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玄天混元剑的去势虽疾,多半也只有在趁着敌将不备时暗算伤人方可见得奇效。久经战阵厮杀的吴玠反应不止机敏,他死死注视着不远处那摩尼教贼首的举动,动作比起寻常善使刀的好手,吴玠的身手更是快到了无以复加,包道乙顿觉正袭杀过来的宋军猛将周围有一道光芒暴起,化作阵阵飙风,又听得“铛!!!”的一声清脆的巨响,他运足了浑身力道打出的玄天混元剑便已被生生荡飞,在半空中疾速旋转了几圈,又坠落掉入混战的人群之中!
包道乙兀自震惊愕然时,吴玠的身形又如同鬼魅一般直窜到了他的身前。正当包道乙惊惧的想要继续逃窜躲避却已是来不及了,突然他还听得眼前这员宋军猛将在自己的耳畔轻声说道:“又是一桩战功,也要到手了。。。。。。”
刀芒,暴起。
包道乙的头颅冲天而起,鲜红的血液如喷泉一般从体腔中激溅而出,无首尸首的手脚竟然还扑腾挣扎了几下之后,才又轰然坠倒在了地上。
而吴玠干净利落的一甩钢刀,刀锋上包道乙的鲜血登时匝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随即吴玠于厮杀惨烈的乱战之中竟然闲庭信步,上前薅住坠在地上的包道乙首级头发,在自己的腰带上打了个结绑住了,吴玠再回头张望时,就见自己的兄弟吴璘率领所部兵卒几乎也将周围的反军杀散了,正要前来与他会师在一处。
突然间在帮源洞一隅的谷道间连绵不绝的破空声再度响起,千余支锋利的箭矢掠空射出,交织成一片密集的箭雨,夹杂着刺耳的尖啸声射向从另侧山道杀出,也正要结成阵势誓死要将官军阻截住的摩尼教众,大批教徒的身子被多支利箭射穿,扑倒在地,而那一侧的官军只施射了一轮箭雨过后,便又急不可待的向前掩杀过去,攻势显得十分急躁。
吴玠的眉头微微一蹙,也立刻向刚奔至他身前的吴璘问道:“你可晓得那一路杀将进来的部曲,又是哪个同僚统领的?”
吴璘见说回道:“似乎是总领湟州番兵将兼知临宗寨主,今番征剿摩尼教的战事之中,被调任至鄜延路刘延庆刘总管为先锋部的王渊麾下兵马。”
吴玠听闻原来是那个当年自己追随萧唐参与宋夏国战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却是被萧唐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通,当时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的王渊,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旋即与吴璘按部就班的收拢麾下兵马,继续向帮源洞秘径深处挺进搜索反军巢穴。。。。。。
在另一侧统领麾下兵马的王渊却显得格外的兴奋,他当然十分清楚若是能生擒活拿住方腊这个占据八州二十五县,甚至险些割据江南半壁江山而与朝廷对持的反贼寇首是何等莫大的攻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在这个时候心中也不禁暗念道:刘总管提拔我做得先锋剿贼,如今直捣反贼巢穴,生擒活拿住方腊这厮的天大战功,可决计不能拱手让人!
王渊思付罢了,立刻又耀武扬威的大声喝令道:“进军!进军!教麾下弟兄们尽数压将上前去,务必要生擒贼首方腊!延误军机的,必然严惩不贷!”
。。。。。。。。。。。。。。。。。。。。。。
帮源洞中,杀的横遍野,流血成渠,距离步步挺进的吴玠、吴璘、王渊等西军诸部兵马仅有一两里路程的山间峡谷,王寅骑乘的座下那匹登山渡水,如行平地的宝马良驹转山飞疾奔而至,方才他使尽浑身解数率众拦截层层逼近的宋军,虽然将长枪使得神出鬼没、万夫莫挡,也接连搠杀了两三个宋军军将,但是只以他虽然他武艺高强,也实难抵挡成群的西军精锐一并涌杀,身上又挂了两三处伤痕,王寅也只得催马退避,暂作歇息,同时前来看觑主公方腊这边的情况。
摩尼教中的步军猛将邓元觉,也已厮杀的力乏疲惫,身上的僧袍溅满血污,已经分不清是从他伤口中留出的还是溅染上敌人的鲜血。邓元觉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隐隐的听见喊杀声在山谷四周回荡着,竟已能闻得“活捉贼首方腊!”、“活捉贼首方腊!”的呐喊声,邓元觉狠狠的一咬牙,又绰起禅杖猛的要站起身子来,脚下却不禁一个踉跄,又轰然坐到在了地上。。。。。。
至于方天定面色阴狠,与他麾下二十四将里面仅存的张韬身上也挂着数处伤痕,如今腹背受敌,他们二人注视着山谷间横七竖八躺着一片片伤重的摩尼教众,也是无计可施。。。。。。
摩尼教中另外一员首领人物司行方浑身也如血葫芦也似,方才他率部与教中几个头领轮番在帮源洞附近的山径间死命拦截合围剿杀过来的宋军,一时间虽然血战不退,也是难敌宋军的阵阵猛攻。若非是有教主另外一员心腹杜微在暗处以飞刀助阵,射杀了当时带队的一个宋军指挥使,司行方当时恐怕也要被拦截包围,而陷入宋军阵中遭乱刃所杀。。。。。。
“圣公!圣公何在!?直娘贼,宋军攻势忒过猛烈,弟兄们抵敌不住,好歹山谷各处仍有教中兵马各自为战,现在也只得集结所有人手,冲杀出去,方才有一线生机!圣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处也决计再留不得,我便是舍下这条性命在此,也必要保恁冲杀突围出去!”
