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干草隔得肌肤发疼,安笙唇角扬起一抹讥笑,这君宁倒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亦或者,她魅力不够也说不定。
但她必须在子时之前逃出去,也不知她的好师父,会不会来?
屋内昏暗一片,只有些微的阳光透过窗棂缝隙射进来,却无法让安笙分辨出此刻是什么时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待。
但好在,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柴房的门开了,君宁一身黑衣劲装,墨发高耸,英俊不凡。
君家的男人天生遗传了优良的基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
只可惜,安笙此刻并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情。事实证明,秀色可餐这句话绝对是骗人的。
君宁邪冷的一笑:“贤妃娘娘,柴房的滋味如何?”
“王爷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安笙轻笑耸肩,继续说道:“我听闻宁王府乃帝都之中最华丽的府邸,宁王善于收集天下至宝,可谓富甲一方,却连一间屋舍,一个顿饱饭都没有,不知宁王这是何待客之道?”
君宁冷哼着,脸色阴沉,显然没有听她贫嘴的耐性:“君修冥的女人,不配被本王招待。”
呵,感情是拿君修冥没办法,便拿他的女人出气,当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贤妃放心,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本王会送你和你的情郎一起下地狱。”君宁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都是狰狞的,似乎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安笙却低低的笑着,毫不畏惧生死,反而玩味的弯了唇角,回道:“王爷似乎忘了,那也是清妍王妃的情郎。”
她明知这句话会激怒君宁,却还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就是被君宁扬手挥了一巴掌。
打女人的男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男人,这一巴掌,她记下了。
安笙冷眯起美眸,肆意的笑着,不以为意的随手抹了下唇角的血痕。
而后,整个人被君宁的侍卫由柴房拖进了一辆马车。
或许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外面的阳关变得格外刺目,安笙用手背遮住眼帘,许久后,才稍稍适应,看天色,此时不过是晌午左右。
马车一路行驶,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程,才来到一座山脚下。
君宁的侍卫上行下效,对安笙也是毫不客气,像拖尸体一样将安笙从车上又拖了下来。
此时,安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距离帝都百里外的雪峰山。
此处长年积雪覆盖,山势陡峭。站在峰顶便可一目了然,根本无法设下埋伏,这也正是君宁选择此处的原因。
君修冥一向狡诈,选在此处,量他有三头六臂,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柝。
雪峰山附近的气候极低,安笙一身湿漉的裙纱瞬间僵硬结冰,寒风打透她附体的衣物,让她不停的发抖着。
安笙急促的喘息,口中吐出白色的雾气。
而一旁,君宁对于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带着报复性的快感。
他低声吩咐道:“将她压上。”
“属下遵命。”高大的侍卫扯着她,走上盘山路。
此时的安笙,四肢冻得僵硬,却不得不被动的迈开脚步。但明显跟不上节奏,踉跄了两步,便径直摔了下去。
那侍卫却并不理会,身体撞击着地面,肌肤上很快出现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狠。
她唇角扬着冷笑,紧咬牙关,并不出声呼痛。心中却嘲弄的想着,若继续如此,只怕还没到山顶,她大概已经变成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此时,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骏马如闪电般飞驰而来,转眼间已靠近了宁王的人马,来者不是别人,为首的便是白楉贤。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剑眉紧锁,眉宇间是骇人的寒,比雪峰山的冰雪更甚。
他不由分说的来到安笙身前,扬手一剑刺穿了那侍卫的胸膛,鲜血迸溅在厚厚的积雪之上,颜色实在是美得很。
下一刻,安笙倾斜的身体已倒入白楉贤胸膛中,他解下身上狐裘,裹住安笙冻僵的身体。
宁王面色难看之极,怒声训斥了句:“白楉贤,你想造反吗!”
