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谋克听罢,也立刻报道:“宋人那一路大军,似不是南朝官军路数,先是救援得陕州得手旋即合兵北上,甚有可能是从南朝泽、淮、卫州聚集的兵马,末将探觑得那路兵马虽多步军,而若只遣快马疾驰,也只半日的路程!”
银可术阴沉着脸,又点了点头,心想河东路南面万山环列、易于哨聚,而那一路大军不似南朝禁军,多半也是受萧唐统领的一路伏军,却不料如此人多势众!分拨抄取陕州后路的兵马被杀溃了,由某派出的奇袭截断萧唐后路的部曲虽也并非只有耶律马五等军将,可是倘若那支大军也如太原城下萧唐亲率的兵马如此难缠善战,也必然抵敌不住也难怪萧唐此子如此托大,直取太原城下要与某家立决胜负,他还能招聚得如此军力的兵马,也当真出乎某家的意料之外!
腰间挎着的宝刀被缓缓抽出,银可术一声沉喝,催使战马开始仰蹄前行,他迎着周围一众金军将官诧异的目光,忽然厉声喝道:“当年某家追随阿骨打老皇帝兴兵反辽,大小征战,屡次以少胜多!护步达冈一役,辽朝大军,又何止多出我女真儿郎数十倍?无论人数多寡,沙场上杀得敌军亡魂丧胆,历来是我们女真儿郎的荣耀!而在此集结的契丹、渤海、汉家诸族将士,你们也合当是随我女真征服南朝的大金猛士!
萧唐贼子,不过先抢占得些势头,却不知这场战事也不过刚开始罢了!以往凶险万分的战事,哪一次却不都是我大金能耐熬苦战至最后,杀溃了一切敢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这一次某家也与众多勇士一并上前,杀溃眼前那些宋人兵马,以延续我大金所向无敌的荣耀与威名!”
时年五十六岁的银术可,仍不甘于就此卸甲享受名爵安乐,然而随着年事越高,他也以为自己只会做为统军的将帅指挥调度,继续侵掠与征服为女真后世子孙建下世代基业。而如今银术可却改变了与萧唐对持杀伐,磨耗到对方军心崩溃的策略。既然敌军又多出了十万援兵这一有生力量,他也立刻判定久战反对己方不利,然而就算趁着这半日的功夫反是自己孤注一掷,立刻又亮出所有底牌与萧唐立决生死,可银术可情知如此统军作战欠缺稳妥,他也依然确信麾下所统领的女真儿郎依旧是接连杀得辽军宋军的剽悍猛士,仍是当今世上最为强悍的军队!
只是片刻过后,金军当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呼应声,急促的号角声响彻云霄,遮天蔽日的旌旗自金军大阵当中汹涌向前,军旗下方一拨拨马步军列队汇聚成一股洪流滚滚而前,连接成密集严整的队形,大多士卒眸子中仍流露着嗜血的杀意。大阵前列、左右两翼无论是休整歇息,还是蓄势待发的骑兵也都列成军容壮观的阵型,浑如浩瀚的汪洋,数以万计的战马铁蹄敲碰在地上的响声渐渐急促起来,直震得太原城下引发出似天地崩塌的轰鸣!
