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权衡的重要,不允许任何人拥有颠覆朝堂的力量。
“而太傅张温任监军,负责粮草调集、军械驽马分配,即日起随讨蛮先锋同往北境。”
张温是文官,还是庆华帝的老师,有他在军中牵制王炎,那就万无一失了。麒麟候把一幕幕看在眼里,也只敢在心中一顿苦笑,但没有不满或者生出异心。帝王心术而已,又不是真的怀疑王家谋反。
相比王炎领命时的兴高采烈,张温则淡然多了,好歹是熟读诗书的老才子,古井无波的本事还是有的。作为曾经的帝师,他无需下跪。
张温微微欠身,双手抱于胸前,不急不慢的说道:“臣张温领命。”
在幼时师长面前,饶是贵为天子也不敢托大。庆华帝亲自把张温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要不是朝中论地位名望能压住王炎的寥寥无几,其他几人还各具要职,庆华帝也不会把苍雪铺顶的张温推去战场。
张温耄耋之年却老当益壮,始终操办着职内事务,朝野之上即便许明远这百官之首论声望也比不得他。庆华帝不愿自己老迈的恩师舟车劳累,却别无选择。
端坐在椅子上的张温,庆华帝忍不住开口:“太傅,路途遥远,朕思量后于心不忍,不如换做他人?”
张温活了大半辈子,不屑再玩弄权术,喜怒哀乐流露于表。老爷子也是有趣,众目睽睽之下忽然怒瞪庆华帝这大衡天子。当然,庆华帝只是苦笑,众人也习以为常。时人活过七十已属不易,张温能长寿至此,被人推崇为大德者。
张温眉毛竖起,怒骂:“为师当年教导你出尔反尔?”
庆华帝从小吃惯了打骂,再者张温虽脾气火爆,却有一片真心。别人面前指点江山的庆华帝,面对张太傅时仿佛变回垂髫稚子,一如当初背不出诗文般不知所措。
“太傅教朕的是言出即行,朕明白了。”
张温于庆华帝,胜过亲人。老爷子不愿在帝都等着住棺材,那便随他。
庆华帝话说完,张温也没应他,而是闭起眼睛。不一会儿,他的胸膛随着呼吸上上下下,白谦知趣的递来被子,轻轻铺在他身上。
岁月总是无情,赐予他长久的寿命,却不曾放弃在他身上刻下刀痕。他佝偻的身子装进太宽松的朝服里,看起来轻飘飘,一阵清风吹拂也能把他推倒。
庆华帝知道他没睡,闭着眼睛偷听他的得意徒儿在别人面前逞威风,是张太傅从从前就有的恶趣味。
胸中气焰更高,庆华帝再发声:“王炎,速去调集兵马,赶赴前线!”
“是!”
声音低了几分,“还有,一路多多照顾老。。。。。。张太傅。”
“末将知道了。”王炎起身,余光扫过闭眼偷闲的张老爷子,快步离开。
庆华帝望着王炎离开,再说道:“麒麟候听命!”
“末将在此。”,王烈单膝下跪,父子的脸庞一般的坚毅。虎父无犬子,虎子壮哉,自己这个虎父也不能输人。
“朕命你领两万天麟军,三万帝都光明甲士,夺回帝都。你可有把握?”
天下第一城?王烈未试过帝都城池之坚,没有恐惧,反而诡异的兴奋起来。他飞快的答道:“有大衡五万雄兵助阵,末将定能马到成功!”
