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钻入大磊的怀中，听着哥哥的心跳，第一次述说痛楚的往事：迷茫的幼年和童年，妈妈的哭泣和悲伤，对父亲的渴望、由心酸到怒恨，苦涩的少年常常伴随着的是欺凌和羞辱，及肉体的伤痕和精神的摧残，性格的变异和如今的软弱，他一点一滴地在哭泣中告诉了昨天才认识的哥哥。他期盼关爱和同情，渴望父爱和拥抱，哥哥在一天之内把这一切都给了自己，他在哥哥紧紧地搂抱中和陪伴的哭泣中，让自己在哥哥的怀中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安抚，脆弱的心终于有了依靠和避护的港湾。
大磊拥抱着弟弟、流着泪静静地听着弟弟的哭诉，安慰地一手拍着弟弟的背、一手爱抚着弟弟的脸庞，使弟弟感觉到好亲切、好感动。然后他抱着弟弟的脸，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轻轻地：“好弟弟，痛苦都会过去的，从今天开始，挺直你的腰，不要惧怕任何胆敢欺负你的人。你是英雄的儿子，你身上流的是烈士的热血，勇敢起来，振奋起来，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小磊瞅着哥哥，认真地点了下头说：“哥，我的事不要告诉妈妈，她会伤心难过的。哥，以后你就跟我住在一起好吗？”
大磊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妈妈，这几天我就住在你们家，开学后我每个礼拜天再回来陪你。”
小磊笑了，高兴地：“行，那我礼拜天去接你。”
“好！”大磊笑着在弟弟的脸上亲了一下，弟弟也羞笑着也亲了哥哥一下，兄弟俩拥抱在一起乐了。大磊将弟弟抱下床说：“小磊，我们该回家了，阿姨在家里会着急的。”
小磊赶紧帮哥哥拖着大旅行箱，大磊背着被褥和提着一大一小两个旅行包，出去结完帐，兄弟俩笑着肩并肩走上了回家的路……
李燕在厨房里听到开门声，便唠叨道：“你们兄弟俩怎么一去就是老半天，都六点钟了，我还以为是走丢了。”她从厨房出来，瞅着大磊的行李，奇怪地：“大磊，听说棉被和床上用品学校都有买，不用带，你怎么都背来了？你爸爸不怕把你累死。”
大磊放下手上的东西，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笑道：“从家里带来，可以省几百块钱。”
李燕皱了下眉说：“小磊，你帮大磊哥把行李放进房里，来厨房给妈妈帮帮忙。”
小磊和大磊走进卧室，赶紧打开衣柜将自己的衣服整在一起，空出一格说：“哥，你的东西就放在这里，我去给妈妈帮忙。”
“行！”大磊爽快地答应，开始整理东西。
李燕在厨房里呆呆想着心事，看来王小伟身上还有很多的秘密，必须从大磊嘴中问出来才行，由大磊带被褥来北京读书的情况看，他家并不富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来王小伟不仅在李秀梅的事情上欺骗了自己，而且他十六年来的生活都在隐瞒着真正的事实。
小磊走进厨房说：“妈妈，让我干什么？”
李燕小声地：“小磊，大磊哥跟你说什么没有？”
“没有。”
“你今天晚上问一下大磊哥家里的情况，妈妈问他肯定不会说。”
“好！我晚上一定问。”
“对了，妈妈再跟你商量件事，你喜欢大磊哥吗？”
小磊不明白妈妈的意思，要是在中午之前这样问，他肯定会说不喜欢，但现在不同了，大磊哥在招待所的那一抱，让他吐出了心头十几年的苦楚，心里真把他当成了哥哥，便说道：“妈，大磊哥对我真好，我喜欢他。”
“那以后就干脆让他在我们家吃住，你看怎么样？”
“行啊。反正我们家离警察大学没多远，走路去学校也就半个多小时。他住在家里，我也就有个伴了，晚上你要是不在家，也就有人陪我说话。”
“那好，我们就说定了。来，把菜端出去，叫大磊哥吃饭。”
小磊端着菜放在饭桌上，亲切地冲卧室喊道：“哥，吃饭了。”
“来了。”大磊拿着洗漱用具从卧室出来说：“小磊，毛巾和香皂放哪？”
“放卫生间。”小磊上前拿过大磊手上的东西，走进卫生间同自己的的东西放在一起。兄弟俩洗了下手，相识一笑，手牵着手走了出来。
李燕把盛好饭的碗替给大磊，他感激地：“谢谢阿姨。”
小磊接过妈妈手中的碗时，也第一次在妈妈给自己盛饭后说了句：“谢谢妈妈。”
李燕愉快地笑了，坐下吃饭后，她望着大磊说：“大磊，阿姨想了一下，学校的伙食肯定没家里的好，三号去学校报名后，今后就在家里吃住，我们家离警察大学很近，过两天阿姨去给你买辆自行车，骑车去学校读书也很方便，你看怎么样？”
大磊慌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够住你们家。”
小磊急了，赶忙地：“怎么不行？哥，你住家里，还可以帮我学习，不是更好嘛。你是不是不喜欢同我住在一起？”
