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高煜预料,因为敌军断粮,峒云关战役果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西岐南疆的相继撤兵,大周也有偃旗息鼓之意,只不过大周帝君心有不甘所以还在咬牙强撑。
而南疆西岐亦趁着天朝与大周交战伤了元气之际,直接于两国边境发起了猛攻。诸边小国有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亦不乏从中搅浑水的,更有野心家于诸国活跃周旋,战争并没有因为峒云关的僵持消停,反而越演越烈,已成乱世之相。
天朝身处几国夹击的窘境,这个时候北狄伸出橄榄枝,并派兵三十万分别于两处边境支援,无疑是雪中送炭。
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亦没有永远的朋友,但能和北狄结盟,不管对方是何目的,就目前腹背受敌的情况来看,的确是好事。天朝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对方的要求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因为穆锦萍就和高煜一起尚在峒云关,两国结盟的事方达成,圣旨不日便八百里加急送到了地方。
圣旨很简单,传旨官吧啦吧啦念了一大篇,其实意思也就一个,那就是让穆锦萍交出解药。和传旨官一起来的,还有莫长卿。
“穆姑娘,又见面了,别来无恙?”时隔两年,莫长卿还是那般彬彬有礼。
穆锦萍同样端着假模假式的客套,“承蒙莫先生惦记,小女子日子清闲,倒也好得很。”
莫长卿面部肌肉几不可察的抽了抽,“那,解药的事……”
“解药的事不急,咱们坐下详谈。”穆锦萍无视传旨官的瞪眼请莫长卿到帅帐说话。
莫长卿闻言,眉头挑了挑,当即便听出穆锦萍话中深意,这解药恐怕求之不易。不过,还不待他做出反应,传旨官倒是按捺不住了。
传旨官一步跨前,“穆姑娘,莫大人乃是北狄使臣,两国结盟,便是盟友关系,皇上既然下旨,你只管交出解药便是,这有什么好详谈的?”
穆锦萍看传旨官的眼神就像在看傻缺,“大人以为解药是哄骗小孩儿的零嘴糖丸呢,说交出来就交出来?俗话说的好,水缸里的泥鳅只会在家里耍威风,这位大人倒是脾气冲,不过你在这里对我一介为战场出力的小女子呼来喝去不算本事,有本事就上阵杀敌去!”
“你!”传旨官顿时涨红了脸,怒瞪穆锦萍,“你敢违抗圣旨?”
“我有说要违抗圣旨吗?”穆锦萍啧啧摇头,“我道大人是个糊涂的,却不想是个耳背的,既然耳朵不好使就别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未免让人看了笑话。”说完便不看传旨官,转头莫长卿笑得要多亲切就有多亲切,“让莫先生看笑话了,里边请。”
莫长卿看着那亲切的笑容,却是莫名的眼皮一跳,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奸诈。瞥了一眼始终护在一边不发一言的高煜,新知这两人没有天朝皇帝那么好说话,却也无可奈何,笑了笑,便迈步进了帅帐。
传旨官眼看三人进去,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却被门口的士兵给不客气的拦了下来,顿时愈发气得脸色发青。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便也不好发作,更何况人还是皇子兼王爷呢,受了气也只能憋着。
三人进帐方落坐,莫长卿就迫不及待的道,“安胤王爷,穆姑娘,两位有话不妨直言。”
穆锦萍似笑非笑的瞅了莫长卿一眼,先是各斟了三杯茶,这才不急不缓的道,“莫先生不必紧张,其实我和王爷也没有要为难的意思,毒既然是我当年下的,解药我自然就有,只不过,先小人后君子,未免贵国过河拆桥,我们有一个附加条件。”
“穆姑娘且说来听听。”莫长卿眸色一凛。
“莫先生也别怪我们说话直接不中听,毕竟,与贵国结盟,天朝是很有诚意的。”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放下后,穆锦萍这才接着道,“我和王爷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贵国储君以及摄政王本人必须书面承诺,十年内,北狄不可出兵攻打天朝,当然,若是两国邦交能细水长流下去更是乐意之至,毕竟么,战乱成就的是当权者的野心,苦的却是老百姓。”
穆锦萍一副闲话家常的口吻,莫长卿却是听得眉头一挑。过河拆桥?不得不说,这穆锦萍心思醒觉敏锐,北狄此番相助天朝,的确是因为摄政王几遭刺杀动了真气,体内毒性入侵心脉性命堪忧,为求解药才主动与天朝结盟,但绝无长久打算,可眼下这情形看来么……
莫长卿沉默喝茶,穆锦萍和高煜也不急,就着桌上的一盘点心一个投喂一个吃,倒是惬意得很。
良久,莫长卿方才将喝了一半的茶杯放下,抬眼看向两人,视线却是落在穆锦萍脸上,“穆锦萍何以觉得,莫某能代表皇上以及摄政王应下这事?”
