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将杀蔡相公,是因为他若是不死,临夏城中所有将士的性命只怕皆要受他牵连而被夏军所杀,城中辎重粮草尽失而叫夏贼占得先机,我军的部署也将会彻底打乱,战争再磨耗下去,还不知有多少军中健儿要饮恨疆场。。。。。。而未将杀裴统制,却是因为我知道他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直人,我以下犯上,擅杀官家派来的朝廷命官一事或早或晚都要从裴统制口中传出,所以我杀了他,这也的确只是为了我自己。”
殷红的血珠正顺着吴玠的脸庞滑落,他静静的凝视着萧唐,忽然又说道:“然而如今不管是城中所有袍泽同僚,还是未将的性命,就全要交托到萧节帅恁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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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4章 不是好人,却是个好将军()
萧唐与吴玠彼此相互对视,一时间虽然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住了,可是蚁群似的夏国军队仍旧汹涌的攀上城头,倏忽间一架架云梯又已经架在了距离萧唐等人不远处的墙头上,数百名口衔钢刀的夏国悍卒攀上城头,立刻与死守城墙的宋军开始进行惨烈的搏杀!
“蔡相公?萧节帅?裴统制又在何处!?”
这个时候,有数队宋军将士冲过呛人遮眼的烟尘,纵翻过残垣瓦砾,他们也很清楚现在形势危急,也须有主将上官立刻前来主持大局,否则渐渐如散沙一般的宋军将士定然不可能抵挡住夏国军队的猛烈攻势。
萧唐忽然高声喝道:“蔡相公、裴统制已被夏贼所杀,汴京禁军诸部尽听我号令行事,西军三营将士则由吴指挥使代为指挥,诸部死守城池,决计不能教夏贼打破城池!!”
听萧唐高声喊罢,在一旁花荣手中有意无意对准吴玠的强弓箭簇也忽然移开,并将一名刚攀上城头的夏国士卒射了个一箭穿心!而面色看似沉稳镇定的吴玠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方才形势紧急,他不止是为了能够守住临夏城,也是为了自己而连杀蔡鞗、裴忠等人,按说萧唐撞破了他的行径,便是依法将他就地格杀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听萧唐大声喝令之后,吴玠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而对于萧唐而言,如今军情紧急凶险,眼下也容不得他依国法军规教吴玠授首伏诛。擅杀命官与同僚,吴玠的这些行径不止绝称不上光明正大,手段也忒过毒辣狠毒,可是萧唐很清楚吴玠为甚么会突下杀手了结掉蔡鞗,至于他的上官裴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吴玠立刻意识到那个藏不住心事的粗直汉子会使得他的行迹败露,便毫不犹豫的除了自己的同僚战友灭口,的确也是个杀伐果断的狠人。
然而吴玠似乎也很清楚依现在的形势看来,萧唐应该不会动手除掉自己,他也愿意取信于萧唐,决定把自己的气运都押在萧唐对自己的态度上。
虽然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萧唐自然也不可能与吴玠这等人物推心置腹。于情于理,萧唐也应该为裴忠以及为吴玠所杀的西军将士讨个公道。可是正史中有许多事情却无法只以纯粹的公正去判定,当年霍去病在汉武大帝,以群臣侍卫的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一箭射杀了当朝重臣九卿之一,同样屡次大破匈奴的将军李敢;而李敢的父亲飞将军李广也曾因私怨而擅杀霸陵尉,如果那时的汉武大帝刘彻秉公处理,恐怕大汉朝就要少个封狼居胥,驱戎狄建不世之功的冠军侯,以及那个匈奴大小七十战,被谓之汉之边将无出其右者的飞将军。。。同理如果萧唐现在依例秉公处死吴玠,那么在金军南侵之际也将会少了一个保全蜀地,辅宁国家的世之名将了。。。。。。
让萧唐感到十分为难的原因还有一个,他忽然想到若是教裴忠这等人物知晓自己在官场与绿林间双线行事的计划,为了保正不让自己的计划暴露,他又当如何做?
无论如何,萧唐确实也很明白至少现在还不是向吴玠问罪的时候。
“杀!杀!杀!”
攀上城头的夏军越来越多,得过萧唐任命的吴玠也不做片刻停留,他纵身跃步,绰紧手中锋刃上兀自流淌着同僚鲜血的宝刀一记力劈华山,将个抢将上来的夏人官将连盔带头劈成两半!敌人的鲜血又溅了吴玠一脸,那般狰狞凶狠的模样唬得面前几个杀伐惯了的夏国士兵也不由心惊胆战!
就算前方有敌军蜂拥而至,可是吴玠一连劈倒七八人,完全是用以命搏命的打法将面前的敌军生生逼退,虽然与肋下后背被几杆长枪搠中,可是吴玠让然屹立不倒,他忽然又张口暴喝道:“西军儿郎死命向前,誓死守城,绝不后退!!!”
眼见吴玠浴血厮杀的战姿,本来疲惫不堪的守城宋军心中强烈的战意又似是被点燃了,后续的西军士兵,也都不惜以身殉国纷纷随着吴玠向如潮水般用来的夏国兵卒冲去!