眼前敌军绝大多数兵马汇聚,形成排山倒海也似的声势场面固然万般震撼,义军大阵当中有些马步军头领见到这般阵仗虽不至震惊惶恐,而脸上也不禁微微色变。然而在银术可这边闻得军情有南面有敌方大军来援的急报,萧唐这边也已有来往传报的快马报说韩世忠、牛皋统领太行山、忠义保社会合陕州李孝忠所部的官兵与义军,半途又曾接引得姚平仲这员西军大将一并疾驰来援的消息。是以当萧唐觑见金军这时便要发动全面猛攻,试图尽快与己方兵马决出胜负之际,他也立刻预料到了金军主将银术可的打算,手中绰住的錾金大枪又被紧紧攥住,萧唐口中也悠悠念道:“从现在的战局看来,你银术可终究还是沉不住气,是啊也是时候了”
。
1544章 反贼与外寇,只得襄助前者()
萧唐与银术可各自坐镇中军,本来不断调遣兵力冲杀,而使得厮杀的战团规模愈发壮大,此时更是派出绝大部分的主力,彼此立刻展开全面的攻伐。
然而此时太原城头的上面,死守城郭的宋军也早觑见了前来驰援的兵马打出的旗号。就算来的是萧唐统领的那些曾经屡次杀溃禁军官兵的诸路绿林反军,可是他们也都很清楚,现在萧唐所部大军,却也是城内军民唯一的指望。
从太原城墙上方聚集得大批军士与乡勇从城头俯暾下去,就见城前整个旷野地带到处都是横冲直撞的兵马,直杀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不禁高声呼喝的同时,城内军民也不禁为城外与金军全面混战的萧唐麾下义军捏了一把汗。
“天幸是萧唐及时率军援至本已死守苦熬得数月之久,却始终未见有我大宋救兵驰援,只怕也硬挨不了许久,来的虽是萧唐,也是万幸只是围攻城郭的金军势大,如今攻势又恁般凶猛,却不知援军能否抵敌得住?”
城门楼处,一个面相丰腴,本来眉宇间透着似儒雅气,而脸上神情仍旧有些惶恐不定。河东宣抚使兼太原府知府的张孝纯,似乎仍旧不太确信萧唐及时来援,就能足以击退金国名将银术可所统领的大军,城外全面混战越是惨烈壮观,张孝纯脸上忧忡之色也不禁更浓,是以也不由得朝一旁那生得面如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身形也端的高大威武的宋军大将望去。
而那员大将便是于媪相童贯闻知金军侵犯河东地界时立刻就弃太原屁滚尿流的逃回汴京时,留守参为副都总管,并统领宣抚司兵镇守太原的大将王禀。
河东兵家要地太原之所以能在金军的猛攻治下至今未曾沦陷,也全仗王禀率领全城军民死力守城,宋廷援兵久久不至,而遭金军围困的数月期间。他身先士卒,在城墙上每日往来驰驱,但凡是有战情告急的去处,也均亲临支援,如今“王总管”的名声也传遍太原内外,王禀也当之无愧为率领义勇军民捍卫城池的主心骨。
然而听张孝纯问罢,王禀仍面色发沉的关注下方混战形势,他的眼角也不禁抽搐了一下,忽又说道“萧唐也不过是个纠集乱贼党羽,怀揣狼子野心的反贼逆臣罢了,朝廷也是因两害相较取其轻,故而才能放权任由着那贼厮做大。虽然他率领草寇贼众驰援至此,虽能一时缓解太原之险,可是对于我大宋朝廷而言,若是任由着那贼子借着帅司府署的名义趁势做大,却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张孝纯闻言不由一怔,他自不知王禀会对萧唐乃至他手下曾多是绿林反贼的头领集心中会如此排斥。现在也的确需要王禀口中的这些“反贼”来解太原的倒悬之危,张孝纯也是精细之人,自觉不便接着王禀的话茬,而一时默然不语。
然而此时王禀之子王荀也奔将上了城头,他听见自己父亲言语,当即也是急声问道“阿爹,虽说闲常时萧唐贼子固然当杀,可是如今毕竟金贼鞑子侵害肆虐,为祸更甚!如今我等不负朝廷差遣,死守太原至今,而城外金国鞑子与萧唐所部寇军厮杀得惨烈,那厮们杀得个两败俱伤固然是好,但如今胜负难料,唯恐金贼鞑虏仍旧纵横河东,太原只怕久不保矣!”
