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这等心机深沉的小丫头,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尚要搏上一搏,硬要造出一个分庭抗礼的局势来,为此不惜让他手下两个无辜婢女受罪,那么她为了脱身,卖了凤家又有什么稀罕?若是他当真信了这丫头,回头这小丫头捏着凤家的背景,随随便便往皇家手里一递,就能踩着凤家一步登天!
此时,长平王府。
凤战拈着自己的胡须,眉头深锁,身边立着凤九歌凤九幽和凤久吟,祁素月被他们寻了个借口支开,此刻整个屋子里都是凤家的人了。
“伯父……您的意思呢?”凤久吟犹豫了半天,还是战战兢兢地问了,他也没见过这个伯父,但当初的事情他略知一二,若不是自己祖父一意孤行,又怎么会迫得长平这一支离开苍梧本家?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也几乎可以说是由于祖父的糊涂造成的……越是这么想,凤久吟就越发的觉着在凤战面前抬不起头来。
凤战放下手,瞅了凤久吟一眼,叹了口气:“九歌,去救人吧!”
“不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顾家垮台()
几人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竟是一直在围观的凤九幽,凤九歌蹙起眉:“九幽,你这是在闹什么!”
“我没有闹,我只是觉得,哥哥不应该去。”凤九幽咬了咬下唇,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意见。
“胡闹!九歌若不去,那丫头平白无故没在长平王府,难道咱们就能跟叶家交待了?”凤战脸色一冷。
“他叶家名声,与咱们凤家何干?祁家江山,更不与凤家有关,天涯何处无芳草,为了一个女子,就要哥哥陷入这样的险境?我知道,我这么想有些太自私了,可是……”凤九幽咬着下唇,努力在凤战的冷眼中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叶家名声,祁家江山,你当九歌此去,为的就是这个?”凤久吟愣了一下,继而脸色一冷,“苍天喋血,若不能阻止此祸,苍生若何?”
“苍生……凤家遭难时,苍生何在?天下是他祁家的天下,须不是凤家的!”
“不得胡言!”
凤九幽话音刚落,就让凤战一声怒喝给吓了一跳,凤战瞪着凤九幽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早知如此,就不该告诉你这些!”
“父亲现在这么说,只怕晚了些吧?总之我不同意。”凤九幽撇了撇嘴,敛眸道。
“不同意?亏你说得出!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你不肯去救叶姑娘,无非为的……”凤久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复又冷笑:“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你以为叶姑娘没了,好事就轮得上你?”
“你胡说什么!我若是想要什么,还争不过那丫头吗!所谓疏不间亲,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你不就是怕我哥不去,你们家遭殃么?哼,那些旁支羽翼丰满了,你们也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凤九幽也急了,一甩袖子跟凤久吟瞪起眼睛来。
“你!”凤久吟几乎让凤九幽气昏,好在他还有点理智,知道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深呼吸几次,到底是把怒火压了下去,只是嘲讽般地勾起唇角:“说我养虎为患,你自己又何尝不是!雅洳郡主,你也就只有这一点比人家强吧?”他说罢,扭过头去冷笑着。
凤九幽冷冷一眼瞥过去,指甲在掌心留下弯月般的痕迹:“京中哪个贵女的名声不需要经营?我纵用了些手段,也是情理之中的,媺滢如今名声是比我好,可若我真心同她交往,一双闺中密友亦是佳话,我何必非要争个高低上下,你死我活不可?倒是你如今才是别无选择吧?得之则生,弗得则死!”
“本是同根生,难道苍梧本家遭难,你长平一支便好过不成?你为了一己之私,竟连本家死活都不顾,我今儿可真是见识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好了,都别吵了!”凤战实在听不下去,冷了脸怒喝道。
凤战本就生得极有威严,在晚辈面前也很有分量,他的话一出,凤九幽和凤久吟纵使不满也只能讪讪地闭了嘴,两个人极有默契地把头扭到一边去,不与对方对视。
凤九歌头痛地揉揉额角,眸间一点冷厉色:“闹到现在,也该够了吧?……救不救人,本就是我自己的事情,媺滢在凤久期手里,我就是不顾及凤家,也不能置她生死于不顾,人是在咱们家丢的,咱们总不能撒手不管吧?总之,我先过去看看,务要护得媺滢周全,如今一天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媺滢就是留宿,至多也不过一夜而已,明晚之前媺滢若不回来,只怕就要出事了……”
“哥哥!”凤九幽一急,正待发话,凤久吟凉凉补上一句:“你好歹也想想你长平王府处境!真当那丫头不过是个尚书之女?若她在你长平王府出事,难道上头就不问一句?外姓王原就该慎重处世,哪有你这么上赶着把把柄往人手里送的!”
