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探手按在剑柄上的王中孚打了个手势,暂时按捺住不动,以成全自家哥哥手刃金军中翘楚勋将的威名。当然连同周围无数义军将士也尽是虎视眈眈,当中多有善使弓箭的好手一对招子兀自死死凝视向以哀兵之势死战的完颜娄室,以提防万一有甚突发状况的发生。
然而眼见萧唐已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完颜娄室却已再无法发挥出十成乃至忽然爆发开来的厮杀本事。此消彼长之下,急于趁着周围众多南朝敌军没有扑杀上来前,只图凭着万一的机会斩杀萧唐的完颜娄室虽然挥舞招式仍端的凌厉迅猛,可是从气势上便已被萧唐给生生压制住。
兼之萧唐驱使照夜玉狮子骏马转花灯也似的游走猛攻,也使得完颜娄室步伐凌乱,气息也粗重起来。心知如此下去必败无疑,便是注定要舍命于此也是枉然,完颜娄室索性把心一横,又将大斧挥转如轮狂暴地挥出,锋利的斧刃劈开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然而伴随着萧唐看似仍留有后手的一枪荡开,也教完颜娄室不由的惊异暗付道:当年萧唐那厮的身手已经便已是出类拔萃,想不到这些年下来,竟仍是大有精进!
反观萧唐眼见完颜娄室厮拼的招式早已乱了章法,他双目中神采一凝,手中錾金大枪顿时又突刺而出,金光闪耀,枪尖破风之声浑如殷雷的直取完颜娄室胸腔搠去!
完颜娄室双眸霎时收缩,他也大喝一声将手中大斧凌空挥斩过去,却是浑然不顾萧唐疾搠过来的大枪直要捅穿自己的躯体,反而是轮斧向萧唐拦腰斩去,而用尽浑身最后一点力气要与这金国大敌拼得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然而萧唐单手似分光捉影般的探出,一把死死的抓住了完颜娄室劈斩过来的大斧顶端处的斧杆,本来夹杂着风雷之势猛斩过来的劲势须臾间戛然而止。大斧破空划出的寒芒也倏然不见,萧唐单臂死死攥住大斧斧身下方的长柄,完颜娄室也陡然手中大斧似是铜灌铁铸也似的嵌在了萧唐的手中,任他在如何发力他也拉拽不出!
然而完颜娄娄室心中剧震时,萧唐单手搠出的錾金长枪挟裹着尖厉的锐啸声,依然势不可挡洞穿了他的胸膛,滴血的枪尖顿时又从完颜娄室的背后穿出后去势犹疾,直至凿进了冰冷的地面中又迸射出几颗火星。直到最后凭着自己性命不要也仍是无法斩杀得萧唐坠马,而完颜娄室自己反而被錾金大枪给死死的钉住!
大口的鲜血从完颜娄室口中溢出,本来他双眼中忿怒狂暴的凶芒也渐渐黯淡了下去。虽然被大枪搠穿了胸膛,可完颜娄室仍费力的抬起头来,直朝面色冷漠的萧唐凝视过去,蓦的他惨笑了一声,说道:“你我当年曾较量厮拼过两次,本来某家以为。。。彼此的本领大致也仍能斗得个旗鼓相当。。。。。。只要能闯阵杀到你近身处时,虽然机会渺茫,也唯有舍命而已。。。但如今看来,某家也仍是低估了你。。。。。。”
“女真诸部追随完颜阿骨打反辽立国,而当中可堪称当世名将的,我第一个见到的便是你完颜娄室,而如今完颜斡鲁补、银术可、完颜粘罕。。。乃至完颜兀术等先后皆已毙命。我本来也未曾想到最后一个将死在我手中的金国当中堪称统兵御将翘楚的人物,也依然是你完颜娄室。”
萧唐喟叹一声,他眼中凛然杀机也渐渐褪去,再俯视向完颜娄室乜将过去时,面色已甚是平和:“完颜娄室,你既舍命势必要杀至我近身前,这也算是遂了你的心愿,就教你这金虏当中被敬畏做军中战神的人物,于此间沙场上死在我的手中。。。。。。”