王禀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又沉声说道“为父又如何不识个中利害?我父子食朝廷俸禄,为国尽忠、为民尽义,好歹若是萧唐能击退金贼,太原百姓必不会有失,可倘若是金寇鞑虏传吾将令,教城内胜捷军将士整备待命,待战机适合时,你我父子便也率领一彪军马攻取金贼要害非是我愿与那萧唐协力,只是以击退由那鞑子主将银术可统领的金军为重,毕竟太原军中儿郎与宋民百姓也早久耗不起了”
便如山呼海啸,到处都是冲杀的骑阵,马蹄声如滚滚洪雷连绵不绝。金军主将银术可被数千亲随精锐戎卫住,亲赴阵前督令全军发动全面猛攻,虽然仍不必似先锋骑将那边首当其冲直撞入敌军阵中搏命,他也已不复壮年之勇,可是银术可也依旧是女真诸部当中出类拔萃的悍将,决议如当年自己追随着阿骨打老皇帝打天下时那般,亲自在奔赴前阵督战。若是有必要时,银术可自知就算身先士卒,也正好再复体会一下当年冲阵杀敌,让手中战刀饱饮鲜血的那种杀戮肆虐的兴奋!
而这边萧唐同样也是手绰大枪,骑乘照夜玉狮子马由几员心腹头领护定,只留下朱武、燕青等兄弟率小撮兵马留于后方,押住阵脚以作策应。虽然以萧唐如今统领三军的要紧权职也不便奔驰至最凶险处与敌军近身厮杀。而经过方才的几阵交手,战场上已到处都遍布着将士与战马的尸首,双方都战死了数千人之众,此时萧唐也正率部四处接引先前久战至体乏力虚,乃至负伤重创急需救援的头领与将士。
而其余诸部劲骑先是由朱武调度,以左右两翼呈雁翅状直向敌军迎了上去。当中一侧以无数把重型战马兵器开道的金军铁骑,却正撞见由呼延灼所统领的破阵军重骑,一排排义军骑士与女真骑兵互相狠狠撞击到一起的劲响声更是震耳欲聋,而女真这一支从恶劣苦寒的环境中磨砺出来的剽悍民族虽正值族民最为剽悍武勇的阶段,可是在重型骑兵的碾压冲锋之下,阵型仍是不禁被撞击撕裂得支离破碎!
重甲劲骑撞击声与无数兵刃金铁相交之声当中,许多坠马的金军骑手被源源不断的重骑铁蹄践踏踏成了肉泥。率领连环马将士破阵的呼延灼也正撞见统领集这一拨骑阵的金军大将完速。虽正值率部冲击敌阵的当口,也不便与敌将纵马游走、纠缠厮斗。可是面对重甲敌骑势不可挡的冲击,完速本来便已如狂风激烈中的一叶孤舟摇摆不定,周围戎卫的军骑大多也都被连环马重骑冲击的散了,本来就已是手足无措时,完速就惊然觑将迎面那员身上七星打钉皂罗袍、乌油对嵌铠甲披挂的敌军骑将杀至近身处,抡起手中黝黑的水磨八棱钢鞭,而朝着自己狠狠砸将过来。
虽然勉强仓促抵挡得住,完速手中钢叉也险些被生生荡飞。然而当二骑错身而过的当口,呼延灼却根本不做停留,只是猛一侧身子将另一手中绰紧的钢鞭抡出,重重的击砸在完速的后背,隐约得似有骨骼碎裂声响起,他后背位置的铠甲似乎也在这一击之力下凹陷了下去!
完速的双眼猛的突出,又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尸身随即栽落下马,很快的又在汹涌奔腾的重骑铁蹄之下翻滚着,须臾的功夫便被践踏的不成人形。呼延灼则是继续率所部连环马精锐奔驰,也自知萧唐留他这一支机动灵活与续航能力比起寻常骑军虽然不足,可是冲锋碾压之势却是所向披靡的破阵重骑军养精蓄锐,而于此时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正是要尽可能撕裂金军骑阵的阵型。
方才眼见簇驰、盘龙、天波三军弟兄与金军外寇厮杀的惨烈,呼延灼与韩滔、彭玘兄弟三个心中也早憋着一股劲急于出阵厮杀。呼延灼一击得手,率领重骑纵横正势如破竹更是战意昂然,而他很快的便觑见远处金军打出的黑红大旗,呼延灼当即也正思付道遮莫鞑子主将银术可就在那边如今麾下弟兄锐气与气力正盛,趁着这股冲势,何不一鼓作气直踏过去,直撞入敌军主阵去?