凤九幽心头一惊,脸色难看了一些,但却没有再反驳,只是咬着唇有些不甘。
凤战点点头:“恩,为父也是这般想,于情于理,没有个把人家女孩儿扔在那里不管的道理,你此去务要将那丫头带回来,咱们不能欠叶家沐家这么大的债!”
“父亲放心,孩儿省得。”凤九歌朝凤战一拱手,和凤久吟对视一眼,一同出门去了,剩下凤九幽一个人咬着下唇,满脸不甘。
“好了,争不过就争不过,摆这张脸出来给谁看?你要真有本事,堂堂正正使出来!”凤战大略也是为这事累了,并没有像平日一般对凤九幽和颜悦色,而是冷冷说了一句后便起身离开了。
凤九幽愣了半天,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另一边,皇宫中,顾德妃正在自己的永和宫里咬牙切齿,这皇后真真是个只会明哲保身的,竟是半点也不帮忙,由着皇上给她没脸!顾家虽然没落了,她的姐姐却还是威远侯夫人,沐家是太后的母家,须不是光杆儿一般的定国公府比得上的!
她算准了时间,舍下面子去求皇后,既是示软,亦是投诚,若皇后当真帮了她的弟弟,她日后就是供皇后差遣,她都已经把态度放得这么低了,可皇后还是那般冷淡!
顾德妃绞紧了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地念着叶棠花的名字,若不是这个死丫头,顾家怎么会变成这样?顾良才有一个身为四妃之一的姐姐,便是自称国舅又能如何?贵淑贤德四妃位居一品,上头只有皇后和皇贵妃,皇贵妃不过是个摆设的位置,皇后在世时基本是不封的,她贵为德妃,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弟弟,和那定国公又差些什么?!
顾德妃咬着牙,脸色愈发阴沉,看得身边伺候的翠翘一阵心慌:“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哼,本宫能怎么了?还不是让人给气的!你说那叶棠花不过是个乳臭孩童,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一个,怎么就能把这些人迷的五迷三道的?皇上向着她、太后向着她,就连太子也向着她!良才是丞相之子,那样有为的一个人,皇上硬是为着这个小丫头片子要怪罪他!你说这口气,本宫怎么能咽得下?”顾德妃一拍桌子,怒道。
“听德妃的意思,是说朕瞎了眼了?!”蓦地,门外传来了祁敬之的声音,吓得顾德妃浑身一抖,向门口望去,正瞧见祁敬之一脸怒气地迈了进来,忙起身过去迎接:“臣妾参见皇上。”
“哼,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上吗?”祁敬之冷笑一声,并没有叫起,而是冷冷地盯着顾德妃。
顾德妃心里暗暗叫苦,这皇上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她抱怨的时候就来了?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她有些慌乱,但也只能故作镇定:“皇上说笑了,臣妾眼里怎么会没有皇上呢?臣妾只是……”
“只是觉得你顾家人完美无缺,怀瑾握瑜,只有捧着供着你们的人才是高明,凡是跟你们过不去的都是混账?”祁敬之眸中目光愈冷。
“皇上!臣妾并不曾这样想,只是良才他……”顾德妃一惊,抬起头来分辨道。
“只是他心里委屈?呵,你可真是护短护到家了,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这是一个委屈的人应该做的?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朕供着他!你觉得那顾良才委屈,可你却不曾想过,若他打着国舅的旗号胡作非为,朕的名声又该怎么办?”祁敬之一甩袖子,怒犹未熄。
“皇上!那些升斗小民何足为惧!臣妾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良才是臣妾的弟弟,和定国公又差些什么?不过差着一个名分罢了!难道皇上真的要置顾家于不顾吗!”顾德妃颤抖起来,泪水不断自脸上跌落。
“哼……你顾家既不把朕的名声放在眼里,朕又何必把你顾家生死放在心上?来人,传朕旨意,顾良才冒充国舅胡作非为,按罪当流放三千里永不录用,德妃废礼不尊,昏聩不明,今夺其封号贬为更衣,打入冷宫,遇赦不得出!你就在冷宫里好好反省吧!”祁敬之身为九五之尊,这辈子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威胁,如今德妃竟拿感情来胁迫他,正是触了他的逆鳞,因此祁敬之愈发暴怒,直接将顾家一撸到底,彻底给毁了。
顾德妃听得都傻了,回过神来正要求情的时候,祁敬之已经大步迈了出去,她想要上前去拉住祁敬之的衣摆,但门口的侍卫立刻拦住了她,从前德妃位居一品,这些小小侍卫自然不敢放肆,但如今她不过是个从八品更衣,宫里几乎是个人都不用将她放在眼里,是以这些侍卫胆子也大了起来。
顾德妃在宫里高高在上惯了,哪里容得几个小小侍卫对她这般放肆?登时一人一个巴掌甩了过去:“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宫都敢拦!”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昂着头将胸膛挺得更直,也把门堵了个严实,这两人好歹也是个练家子,并不把德妃这点子力气放在眼里,但被这么当众打耳光,让这两个人感觉很没面子,对德妃也就更加不客气起来:“顾更衣,您还是省些力气收拾东西吧,您如今已经不是德妃娘娘了,没资格跟在皇上后头胡闹!”
