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陆老夫人起身告辞,带着陆樱和魅影离了永寿宫。
霓裳又陪坐了片刻才走,几乎是一出宫就往惠王府去了。
过了重阳节,天气日渐凉爽,而宫里前往北郊围场的准备工作也接近尾声。
处理完了手头要紧的政务,元显帝大手一挥,决定九月十六前往北郊围场。
一时间,宫里宫外都忙碌起来。
长公主府的娇园内,昌平郡主死气沉沉的躺在临窗的软榻上,看着窗外廊檐下悬着的一盏宫灯发着呆。
担心欧阳府里的人慢待了她,伤势稍微稳定下来,母亲便把她接回了娇园,看着往日熟悉的一切,昌平郡主却觉得,心如死灰。
她这辈子,到此恐怕就算是结束了吧?
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她的世界,就剩她眼前窗外这方寸大的一片天空了吧?
眼角的泪潸然而下,听见院子里有小丫鬟在议论这些日子上京城里最热闹的陛下出行,昌平郡主倏地一顿。
北郊围场吗?
“甘卉”
擦干眼泪唤了甘卉进来,昌平郡主吩咐道:“你将我的帖子送去武陵伯府,就说我请裴小姐来陪我说说话。”
甘卉应声而去,昌平郡主的眼中,泪意渐渐干涸,不一会儿,漫出了冷寂的幽光。
第411章 醋意()
午后时分,陆樱和平王坐在赛江南的竹林里惬意的喝着茶。
魅影懒洋洋的卧在陆樱脚边,不时的拿头蹭蹭陆樱的腿,撒娇痴缠的小模样,看的平王窝火极了。
一抬眼,正对上陆樱戏谑的目光,平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陆樱来气了,“你还没跟我说呢,那位霓裳郡主,为什么管你叫师兄?”
这话问的,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儿醋意,平王心里得意,面上却分毫不显,原原本本的说道:“我幼年在老东林王身边待过些年头,这个和你说起过吧?”
陆樱点头,这也是为什么平王会叫老东林王“祖父”的原因所在。
平王出生的时候,先帝早已驾崩,所以对那位皇祖父,平王心里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后来,三年一次的秋狩到了,各地派人前来参加狩猎,老东林王也来了。
便是那一次,老东林王将平王带回了东林,否则,留在那暗无天日的深宫里,平王能不能顺顺利利的长大,都是未知数了。
“祖父将我带回东林王府,我便和那些堂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后来,霓裳要学驯兽,担心没人看着她她惹出祸事,祖父便让我一同拜在了那位驯兽师门下。只不过我天赋有限,与驯兽一事实在没什么天分,不过,倒对我驯服烈马多有助益”
喜滋滋的说着,忽觉有些跑题,而对面那小丫头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善,好像自己是故意如此一般,平王立刻将跑远的话题拉了回来,“同在一位师父门下,我们自然是师兄妹啊,她唤我师兄不是再正常不过。”
“是啊,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生出情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陆樱冲他翻了个白眼道。
身子一动,只觉得魅影发出的杀气还没传出去,整个人已被平王抱在了怀里,陆樱四顾着看了一眼,捶着他道:“你又发什么疯?”
“你吃醋了。”
平王的眼睛里全是星亮的笑意,一句话,也说的格外笃定。
陆樱愣了一下,耳根子顿时通红,一边却嘴硬的辩解道:“我才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
将她抱得愈发紧,平王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轻声说道:“我很欢喜,真的很欢喜。”
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陆樱再不挣扎,顺从的环住了他的脖子。
安静的亲昵了一会儿,平王这才把陆樱放回座位,一边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放心,我对她,只有祖父叮嘱后的看顾之情,绝无私情。”
本来也没怀疑过他,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倒好像自己真的不相信他似的。
陆樱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平王眼中笑意更甚。
又逗留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才从赛江南出来。
将陆樱送回陵山候府,平王打马去了东林王府。
霓裳进门的时候,正瞧见会客厅里,老东林王和平王面色平静的说着话。
“既回来了,便跟你师兄告别吧,咱们明日一早就要去北郊围场了。秋狩结束,就直接从北郊围场回东林了。”
老东林王笑眯眯的冲霓裳说道。
霓裳只知道平王要留下来协理太子监国,并不知道他之后也会去北郊围场,回头看向他时,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怨怼,终还是轻叹了一句,满眼祈求的问道:“师兄,你会来东林看我吗?”