1545章 骑军战法,当世名将()
心中念罢,呼延灼骤然将手中钢鞭往前一劈,率先策马冲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中,麾下连环马重骑骑催马加速,本来便已汇聚成一股无可阻挡的汹涌钢铁洪流,此时向着银术可所在的骑阵的席卷过去,攒动的马头更为密集、翻腾铁蹄更为急促,轰轰雷鸣也似的蹄声一时间压过了战场上喧嚣的喊杀声,于太原城周遭的空间内似也再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这一股气势磅礴的重骑骑阵冲势,很快的便也引起了银术可的注意,他冷眼朝着呼延灼所统领奔腾途径的破阵军重骑那边望去,脸上也不见丝毫惊慌之色,只重重的冷哼一声,并心中暗付道先前得报说萧唐手下确有如此一支人马具装的铁甲重骑,战机恰当时横将杀出,的确也甚难阻挡。
我大金征服得辽朝全境,以收罗得海量军械盔甲,如今也正组便人马俱以重铁兜鍪、具装重铠装备的重甲铁骑,而若论编制兵员、铠甲精良齐备也远胜过这一支重骑,比较军健个人武勇又怎及得过我女真儿郎?虽成军时日不长,西路大军当中也并无那拨选编的重甲铁骑配备可是只以某统领骑军儿郎的手段,还道破不了你南朝的重甲马么!?
银术可心中念罢,也将手中宝刀往前一引,竟也指挥着数千戎卫亲骑向呼延灼那边疾奔而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连环马重骑便要以裹挟带碾碎一切的气势恶狠狠的撞进迎头冲来的金军骑阵。恐怕破阵军重甲铁骑所过处,女真骑兵再是剽悍骁勇,也要如波分浪裂一般在骑阵当中被杀出条豁口,毕竟血肉之躯终究挡不住面前那些借着着战马冲势汇集成一团的铁甲怪兽狂突猛进!
而然戎卫在银术可周围的这些女真骑士也多是金国诸部劲旅当中的菁华。随着统军主将一声喝令,诺大的骑阵顷刻间一分为二,一拨骑士拨转马头向左包抄,另一拨骑手则驱使战马向右迂回,破阵军连环马直冲的兵锋直扑了个空,也只有些许未来得及拨马转向的女真骑兵被重骑冲锋的阵型刮擦到,这才轰然坠马,在群骑的践踏之下登时毙命。
而率领麾下疾驰奔杀的呼延灼不由一惊,女真人中多是能骑善射的好手不足为奇,可是这一支骑阵能够在自己碾压冲锋的阵势面前如此迅速做出反应也当真有些出乎于意料之外。当呼延灼再怒目向右边瞪视过去,就见金军骤然分开的两拨骑阵一侧当中,只距离自己不过数十步之遥的位置有一员金军大将在与他策马侧首而过的当口也冷眼睥睨过来。银术可冷眼乜向宋人重骑阵中那个手绰双鞭的骑将,随即又一打手势,两拨与重骑冲锋阵侧身而过的女真骑兵阵中号角声交迭响起,两旁女真骑手大多擎起骑弓,三拨骑阵正是堪堪摩擦过的当口,如蝗的箭雨便朝着被夹裹在当中的连环马重骑劈头盖脸的射将过去!
虽然连环马重骑马有当身,只露得四蹄悬地,人披重铠,几乎只露着一对眼睛,但此时两军骑阵的距离十分临近,而因银术可麾下统领的这些精锐骑士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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