“那好,朕记住你的话了。若此战胜了,大衡或许能多一个王爵。你可明白朕的意思?”庆华帝面带笑意的看着王烈,劳苦功高的王家是该更上一层楼了。
王烈闻言一愣,接着笑意溢于言表。这下子,王烈之名在王家族谱,就不至于与先祖们混在一起,被后辈遗忘功绩。王家后人说起王烈时,会记起王爵之位是由王烈先祖浴血半生换来的。这是无上荣耀,王烈不在乎金银,却不能在声名面前免俗。
群臣哗然,王爵赐于异性,这是空前之举。本朝此前的王爵之位,唯独庆云王爷的护国并肩王爵位。不过王烈能得此封赏,大家心服口服,王烈的战功压过在场所有人。
有先例在前,是不是功劳足够的就能封王?文官垂头丧气,正值战端他们文官可没什么好机会立功;武将则红着眼睛喘粗气,摩拳擦掌想着沙场上多砍几个北蛮的脑袋。
王烈激动:“末将定不辱使命,早日夺回帝都,不负陛下厚望。”
庆华帝仍保持适才的笑容,温声:“麒麟候先下去准备吧,早日出兵。”
“是。”
麒麟候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庆华帝把目光放回场内,“宰相许明远听命。”
许明远早料到庆华帝会有吩咐,弓腰行礼,从容的脸上嘴唇张开:“老臣在此。”
“你便组织百官,调配征集粮草,维护秩序。”,不让许明远随军出征,一个是担心文武结党,一个则是他留在这里还有大用。庆华帝知道,在场所有人即使算上自己也没人能在调配资源方面胜过许明远。
许明远不亢不卑的领旨之后,又建议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帝都此时暂且陷于太子之手,城中粮库粮草无法调集。向帝都周遭百姓购买粮草也是银两不足,臣斗胆建议,以皇室名义发布欠单,向周围城乡粮商农户借粮。”
庆华帝点头,许明远也离去准备。余下的闲散事物也统统吩咐下去,庆华帝一挥手,剩下的人也办事去了。
大衡发起过无数战争,这次很特别,不在帝都正殿发起。
在无数祖先寄托灵魂之处,大衡张开狰狞大嘴,面对敌人的追堵,以暴制暴。
第七十一章 试探()
第七十一章试探
入夜,清风明月并存。
祭祖台只有零星的火光与周围的黑暗格格不入,其他地方与远处的丛林都融于黑夜,不显得唐突。
一双眼睛,藏在草丛后偷窥着祭祖台的灯火。他不敢走到近处探查,天麟军的鼎鼎大名很震慑人心,他担心暗处会突如其来破空声。
“不管了,就这样交差。”
他当然不敢出声,心底嘀咕一句后,从草丛缓缓抽身,步伐轻快的逃开。多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作为探子,他很清楚这点。
看到的东西已然足够交差,他选择对上面的人撒个小谎,还是小命重要。
只是转过身消失在黑暗的他,不知道在他离去不久,火光慢慢在祭祖台光亮起来。
庆华帝知道派人探查帝都情况,身边不乏谋士的黄皓太子,自然也有准备。躲在草丛中窥测祭祖台的人,就是黄皓的准备。
“父皇还没有动作?他真的老了,从前行事霹雳的他,也沦为思前顾后的无胆之辈了么?”
帝都,帝宫。
黄皓双手轻抚白玉帝位,犹如揉捏妙龄少女的两边****,脸上尽是沉迷之色。不,女色能与这个位置代表的权势相比?
他暂时不敢把谋反之心展露出来,却抵御不住帝都正殿的召唤,不自觉就把太监侍卫支开,与自己渴望了多年的“情人”亲密起来。
在他享受内心极大的满足之际,忽然,一阵急促的喊叫声惊醒他的美梦。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守在正殿的太监着急的大呼小叫,同僚传递来的消息实在是十万火急,他不敢有稍微的延误。
“进来。”,黄皓平抚内心的躁动不安,冷冷说道。
巨山崩于前仍心如止水的心境,黄皓没有。但他知道这个道理,也努力让自己达到这样的境界。
门口急的来回溜达的太监听到召唤,立马推门进来。
一进门顾不得行礼,太监双手并双脚,扑通一声猛地砸在石板上。
“启禀殿下,据守城将士来报,城门下出现大量不明身份之人,正在攻打帝都。”
太监急匆匆说完话,偷偷抬头偷看太子殿下。他看到,殿下红润的脸上忽然失去了血色,苍白如覆盖千里冰雪的北境。
黄皓慌了。
他揣测过庆华帝何时会发兵,也提前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但他意识到要真正与庆华帝刀锋相向时,庆华帝这尊多年以来在梦中压得他喘不了气的身影,又把他甩进恐惧的深渊之中。
“此。。。。。。此时不能慌张,有徐州的兵马在,本太子不会输的。”
黄皓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恐惧,阴沉着脸说道:“走。”
踏出正殿那一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定,一定得把握住这次的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而且命也得丢了。
——————
衡城是个古旧的名称,自从被立为都城,大家更喜欢称他作帝都。
在它还被叫做衡城的时候,战火被抵挡在边境外,它安宁了很久。可今夜,一名名浑身黑甲的将士拉开弓弦,不顾黑暗中弓箭的精准度,把战端在帝都点燃。
“敌袭,敌袭。”
城楼之上几个倒霉的家伙一命呜呼,倒下的尸体和横飞的弓箭,拉响警钟。慌忙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徐州白甲娴熟的躲在城垛之后,等待箭雨过去后回报敌人。
看不见东西,没人敢点亮火把。敌我都不想成为靶子,来吸引对方的注意。
弓箭手凭着模糊的月光,只能保证箭头不刺进同僚的身体,准头就无法保证了。把猪内脏当做脏东西的他们,毫无疑问的全体患上夜盲症。
月光本就微弱,加上视力的阻碍,盲人一般的弓箭手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偶有战果也是因为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好有一支箭不偏不倚的射中。
今夜说是攻城,其实是试探。麒麟候王烈或许没听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但其间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如果他有几分才情,这句千古军事名言,说不定作者那端会写上他的名字。
鸣金声起,天麟军将士秩序井然的往扎营的地方退去。帝都南门,不知何时起出现一顶顶帐篷,那里就是天麟军的驻军处。
最大帐篷内,庆华帝负手而立。
麒麟候一回营中,立马来到庆华帝帐前汇报。守在帐篷外的太监告诉麒麟候,陛下吩咐将军来了无需禀告。
王烈本就不喜欢繁文缛节,平日身不由己而已,他撩开门帘,大步跨进帐篷内。
王烈的步伐一如魁梧身材那般厚重,蹬蹬的脚步声响起,庆华帝转身。王烈正欲行礼,便被庆华帝扶住,“这里没有别人,无须跟朕多礼,还是先说说情况如何。”
王烈伸手抹去额头汗珠,凝重道:“根据今夜末将的观察,现在守住帝都的白甲战士训练有序,动作敏捷。我方弓箭手射箭过去时,白甲军只混乱了几息,便能从容应对。防守之余,还有余力反攻。不说平地作战如何,但凭着今夜的表现,末将断定,白甲军绝对秘密训练好几年了。”
庆华帝依旧负手,“不要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白甲军再强,能赢得了你亲手带出来的天麟军?”