“你、你们放肆!”跟在顾德妃身边服侍的翠翘见自家主子已经被气怔了,连忙过来服侍,一面又斥责那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极有默契地冷笑了起来:“我等乃御前六品带刀侍卫,你家主子一个从八品更衣竟敢对我等这般,还不知放肆的是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暗中涌动的阴谋()
德妃垮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宫里,毕竟德妃好歹也算是四妃之一,现在宫里真正算是在她头上的人只有皇后和太后而已,如今顾家完蛋了,对后宫造成的冲击也相当大。
承乾宫里,依附于德妃的宜小媛杜陵此时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她是边陲外官之女,她的父亲当初是顾相的门生,因此她才借着这层关系攀上了顾家,原指望着在顾德妃的庇护下安稳度日,没想到她入宫还不到四年,这顾德妃就垮了台!墙倒众人推,现在德妃一党没了主心骨,还不是任人欺凌吗?
杜陵越想越觉得心里头没底,不由得站起身来来回徘徊,眉尖紧紧蹙着。
“主子这是怎么了?”杜陵的贴身宫女秋痕见自家主子愁眉苦脸,不由得问道。
杜陵叹了口气,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覆巢之下无完卵,德妃娘娘出了事,本主又怎么能跑得掉呢?”
“主子,这也未必。且不说德妃娘娘式微也不是一两天了,便是德妃娘娘得势时,又何曾念着您呢?德妃真正倚重的是出身高贵又育有二皇子的嘉昭仪,她自己无子,便打算收嘉昭仪之子为己用,却不知嘉昭仪拿她当挡箭牌,反倒是借着她的力为着二皇子铺路,现在德妃娘娘垮台了,众妃要算账也是找嘉昭仪,再不济还有熙婕妤和娆顺仪挡着,您暂且不必急呢。”秋痕一笑,宽慰杜陵道。
杜陵沉吟着点了点头,却猛然惊觉,瞪向秋痕:“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秋痕说的话固然在理,可是德妃手底下有什么人这种事,她还不知道,这秋痕是如何知道的?
秋痕笑弯了眼,微微躬了躬身子:“主子,照理秋痕不该知道这些,可秋痕不知道,有人能知道……现在前面有人首当其冲,主子固然可以无忧一阵子,可是来日方长,主子又能安稳到几时呢?如今现有一条明路摆在主子面前,就看主子肯不肯走了。”
杜陵愕然看着秋痕,心里头满是惊讶,秋痕这丫头是和她一块儿长大,跟着她从边陲小镇到宫里的,就算秋痕不一定对她毫无二心,可是也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啊!秋痕说出这种话来,岂不是明目张胆地说是背叛她了吗?!
秋痕敛眉,微微一笑:“奴婢对主子从来没有二心,奴婢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主子留一条后路罢了,当初您要投到德妃门下,那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老爷在京里就这么一条人脉,奴婢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在宫里头碰,但奴婢也不能由着您瞎碰,狡兔尚有三窟,奴婢怎么能不为您打算打算呢!”
一段话说的杜陵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她猛地站起身来抱住了秋痕:“秋痕,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你是真心替我打算的!”
秋痕笑了笑:“主子,事不宜迟,您还是紧着些吧,往日里德妃娘娘给您做过不少主,万一里头有个把记仇的呢?”
杜陵抿了抿唇,直起身子来:“你说得对,我是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只不知道你口中的人是谁?”
秋痕低头道:“就是承乾宫现在住在西偏殿的萧嫔主子。”
。“萧嫔?”杜陵讶然道,“你怎么会想到找她呢?她可就比我高了半品啊!我一个从五品的小仪,凭什么受她正五品的差遣?”
一丝犹豫和茫然闪过了秋痕的眼睛,但转瞬之间就不见了:“主子,萧嫔主子如今虽不过五品嫔位,但她比您入宫晚,份位却已经比您高了,而且又有龙种傍身,住的又和您这样近,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了,您觉着呢?况且宫里头局势这样乱,您与其投那些羽翼丰满的主子,让人当马前卒使唤,还不如跟着萧嫔主子,虽然高不成低不就,总能一生过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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