大磊摇头说：“不是，不是。我要是住在你们家，就不能勤工俭学了。”他猛地伸手封住了自己的嘴，这事是不能说的，他惊慌失措地瞧了阿姨一眼，赶紧低头使劲往嘴里扒饭。
李燕放下碗，盯着大磊威严地：“说漏嘴了吧。说，怎么回事？你爸爸难道送你读书的钱都没有，还要你勤工俭学？”
大磊使劲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借勤工俭学锻炼一下，好早日养成独立生活的能力。”
李燕“啪”一下拍了桌子，瞪着眼吼道：“说老实话，不许说谎。”她把审讯犯人的架势摆了出来。
小磊惊了一跳，手中的碗“咚”的掉在了桌子上，一下子吓傻了，妈妈过去虽然责骂自己时，声音也会很大，但决没有这样吼过，更不会拍桌子。
大磊也被吓得愣愣的，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眼睛定定地盯着阿姨，神情很刚毅也很傲气，他放下手上的碗筷，站起身说：“阿姨，谢谢您的接待，我有空再来看您。”他神情坚定地往卧室走去，准备拿行李离去，因为他觉得阿姨的这种态度，是对自己的羞辱……
李燕醒悟过来，跑上去一把将大磊搂抱在怀里，将自己的头靠在大磊的肩上，哭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大磊，阿姨不是冲你发火，是在怪你爸爸，他、他怎么能这样做。我是一下子气糊涂了，忘记这是在家里，原谅阿姨好嘛。”
大磊坚定地：“阿姨，我爸爸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他没有错，我不许任何人责怪他。爸爸为我受了很多的苦，这几年我越来越觉得，他真的是一位伟大的父亲，我爱他，尊重他，他不仅教会我如何做人，更让我懂得该怎样面对生活。再说，勤工俭学不是他对我的要求，是我自己决定的。”
李燕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大磊，疼爱地：“孩子，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你爸爸的坚强和个性，也真正懂得了你大伟伯伯为何视他如生死兄弟，他是一位好父亲，阿姨不该责怪他。只是你在不在家里吃住，能不能等我同你爸爸商议后，再由你们父子俩做出决定好吗？”
大磊笑了，伸手帮阿姨抹去脸上的泪珠，歉意地：“阿姨，对不起，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您，还是我对爸爸有过承诺，我不能为了自己，还让爸爸感到难过。”
李燕笑道：“你真是个好孩子，阿姨已经向你道歉，你不会急着要走了吧。”
小磊此时才成惊呆中清醒过来，赶忙上去拉着大磊的手说：“哥，你答应今晚陪我睡的，这也是你对我许下的诺言，你不能违背呀。”
大磊愣了一下，抬手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我、我没说要走啊，这里是我北京的家，我还能去哪。哟，我饭都还没吃完，阿姨，我们快吃饭吧。”
李燕笑着拉着大磊在桌前坐下，端起碗重新吃饭。她边吃边问道：“你外公外婆身体好不好，湖南的爷爷奶奶情况怎样，这次能考上北京来读大学，证明过去的学习成绩一定很好，是不是？”
大磊这下来劲了，高兴地：“外公外婆的身体很好，都七十来岁了，还能下地干活，爸爸和舅舅让他们不要做农活了，但他们就是坐不住，我每个礼拜都要回去看他们一次，只是现在来北京读书，就只能放假时回去陪陪他们了。”
“湖南的爷爷奶奶身体也很好，爷爷都八十四岁了，还天天早晨去跑步，每年的寒暑假我都要回去看他们一次。这次来北京时，我和爸爸还特意回湖南住了几天，奶奶还给我买了部手机，让我每个月给他们打三次电话。”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学校全年级的前三名，小时候，爸爸每个礼拜天都要回外婆家一次，那时候我好玩，又老爱打架，爸爸就气得脱下我的裤子打屁股，心痛得外婆直掉泪。五、六岁时，爸爸就开始给我讲他和大伟伯伯的故事，每讲一次，他就哭一次，我就是从那时开始，知道北京有个小磊弟弟，后来爸爸送我去武术学校读书，边学武功边学习。”
“读初中时，我记得是初二的时候，我偷偷的给北京的爷爷奶奶写信，问小磊弟弟好不好？长得是个什么样子？十多天后我收到了回信，爷爷奶奶给我寄了一张小磊弟弟的照片。对了，这张照片我一直放在书包里，我去拿给你们看。”他放下碗跑进卧室……。
李燕母子笑了，俩人都在认真听大磊说话，都忘记了吃饭。她小声地：“小磊，你大磊哥心里高兴，不管他说什么，我们都不要打断他。”
“嗯！”小磊认真地笑着点头。
大磊兴奋地跑出来，把照片交给小磊说：“你看，就是这张照片，我收了五年了。”
小磊瞧着照片笑了，是自己十一岁生日时照的。