“肯定不能。”,王烈轻哼一声,随即坚定说道。
“那就是了。不管敌人多强,在天麟军面前,朕相信他们就只能称作乌合之众。秘密训练了好几年?天麟军贯注了你与朕近十年的心血,又有多次丰功伟绩。朕不信徐州偷偷养着的一只小队伍,就能打破天麟军战无不胜的传说。”
王烈“嗯”的一声,“末将也是这样以为的。”
庆华帝知道这位老将虽然表面镇定,恐怕还是有点力不从心的意味。他继续说道:“自古攻城,都要有比守城将士四五倍的兵马,付出惨痛代价才能成功。你只有五万兵马,其中只有两万人是来自天麟军。朕知道你压力很大,你千万要舒心。无论胜败,朕不会加罪于你。”
第七十二章 鲤鱼登门()
第七十二章鲤鱼登门
水沸腾了,清雾慢慢从壶中腾起。扇去烫手的雾气后,陈百川隔着手巾拿起水壶,往茶壶中倒出一条水柱。
卢管家早就通报过城门骤起的战火,他还是无动于衷,似乎没有什么事比杯中清液更加能撩动他的心肠。
管它马乱兵荒,我自成世界。
“你这小子,冲个茶怎么那么磨蹭?快快快,老夫口渴半天了。”詹老头不成体统的蹲在陈百川身旁的位置上,昨天起他就对茶叶痴迷上了,又嫌冲茶工序麻烦。
于是乎,老头儿就以“共饮一杯”为借口,哄骗陈百川当他的免费苦力。
若是只是清风明月下饮茶聊天儿,陈百川倒是愿意充当这憋屈的免费苦力。可是,詹老头这人本来长得就破坏品茶的意境,还偏偏喜欢牛饮!陈百川手上稍微慢了,他就叽叽呱呱的说上一大堆。
“口渴半天?刚才那三杯茶入了你一人的肚子!”陈百川心里吐槽,面随心相,他一脸悲愤的盯着詹老头。
他想干嘛?詹老头被陈百川眼里的森森恨意盯得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拿起石桌桌面的精美盒子,然后后仰一跳,落在离陈百川约莫三米的地方,抱着盒子谨慎道:“你想干嘛?这茶叶是我的。”
他的动作神情让陈百川好气又好笑,“茶叶是昨夜前辈抢我的!”
果然如此!
詹老头把怀中茶叶抱得更紧,又往后腾了两米远。
陈百川发现,认识这老头儿之后,自己好像患上了青筋暴起症。瞧,现在又发病了。
他也不想搭理詹老头了,连忙把壶中浸泡着的茶水倒出来,浸泡太久的茶太过苦涩。茶壶不大,倒出来刚好是三小杯。陈百川举起其中一杯,额前的发丝突然被掀起。
哪里来的疾风?
陈百川抬头,一张老脸笑嘻嘻的望着他。顺着老脸往下看,詹老头手里端着两只热气腾腾的茶杯。
陈百川差点喷水,要不是实力不济,他估计就掀起桌子大打出手了。
“打他徒孙。”
“打他徒孙。”
“打他徒孙。”
这时卢管家走来,告知陈百川城门外的敌人已经退兵。
对此陈百川了然于胸,晚上黑灯瞎火,架云梯、射箭这些都需要光亮,只要你敢点燃火把又会沦为敌人的靶子。大晚上的,不适合攻城。
素问麒麟候是懂兵法的人,陈百川相信这些浅显的道理他是知道的。结果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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