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孝长三人的眼睛却一会儿盯着战士们的表情,从扣动枪机的一瞬间能判断出一个人的胆量和气质;一会儿又紧紧地盯着远处的靶子,多年的战争经验使他们能准确无误地看出子弹打在了靶子的那个部位。
战士们射击完,鞭炮还剩下了许多。
王小虎和邹家全去后院收枪,曾孝长让志强和志德几人将靶子扛回来劈成柴火,永吉他们提着锄头跑去在土里翻子弹头,孝勇却四处寻找子弹壳,清点数量一颗不少后又全部丢进了茅坑。
刘老爹他们回来告诉曾孝长,在四周山上虽然听到了鞭炮声,但分不出枪声,大家这才真正地放了心。
曾孝长就让大家通知各家各户,可以让孩子们出来玩了,并把剩下的一些鞭炮交给孩子们放,补偿他们关在家里的回报。
然后三兄弟下到山洞里讨论明天去锡矿山的安排,根据射击情况,决定抽选孝勇、志强、志德和永吉等十人带着手枪跟随执行任务,为了防止被附近村里的人看到,明天凌晨三点出发,从三十里外的化溪镇渡过资江。
可现在是夏天,身上都只穿着褂子,枪怎么带过江、及路上怎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疑心,这成了三人讨论的重点。
邹家全气得骂道:“妈的,老子十年来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挎着双枪,现在却要掩掩藏藏的,可枪怎么藏都藏不住呀。”
曾孝长笑道:“家全,就是能把枪藏在身上,渡江时要是有警察盘查怎么办?我看只能象你刚才说的,光明正大地把枪挎在身上,来一回浑水摸鱼。”
邹家全说:“你的意思是当一回汉奸特务?”
王小虎好笑地:“家全,这是国统区,哪有汉奸,只有国民党特务。孝长哥正好有身绸缎褂子,他穿上那身衣服,身上挎上枪就变成了特务头子,后头再跟着一些带枪的跟班,大摇大摆地在路上走,谁还敢惹我们。”
邹家全一拍脑袋说:“好主意。”
曾孝长说:“小虎,为了安全和今后的工作,目前我们三个人不能同时出去,得留一个人在家里应付突然情况。同时保持与潘大哥他们联系,随时注意敌人的运输动态。”
王小虎一愣说:“孝长哥,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让我留下吧,我都好久没出去了,你们兄弟俩别老是合起来欺负我这个外乡人。”
邹家全说:“小虎哥,你是政委,当然得你留在家里。再说了,你是我的哥哥妹夫,还有很重要的任务没完成,得让秀兰的肚子里早点有个小八路才行,我急着当叔叔舅舅呢。”
王小虎自嘲道:“留下就留下,等我有了小八路,再让他收拾你这个又是叔叔又是舅舅的坏小子。”
“哈哈!”三人快乐地笑了。
然后将战士们和刘老爹召集到堂屋里,宣布了外出执行任务的十人名单,选中的兴奋地笑了,没选中的不高兴地争着要去。
王小虎严厉地:“同志们,我也想去,但做为八路军战士,纪律的第一条就是坚决服从命令。你们放心,要打败国民党反动政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仗有我们打的。”
刘老爹说:“孩子们,你们已经是八路军战士了,俗话说:军令如山。不能有任何的违抗,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怎么能让孝长他们放心,我们也不放心啊。”
邹家全笑道:“大家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但这次不是去打仗,只是去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去这么多人没用,说不定一枪没放就回来了。下次轮到你们出去时,可能就真的是打仗,那才叫做过瘾。怎么样,想得通吗?”
战士们笑了,表示服从命令。
曾孝长就让黄茅岭村留守的战士回去,在这段时间内要特别提高警惕,有情况立即来找王小虎汇报。
王小虎也让村里留守的战士先回去,刘老爹知道他们还有秘密事要说,也起身要走,但被曾孝长留住了,他此时才说出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锡矿山,要求大家绝对保守秘密,对家里人只能说是执行任务,地点不能说,出去后称呼自己为大哥,邹家全为二哥,相互之间尽量少叫名字,路上要时刻保持警惕、服从命令。
但瞧着战士们身上都有补丁的衣服,三人赶紧让大家回去换衣服,战士们这下为难了,因为家里的衣服都有补丁,而且也没钱做新衣服。
曾孝长忙让母亲和刘老爹将妇女们叫来,赶紧去山外镇上买布,给执行任务的战士每人做一身好衣服。
第91章 示范()
八月二十一日凌晨三点,十名战士全部换上新衣服在坪里集合,王小虎认真地检查每名战士的着装。
刘老爹和留守的战士、及乡亲们都来了,瞅着战士们腰挎手枪威风凛凛的样子,大家是又高兴又庄重。
母亲、秀兰和妇女们将熟鸡蛋装进战士们的口袋,然后默默地站在一旁。
曾孝长和邹家全腰挎双枪出来,他望着站成一排、精神抖擞的十名战士,威严地:“大家注意,路上只管大摇大摆地走,不要怕,要眼看四方、耳听八方,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出发!”