“噗噗噗噗噗噗!”听着教人怵目惊心的利器切入肉体的声音不绝于耳,西军将士哪怕命垂一线,也要都用手中的兵器,甚至拳头、牙齿尽可能杀戮眼前能见到的所有敌人!吴玠也当真不愧有名将之才,他一边以不要命的打法冲在最前面,一边十分果断的指挥各部宋军有效压制住了夏国军队的攻势,本来堪堪要占据墙头的夏国军卒被生生撼动了,大批士兵拥挤在城墙边缘接踵摩肩,甚至还有百来人又被硬生生挤下城墙,惊叫着坠落下去!
随之萧唐、花荣、萧嘉穗也率领着无数汴京禁军拼命冲杀过去,对着占据墙头的夏国军队进行第二拨冲击!宋国军健用自己血肉之躯扑将上去,全力挥舞着手中兵刃撞击着夏国的军阵,有一阵惨烈的搏杀之后,本来蜂涌攀上城头的夏国军健开始如潮水一般纷纷从墙头上跌落,还能留在临夏城墙上方的,只剩下许多具血肉模糊的尸首!
经过萧唐与吴玠等官将的舍命厮杀,终于还是击退夏国军队第二波攻势。
城头上方,无数夏国军卒的尸体被抛了下去,而宋军战死的将士尸身则被临夏城中的役夫堆积到了城寨内一处平坦的土地上,那里此时也已经挖了一个硕大的坑,为了避免大量死尸腐烂而带来的瘟疫与传染病,城内军吏也只得匆匆统计过阵亡的将士名单后,便将一具具尸体丢进坑去,再用火把点燃就地焚烧。
此时萧唐也在卸下了上有数道裂痕的铠甲,又脱去满是血污的贴身劲衣,他一屁股坐到在地上正在闭目养神。而身上挂着三四处伤口,浑身也浑如个血葫芦的吴玠却正向萧唐踱步走了过来。
花荣见状立刻蹭的站起身子来,他剑眉倒竖、星目圆睁,死死的注视着吴玠的一举一动;而萧嘉穗脸上警惕之色也愈发明显,他的手向后探,搭在后背背负的宝刀刀柄之上;而许贯忠秀眉紧蹙,他凝视着神情泰然自若的吴玠,心中若有所思。。。。。。
而吴玠却浑若未觉,他径直来到萧唐面前,并施了军礼,又说道:“萧节帅,临夏城中各部所剩的箭矢虽然还有三千余枝,可是滚木檑石确实所剩无几,未将已吩咐下去命人拆除所有可做拆卸的石块圆木,充当滚木擂石。轮班把守城墙,注意夏贼动向的部曲,未将也已经安排妥当了。”
萧唐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过了半响,他才出言说道:“身为将者出入尸山血海,自然不能心慈手软,可是裴统制,还有那几个西军将士。。。。。。他们本来不应该死。”
吴玠听罢,脸色却仍然显得十分镇定,他再左右环视一番,确定在场的尽是萧唐的心腹亲随之后,吴玠这才朝着萧唐跪倒在地,并且恭声说道:“事的确是我做下的,方才那般情形,有的人只有死了才能保住临夏城不失,裴统制为人如何,未将也清楚的很,而我也不甘心只因为杀了该杀之人而束手待毙,反倒被朝廷论罪诛杀。。。。。。未将无话可说,如今听候萧节帅发落便是。”
825章 吴玠献策,第三次攻城()
“吴指挥使,现在你是在与我惺惺作态么?”
萧唐听罢冷哼一声,又道:“倘若你也能杀了我灭口,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呢?”
吴玠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末将虽不是甚么正人,却也并非是浑然不知分寸的残忍好杀之辈。而我也知萧节帅有于边庭建功扬名之心,只是朝中以文扼武壮志难伸。如今蔡相公既已身死,萧节帅不也正可以统率这拨兵马大展拳脚,而不至埋没了本事?未将的性命也全在节帅掌握之中,自然也愿竭心尽力辅助于恁,又怎敢冒犯了萧节帅呢?”
萧唐眼皮一抬,他凝视着吴玠说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为了我而杀了蔡鞗不成?就算那厮言行可恶,可是你暗下里将他与裴统制杀了,这又算甚么英雄手段?”
“英雄手段?”
吴玠听罢却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大摇其头,说道:“世人传颂甚么英雄不吝溢美之词,却很容易以讹传讹,将他们都说成是正气凛然、毒邪不侵的圣人模样。秀色可餐的女子明明唾手可得,但那些‘大英雄’却不能去碰,因为那不是英雄该做的;有些功业,明明有些事耍些手段便能达到目的,可‘大英雄’们也绝不能做,因为那便算不得是个‘英雄’,明知是个死局,‘大英雄’却必须毅然决然的往火坑里跳,因为那样才配让世人翘起大拇指,赞他是个‘英雄’。
可是那种人,除了些沽名钓誉的蠢人之外,能够真正做成大事的又有多少?征战杀伐一将功成万骨枯,欲成大事者也须心狠手辣。未将可不蠢,别人道我是英雄君子也好、奸险小人也罢,可是那些所谓‘大英雄’的丰功伟业,未将却未必做不出来!”
