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氏亦是穆锦萍母女的搀扶下和穆之笐一起快步朝穆锦瑶走了过去,大喜的日子出了这么个晦气事儿,纳兰氏和穆之笐脸色都很不好看,但眼里却也难掩担忧之色,只是相较于二夫人的慌神,俩人却是要镇定得多。
事出突然,所有人皆是愕然一怔,也顾不上吃席了,当即纷纷扔下碗筷围了过去。唯独高煜,始终岿然不动的自斟自饮得惬意。
“公子?”绿依看了看人群的方向,再看看喝酒喝得自主的主子,不由表情古怪的唤了一声。
高煜狭长的眼尾微扬,“好酒,好戏,绿依,咱且看着便是。”
好戏……
绿依不禁再次扭头望了人群的方向一眼,能跟随主子左右,心思自然是通透无比,单是这么精简的一句话,便也听出了端倪。
相较于高煜这边的惬意,二夫人却是抱着女儿差点没哭晕过去,这巧儿眼瞅着也去了好些会儿了,可却迟迟不见把大夫请来,急得是抓心挠肺,心疼揪揪的。
待穆锦瑶嘴里的白沫吞得只剩下吐沫星子,手卡着脖子直翻白眼,巧儿才总算带着一步三喘的老大夫姗姗赶了回来。
“大夫,我家小姐在这,你快赶紧给看看!”巧儿三两下拨开人群,都不给大夫喘气的功夫,就把人给拽到了穆锦瑶面前。
老大夫看着眼前的情况,也顾不上喘气了,抬手抹了把汗,当即卸下药箱搁在地上,蹲下身就给穆锦瑶又是翻眼皮又是把脉的看诊起来。
“小姐这是误食砒霜所致,所幸食用不多,倒也不是无救。”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老大夫一边道出结果,一边从利落的从药箱里翻出银针,给穆锦瑶有模有样的扎起针来。
随即就听噗的一声,穆锦瑶身子蓦然一怔,还真给咳出一口黑血来。
诬陷()
大夫的诊断令众人心中惊骇。
砒霜?这是中毒?!
穆之笐和纳兰氏更是脸色阴沉,好好的一个寿宴,居然弄成这样。
“好端端的怎么就误食了砒霜?”穆之笐双眸严厉的一扫众家眷,最后落在已经停止抽搐吐沫的穆锦瑶惨白的脸上。
就在穆之笐话音落下,似乎是刚回过劲儿来的穆锦瑶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还不待人反应,就挣开二夫人的怀抱扑过去抱住了纳兰氏的大腿。
“祖母,您可要为孙儿做主啊!”穆锦瑶哭得撕心裂肺,忽然扭头瞪向一旁的穆锦萍,眼神疯狂又含着明显的畏惧,“是她,是穆锦萍,一定是她想要害死孙儿,祖母父亲,您们可要为瑶儿做主啊!”
躺着中枪的穆锦萍忽然觉得好笑,无视周围投来的各种惊疑目光,冷嗤道,“当真可笑,俗话说捉奸拿双捉贼拿脏,给人扣帽子可得讲个真凭实据,信口开河你也不怕闪了舌头,就算你是中毒,谁知道你到底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就这么往我身上栽,难道你走夜路掉坑里,还得怪我没给你掌灯不成?”
“为兄知道萍儿妹妹口才了得,不过你还是先别急着争辩的好,是与不是待父亲仔细查过,自然会有分晓。”原本是正担心妹妹的穆锦槐接收到穆锦瑶偷使的眼色,当即明白过来,上前一步帮腔道。
原本吓懵的二夫人也见儿女一唱一和针对穆锦萍,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当即也哭喊着扑到穆之笐的身前,“老爷,槐儿说的对,不管这事儿和萍儿有没有关系,总之这府里是有人想要咱们瑶儿的命啊!哎哟这杀千刀的,我家瑶儿就这么碍人眼吗,连老夫人寿宴都等不及这这么迫不及待的下毒索命啊!老爷老夫人,您们可要为瑶儿做主啊!”
二夫人母子的咄咄逼人令苏映红惨白了一张脸,紧张的手都抑制不住颤抖,穆锦逸见了赶紧上前一步握住母亲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要站出为自家妹子说话,却是见穆锦萍一步站了出去,对着父亲福身行了一礼。
“此事既然牵连上女儿,事关清誉,父亲,可否容女儿同姐姐问几句?”