穆锦萍主动为他续满茶水,“莫先生既然能以使臣身份代表贵国皇上和摄政王的意思与我天朝结盟,想必这等抉择权还是有的,当然,若莫先生拿不定主意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大可上奏贵国之后再做答复不迟。”
莫长卿无语半晌,“穆姑娘真不愧是一成功商人。”
“过奖。”假装听不懂莫长卿话中深意,穆锦萍应得欣然。
莫长卿端起茶杯的手微抖,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煜这时才淡淡掀起眼皮,“那不知莫先生的意思是?”
“此事关乎重大,莫某还待禀明摄政王爷,方做答复。”莫长卿端起茶杯喝都没喝就放下了,直视高煜,“不过,两国结盟,我三十万大军已经分拨贵国两处边境支援,此番诚意,应该不浅。”这话明着是表明诚意,实则却也是警告。
穆锦萍笑容自信,“我泱泱天朝并非弱者,能得贵国相助自然如虎添翼,但就算没有,我们也未必会败,我这话外人听来或许深觉狂妄,不过与贵国早有切磋,想必深有体会。”
莫长卿被这话堵得喉头一噎,顿时神色复杂说不出话来。比起那传说中的毒姥梅婆,在他看来,眼前这穆锦萍反而更邪乎,至今回想当年惨败,都深觉很不可思议,且莫名其妙。
高煜瞅着莫长卿一脸吃瘪脸色不佳,忙出声打圆场,“莫先生远道而来路途辛苦,高煜这就让人安排住宿,供莫先生好好休息休息,只是营地条件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好说好说。”莫长卿忙起身拱手回礼。
虽然条件尚未达成,但双方此番谈话还算愉快。
三人出了帅帐,高煜立即便让人安排了下去。那传旨官虽然不满,但人北狄使臣都没说什么,便也只得保持了沉默。
莫长卿和传旨官一被带下去,高煜就拉着穆锦萍回了帐,拉着人再次在桌前坐了下来。
“我高煜此生能得萍儿,实在我之福气,亦是我天朝之福。”趁机敲竹杠这事儿俩人事先并没有商量,算是穆锦萍临时起意,高煜配合默契之余,内心却难抑激动和欢喜。
“我没有为国为民的大志向,作为老百姓中的一员,所求不过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说来也是造福自身。”穆锦萍眉眼含笑,眸光流转间尽显别样风情。
“可不。”高煜顺着她的话附和道,“要不是这该死的战争,咱俩早就成夫妻了。”哪用得着现在望梅止渴!
穆锦萍眨巴眨巴眼,这话怎么听得那么不对味儿呢?
“王爷这是拐着弯说我恨嫁么?”咀嚼过来,穆锦萍那眼角斜他。
高煜正端着新沏的茶水喝,听到这话险些被呛到,“咳咳……萍儿,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哦?”穆锦萍眼睛一眯,“这么说王爷并无此意,是我理解有误?”
高煜憋着气儿才没让自己咳得太难看。
穆锦萍也不和他生气,笑盈盈的,“既然如此,那成亲之事便不急,正所谓女子十八一枝花,我这还是花骨朵呢,有待再多长个两年。”
高煜这下是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个脸红脖子粗。
穆锦萍也不管他,径自转移了话题,“眼下诸国皆是对我天朝虎视眈眈,打战咱们虽然不怂,但长此以往就算是最后胜了,也肯定元气大损有损国运,我的意思是,语气硬碰硬,不妨投机取巧,各个击破,让他们不战而败。”
高煜虽然还很纠结那什么再长两年,不过既然说到了正事,便只好暂且将私事放在了一边。
“哦?”高煜咳了好几声才停下,“听萍儿的意思,心里这是有想法了?”
穆锦萍点点头,“乱他安定,扰他朝纲,内忧一起必成祸端,只要自顾不暇,于我国这腹背受敌的紧张局势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话虽如此,可这却是说起来简单,毕竟,咱们虽然于诸国有探子,想要做到如厮地步还是不易。”高煜几乎是将穆锦萍的话于脑子里转悠了一圈儿就明白了其中深意,只是却并未因此露出喜色。
“是王爷想的太复杂了。”穆锦萍不介意的笑笑,“你忘了,咱们还有大灰小灰呢,探子或许做来不易,但于它俩,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高煜眼前一亮。
穆锦萍接着道,“与其寄望于盟军支援,还不如咱们自己孤注一掷。”
班师回朝()
'燃^文^书库''首发因为不想背着高煜,所以特地带俩小东西出来后才一一交代,分别将俩小东西派遣大周和南疆。
“主人放心,我们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虽然不是第一次担当如此大任,俩小东西还是难抑激动,头颅高昂的大声喊道。
穆锦萍含笑点头,“去,我相信你们的能力。”
俩小东西得到穆锦萍的肯定很兴奋,憨憨点头,随即便掉头飞蹿了出去。
高煜直到俩小东西跑没了影儿方才回过神来,冲穆锦萍竖拇指,“萍儿,你这招可真阴损。”
穆锦萍笑得不置可否。
“等大灰小灰完成任务,没准还能对西岐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毕竟,那谢桓和贼精着呢。”高煜好心情的拿了块点心投喂进穆锦萍嘴里。
穆锦萍就着他的手咬着一口一口吃着,“这谢桓是西岐人,真相大白大周国君肯定气得够呛,却能摒弃前嫌成功结盟,可见其的确很不简单。”将最后一口点心咽下,这才问道,“不过,王爷可是调查清楚了,这谢桓在西岐,究竟是什么人?”
