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能怎么办呢?
对侯府的人来说,现如今,是她做错了事,而且又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们没有办法惩罚她,只有这样置之不理,用冷落在表明她们的态度。
可是,对她来说,她哪里错了?
他们不为她打算,她不得不豁出脸面去为自己争个前程,她只不过想过的好一点儿,错了吗?
“今儿都八月二十了,换做旁人家,这会儿都欢天喜地的为自家小姐准备进宫参选的事了。再不济,也要好生打点打点,可现在倒好”
没有欢天喜地,又不需要打点,陆晴在陵山候府的处境,与往日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终于戳到了痛处,陆晴平静的表象再也撑不下去了。
放在桌上的素手轻轻颤着,陆晴眼带泪花的恨声说道:“我记住了,都记的牢牢的总有一日,现如今我遭受过的这些,我都要百倍千倍的还诸于她们,定要让她们知道,当初错的有多离谱。”
这个她们,指的是祖母陆老夫人,还是嫡母薛氏,抑或是陆樱还是别人,陆芸不得而知,可是,看着这样的陆晴,陆芸心里却有些心疼。
“姐,你放心,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握着她的手,似是想把自己的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陆芸说的肯定。
点着头,却又想起了初八那日在长公主府面见太子妃时受到的羞窘,陆晴心里的那口气更加不顺了。
不过,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
比起那些笑靥如花口蜜腹剑的人来说,太子妃这摆在明面儿上的冷嘲热讽,实在是不算什么。
尤其对她而言,这样的女人,却是最好对付的。
等着吧,总有一日,我会把你们都踩在脚下
如是想着,陆晴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冷待都不算什么了。
且等着吧,等过了八月二十八,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她,再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侯府庶女。
云散星起,一转眼便到了正日子。
八月二十八日天还没亮,馨兰水榭里便灯火通明,丫鬟们脚步急促的忙活着,一会儿送热水一会儿点熏香,整个正屋都充斥着一股压抑的喜悦。
一个时辰的功夫,妆扮好的陆晴对着镜子,露出了一个清纯秀美的笑容。
今日只是初选,她必定会入选,可是,她也不能马虎了,免得众人低看了她去。
从今日起,她要高调亮相,让世人知道,陵山候府的四小姐陆晴,一飞冲天,以一个庶女的身份,成为太子侧妃。
而未来的那一日,她会是后/宫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所在。
到时候,莫说陆琦陆樱,便是陆老夫人和薛氏,见了她,怕也要福身行礼尊称她一声的。
一想到那样的场景,陆晴就觉得难掩心中的激动。
“走吧。”
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馨兰水榭院门上的匾额,陆晴深呼一口气,脚步沉稳的去了春辉堂。
对她,薛氏没有那么多的教诲,只叮嘱了跟着她进宫的丫鬟夏双让她照料好陆晴,便摆了摆手。
陆晴浑不在意的出了门。
初选两日,复选一日,殿选一日。
九月初一,一道圣旨自仪安殿发自陵山候府,陆晴被选为太子侧妃,于九月初六由西华门抬入东宫。
同时,元显帝还为瑞王定下了一位侧妃,为五皇子定下了正妃。
陆樱知道消息的时候,心中有些讶异。
当日在九公主府,她听得清楚明白,白娴妃求了裴皇后,务必要在这次选秀时给李君钲定下正妃的,怎么,就没了消息?
陆樱不知道的是,选秀前几日,李君钲在霜华宫大闹了一通,直言白娴妃若是敢塞个正妃侧妃给他,他就敢立时单枪匹马的冲到边关去,再也不回来了。
气的直抹泪,白娴妃却不敢不当真,待到红肿的眼睛消了,提着小心的去了凤仪宫。
说到此事,陆樱着实有些叹息。
李君钲拗得过这一回,又能躲得过下一回吗?
他是天家的皇子,他的亲事,他的王妃,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是他能决定的。
眼见墨园里那些十二三岁的女孩儿们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了比前几日欢喜雀跃的神情,陆樱有些啼笑皆非。
傍晚回到侯府,在寿安堂进门的瞬间,听到薛氏那句“可惜了王家那位小姐,本要定给平王做平王侧妃的,这下,却成了瑞王侧妃”,陆樱顿时怔在了门前。
第258章 侧妃()
“母亲为何觉得那位王小姐可惜?反正都是侧妃,又有什么区别?瑞王还比平王更得陛下与太后欢心些呢”
故作娇憨的问着,陆樱眨眨眼睛,眸子里满是好奇。
薛氏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那位王小姐,是前头那位平王妃的表妹。宋氏与王氏,可是漠北四大世家其中之二。而王小姐,是王氏一族的嫡女。”
点到为止,薛氏端起了茶碗,留陆樱低头沉思。
平王妃过世,漠北便送了位表小姐,还是另一大世家中的嫡出小姐来参选,而元显帝也打算将她指给平王做侧妃,这说明,漠北宋氏一族是态度鲜明的站在平王这边的。
嫡女做侧妃,恐怕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意图,在于正妃之位吧?
