,毕竟主子的话大过天,锦瑟如何也不好驳了云珩的话。
话毕,身后三人这才磨磨蹭蹭跟了上来。出了茶馆,远远便可以瞧见了桃林,锦瑟这才问道:“小姐,我们这是去哪?”
“破庙。”云珩薄唇淡淡吐出这两个字,便无他言。
锦瑟闻言,不由得蹙了蹙眉,压低声音伏在云珩身边道:“带着……江公子一同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云珩否决的干脆,让锦瑟一时也无话可说,只好悻悻地跟在云珩身旁,给她撑着伞,不时回头给锦鲤和海棠递眼色,示意她们一会儿机灵点儿。二人到底都是机灵人,会了锦瑟的意后,连忙点点头。
雨下的极大,五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桃林,向着桃林尽头的破庙走去。桃林里桃树极多,又是桃花盛开之时,走在里面倒真有几分身临仙境之感。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瞧见了那破庙。破庙本身就不大,是先前村民祭拜这里的山神用的,后来村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尊玄女像,说是拜玄女可得荣华富贵,村民便将信将疑的拜了,没想到日子确实过得越来越好了,这山神也就没人拜了,庙更没人来了。
正当五人慢慢往破庙走时,只听到破庙里听到哭声与嘶吼声夹杂在了一起,云珩目光一凛,也不顾瓢泼大雨,快步冲进了破庙,推开门的一瞬间,见多了血腥场面的云珩也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百五十章 单独谈话()
见云珩站在破庙门口愣住了,身后的几人连忙快步冲过去,却没想到云珩猛地回头,厉声斥道:“别过来!”
“小……小姐,里面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锦鲤瞧着云珩语气不对,心下一紧,焦急地问道。
闻言,云珩又回头看了一眼,垂下了眸子,继而转过身进了屋子,身后那四人连忙快步进了屋子,瞧见了屋内的光景,登时都愣住了。
方才那个只剩下一口气儿的男子,眼下正浑身是血的不知道在吃些什么,只瞧着全是血淋淋的甚是恶心,他一边吃还一边嗤嗤地笑着。而那老妇人还在死死拉着绳子,她的身上也全是血,脸色苍白应当是失血过多。而那绳子是绑着她儿子的脚,被她这么一拉,又惹恼了他,丢下手里的东西,猛地又冲了上去,冲着老妇人的肩膀就死死咬了下去,生生咬了一块肉下来。
而那禽兽似乎还没咬够,还要继续咬下去的时候,却被海棠狠狠地一脚踢开,那一脚用足了十成的力量,将那禽兽直接踢到了山神石像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又摔在地上,估计五脏六脾都伤透了。
“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你还是个人吗!”海棠厉声质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
云珩看着海棠微微颤抖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继而对这锦鲤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给老妇人把把脉。锦鲤连忙过去给老妇人把脉,最后摇了摇头道:“她失血过多,没有办法救了。”
云珩目光沉了沉,看向那老妇人的目光里生出几分怜悯,老妇人自己也是不傻的,不管锦鲤有没有说这句话,她自己也是知道自己的寿命的。随即嘴角挤出一抹笑意说道:“老身这身子骨啊我自己也知道,本来就是活不多久的人了。今日能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许是老身上辈子造的孽吧,多谢姑娘还有救老身之心,如今像姑娘这样有善心之人,已经不多了。”
“婆婆客气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应当做的。”锦鲤看着浑身是血的老妇人,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老妇人笑了笑,继而将目光移到了一旁在地上痛地直打滚的儿子,登时老泪纵横,眸光里尽是绝望与悲凉,她别过脸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后,她终于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因为抱着自己一袭白衣沾满了鲜血的云珩,目光中夹杂了一丝惊讶,继而咧嘴一笑说道:“老身这一辈子,吃斋念佛,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好笑。可这一辈子的吃斋念佛,自然也不会白白浪费,老身瞧人自然是比那些心思污浊,杂念甚多的人瞧得准。姑娘虽瞧着清冷,可那眼里的戾气是瞒不住的,不管姑娘恨着谁,想报复谁,老身只能劝姑娘一句话,莫忘初心。”
云珩闻言目光一颤,似乎没有想到这个老妇人会瞧得如此之准,后来又想到她说自己吃斋念佛,那有些东西自然也看的也比常人通透的。就当云珩刚要开口问及老妇人关于她儿子吸食罂粟一事时,老妇人却咽了气儿。
“小姐,没气儿了。”锦鲤见那老妇人两腿一蹬,没了言语,便将手放在了老妇人鼻尖一探,果然没了呼吸。
云珩垂下眸子,手掌抚过老妇人的眼睛,将老妇人的眼睛合上了。这才将老妇人平放在地,随即起身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庙旁找个地儿,埋了吧。”
“那她儿子呢?还没死呢……”海棠指了指被她摁在地上死命挣扎的男子,问道。
云珩似乎这才想起这个男子,缓缓走到那男子身旁,凤眸将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通,才问道:“还知道自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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