穆锦萍话一出口,高煜便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穆锦萍不禁纳闷儿,“怎么?”
“萍儿肯定猜不到。”高煜神色复杂,“这谢桓乃是西岐太子。”
“哎?!”穆锦萍正在端水喝,听到这话险些惊得打翻了茶杯,“西岐太子,堂堂一国储君居然不惜潜伏他国委做人臣,还真是令人佩服。”
高煜手指敲着桌面,“总之,这谢桓很不简单,有此人物,比起大周和南疆,唯北狄和西岐不容小觑。”
北狄有宫宸,西岐有谢桓,都不是简单的人物,的确不容小觑。
穆锦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依王爷看,这宫宸的毒,咱们是解,还是不解呢?”沉吟半晌,穆锦萍忽然纠结的看着高煜。
高煜闻言失笑,“倘若北狄接受咱们的附加条件,解了也无妨。”
穆锦萍撇撇嘴角,“北狄尚且称雄,无非是有宫宸在,倘若宫宸没了,北狄也就堪比一盘散沙,想要一举拿下收入囊中未尝不可。”
高煜摇头,“萍儿此言差矣,乱世之相,群雄逐鹿,为的都是统一天下的野心,可天下之大,能人何止凡几,所谓一统,也不过徒增杀戮,百姓疾苦。”顿了顿,才接着道,“北狄诸国,原本就是我天朝附属,只是近些年能人倍出,这才起了分离之心,甚至野心勃勃想要瓦解吞并我大天朝,只要能再次将其制约,未必不是一种统一。”
穆锦萍听得怔愣,好半晌才感叹道,“真是好深奥!”
高煜忍俊不禁。
大灰小灰此行一去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将近半月就顺利完成了任务。俩小东西前往不同的国家,却几乎是同时折返,为此,大灰很是一番扬眉吐气,可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为了犒劳俩小东西,高煜特地让火房做了一顿好的,让它俩填了个肚儿滚圆。还应了大灰的要求,让它搬了几坛烈酒,回空间喝个尽兴。
与此同时,大周和南疆同时传出内乱的传言。
大周皇帝突然病重,因大周皇帝子嗣单薄,在位数载也就一个四岁皇长子,两个女儿相差不足两月,尚在襁褓,正是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其原本沉寂的兄弟王侯突然就不甘落后再次活跃起来。
而与大周的争权篡位不同,南疆却却是多个州县蝗虫肆掠,不止收成糟蹋严重,甚至蝗灾泛滥到连家里都无落脚之地,躺床上都能压一席子蝗虫的境地。这种情况,甚至连帝都周边都受到了波及,一时间,百姓苦不堪言,大面迁徙流离失所,当权者愁眉不展,开仓赈灾却不过杯水车薪,不能从根本抓起,就解决不了问题。
南疆本就算不得富饶,如此一来,别说筹集军队粮饷,百姓生计成问题,必然祸起。灾民大量涌入帝都,烧杀抢掠肆行,哪怕是派遣军队都难以镇压。
正所谓有压迫就有抵抗,一时间,诸多能人异士揭竿起义与朝廷分庭抗礼,南疆皇室岌岌可危。
几乎是前后相差不过半月,大周和南疆就相继撤兵。
谢桓是什么人,如此时间上的巧合,当即便让他嗅出了不同寻常,再联想当年北狄惨败,几乎第一时间,他就敏锐的洞悉出其中蹊跷。
“太子殿下,大周和南疆一事,您怎么看?”帅帐中,军师啪的合上折扇,问谢桓。
谢桓负手而立,那招牌似的羽扇依旧摇得有模有样,比军师还有军师派头,半晌才道,“依本宫看,大周南疆同时内乱并非巧合,而是人为。”
“的确很蹊跷。”军师点头,“不过人为这大周国君正值壮年,突然病重确实不排除人为的可能,可这南疆蝗灾人力应该没那能耐?”
谢桓啪的合上羽扇,转身走到桌前坐下,就着扇柄一下下的敲打桌面,敛着眉若有所思。
“正常情况来说,的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