邹家全立即命令道:“向右转,跟我走。”他率领战士们从屋后上了山,曾孝长断后,王小虎、母亲、秀兰、刘老爹、留守战士和乡亲们目送战士们消失在黑沉沉的竹林中……
天渐渐亮了,东方露出了鱼肚白,石板道上,邹家全和曾孝长领着战士们快步向前,来到一个岔路口,邹家全回头瞧着战士们呆板的表情,逗笑道:“喂,弟兄们,别这么严肃好不好,自然一点,眼光要凶一点,马上就要到化溪镇了,你们这个样子,别说老百姓不怕,国民党警察更不会怕,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坏蛋儿。”
“哈哈!”战士们笑了。
孝勇说:“家全哥,坏蛋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你做个示范看看。”
邹家全严肃地:“记住,叫二哥,不要叫名字。至于做示范嘛,这样吧,我从来没吓唬过老百姓,今天既然当上了坏人,我就吓唬老百姓一回,等会你们看着。”
这时,前面正好有一位中年汉子扛着锄头走来,他见迎面来了一队腰间插着枪的人马,慌忙往田埂上跨,没想到邹家全的吼声正好响起:“给老子站住。”
中年汉子不知是真的吓着了而是脚下打滑,“扑腾”一下摔坐在了田埂上。
邹家全一惊,自然而然地飞奔过来扶起中年汉子,歉意地:“大叔,没摔着吧。”
战士们惊愣地相互看了一眼,想笑又不敢笑地使劲憋着。
曾孝长提醒似地咳嗽了两声,邹家全醒悟过来,松开手就走。
中年汉子呆呆地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曾孝长好笑地:“老弟,你这是做示范吗?你这个坏蛋好象比我们这些好人还好。”
“哈哈!”
“呵呵!”
“嘿嘿!”
战士们前倨后恭地大笑起来。
邹家全用手抠着头,自己也禁不住乐了。
大家经过这一场笑闹,精神放松了许多,迎面一些老百姓扛着锄头走来时,瞅着这队威风凛凛的人马慌张地退到路边的小道或田埂上……
化溪镇是紧邻资江边的一坐小集镇,一排木板屋面江而立,石板道顺着镇子的街道直通码头,兄弟俩率领战士们大步走来,过往的行人慌忙避让。
战士们的神情立刻变得庄重起来,紧紧抓着了腰间的枪柄。
曾孝长回头笑道:“别紧张,大摇大摆地走。”
小码头上,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坐在竹椅上盯着上下码头的人,见有挎着篮子或包袱、及挑着担子的人走来时,便吆喝着:“检查检查。”
然后起身就翻看,谁的篮子或包袱里有鸡蛋就顺手牵羊抓几个放在竹椅旁的竹筛里,连小菜都要抓几根,行人只能自认倒霉。
当一名长得漂亮的小媳妇挎着篮子要下码头时,两警察眼睛一亮,嬉皮笑脸地:“小媳妇,去哪呀?”
小媳妇小声地:“回娘家。”
“检查一下。”
两个狗警察名为检查,实际却是想占便宜,一人的爪子伸向了小媳妇的胸口,另一个的手摸到了她的屁股上,吓得她“啊”的慌叫一声,赶紧往码头下跑,羞辱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哈哈!”两名狗警察开怀大笑。
邹家全来到两警察身后,双手在两人的肩上一拍,吼道:“让开。”
两警察惊怒地回头道:“你想找死。”伸手就要掏枪……
邹家全双手飞快地拨出双枪顶在了两人的脑门上,冷笑道:“想在老子跟前动武,那才叫真正的找死。”
两警察翻着眼瞅着脑门上的枪口,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腿一软跪了下去:“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镇里和上下码头的人顿时聚集在远处紧张地观望着。
曾孝长走过来威严地:“好啦,别吓着两位弟兄。”
邹家全移开枪口吼道:“没用的东西,起来。”
两名警察战战兢兢地站起身道:“谢、谢谢好汉不杀之恩。”
曾孝长训斥道:“什么好汉,老子奉县长之令,带领弟兄们执行公务路过这里。怎么,镇上就你们俩值勤吗?”