司行方厉声大吼,本来性情急躁的他此时更是心急如焚,他与杜微所过之处,前方大批调息养伤的摩尼教众也迅速退避开来,为两人让出一条道路。
然而当司行方转过山坳,正觑见方腊时面色也不住一滞,他看见跪坐在方腊身旁的方金芝在这个时候也全无平素灵巧精怪的模样,她俏脸上的泪痕未干,只是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而一语不发。
至于方腊本人,他面色惨然,如老僧入定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山壁,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也全然没有以往统领摩尼教众指点江山那般的威风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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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4章 终前托孤,谁能保住我的家人?()
“逃?如今还能逃到何处去?如今宋军稳操胜券,不取我性命誓不罢休,无论我逃往何处,皆是天罗地网,也只能累害得无数教中兄弟因我而亡。。。到底是我低估了边庭西军的实力,原来宋廷仍是气数未尽,然而宋朝一日不亡,死得就必然是我方腊啊。。。。。。”
方腊听得司行方呼唤,却是惨然一叹,又长声说罢。在旁的方金芝听了眼中豆大的泪珠又不禁夺眶而出,也连忙说道:“阿爹休恁的说!如今既然尚未被官兵擒住,我等便还有指望!”
眼见自己的女儿悲恸,方腊探出手来轻抚方金芝的头发,又喟然说道:“我苦命的孩儿,本来我不过是雇工出身,全因宋廷昏聩腐坏,任由着贪官恶吏欺诈江南诸地百姓,阿爹以为造反事成,也能教孩儿你得个金枝玉叶的身份,可是如今看来,却是阿爹连累了你啊。。。。。。”
现在膝下除了方天定与方金芝这一儿一女,方腊另外两子方书、方亳,以及邵氏于歙州、睦州失陷的战事之中为宋军所擒,其它的同族宗亲里面,方七佛在攻打秀州事败的战事中已然战死,年事已高的汪公老佛病故,就连自己的亲妹子方百花在率部节节败退的逃亡路途中被被官军截杀,也在乱战过后不知所踪。。。。。。
如今既然诸路西军精锐合围,已杀进了帮源洞的秘径,方腊几乎已经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既然做的是舍得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的造反大事,方腊自然也有若是事败后遭朝廷酷刑诛杀的心理准备。只是如今他唯一的期望,就是能留有自己的骨血避过劫难,以延续方家的血脉。
可是自己毕竟做得是造反这等大逆之罪,起义失败过后,朝廷也必然会网罗密布,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搜捕捉得与自己沾亲带故的所有族人一并处刑诛杀。方腊自知大限将至,届时又有谁能保得住自己儿女的性命安全?
此时邓元觉、王寅、方天定、张韬等人也尽皆前来看觑方腊。而司行方听教主如今自堕威风只怕已是心存死志,他狠狠的一跺足,又急声说道:“圣公!就算是眼下形势万般的危急,可是咱们众兄弟追随恁抗拒宋廷暴政,要做改朝换代的大业,就算是死,咱们兄弟也要赶在圣公之前力战赴难!
教中兄弟奉恁为尊,一并要干成大事,哪个又是贪生怕死的?咱们收拢各处兵马,也仍有与宋军那些厮鸟一战,而圣公却在此搭缠,遮莫却要引颈受戮不成!?”
方腊见说沉吟片刻,终于还是抬起了头来,又道:“我等教门兄弟,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咱们不甘受朝廷奸厮狗官欺凌摆布,既然揭竿而起,自也有慷慨就义的觉悟,如今既然尚有一战的余地,就算是死,自然也要站着死!只不过。。。。。。”
话说到这,方腊的目光有不禁向方天定、方金芝觑将过去,他也十分清楚如今双方战力相差悬殊,而且官军合围已成压制之势,死地求生,说来轻巧,可是收拢残存教众突围只怕也是九死一生。
倘若自己终将不敌官军围剿,方腊又怎会情愿教方天定与方金芝这对儿女随着自己一并去死?
方腊的眼神又飘向了满脸焦急之色的邓元觉、王寅等教中的心腹,他当然也很清楚眼前这宝光如来与啸山君,论身手在摩尼教中诸多好手里面也都是数一数二的奢遮猛将,只不过在两军对垒,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个人的武艺修为所能起到的助力实在有限。如今教门之中诸如陈箍桶、方肥等也仍有些能带兵打仗的坛主、护法指挥教众拼死抵挡外面宋军的剿杀,似邓元觉、王寅这等猛将,留在自己身边最多也只能死命抵挡住几拨宋军的围攻,却能否有其它的用处,而保护得自己的儿女周全?