完颜娄室闻言眼角猛的抽搐了几下,他冷哼一声,眉宇间不由的又流露出几分仇恨之色:“如今也教你图谋得逞,我金国接连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只怕近十余年内也再无力谋取南朝江山。。。。。。可是就算俺金国只图罢战议和、休养生息,想必你萧唐贪心不足,却兀自要趁势北进吧?俺女真世代受辽朝奴役欺压,终得阿骨打老皇帝一代雄主率领族人亡覆辽朝暴政,建国扬眉吐气。。。。。
而吴乞买皇帝与我朝重臣大多觊觎南朝富庶江山,再动兵戈,全为俺女真族子孙世代基业谋想,的确又造了众多杀业。。。可是俺金国赢得了宋朝,却屡番惨败于你萧唐之手,弱肉强食,落得如今恁般局面也只得认了。。。。。。但你萧唐就算当真能够取代俺金国成就霸业,自诩甚替天行道,以为南朝汉人报雠解恨的名义便能奴役欺凌俺女真族人。。。也休要以为俺女真人便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而世世代代仍要受人宰割!遮莫用不了许久,你的气运也会如俺金国一般盛极而衰,就算你谋朝篡位也打下一片江山,俺女真后世子孙,也终将再涌现一位阿骨打老皇帝一般的雄主,再度招聚诸部女真儿郎,复夺回俺女真曾经的基业!”
萧唐见说微微颔首,脸上神情也似是意味深长,又道:“本来你女真的确世代受辽人盘剥压榨,有阿骨打这一代雄主率领你族人推翻辽朝暴政,也是入情入理,辽朝君无道、国恒亡。若说谴责仇视你女真入侵中原,实则宋室糜烂,贪官佞臣流毒盘剥百姓,国内诸地也是盗贼蜂起,也从不曾太平过。
至于中原江山世代遭受外虏觊觎,就算今朝没有你女真人,早晚也仍会有北地崛起的部族南下掠害侵吞,于恁般时节逐鹿问鼎,自是成则为帝王,败则为虏寇,无论是对我萧唐,还是对于你女真皆是如此。。。。。。而既然你女真当初以为可以夺下南朝富庶江山,致使惨遭战乱兵灾枉死的南朝汉人百姓不可数计,完颜娄室,你也就怨不得我萧唐有朝一日但能覆灭你女真金国时,无谓多度的杀业,我虽不想多造,可是但凡仍敢阻我大军兵锋的女真族人,也将会是皆杀无赦了。。。。。。”
“萧。。。唐。。。!!!”
完颜娄室闻言更是将牙咬得咯咯作响,虽然已是行将就木,可是他双眸中喷出的怒火仍只恨不能将萧唐当即焚烧燃尽!然而就在这时,完颜娄室却听得萧唐话锋一转,又叹声说道:“毕竟如今你金国与南朝宋国,乃至与我之间的国仇大恨已是无法消弭,妇人之仁的蠢事,我决计不会去做,可有一件事在你临死前我也务必要说的分明,如今恁般时节的国仇家恨,必须要有个了断,但我同样也会尽己所能,使得你女真与汉人、契丹。。。乃至其它族裔间彼此的雠恨,也不会再是世世代代的仇怨。”
1757章 大战终了,清绝后患()
完颜娄室听萧唐所言顿时一怔,身子被錾金大枪钉住动弹不得,他也已感到自己流血过多,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恐怕很快便要过世,可完颜娄室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又嘶声说道:“某家命不久矣,对待一将死之人,你萧唐又何须做恁般花言巧语?如今你这厮双手上沾满了俺女真族人的鲜血,既已结成血雠大恨,你就不会打算除去祸根、以免后患?”
“死在我大军兵锋之下的金国兵马,又何止是你女真族人?而且但凡是奉你金朝皇帝谕旨南下侵宋的,手中刀锋上未曾沾染得宋朝汉人鲜血的,却又有多少?是以我兴兵讨伐你金国,也权因你这厮们咎由自取,但只谋以杀止杀,终非长久之计,对于此实则你金国的那位明主不也一直是心知肚明?”