只可惜,平王不解风情,生生将漠北宋氏的好意给拒之千里之外了。
现如今那位王小姐成了瑞王侧妃,等同于平王将漠北宋氏和王氏两族都推到了瑞王身边。
嘶
陆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是该觉得平王傻,还是感叹他痴情如斯。
见陆樱的眼眸越来越清澈,知晓她是想明白了,薛氏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没想到,这位不怎么起眼的平王殿下,倒是个痴情的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薛氏的目光从陆樱脸上滑过,里面有不解,有惋惜,更多的,是对茫茫前路无法预知的担忧。
察觉到了薛氏复杂的情绪,陆樱有些心虚的低了头。
莫说前头那位平王妃,就是现如今这位王小姐,她与她们,都是绝无可比性的,平王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意,她又该如何抉择?
一旁的陆老夫人对这些日子的事察觉不深,此刻也颇觉惋惜的说道:“是啊,现如今这形势,倒真叫人看不清呢。”
“少了位王妃倒也不打紧,可少了漠北两大世家的鼎力相助,可就是极大的损失了,除非”
除非平王压根没有那个不可对人言的心思,倘若真是那样,他现如今的举动,倒是可以理解了。
可是,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吗?
一路木然的往潇然轩走,陆樱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看不透那个男人了。
陆樱所看到的他,深不可测。
他有那么多隐在暗处的财路,又有多么多难以想象的势力,这一切,若不是因为他有那个心思,又该作何解释?
他想做一个富贵亲王,那大可以向太子示好,一门心思的帮他筹谋,然后借着太子的势力扩张自己的产业,为自己谋得更多的财富。
可他没有,四方云来也好,马市那边也罢,他的富足,虽然只露出了冰山一角,仍然让陆樱想想都觉得可怕。
而他身边那些人,每一个拿出来都是以一当十的,而能让她看到的,必定只是他身边中等抑或是中上的实力,中等便是这样的能力,那上等呢?还有隐在暗处不被人知晓的呢?
倘若他不想争夺帝位,这样小心翼翼的将实力隐藏在暗处,又是为了什么?
只觉得自己转进了一个迷宫,眼前全是白茫茫的浓雾,让她全然看不到方向。
浑浑噩噩的走着,只觉得身前的地上有一个拉长的影子,陆樱抬起头,正瞧见几步远处的陆彦聪,脸色平静的看着她。
“六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话语温和,听不出一丝恶意,可陆樱却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了几丝疯狂的凌虐。
生母被关在佛堂不得见面,两个妹妹,一个即将进宫却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另一个,满心忐忑战战兢兢,稍微说句重话就如惊弓之鸟一般担心不已,而自己,自从开春会试失利后,就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一般。
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这样惩罚他们?
从馨兰水榭出来,陆彦聪的心绪就格外不平。
看到沉静如百合花的陆樱一路款款而来,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股淡定平静的气质,仿若上京城里那些高雅如兰的世家嫡女,陆彦聪的眼睛里,不由透露出了无穷的不甘与愤怒。
凭什么她们过的顺风顺水格外得意,而他们母子几人却要可怜如斯?
再细细想想,从华姨娘到他,再到两个妹妹,他们没有一个人没吃过陆樱的亏,倒是那位云姨娘,这一年日子越过越好,连一向不搭理人的嫡母,现如今人前人后也愿意给她几分体面。
陆彦聪的笑容更和善了,“三妹要绣嫁妆,四妹马上要进宫,往后就剩六妹和七妹一起去墨园了,七妹年幼,性子又是个任性的,六妹是做姐姐的,可要多照顾她些。”
陆樱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轻声应道:“我们是姐妹,自然该如此,二哥多虑了。”
陆彦聪点点头,擦肩而过的瞬间,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软肋,既然报复她没有用,不如从她的软肋上下手好了。
而陆樱的软肋,便是疼她如命的云姨娘。
想到云姨娘,陆彦聪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可是,也仅仅是想想罢了。
虽然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干系,只要没牵连到自己身上来,那自己还是陵山候府的二少爷。
所以,要想个稳妥些的法子才是。
看着陆彦聪疾步离去的背影,陆樱问白芍,“你觉得,今天的二少爷,与从前相比有什么不同吗?”