迟疑片刻,平王摇了摇头,“方才我已跟祖父说过,这以后,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东林了。”
平王已是成年皇子,又领了差事,往后的日子,若不是公务需要,他岂能轻易离开上京城?
心里存了丝小小的希望,霓裳低声道:“若是若是有可能,你会娶我做你的王妃吗?”
霓裳满心期许。
平王却笑着打趣起来,“傻丫头,等回到东林,你会发现你身边那些好男儿,各个都比我出色。至于我”
唇边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平王很是严肃的说道:“我既已聘了明和县主为王妃,此生必不负她。”
一句“此生必不负她”,让霓裳心里仅存的那一份歉疚,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凄楚,多年来的芳心此刻被他这样践踏,他却对着一个本来全无干系的女子说必不负她。
闷闷的痛意从心口散开,眼底的泪便那么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霓裳笑道:“好一个必不负她,好一个必不负她”
转身踉跄着朝自己的屋子奔去,霓裳的眼里透出了狠厉: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不近人情。
本来想着到了北郊围场对付陆樱的时候要顾忌着陵山候府对她手下留情,可眼下,她改主意了。
她在上京城里遭受的这一切,她都要让陆樱遭受一遍,她要让陆樱好好看看:什么狗屁明和县主,离了上京城,她什么都不是。
眼见霓裳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老东林王无奈的摇头叹道:“这丫头,都被她父亲给惯坏了。”
说着,老东林王打趣道:“你就不怕到了北郊围场,那丫头被她欺负了?”
平王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遇上她,必定是霓裳吃亏。所以祖父还是先想想回去以后怎么跟东林王交代的好。”
老东林王讶异的挑了挑眉,不一会儿,倒似是想明白了,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九月十六,天还蒙蒙亮,皇宫里便驶出了几百辆马车。
宫里的妃嫔跟去了大半,留下的,大都是些往日不得宠的,一时间,整个皇宫都像是空荡荡的安静起来。
皇子中,此次随驾的是已经成年封王的瑞王、宁王、惠王,各自的王妃自然也都是同去的。
因为随行的人数太多,所以,内务府那边统一做了安排,分三批出行。
陆彦韬是领了差事的,所以九月十六当天便走了。
陆樱便成了陵山候府这边唯一参加北郊秋狩的人了,因此引了好一阵子的热议。
答应了平王要替他照拂陆樱,老东林王早早的跟陆澄打了招呼,陆樱的马车便归到了东林王府的车队里。
驶出城门,看着跟在自己马车后那辆打着陵山候府标识的马车,霓裳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
第412章 受制()
被车马颠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终于在临近傍晚时分,马车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元显帝等人自然是歇息在驿馆里的,而其他人便依着家世身份在郊外安营扎寨。
无论是按东林王府这边算,还是按陵山候府算,陆樱自然都是能在驿馆歇息的。
只不过,让她很不高兴的是,她的住处和霓裳安排在一起。
一进的小院落里,霓裳住在了正房,陆樱住在东厢房。
几乎是前脚进了屋子,后脚,霓裳就追了过来。
“陆樱,你没想到自己会落到我手里吧?”
厉声说着,霓裳攥紧手里的软鞭,面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盯着陆樱那张肤白如玉的面庞看着,越看越觉得平王定是被她这张脸所迷惑,霓裳气急扬鞭,鞭子直愣愣的朝着陆樱的脸蛋飞去。
“砰”的一声,鞭子从头顶扬起的瞬间,将悬在横梁上的一个竹篮打翻,顿时,竹篮里的杯碟兜头朝霓裳砸了下去。
头顶一声闷响,霓裳下意识的躲避,却依旧没躲开。
一记剧痛传来,只觉得眼冒金星,霓裳呆呆的看着碎在脚边的一个酒壶和两个小酒杯,还有那沾在她靴子上的几根黑乎乎的菜,半天没回过神来。
鼻前是又酸又臭的味道,头上也怪怪的,霓裳晃晃头,十几粒花生米暗器一般飞了出去。
素来爱干净的霓裳被这一幕震得有些发愣,握着软鞭的手抖了又抖,气急败坏的转身奔出了屋门,随后,响起了她吩咐丫鬟准备热水沐浴的声音。
陆樱和白芍面面相觑,看着头顶那依旧缓缓摇晃着的铁钩,和地上那一片狼藉的酒菜,一脸的忍俊不禁。
“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样快”
白芍笑着,起身几步到了窗边,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外头的情形。
第二日,陆樱出发的时候便再未看见霓裳,便连第三日,都没瞧见她的踪影。
心里奇怪,晚上扎营的时候,遇到老东林王,陆樱便随口问了一句,这一问,才得知霓裳早在驿馆歇息的当夜,便带人先行了。
“您就不担心吗?”