穆之笐点了点头,尽管宴席上出了这档子家丑让他又惊又怒,可脑子还没气糊涂,大女毫无理由的指控显然是偏激了。
得了父亲首肯,穆锦萍这才转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因为自己靠近而浑身哆嗦的穆锦瑶。
“姐姐既然这么笃定是我给你下的毒,那么我就问你几个问题。”穆锦萍顿了顿,方才接着道,“姐姐今天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别以为你能说,就可以欲盖弥彰!”穆锦瑶嘴上吼着,身子却直往后缩,一副怕的要死的样子战战兢兢瞪着穆锦萍。
见她不肯配合,穆锦萍犀利的眼睛直直看向一边的巧儿。
巧儿被穆锦萍盯得浑身一颤,低着头应道,“小姐,小姐今天并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早饭都是在福安堂同大家一起用的,只是小姐这两天总说喉咙涩痛,奴婢想着萍儿小姐煮的柳叶茶对喉疾颇是有效,就效仿着在厨房给小姐也煮了一些,可那都是奴婢亲自煮就,期间也并未假手他人,除了柳叶茶,也就现在的宴席了,可大家都没事……”
“这么说,问题可能是出在柳叶茶上面?”巧儿刚闭嘴,不待穆锦萍继续发问,穆锦槐就抢先一步抓住了巧儿的胳膊,脸色阴沉得可怕,随即转头对穆之笐道,“父亲,照巧儿说的,早饭没问题,现在的宴席更不可能有问题,那么问题肯定就是出在那柳叶茶上面,还请父亲彻查!”
“哦对了!”穆锦槐话音落下,穆之笐还没来得及表态,那巧儿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奴婢给小姐送茶的时候,刚好撞上了李妈妈,被她扶了一把。”
巧儿这话一出,穆之笐看向穆锦萍的眼神就有些变了,就连纳兰氏都面露怀疑。
情势逆转()
“据我所知,砒霜之毒足以教人片刻间吐血而亡,若不是大夫诊断,这又是抽搐又是吐白沫的,我还以为是癫痫发作呢。”穆锦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真切,“更何况,中了砒霜还能强撑到大夫姗姗来迟,我该感叹大姐命硬呢还是大夫医术了得呢?”
本来逮着准头打算嚎哭喊冤的二夫人被狠狠一噎,张着嘴忘了反应。
倒是穆锦瑶反应极快,掉头就泪眼汪汪的看向穆锦萍,神色凄楚,“萍儿妹妹,就算因为祖母的宠爱,平日里你我多有龃龉,在祖母面前挑拨离间也就罢了,姐姐全当是你年龄小不与你计较,却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狠心,罔顾亲情也要置我于死地,我哪里不如你意随你打骂便是,可你,可你怎么连条活路也不肯留给姐姐啊?就算是嫡庶有别,难道你穆锦萍的命就金贵,我庶出之命就活该贱如草芥死不足惜么?”
“砒霜剧毒,与鸩毒不相上下,的确是沾即毙命,不过老夫也说过,小姐还能有幸救回一条命,是因为食用的分量不多。”不待穆锦萍做出回应,已然收拾好药箱的大夫就适时出了声。
“哦?”穆锦萍似笑非笑,眼睛却是看着穆锦瑶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大姐,换做是你,既然有心要对方的命,还会给人留出活路么?雷声大雨点小,这种完全是自找麻烦的伎俩,你觉得该是有多愚蠢才会这样?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如果我穆锦萍真想要一个人的命,就不会心慈手软的给人留出活路……”
穆锦萍说话间,左肩胛突然一阵顿痒,却被她很快压抑下去,话不停顿地接着道,“必然用足量的药,让人连换气都来不及,就直接咽气,只有死无对证,才是聪明人该有的手段,同样的,若想要陷害别人,首先就得对自己心狠,要是做不到,还是别丢人现眼的好。”
“你……”
“哎,可怜大姐害人不成,反倒将自幼癫痫之症就这么暴露于人前,这往后若想找个好婆家,难咯!”见穆锦瑶被噎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穆锦萍作势用手帕捂了捂嘴,“哎哟,瞧妹妹这张嘴,果然是童言无忌什么都往外倒,还请大姐继续念在妹妹年幼无知,千万不要与我计较才好。”
“噗!”见大伙儿都闻声朝自己看来,莫姨娘捏着手帕掩饰性的压了压嘴角,这才凉凉的落井下石道,“脑子蠢成这样还妄想栽赃嫁祸,啧啧……”
“你!”被莫姨娘这么一说,二夫人当即就急了,“莫馨兰,你休得血口喷人!”
莫姨娘抬手抚了抚鬓角,全然无视二夫人的暴跳自顾道,“自古高门是非多,偶尔玩弄些阴谋诡计并不足为奇,可这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闹的这一出倒真是会挑时候,让客人看去笑话丢脸就算了,还平白的给咱们老夫人找晦气,如此出身教养,真是有辱官宦门楣哟!”