又听得萧唐说罢,完颜娄室蓦的若有所悟,他口中喃喃说道:“阿骨打。。。老皇帝。。。。。。”
萧唐点了点头,说道:“你女真诸部,尤其是生女真人受契丹辽朝威逼做奴做婢,按说耻辱大恨,不共戴天。阿骨打也是深恨辽朝暴君,然而打下天下之后,善待辽朝降臣顺民,连同契丹寻常百姓也没有因为世代的仇怨反教他们做你女真人的奴婢仆役,生计甚至反较之当初深受暴政之苦时更为安乐,也是因为他深知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的道理。而且你金国与宋廷当初合议灭辽时,阿骨打也必然早看出宋廷昏聩腐坏,禁军兵马虽众,但兵事懈怠,大多孬兵弱将全无实用,南朝也已是软弱可欺。。。可是他又为何屡次否决金朝大多重臣力谏南下侵宋的提议?为何又在宋廷大军被辽朝余部杀得大败亏输,对金国全然没有用处反而拖累时,仍肯承诺将燕、涿、檀、顺、蓟。。。等军州按协议归还于宋?因为阿骨打更有远见,他深知率领你女真族民崛起凭着一时气运,但不是说我强大时,便尽可杀光与我有世仇的民族,我强大时,便可以肆意掠夺那些富庶饶沃,且孬弱可欺国家内的土地、财富、子民。。。。。。
金国这才立国多久,根基不稳,而且部族人丁又远比宋朝汉民,甚至辽朝契丹稀少,便宜不可占尽,凡事也不可做绝,但凡太尽太绝,福缘时运必然早尽,国家大事,亦是如此。否则你以为就凭你女真当初兵锋所向披靡,这才能够在几年之内吞下辽朝诺大江山?原本辽朝契丹、汉人、渤海诸部子民知晓投顺你金国时可保生计安乐,这才愿意归心,如果要么惨遭屠戮,要么世代为奴,又怎会心诚愿做金国的子民?阿骨打苦心孤诣为你女真世代基业,不再穷兵黩武,与南朝宋廷本曾向做友好邻邦,而先谋稳固住打下的江山,并放下民族之间的世代仇恨,凭心而论,这也是值得我萧唐敬佩与效法之处。。。。。。”
萧唐边说着,他的目光很快又与眼中满是复杂神色的完颜娄室对到一处,并一字一句的说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这般,我遂肯对你做下承诺,我们这一代人民族间的仇恨无法化解,只要仍有不肯就此认命而兀自要与我为敌的女真族人,我也唯有以铁腕雷霆手段去对待。但有朝一日倘若我真能取代你金国成就霸业,便如阿骨打老皇帝对待辽朝契丹的安抚国策一般,如果其余女真族民肯放下手中的兵刃,只求自己的子女后代能够安乐过活,我绝决计不会似辽朝那般对你女真族裔世代暴政奴役,或许届时国家之内固然是要以汉人为主体,但同样也是契丹、女真、渤海、党项、高丽乃至其他诸族各部的国家,也不会有任何人将其他族裔当做奴隶雠敌看待。。。。。。”
完颜娄室怔怔的听萧唐说罢,随着体内生命的活力迅速流逝,他脸上仇恨恚怒的神情也渐渐褪去,完颜娄室喟然一叹,说道:“难怪阿骨打老皇帝待你萧唐极是看重,某家确实彻底输了。。。可是萧唐且记得。。。你今日所说的言语。。。。。。倘若真能够如你所说,某家倒要喟言可惜。。。虽然为俺女真世代基业挣扎厮杀至今。。。。。。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某家若不是生于如今恁般世道,或许。。。也可以与你萧唐做成袍泽挚友。。。戮力同心。。。共保乡土家园。。。。。。”
而完颜娄室话音未绝,他本来紧紧攥住大斧斧柄的双手也猛垂下来,双膝旋即一软,庞大的身躯也瘫倒了下去,遗骸却仍是被錾金大枪死死钉住,垂首俯身的完颜娄室,也再不见半点生息。。。。。。
