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道:“你们东府是不是有两个姓尤女子?”
贾宝玉忙点头:“有有有。姐姐,这也是你梦见?”
妙玉道:“我先梦里梦见了,后来问惜春,也听说了,才知是真。你且说说。她们两个怎么样?”
“这个……”贾宝玉有些迟疑,然后才道:“姐姐,你是修行之人。只怕听了这些反有些污染耳目了。”
妙玉便微笑道:“这有什么。当初释迦牟尼佛是天竺国王子,身边何等人没见过,却仍能坐地成佛,还能度化众生。你且说说,她们两个是怎么样吧。”
贾宝玉这才道:“她们两个倒也生得千媚百娇。天生尤物,偏生她们又姓尤,只是品行上有亏,只爱男人堆里做功夫。那尤三姐是个泼辣无耻之人。”
妙玉便笑:“若你也这样想,可知你也是浊臭不堪人物。你是男子,却偏爱女人堆里做功夫。如此这般,又如何说得别人?我只问你,你们男子随意调戏女子便使得。她们只不过调戏了两三个男人罢了,你们便视她们为**不堪之人了,这样公平吗?”
贾宝玉倒被问住了,半晌才笑道:“姐姐是出家修行之人,对男女事情竟也能看得这样明白。从前我只当自己跟世人不同。也只当自己甚有见识,如今看来我倒是俗之又俗人了。依姐姐看。她们两个倒有一些可让人亲近可怜之处了?”
“正是这话。我们这些人眼里,人都是平等。她们两个跟我们行事有些不同,但起源却是那些男子引诱而生。她们正是值得怜惜之人呐。因为那些坏男人引诱,导致她们身败名裂,以后婚配定是不易。我前两天做梦就是梦见尤三姐跟那个柳湘莲定了亲,却因为你那姓柳跟前说了她不好听话,让那姓柳后悔,要去退婚,逼死了尤三姐。你说,若这事成了真,那尤三姐便是因你而死,你可不是造了杀孽了吗?”
贾宝玉怔住了,半晌才有些狐疑地道:“他们订亲了?我只知道柳兄上次因为打了薛大哥,避祸走了,并没消息。他们又是如何能见上呢?何况还是订亲?”然后摇摇头:“这事只怕不实吧。”
妙玉微笑道:“这事不管实不实,你只先存心里,以后再看吧。只是当真那姓柳来找你说话,你可得小心一些,别当真说错了话,逼出人命来了。”
贾宝玉笑道:“若他们两个真订了亲,那也倒好。两个人都是绝色人,当真也配得上。柳兄是个侠士,红粉宝剑,正是绝配。唯一不足便是三姐德行上有亏。上天安排,也非十全十美啊。”
妙玉白一眼贾宝玉:“你又来了。你只说人家三姐德行有亏,我只看你们这些男子德行也都不高。个个爱吃花酒,赌钱玩女人。你只说说,你们这些男子倒是坏了多少女子德行呢。那且不说了,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这桩婚事,你倒应该大力促成才是。那姓柳又不是什么了不得人物,尤三姐真配了他,也不算辱没了他。此后小门小户,夫唱妇随,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是,姐姐说是。我真是少有见识,惭愧得紧。”贾宝玉不禁又是一揖。
妙玉略一侧身,然后又才道:“好了,我跟你说话也不过就是这件要紧事。我这会子还要去蓼风轩,见见四姑娘,就此别过,各走各吧。”说完便转身离开。
“那你说说,若真有那些事,那人是怎么死?”贾宝玉后面追问道。
妙玉回头一笑,道:“订亲信物是雌雄宝剑一把雌剑,那样利器,还杀不死人么?”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霜见妙玉走了,忙跟了上去。
贾宝玉也只得把芳官叫过来,一同回怡红院去了。
贾宝玉听了妙玉那一番话,心中仍有些不信,便也暗暗地打听柳湘莲下落。那边薛蟠也回来了,跟各位好朋友打过招呼,吃了几天接风洗尘酒,不想又病了,只家里养病。林黛玉又因为薛宝钗送了一些家乡土仪,正自伤感流泪,贾宝玉又不免去劝慰一番。
贾宝玉因为留心柳湘莲事,便也顺便打听出来贾琏竟偷娶了尤二姐。这一惊非同小可,忍不信便将这事告诉了林黛玉。
林黛玉道:“这事千万不要走漏风声,不能让凤丫头知道。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贾宝玉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凤姐姐心性,咱们都深知,若是让她知道了,只怕那人也会性命不保了。这事虽然保不定日后仍会让她得知,但只要不是从咱们这里泄出去,便不是咱们罪孽。”
贾宝玉虽然知道贾琏偷娶了尤二姐,但也没打听出来尤三姐和柳湘莲定亲事。后来又见贾琏外出公干,不相干了。只是那尤三姐性情忽然大变,关门闭户,静心绣起花来了。贾宝不禁心里仍存疑问,留心察访着。
这日从*馆刚到怡红院内,便见晴雯过来,笑道:“刚才一个园子门上老妈妈来过了,说外面有一个姓柳公子递了帖子进来,将帖子拿了进来,正放梳妆台上呢,你去看看吧。”
贾宝玉一听,心里一震,便知妙玉说话有些苗头了,还不知终是不是像她说那样准确,忙三两步进了屋,从梳妆台上拿过帖子来看。只见那帖子上也并没写什么,只说请安问好话。便忙问;“那老妈妈还说了什么事情没有,那柳大爷还不外面?”