白楉贤轻拥着安笙,低魅一笑,不冷不热的回道:“自然不敢。有胆造反的,只有王爷而已。”
“白楉贤,你……”君宁一时语塞。气的脸色发青。
白楉贤眸中却浮起冷冽之色,唇边笑意已然消失不见,沉声开口道:“王爷似乎忘记了,我早已说过,你可以拿她威胁君修冥,但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君宁手掌紧握成拳,脸色难看到极点。
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最后,他不得不服软,温笑道:“白少爷何必紧张,她既是你的心上人,本王自然不会伤她分毫。”
白楉贤低敛着眸,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对他的话也是将信将疑。
君宁又道:“白少爷别忘了,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你大可放心,本王说到做到,绝不伤害贤妃一根汗毛,你若不信,可以跟随本王一同上山。”
白楉贤沉思片刻,才稍稍放开她:“别怕,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他说罢,还是将她交回到君宁手中。
安笙沉默着,唇边笑靥却极是讽刺。
终究,在白楉贤心中,还是他的复仇大计与江山比她更重要。
雪峰山顶峰之上,安笙被君宁推嚷着站到了峰顶,视线所及之处,皑皑白雪覆盖了天与地。
脚下是冰封的万丈悬崖,让人不寒而栗。
安笙紧裹着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却依旧无法阻挡寒风入骨,凌乱的发丝在呼啸的寒风中飞扬。
此刻的女子,雪颜绝丽,如同存于冰雪世界的雪之女神。
她漠然回头,对白楉贤柔媚的笑:“师父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曾对我说过,雪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若能葬身于此,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云淡风轻的话,却让白楉贤莫名的慌乱,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勒住了他的心。
他有些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回道:“你总是喜欢将话听一半,我也还说过,雪是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掩盖了世间所有的丑陋与罪恶。
所以,它配不上你。笙儿,百年之后。我会与你合葬在青山绿水之间,那才是最好的归宿。”
安笙笑笑不语,清冽的眸光遥望向山脚下,一人一马正快速的向山顶而来。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依旧能辨得出,那是当初的那匹“若离”马与君修冥。
她静静的凝望着,深沉不语,绝世的容颜淡漠的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人能猜得出她此刻究竟在想着什么,一双墨色瞳眸,却浮起比冰雪还要冷寒的流光。
君修冥的脚步极快,转眼间,人已飞上了峰顶,隔着丈远的距离,他深深的凝视着安笙。
而与此同时,她也看着他,天与地,他们的眼中存在的只有彼此而已。
君修冥的眼中有隐隐的忧虑,更多的却是化不开的浓情。
安笙看着他的时候,眸光却是他都分辨不出的复杂神色,有疼痛,有挣扎,有冷漠,还有深深掩藏了的落寞。
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视却刺痛了白楉贤的眼,他站在岩石后看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时机未到,他还并未打算让君修冥发现自己的存在。
只是令白楉贤不曾料到的是,就算是她忘了,就算是他不明她的身份,上天却依旧将二人捆绑在了一起。
有时候,连他也情不自禁的羡慕。
君宁狂妄的笑,似乎对目前掌控的局面十分得意:“皇上果然守约,一人只身前来。”
第96章 朕和她什么都没有()
君修冥紧紧地拥着她,回答安笙的却是沉默。
冥冥之中他仿佛觉得从始至终,他爱的是一个人,但说了,她也只会以为是他把她当替身了。
这让他自己很莫名,那种微妙的感觉不会错,但这其中到底是哪里错了?
安笙眸中亦是一片淡然,轻笑了声,或许她就不应该去问他这样的问题,何必自取其辱呢。
她轻阖起双眼,唇角含着苦涩的笑,一时间,她难以明白,为何要回来?
回来真的只是为了帮师父?可在雪峰山时,她却根本下不了手。
此时,常德并不知屋内的情况,又想着帝王素来将贤妃当宝,便也没顾忌:“回禀皇上,跟随的暗卫都已经被我们灭了口,只是,宁王逃了。”
君修冥依旧神情不变,将放下手中茶盏。一双深邃墨眸席卷过幽深漩涡。
常德出声询问:“宁王虽然逃过一劫,但老奴刺了他一剑,应该伤的不轻,要不要以弑君之罪去王府擒人?”
君修冥沉思半响,哼笑摇头:“罢了,若堂而皇之的抓人,只怕要惊动太后,到时又是一番的纷争,姑且饶他一次,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常德愤愤道:“如此放过宁王,倒是便宜了他。”
君修冥温笑,眸中却浮起冷冽寒光:“至少二哥的势力去了大半,朕这一剑也算有所得。”
他说罢,冷扫了眼肩上侵血的伤口,割骨消肉之痛,总有一日,他会让君宁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君修冥摆了摆手,示意屏退殿内所有的人,而后很严肃的看向了安笙:“丫头可知皇后失踪了?”
安笙心虚的敛了眸子:“我刚刚入宫,又昏睡两日,哪里会知道。”
话到这里,她又不由得起了疑心,一口一句说着喜欢自己的人,见到她时,他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惊喜。
君修冥语气淡然,眼底一抹深意:“不知道就好。那就让他们接着狗咬狗吧!”