已经临近夕阳西下的时候,暮目余晖洒落在广袤空旷的战场上,空气中也仍是尽是浓烈的血腥味尚不曾散去。旷野四下各处,遗留下决战过后的尸骸堆积如山,处处土地被污血浸染。侵袭宋境西北面大片疆土的完颜粘罕、完颜娄室所统领的金军主力兵马于此间近乎全军覆没,包括完颜设也马、蒲察乌烈、谷赤皮、乌延鹘沙虎、辞不失。。。。。等众多金军猛安级以上的高阶军将也悉数阵亡。
直到萧唐亲自出手,以錾金大枪钉死金军战神完颜娄室的同时,战场上遮莫也只有两三千骑的女真甲士做鸟兽散四下里寻路径逃遁得去。其余溃军无首的金军余孽士气崩溃、指挥失灵,但凡是被萧唐所部义军以及察哥所统领的夏国军马给拦截住的,也早再无力生生杀出条血路亡命奔逃,而几乎尽皆没于涌杀过来的敌军兵马阵中丧命。
眼见金国大军大败亏输,近乎于全军覆没已是板上钉定,仍在战场上四处追击歼灭余孽的义军兵马先后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然而在战场上各处,也有义军正偏将佐的哀鸣怒嚎声响起。龙骧将正将翟兴,在此时也终于得以抱住自己胞弟翟进的尸身大声嚎哭;天波军杨志、杨再兴二人在目视竺敬的遗骸被收殓时,也不由黯然垂泪;吉青的尸骸面前,面带悲悼之色的花荣也正轻轻拍着正因相知时日甚久,交情深厚的弟兄阵亡而捶胸顿足、痛心伤怀的王贵肩膀好生抚慰;太行山连环寨义军首领傅选眼见孟德、刘泽、焦文通三位兄弟的尸首静静的躺在担架之上,更因撕心裂肺的悲恸而哭嚎的晕厥了过去。。。。。。
而萧唐所处的大阵当中,鲁智深、焦挺二将心急火燎的赶至平躺在担架上的邓元觉面前时,眼见正为他救治诊疗的神医安道全已缓缓的站起身来,随即转首侧目,还没等鲁智深疾声见问,安道全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并黯然的摇了摇头。
1758章 开金绳,断玉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虽然各自投拜得萧唐与方腊聚义起事,鲁智深与邓元觉性情投契,这些时日相处向来也早已是交情深厚。眼见安道全示意邓元觉已是治无可治,鲁智深登时心焦性躁,并瞪着眼喝道:“安神医!你金创伤疾既尽皆医得,邓元觉兄弟遭完颜娄室那厮斧刃剁入肩头,也不是甚致死的重伤,他一身筋骨又端的结实壮硕,只挨了这一记却又怎生救不得!?”
安道全见说又叹了口气,说道:“那鞑子大将趁烈马狂奔之势轮斧袭来,虽然被卸掉大半劲力,但胸腔遭受两般重兵器猛击,已是震碎了肺腑脏器,胸骨亦是迸裂,有断骨插入要害处。。。如此重伤,就算我使尽手段续命吊得一口气在,反而也只会教元觉大师生受痛楚,也已是无力回天。。。。。。”
鲁智深听罢心中更急,本待言语时,忽的却见躺在担架上的邓元觉看似安详平和的脸上挤出似是释然的笑意,虽已是气若游丝,可也仍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兄。。。罢了。。。如此圆寂也好。。。。。。虽然俺按佛门称谓以师兄相称,实则出家后哪识佛家经文?而后又投效方教主圣公皈依摩尼教,虽也奉弥勒为尊。。。可是做惯杀人勾当。。。也早堕入了外道。。。。。。然而后来有幸曾听得师兄所言。。。只管拿禅杖打开生死路,使戒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