晴雯笑道:“前些天莺儿来打络子,说起薛大爷事,说那柳大爷还救过薛大爷命,薛家都将柳大爷供得如天神一般,家里房屋田产也都替他置办起了。柳大爷这一回来,只怕薛家那边一时也脱不了身。”
贾宝玉恍然,笑道:“想不到你们消息竟比我还灵通。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
晴雯撇嘴道:“你这天天神魂颠倒,日日不是往外面去,便是林姑娘那里,跟我们也都没什么话说,凭什么跟你说这些事呢。”
贾宝玉笑道:“你也别抱怨了,这几天我心里有事,冷落了你们,晚上回来我给你们带好东西,好不好?我这里要出门,你们把衣裳找出来,替我换了吧。”
袭人旁忙去找衣服,一边笑道:“谁要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那些没用东西都装了一大箱子了,一件也用不着,白花了银子罢了。”
晴雯一边帮着把贾宝玉身上外衣脱下来,一边道:“我爱吃翠云斋芙蓉糕,你给我带回来吧。”
贾宝玉满口答应着,袭人把衣服拿过来,服侍穿上。贾宝玉抬脚便走。
晴雯追上两步道:“你可记住啊,答应人家事,把东西带回来啊。”
贾宝玉院子里回头笑道:“放心。忘不了。”说着便出了院门,再出了园子,想着从东边小角门直接到薛家去,但那角门一直关着,钥匙只有薛宝钗和王夫人各有一把,此时找人要很是麻烦,便从夹道出去,绕过大门,从当街一个角门重进府,到了薛家所住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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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终日无事;每家闲逛但偶也有做正事时候;以后还有什么故事发生呢继续关注哦l*_*l
53。接侍妾凤姐暗藏奸 受委屈二姐强欢颜1()
早有小厮飞奔进去通报,刚到院门口,便有薛蝌和柳湘莲一起出来迎接。
柳湘莲一见贾宝玉,便拉了手,笑道:“我外面这些日子,可是想念宝兄弟得紧。”
贾宝玉也笑道:“我原来只知道你们两个是仇人,如今竟亲如兄弟了。这倒真是想不到了。”
薛蝌旁道:“柳爷是真英雄,不计前嫌,大哥危难之事出手,救下大哥,我们一家人都感激不呢。好容易盼着柳爷回来了,大哥吩咐一定要家多住几日。今日宝玉兄弟也来了,一起陪柳爷喝喝酒吧。”
贾宝玉便问:“薛大哥怎么样了?今儿个还起不了床?”
薛蝌道:“本来好些,谁知昨日里又受了风,今日重了一些,刚请了大夫来看了,只让屋里静养着,不能见风。”
贾宝玉进去给薛姨妈请了安,宝钗也出来了,说了几句话,又到薛蟠屋里看了病人,慰问了几句。外面便设了席,薛蝌陪着贾宝玉和柳湘莲吃饭。
吃过饭,薛蝌因为铺子里有事,告了罪出去了。贾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另一处喝茶说话。
柳湘莲道:“你家琏二爷娶了一个二房是不是?”
贾宝玉道:“是。这件事我也只听见手下小厮们说起过,到底没有实见,也不敢多管。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湘莲想了想,才道:“琏二爷到平安州公干,路上跟我遇着了,说起另娶了尤氏事节,又说小姨子是个绝色,正择配,只说跟我是正好相配。我本自发愿要选一个绝色为娘子,如今提起。自然是应承。如今回到京城,承薛兄弟高义,置了房屋田产,专要替我操办婚事。只是我心里仍是疑惑,为何你琏二爷急着将小姨子配出呢?你见过那人没有?品行如何?”
贾宝玉此时才真对妙玉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她灵通是心生无限膜拜和敬仰。因为有妙玉警告先,此时他回答便有些小心翼翼,想了想才道:“你要是绝色,她便是绝色。你们正好相配,正是皆大欢喜。”
柳湘莲是疑惑:“她是不是绝色。你怎么会知道?你见过她?”