分析如今的局势,方腊深知现在四面合围前来征剿的宋军注意力势必都会集中在自己身上,残存的摩尼教众,更是官军要重点剿除的目标。然而帮源洞周遭山势复杂,如果托付一身本事过人的邓元觉、王寅等人护卫着方天定与方金芝,攀藤揽葛的寻觅山中偏僻路径潜行出逃的话。。。。。。只要自己率领残存的教众吸引住官军的追剿,也未尝不能教他们侥幸逃脱。
当然如果自己能够率众杀出重围最好,只可惜机会渺茫,方腊心想将方天定与方金芝留在自己身边反而更加凶险,不如嘱咐邓元觉、王寅等死命守护住自己儿女,一路与诸路围剿的禁军厮杀突围,一路则翻山越岭躲避官军搜捕出逃。能逃出一个,便算一个。
可是就算能够教方天定、方金芝逃脱得去,他们又将投身何处才能幸免于难?
身为造反寇首的宗亲家属,面对官府的层层搜捕,天地虽大,却已无立锥之地。寻常啸聚山林的绿林强寇断不可靠,至于其它暂且能够得以保存的摩尼教据点。。。。。。方腊忽的又想到了有个名为钟相的人物,他同样在洞庭湖一带利用宣扬摩尼教义拉拢民众,可是自己率领江南诸地大多摩尼教众揭竿而起之后,那钟相反而一反常态的偃旗息鼓,似乎刻意要与方腊所部教众划清界限。
钟相那厮隔岸观火,只怕早已认定我造反成不得事,想必也是打算有朝一日我等若是早官军围剿覆灭过后,他再暗自经营发展段时日,届时江南摩尼教众的首领人物,岂不会被他取而代之?我若失势遇难,而教那钟相再暗中借着摩尼教的名目做大时,又怎能容得我方家的遗孤遗女?
方腊心中正念时,忽的他却想到了当初自己与萧唐于杭州会谈时,虽然当时彼此言语间也是争强好胜,可是那与自己的确也是同为一南一北另一支反抗朝廷的反军首领,如今甚至还已经率麾下精兵悍将杀溃了前往京东路征剿大军的绿林数山共主所说的言语:“。。。。。。承蒙教主金口玉言,承诺万一我等不敌官军时肯做照应,我也是恁般说法。。。倘若贵教难以抵挡前来征讨的朝廷大军时,方教主亲眷也尽可投到北地来寻我庇护。。。。。。”
想起当日反是自己以为萧唐器量不够,不敢挥军广占军州县镇与己方摩尼教众南北呼应,可是如今看来。。。。。。方腊这才发觉反倒是自己对于时局的发展不及那萧唐深思熟虑。心中虽有悔意可也是晚了,方腊心中一时间虽踌躇不决,可是他也明白如今自己的儿女就算暂时逃脱,将来面对朝廷官府的搜捕也再无立足之地,除了萧唐那一路同样兴兵反抗朝廷的绿林势力,也再没有谁能对犯了谋反大罪的寇首儿女提供庇护。
念及至此,方腊又长叹了一声,并暗付道:除此这一条路之外,我还有的选么?
1375章 宝光如来、啸山君,摩尼教余部()
“阿爹!恁是发了失心疯不成,为何要说恁般丧气的言语?萧唐那厮,杀败了前往京东路的征讨官军,反倒只顾来看咱们的笑话,那厮们不发救兵,孩儿直恨不得立刻寻那萧唐把账算个明白,待我等杀出重围,集结教门兄弟东山再起,寻萧唐那伙自有话说,恁却是何故要发遣孩儿与恁在此分离,反要去投萧唐那厮安身!?”
“不,阿爹,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如今恁般处境之下,又怎能教孩儿与兄长舍恁去了?”
方腊刚将自己的打算向方天定与方金芝说得分明,就见他这一儿一女各自表达强烈的反对。而方腊踌躇片刻之后,先是又温声安抚方金芝一番,旋即转过身来,竟然抡起手臂,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方天定的脸上。饶是方天定有些本事,可是万没料到这般险境下他的父亲会忿而掌掴自己,当即方天定半边脸被扇得红肿起来,口中几颗牙齿松动,当即被打懵了的方天定怔然望向方腊,不知该作何言语。
“愚儿!为父也是宠溺你惯了,如今竟还恁般幼稚!将来没有我的倚仗,你还恁般使气任性,不止是你,也要连累得你亲妹子枉遭杀身之祸!”
方腊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忿怒之色,并指着方天定破口痛骂,也教这拿捏人情世故、思虑时局形势的儿子必须明明白白的认清眼下的处境。
其实除了年轻气盛,而显得格外毛躁的方天定之外,在场邓元觉、王寅等一众教众头领大多也都很清楚萧唐统领的诸路反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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