白芍沉思片刻才答,“少了怒气,多了和气。”
而恰恰就是他的和气,才是最最奇怪的。
陆樱自问,现如今侯府的众人都是什么脾气性格,她还算是琢磨的清楚透彻,陆彦聪向来是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着的性情,能让他这样平心静气的和她说话,可见,他心里有了万全的法子能让她吃亏,所以,他才强压下了自己的心里的浮躁。
可是,身上的浮躁压得住,心里的浮躁却是压不住的。
陆彦聪的浮躁,就从他的眼睛里透了出来。
“派人盯住他,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来告诉我。”
压低了声音吩咐白芍,陆樱看着陆彦聪远去的背影,眸子里透着十足的冰冷。
第259章 圈套()
“四小姐说,此一进宫,下次再出宫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所以想在府里办一场宴席,请昔日交好的小姐们来说说话。夫人已经准了,帖子也都发出去了,初五的宴席。”
竹清回着话,脸上有些好笑。
进宫以后再出来一趟有多难,世人皆知,她知晓请交好的姐妹说说话,却不说在祖母嫡母面前尽尽孝,这样的陆晴,还想在上京城里有个好名声,就真真儿是可笑了。
陆樱耸耸肩,“随她去吧,大抵她现在也是不在乎的。”
是啊,进了宫,哪怕是给太子做妾,可明面儿听来,可是太子侧妃呢,他日太子登基,她便是妥妥儿的四妃之一,谁敢拿从前那些不好的事情来说道?
更何况,陆晴压抑了这么些日子,没办法在陵山候府众人面前耍耍威风已经够憋屈的了,现如今圣旨已下,她自然要从别处扳回一局,好扬眉吐气不是?
“四小姐让人递了话过来,请小姐到时务必出席。”
竹清一边说,一边端了茶过来。
听听,递了话过来。
还没进宫呢,已经摆出侧妃的款儿来了。
换做从前,便是请她去馨兰水榭说说话,陆晴也会亲自过来招呼一声的。
果然,人靠衣装啊,傍上了太子这棵大树,陆晴在心里已经不将她们这几个姐妹放在眼里了。
“知道了,就说我一定会到,不会让四姐失望的。”
陆樱点头应下,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竹清转身出去,唤了个小丫鬟去馨兰水榭传话了。
一转身,瞧见白芍面色严谨的进了屋,竹清顿了一下,没有跟进去。
到了初五,陵山候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一部分是接了陆晴的帖子前来赴宴添妆的,另有一部分,是前来攀交情,恭贺薛氏的。
二进西边的大花厅里,刚过巳时,便已经来了十余位小姐,其中有大半都是嫡女。
陆晴穿着一身水红色镶银边的斜襟褙子,头上簪着一串素净的铃兰珠花,愈发显得整个人清丽秀美。
举止间已有了几分沉稳淡定,便是有人上前来招呼,陆晴也带着浅浅的笑容,显得格外温婉。
这样的陆晴,与从前宴席上那个花蝴蝶一般与众人攀关系的她相比,大相径庭。
陆樱到的时候,花厅里众人都簇拥着陆晴说话,一副以她为中心的模样。
寻了个临窗的位置坐着慢慢喝茶,陆樱的心思,全没放在此处。
目光顺着窗外飘香的桂花穿过,看着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影,陆樱却像看到了另外一群人。
好一会儿,白果出现在了花圃的地埂边。
冲陆樱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见陆樱微微颔首,白果转身疾步走了。
再回头,陆樱吩咐竹清,“一会儿,只要后院乱了,你便赶紧去春辉堂告诉夫人。”
家里出了事,薛氏首先会想到的,便是花厅里这些小姐们,否则,等她们都回了家,一传十十传百,恐怕不用等到明儿天亮,上京城里的谣言就能满天飞了。
竹音郑重应下,转身出去站在廊檐下,不动痕迹的盯住了外面的垂花门。
古月斋里,此刻也欢笑声不断。
屋里坐了三个服饰精美的公子哥儿,或有起身打量把玩博古架上摆设的,或有屋子里随意走动和陆彦聪开着玩笑的,总之,一看就是平日都和陆彦聪关系极好的。
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