莫姨娘这番话对已然洞悉真相的纳兰氏母子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尤其老人最是忌讳寿辰闹事,当下就按住胸口,气得险些昏厥过去。
“不肖子孙啊!不肖子孙!”颤手怒指着二夫人和穆锦瑶的鼻子,纳兰氏恼火得不行,见穆锦瑶还抱着自己大腿哭着直喊冤,当即就嫌恶得将人一脚踹开了去,“你还敢喊冤,身为庶姐,你不以身作则便也罢了,居然心胸狭隘到用这种下三滥的卑劣手段陷害自己的妹妹,你所学习的教养都让狗吃了?从今日起你就跟我去祠堂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老夫人……”
二夫人还欲狡辩喊冤,就被穆之笐一个厉眼给瞪了回去。
“林管家,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穆之笐一声厉喝,二夫人和穆锦瑶皆是身形一颤,张着嘴除了哭却再也喊不出冤枉来,“还有你!”却见穆之笐脸色阴翳的瞪着二夫人,“女不教母之过,从今儿个起,你也跟我呆在芙蓉院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当穆之笐锋利的眼刀扫向穆锦槐时,他明智的避开了父亲的目光,对于母亲和妹妹的处置,漠然的低下了头。
穆之笐落在穆锦萍脸上的目光仅稍有停顿便转开了,对于这个平白遭了诬陷的女儿没有只言片语的安慰,便径自招呼宾客落座去了。
看着父亲忙碌应酬的背影,穆锦萍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嘲讽。而她自然也没有错过,父亲转身时,被他一脚踮飞而起,快速藏进衣袖的瓷瓶,如果她猜的没错,那瓷瓶里装的,应该是穆锦瑶诬陷自己下毒的有力物证。
就在穆锦萍失神时,穆锦逸上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了。”
穆锦萍转头对着哥哥露出个灿烂的微笑,却是拉着他的衣袖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哥,圣贤书虽好,可也别荒废了父亲传授的那一身功夫。”
穆锦逸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胎记异变()
闹了那么一出,宾主推杯换盏间,难免就多了几分刻意少了几分热络,纳兰氏更是借称身子不适早早就由徐妈妈搀扶着离了席。
趁着没人注意,穆锦萍也偷摸离席,径自朝自家小院走去。肩胛痒痒的难受,比起在宴席继续充当布景,她现在更迫切的需要回去泡个澡。
大部分下人都还在前面张罗忙活着,院子里也没个能使唤的人,穆锦萍只得自给自足,到小厨房烧水。反正柴火是劈好的,生火烧水这点活计难不倒人,前世母亲和大哥相继去世后,处处受人冷眼排挤,别说烧水做饭,就是劈柴打水都得自己来。
终于泡进了热水里,可那种奇痒无比的感觉却丝毫不得缓解,甚至还比之前更难受了,隐约带着丝丝尖锐的刺痛感。
“嘶……怎么这么痒啊?”
不得已,穆锦萍只得反手挠,可肩胛那地方实在是……从上手短,从下够不着,凑合着在桶壁上蹭吧,痒得更难受不说,还火烧火燎的疼。
太难受了,得找个什么东西挠挠才行!
这么想着,穆锦萍也在热水里泡不住了,干脆起身裹了件外裳,就绕出了屏风,满屋子找能帮助挠挠的东西。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称手的,没有办法,穆锦萍只得使劲够着手挠。当指尖触碰到那凹凸不平的质感时不禁愕然一僵,本以为是错觉,缓了缓,再够着手去碰时却只觉得头皮一麻。
那凹凸的范围竟是扩散开了!
心下大骇,穆锦萍也顾不上挠痒了,当即冲到梳妆台前,转身背对着铜镜褪下衣裳。然而,当扭头看清肩胛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时,她整个都惊呆了。
只见一朵黑色泛金的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叠绽放开来,从花蕊到花瓣,都鲜活的呈现在自己肩胛上,甚至还有继续长大的趋势。
穆锦萍出世出来左肩胛就带着个形似花朵状的深褐色胎记,这个她是知道的,可眼下这个……
如此诡谲玄幻的一幕令穆锦萍心神巨震,下意识的又反手够着去碰了碰花瓣。
而就在这时,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一拽,穆锦萍就跌撞着摔进了一片黑沉的浓雾中。
入眼除了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如果不是膝盖清晰的痛感,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还不等穆锦萍站起身,周围的黑雾就以她为中心迅速的退散开去。而随着黑雾的散开,空气中随之扑鼻而来的,是一阵馥郁的惑人馨香。
“这是什么地方?”吸了吸鼻子,穆锦萍这才揉着膝盖站起身来,随着黑雾的稀薄,一片黑沉泛金的花田也逐渐呈现眼前。
当最后那点稀薄的黑雾也彻底散去,眼前的景物终于现出了它的全貌。
穆锦萍惊骇的发现,眼前这片花田里的花竟是和她肩胛的那朵一模一样!而那细小的金点也并非是花蕊,而是根茎和叶子上的茸刺。
耳边隐约有流水的声音,听着似乎是花田东北角那边传过来的,穆锦萍虽然心里忐忑非常,可还是抵不住好奇,朝声音来源寻了过去。
灵药空间()
田埂土路很窄,却光洁干净得连根杂草也无,一点也不难走。
都走出老远,穆锦萍才反应过来这段路是向下走的,坡路不甚明显,但若是走远了回头就会发现,那一片花田其实呈一个丘包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