李燕从儿子手中拿过照片看了一下，也笑了，把照片还给大磊。
大磊继续说：“爷爷奶奶在信中问我学习怎么样，爸爸身体好不好，妈妈的病好了吗？星期天我去城看爸爸时，就高兴地把照片和信给他看，还说，小磊弟弟长得跟大伟伯伯一样英俊，没想到爸爸挥手就抽了我一耳光，这是我懂事以后，爸爸第一次打我，就气得跑出去坐在马路边上哭了好久。爸爸出来向我道歉，说不该打我，还说，他是怕我把家里的事说了出去，要是爷爷奶奶知道妈妈死了，那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要我们的钱了，爸爸也就违背了对大伟伯伯的诺言，那他就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李燕母子都一惊，赶紧装着无所谓的样子低头吃饭……
大磊正在兴头上，没注意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因为他这些年来从没对别人述说过自己家的苦难，情感完全熔入到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他悲苦地：“其实我刚读一年级时，那几年是爸爸最艰难的日子，工厂倒闭后，爸爸去汽车站当搬运工，晚上还要到垃圾桶里捡废品，想起那段时间爸爸辛苦的样子，我就想哭。”他流下了热泪……
李燕母子也流下了泪水，她轻轻地：“你爸爸后来是怎么熬过来的？”
大磊抹去泪水，但还是沉浸在往事之中说：“后来爸爸回勐海县开了家水果店，起早贪黑地工作，挣了一些钱后，又和舅舅做水果批发，可四年前又亏了，把昆明的房子都卖了，还借了舅舅四万块钱……”
李燕忍不住了，吃惊地：“你家还欠着债？”
大磊一愣，终于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一下子又说漏了嘴，吓得慌乱地：“没、没、阿姨，这是四年前的事了，这几年我爸爸又赚了几十万，只是您千万别跟我爸爸提起这事，不然爸爸真的会不认我这个儿子的。”
李燕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愤怒：“好，阿姨向你保证，决不向你爸爸提起这事，只不过你也要回答阿姨一个问题。”
大磊紧张地站起身道：“什、什么问题？我爸爸的事、我不知道。”
李燕站起身，走到大磊身后，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抱着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不问你爸爸的事，我是想问你们家的事。你家四年前亏了多少钱，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吧？你不回答也可以，那我现在就给爷爷奶奶打电话，让他们把这十六年来，你爸爸寄给他们的钱算一下，全部退还给你爸爸。”
大磊哭丧着脸道：“阿姨，你、你这是逼我嘛。”
李燕认真地：“我没逼你，回答或者不回答由你决定。我也绝对不违背对你的承诺，不向你爸爸提起这事。但要爷爷奶奶还你爸爸的钱，这是我们的事。”她扭身打开灯，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电话拨号……
大磊冲过去按住电话，小声地服输道：“阿姨，我、我回答还不行嘛，但只能回答这一个问题，你不能再逼我。”
李燕举起手，正经地：“我保证，只问这一个问题，我俩可以击掌为誓。”
大磊望着阿姨，无奈地同她轻轻地击了一下掌。
小磊开心地笑了，妈妈好厉害，警察就是警察，是逼非逼地让大磊哥就范。他上前拉着大磊在沙发上坐下说：“哥，你快说嘛，不然我妈妈真的打电话了。”
大磊低头小声地：“四年前爸爸过生日那天，爸爸对我说，他同别人合伙做生意被骗，亏了三十万，甚至还有十万是借的，可家里已经没钱了，别人的钱还得还，他说要把昆明的房子卖掉先还债，后来卖了六万，再向我舅舅借了四万，才把债还清。”
李燕盯着他：“他真是这样跟你说的？”
大磊点头道：“是的。我知道爸爸都是为了我，才拚命地在外面挣钱，做生意亏了，也不能全怪他，所以我就答应了。”
李燕皱着眉说：“那这几年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大磊说：“还是卖水果和批发，开始那几个月，我边读书边捡废品，晚上爸爸也同我一起检废品，把舅舅的钱还清后，我才没检废品了，这几年家里又有了几十万，都是爸爸辛苦赚来的，所以我也想锻炼一下自己，在大学里勤工俭学，爸爸也很支持。阿姨，我说的是真的，我不骗你，我家真的有钱。”
李燕“腾”地站起身，眼眶里含满泪水，喃喃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