陆樱诧异的问道。
老东林王笑呵呵的摇头,“那丫头胆大妄为惯了,谁也管不住她,不过她身边的人都是得力的,所以,倒也不碍事。”
陆樱便知,霓裳在那东林,是混世魔王一般无法无天的所在。
没了霓裳来寻麻烦,陆樱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陆樱就为自己天真的想法付出了代价。
第二日刚钻进马车,便看见霓裳端坐在那里,陆樱那句“你怎么会在”刚出口,便觉得鼻前一阵清香,顿时晕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只知道这迷迭香好用,却没想到见效这么快,霓裳简直有些喜不自禁了。
对上满脸怒意想要对自己动手的白芍,霓裳一把抽/下了缠在腰间的软鞭,可是,不等她挥出鞭子,白芍眉头一皱,也软绵绵的晕了过去。
一主一仆,一个歪在车厢角落里,一个匍匐在她脚边,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霓裳禁不住得意起来。
陆樱再醒来,已是两个时辰后,看着陌生的房间,陆樱表情恬淡,似乎丝毫不为自己出现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感到奇怪一般。
“你就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霓裳站在门边上,好整以暇的问陆樱。
陆樱笑了笑,“这样的事,我从前经历过许多次了,可是每一次都化险为夷。郡主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霓裳早就打听清楚了陆樱和昌平郡主之间的恩怨,而当日她也想将自己如今做的这一切栽赃在昌平郡主头上,后来得知昌平郡主已经卧床不起,这才歇了心思。
此刻再看见陆樱这幅胸有成竹似乎丝毫不担心的淡定模样,霓裳顿时心中来气,说出口的话语,便愈发不留情,“陆樱,等你再回去,你知道你将面临的是什么吗?”
“陛下钦封的明和县主,未来的平王妃,竟被歹徒强掳至荒郊野外几日未归。虽最后平安归来,可是,你觉得,皇家还会聘你这样的女子为皇子妃吗?”
一语说中要害,霓裳脸上显出了几分狰狞,可是,预料中的情景却并没有出现。
她以为,陆樱会面色苍白,会惊慌失措,会痛哭求饶。
可是,什么都没有。
陆樱依旧安静的坐在那儿,似乎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只一副如看白痴的表情一般看着她。
“郡主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
轻飘飘的问了一句,陆樱笑道:“我父母疼我,知晓我遭遇大难,往后只会更怜惜我。至于婚事,本就不是我求来的,是皇家御赐的,发生了这样人力不可违的事,要丢,丢的也是皇家的脸,谁还能指责到我头上来不成?哦,不对”
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陆樱一脸懊恼,“最丢人的不是皇家,是平王殿下才对。”
眼见霓裳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陆樱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缓慢,似是为了让霓裳听得一清二楚,“我已是平王妃,只不过还未过门而已,我遭遇了这样的事,哪怕皇家厌弃了我驳了这门婚事,可我是平王妃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你说,平王殿下会如何?”
先头的王妃早早去了,新王妃还没过门就发生了被歹人掳走清白不保的事,哪怕取消了,平王也面上无光。
即便皇家另选了风光明艳的新王妃,恐怕陆樱这档子事也会在上京城里传上好一阵子。
等到新王妃过门的时候,这件往事又会被拉出来说一阵子。
而往后的岁月里,但凡平王府有点儿风吹草动,陆樱这点儿事,都会被人挤眉弄眼的拿出来说道个热火朝天,如影随形。
这件事,自始至终,损失最大的,是平王。
是她的君烨师兄。
天色渐暗,却没人进来点灯,霓裳呆呆的站在门前,好半晌没动。
她没想这么多,她只想毁了这门婚事,让平王不要娶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人,可是,她不想他有一丁点儿的损伤啊。
知晓他生下来生母就去了的时候,她心疼他。
知晓他在深宫中被皇子公主们排斥,被那些卑贱的宫奴们奚落,她气愤之余,更加想对他好一点儿。
她甚至想,父王在东林有这样的势力,又这样疼爱她,等她嫁给他,等同于整个东林都是他的靠山,到时候,谁也别想再像从前一样欺负他。
可是,等她来了上京城,她才发现,他远比她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