两名警察点头哈腰地:“就我们两人,就我们两人。长官有何吩咐,小的照办就是。”
曾孝长喝令道:“送我们过江。”
“是,是!长官们请。”
两警察尊敬地领着曾孝长和邹家全沿着长长的石阶往江边走,战士们紧随在后。
江边,几条摆渡的船只在波涛中摇晃着,一名警察先跑到一条摆靠在最前边的渡船前,冲摆渡的汉子吼道:“宋三,立刻送官爷们过江,小心点,要是出了事,饶不了你。”
宋三连连点头道:“是!官爷们,请上船。”
曾孝长没有听到警察叫宋三的名字,不然肯定会想起一些往事,他率领大家健步踏上跳板登上小船,坐在船上等待过江的小媳妇和一名老人慌忙起身让坐。
孝勇赶忙笑着说:“大爷,大姐,你们坐,小心别摔着。”
他的话让老人和小媳妇都不由得一愣,犹豫地重新坐下。
曾孝长拉着孝勇坐在船中间,战士们也纷纷坐下。
邹家全提着双枪最后上船,双脚叉开坐下后眼睛却盯着警察,只要他俩敢轻举妄动就必死无疑。
宋三撑船离开岸边,顺水往对岸划去,眼睛却不安地看着战士们,这么多带枪的官爷一起乘船过江这是第一次,千万得小心安全地划到对岸,否则今天的小命就会送在他们手上。
当他瞧着曾孝长时,心中不由得一愣,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脑海地却不由得思绪起来:“这位官爷好面熟,他是谁呢?对了,他挺像我家的大恩人,是他吗?九年前一家三口被土匪劫持到山上,如果没有恩人的搭救,一家人早就死了,可当年只匆匆看了恩人一眼,不会认错吧?”
曾孝长注意到了宋三惊异的眼光,以为他是害怕,再加上时过境迁,也没有认出他就是九年前自己在土匪手中救下的人。
曾孝长没认出宋三,可宋三的脑海里却牢牢地记住了恩人的容貌。
船顺水而下渡过江心,邹家全的眼睛才离开岸边的警察。
第92章 宋三()
宋三奋力将船划向岸边,小媳妇和老人忐忑不安地坐在那动也不敢动,当船靠岸后,两人把过河费交给宋三,匆匆地跳下船走了。
曾孝长也掏出十几个铜板,见宋三慌忙摇头,便微笑地:“收下吧,这是你的辛苦钱。”然后将钱放在他手上,跳下船同战士们往简易码头上走去……
宋三瞧着曾孝长的笑脸,越看越象,感恩的心使他猛然喊道:“孝长恩公!”
他没想到这一声喊叫,却引起了曾孝长和邹家全的快速反应,两人猛地转身,四支枪口已对准了宋三,战士们也迅速抽出了枪。
吓得宋三举着手恐惧地:“别、别开枪。官爷,我、我可能认错人了。”
曾孝长盯着他,小声而又威严地:“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宋三惊惶地:“您、您真是孝长恩公。我、我叫宋三,是长兴他爹,九年前,我们一家都是您救的,我儿子的名字也是您起的,您说,愿我儿子长命百岁、家庭兴旺,就叫长兴吧。”
曾孝长一愣道:“长兴?小长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宋三哥,对不起,没吓着你吧。”他笑着收起了枪。
邹家全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见四处无人才放心地收起枪,带着战士们跑上江堤,注视着四周。
宋三跳上岸用绳子将船栓在木桩上,才惶恐不安地:“恩公,我、我没打搅您吧。”
曾孝长亲切地:“没有。宋三哥,好久不见,小长兴和嫂子好吗?”
宋三受宠若惊地:“好,好,谢谢恩公还惦记着。”
“宋三哥,就叫我孝长吧,刚才要不是你叫我一声,我还真没认出是你。九年了,你一直在这里摆渡?”
“我一直是靠摆渡为生,闲时就在江里打点鱼。孝长、恩公,您现在是官爷,我、我本不敢叫您,可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九年了,好不容易才看到您,不叫您就是我忘恩负义。”
“别这么说。宋三哥,你家就住在镇上?”
“不、不是,我家住在对面的山上。您看,山上靠江边的那间木板房就是我家。”宋三指着江对岸靠近江边的一栋木板茅草房,在它后面山上分散地还有一些茅草屋。
曾孝长看了一眼说:“最下面那一间是吗?”
宋三小心谨慎地:“是,是的。我、我想请您去家里坐坐,不知您……”
“我还真想去看一下小长兴,只是我们有事得赶紧走,以后再说吧。”
“行,行!”
“宋三哥,既然你已经认出了我,就得提醒你一下,你千万不要跟人说认识我,包括嫂子也不要说今天见到了我,特别是官府里的人,比如说那两个警察,要是他们问起,你就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不然就有可能害了我们,也会害了你自己,你做得到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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