不择手段是人杰,不改初衷是英雄。。。萧唐忽然想起后世武侠巨匠古龙大师曾经写出的这段话语,或许那句话也适合用来诠释吴玠的性情,他一直都十分清楚自己想要甚么,虽然为达目的他不顾及使用任何手段,可是在捍卫华夏气运上吴玠却也不失大节,也使得他的为人秉性与名留青史的记载虽看似有些冲突,却又让萧唐莫名的感觉到十分合理。
萧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他抬起头望着临夏城内的一片血迹斑斑,看着城中尚未熄灭的烟火,周遭的军卒役夫前后忙忙碌碌,如今孤军死守大批粮草辎重,还有敌人大军围攻。。。。。。眼前形势现在仍很凶险,就算自己现在有机会统领一路兵马在宋夏战争中大展身手,就算吴玠等人也肯率领许多将士跟着自己血战,责任感使得萧唐心里沉甸甸的,暂且放下吴玠之事不想,自己又当如何做击退兵临城下的夏国大军?
吴玠的眼力极快,他觑见萧唐沉吟不语,立刻又上前一步,说道:“萧节帅,城中的辎重粮草也绝对不容有失,我军援军也知何时才能合围击退这伙出横山奇袭的夏贼。。。现在临夏城不知还能支撑多久,未将却有一计,或许可解我军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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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临夏城西侧二里地外的夏军营寨中,主将仁多乙哩的脸色已是难着至极,虽然攻城军械相对简陋,可是好歹还有十几具泼喜军的旋风炮助阵攻打那座并不算十分险峻的城池。可是先后两次猛攻宋军却仍然牢牢的镇守在城头,饶是其他两路前来支援的宋军也被他派出伏兵尽数歼灭,可是临夏城内的宋军的士气似乎也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
而在城头下方阵亡的夏国军健的尸首已经堆叠得老高,城中兵力并不甚多的宋军到处奔走,一次次的将己方部族打下城墙去,到了后来仁多乙哩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墙上的敌军将本族儿郎的尸身成批的抛下城头。
攻城一方的士卒在这种强攀城墙的战斗中伤亡最为惨重,仁多乙哩也知道现在自己看似占据上风,实则现在他率领横山诸部奇袭宋军后方,己方兵马也尽在宋国军队覆盖范围之中,倘若其他宋军兵马众多的部队前来驰援,那么他也必然进行战略性的撤退,可是这也就意味着此番截断敌军后勤补给,并伺机捕获宋廷中重臣的军事计划已彻底失败了。
“宋国边庭西军善战之名我自然晓得,而如今城中也有当日率十余劲骑出阵的那等勇将,也的确都不容小觑,可是现在他们也只能勉强自保。。。。。。”
仁多乙哩心中思付,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不可能就放弃。难道还让麾下这些历经辛苦在横山中隐匿潜行近一个月的党项健儿,再翻山越岭的退回去不成?那么自己还有甚么颜面回去向察哥宁令复命?
仁多乙哩越想越是焦躁,他忽然走出帐外,不住的打量着前面那座仍有袅袅硝烟升起的临夏城。仁多乙哩此时心中又发狠念道:我军也在此久耗不得了,便是再丢下数千具儿郎的尸首,下一番猛攻也必然要打破这座鸟城子!
忽然有阵马蹄声起,有个党项骑士鬼魅一般驶到兽毡大帐前面。那骑士翻身下方,立刻向仁多乙哩报道:“将军,有一支宋军兵马出了北门,正奔着嗣武城的方向逃去!”
仁多乙哩闻言双目登时一亮,他忙又问道:“你可觑清了?逃出城子的有多少兵马?”
那党项骑士回道:“出城的不过千余上下的人马,而且那众宋军只顾护着着几辆厢车北逃,却也不都是运送辎重的车仗,而似是有甚么宋国大人物撘乘的车子。在临夏城之中,也仍旧有宋军把守。”
仁多乙哩闻言心中想道:当年宋国出帅戍边的还有似范仲淹、章楶那等人物,可是如今这般时节被宋人朝廷派至边庭的,大多都是不知兵事,却能讨得宋国皇帝欢心的弄臣,果然是眼见临夏城形势危急,城中的宋廷重臣骇破了胆,便分兵出逃了么?把守城池的宋军也不过数千人马,如今城内的宋廷大臣都畏死逃了,剩下那些把守城池的宋兵又怎会抱着死战之心顽抗到底?
一念方罢,仁多乙哩拿定了主意,他立刻说道:“好!传我军令下去,教儿郎们整顿歇息一阵后,辰时便再次猛攻,此番务必要打破城池!”
“可是。。。。。。仁多将军,逃亡嗣武城的那拨宋军又当如何?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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