贾宝玉回答是小心,道:“她是东府大嫂子妹子,前些日子我敬大爷亡故。府里忙乱,便请了她们来帮忙。你也知道,我两府里都是随意行走,所以见过她们。”
柳湘莲听了这话,皱了眉头想了想。嗐了一声道:“这事只怕不好。你们东府,谁都知道,除了门前那两个狮子是干净,只怕猫儿狗儿都不干净,那个人又有那样颜色,哪里还有清白可言!”
贾宝玉虽然知道柳湘莲说是实情。但人命关天,却不容再纠缠贞洁清白问题了,想了想。委婉地道:“柳兄这话说来,兄弟便有些不以为然。”
“怎么?你不认为是这样?”柳湘莲不料贾宝玉反驳他。
贾宝玉摇摇头,道:“我其实也早听说那人事情,是个烈性泼辣女子,有些颜色。自然便有些自怜自傲。偏又是那样家境,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我只听说。这些日子以来,那人修身养性,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呢。想来也是因为跟柳兄订了亲,痛改前非,重为人了。”
柳湘莲面现愤然之色:“我早疑惑这事,如今被你说穿了,我明白了。这亲事是做不得了,我可不想做那剩王八。我这就退亲去。”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贾宝玉大惊,忙拉住,道:“柳兄,万万使不得!”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愿意看着我娶一个不干净女人回家?”柳湘莲转身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拉他坐下,给他斟上茶,道:“你且坐下喝口茶,听我慢慢给你说。”
柳湘莲见贾宝玉立意拉住他,不好却了他好意,只得坐下。
贾宝玉想了想,若用平常大道理只怕也说不通柳湘莲,只得道:“这件婚事你千万退不得。如果你退了,只怕便是家破人亡结局。”
柳湘莲啐一口道:“退个亲,又不是犯了王法,难道还要将我治罪不成?那你们贾府人也太霸道了一些。我偏要退这亲,看结果怎么样。”说着又要起身。
贾宝玉忙死死地拉住,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兄,你真误会我意思了。”
柳湘莲斜着眼睛看了贾宝玉一眼,道:“你说说,你究竟又是一个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跟他们一样要陷我于污泥之中?”
贾宝玉叹一口气,道:“其实刚才我听说你跟尤氏订亲,心里真是有些犯难,有些事情不好跟你说,可又不能不说,但我先前得到一个高人提醒,说这件亲事若是不成,那尤氏便活不成了。这便是我们两个人造下罪孽,以后又如何自处?”
柳湘莲嗤一声笑道:“这些鬼话你也信?不过又是你那琏二哥搞出来花样。那样小姨子,只是一只烫手山芋,赶紧地发脱便是。只是偏生我倒霉,赶上了而已。”
贾宝玉摇头正色道:“这不是鬼话。柳兄,说起来可能你不相信,可我是真信了。提醒我那位高人,早一个月之前就跟我说过这话了,那时你们还没订亲吧?”见柳湘莲摇头,便又接着道:“并且,那位高人,跟琏二哥哥根本就毫不相干,又是一个佛前修行之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跟我说这些呢?”
柳湘莲此时也不禁有些疑惑:“你说那位高人是什么人?他怎么知道我会跟尤氏订亲?他又怎么知道我若退婚便会出人命?”
“她只说是梦中得来指示。还说那把定亲雌剑是件利器,能要人性命呢。”
“什么?连信物是雌雄宝剑都说出来了?”柳湘莲大为惊讶。因为雌雄宝剑是他家传之宝,从不离身。他临时起意把那把雌剑给了贾琏作为信物,身上仍佩着那把雄剑,谁也不知道他身上少了一把雌剑。并且,那人能他订亲之前就说到订亲信物是雌剑,这不能不说太过匪夷所思,神乎其神了。
贾宝玉见柳湘莲惊愕表情,便知他内心已是有所触动了,便劝道:“神灵既有所明示,咱们可不能真造下杀孽。所以呀,柳兄,这亲事真不能退。”
柳湘莲此时既惊于这神奇预言,心里自然生了敬畏,对自己是不是当了活王八倒也不放心上了,只是坐下发怔。
贾宝玉只当他心犹不甘,便劝道:“其实那尤氏倒真是不错。连古时那从良妓女都不乏英雄之辈,如秦良玉、霍小玉之流,况这尤氏还只是偶尔失足而已。作亲之后,只要柳兄好好调教管束,夫唱妇随,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柳湘莲摆摆手道:“这倒没什么。我也不过是江湖上飘零之人,能成家立室就已属不易了,其实也没那么多讲究。起初我也只是一时不忿罢了。仔细想来,若那预言真是那样,那尤氏也不失为一个贞烈之人。这样女子,我很欣赏。即便是一时失足,那也没什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况我自己从前花天酒地,也不知坏了多少女子贞洁。如今这样,只怕也是从前荒唐报应吧。”
贾宝玉拍手大笑,道:“柳兄果然是豁达之人。如此这样,我便放心了。咱们也都消弥了一场杀孽。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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