安笙抬眼时正好能看见他深不见底泼墨似的眼眸里闪动着算计,心想着,莫不是皇后失踪,他要嫁祸到王氏的手上?
可是,明明前两日他还与公孙淑媛如胶似漆,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
君修冥见她沉思的模样,温声询问:“在想什么?”
安笙淡淡摇头:“没什么,突然发现从浣邺来到北盛度过的时日就像是个梦。我也不知道这个梦究竟还能存在多久。”
“傻瓜,别多想,如果这是梦,朕会陪你梦一生。”
安笙没有给予他回应,他的甜言蜜语,他的温柔,也不知伤了后宫多少女人的心?
君修冥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轻哄道:“好了,别胡思乱想,再睡会吧!”
“嗯。”安笙疲惫的闭着眼应了一声,不知是心累了,还是身体累了。
翌日醒来,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阳光懒懒的从虚掩的窗棂照进来,竟已是晌午的时辰。
没想到,她竟睡到这么晚。
殿门外,传来半斤低低的询问声:“娘娘,您起了吗?”
安笙淡声回了句:“进来吧。”
此时她头脑还有些晕晕沉沉的,看了一眼半斤,挠了挠凌乱的头发,问道:“半斤你是什么时候入的宫?小庙里,可有看到那个人?知不知道皇后去哪了?”
半斤转身在衣柜里取了件衣服,莞宁宫所有的一切都还和原来一样,想必皇上也是费了心思。
而后转身走到她身前,回道:“前天常总管在天音楼找到我,说是娘娘被皇上带入宫了,所以我也就跟着进宫了,只是娘娘昨儿晚才醒来,便也没打扰。”
说着,半斤顿了顿又道:“不过娘娘猜的没错,王良一定和公主有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还不明确,那个黑衣人倒是没见着,皇后也跟着不见了。”
安笙莲藕般的手臂伸出幔帐,快速拿过衣服,利落的套在身上,暗自想着,也不知这公孙淑媛是不是落在了师父手里?
半斤掀开幔帐,轻纱幔帐缓缓拉开,逐渐显露出如泼墨山水画般素雅的女子,她靠坐在榻边,随手将如瀑的长发拢在胸前。
安笙起了身,坐在铜镜前,半斤一双巧手为她梳理着如墨的长发:“皇上说入夜会再来看娘娘。”
她一面为安笙梳起发髻,一面娇笑着说道:“依我之见,皇上对娘娘其实也挺好的,听闻先皇对瑾贵人宠爱有加,却也不曾有过万般独宠,这‘独宠’在皇家可是禁忌,但皇上却为娘娘破了例。”
安笙敛眸不语,神情却是冷漠的:“独宠,我可受不起这两字,你是忘了皇上前段时日对公孙淑媛的态度吗?罢了,这事别再提了!我也不愿去争风吃醋。”
半斤身后跟随着一干侍女:“娘娘,公主来了。”
安笙坐在铜镜前,手执桃梳,随意的梳理着如瀑的发丝:“倒是有几日没见了。”
她步出内室,便见君雯端整坐在院落之中,一身大红宫装,十分艳丽,却犹显的脸色苍白憔悴了:“多日不见,贤妃娘娘别来无恙。”
君雯缓缓起身,对她微俯了身形,显然是对那日她不辞而别还在生气。
安笙含笑在她身侧坐下,柔声回道:“公主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近日过的不开心吗?”
君雯沉着脸色:“本公主不用贤妃虚情假意的关心。不是要离开吗?走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安笙明明在她眼里看到了高兴,无奈的笑了笑,始终还是个小姑娘,喜欢使性子。
君雯看到她唇边的浅笑,更是恼了:“你笑什么笑?本公主的话有那么好笑吗?”
安笙淡然的摇了摇头:“不好笑。”
君雯一甩袖子又坐了下,几番思量,才又指着她道:“安若离,你倒真和我皇兄所说一样,没心没肺。
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以后我有多难过?自从你离开之后,整个宫中都清清冷冷。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话刚出口,便后悔了,她明明是来责备安若离自私的。
安笙心中百味陈杂,多少有些内疚:“好了,为了弥补我的过错,陪着你到出嫁还不行吗?”
君雯脸色难看了几分,叹了口气,却并不愿多说,或许时间真的能验证一切,也能摧残一切。
半斤端着茶盏缓步而来,柔柔一笑道:“公主,请用茶。”
君雯含笑点头,看了看这莞宁宫,对她道:“还是皇兄疼你,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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