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鹰扬!壮哉大宋!”
西军六营之中,与姚平仲关系较为亲近的秦指挥使蹿上辆太平车子大喝一声,他手中长刀劈空斩落,凄厉的刀芒直朝着个党项牧民卷去。那夏骑慌忙举起手中小盾招架,锵然一声巨响,他所持的盾牌竟然被秦指挥使的长刀硬生生从中劈裂,长刀去势犹疾,还顺势剁入那党项族民的左肩,几乎将他整个左肩都卸了下来!
腥热的鲜血溅了一脸,愈发狂暴的秦指挥使眼前霎时一片血红。他再昂首怒吼一声,挥刀又狠狠向前直戳。在刀刃刺进后面另一个党项骑手的腹部之后,秦指挥使执住长刀的双手陡然发力,顷刻间便将那人的肚子剖开个足有海碗口大的血洞,几截滴血还散发的热气的肠子从血洞中被拖出来,缠绞在了锋利的长刀之上,那个夏人骑手歇斯底里的惨嚎着,旋即也直挺挺的坠落下马,滚到一旁。
秦指挥使刚猛挥一刀,甩落了刀刃上的鲜血与搭挂着的肠子,几支利箭便已经夹杂着凄厉的呼啸声旋即而至!秦指挥使的身子猛然一顿,几支插在他身上的利箭兀自颤抖个不停,他口中也不断浸出血沫。
老子一生杀人无算,先是与几个弟兄做没本生意。幸得西军中焦相公看重,让老子投军入伍,还了个清白身子,死在我刀下的夏人不计其数,便是在此战死,也是赚了
秦指挥使一念方罢,他转头朝个正向他急奔过来的都头官大嘴一咧,说道:“胡老六你个瓜怂,教你麾下的弟兄们顶上去”说罢他的身躯也颓然坠落,扑倒在地,战死沙场!
虽然西军儿郎的伤亡在逐渐增加,可是伴随着每一个战士的壮烈牺牲,都有更多党项羌人陪葬。本欲踏平眼前这拨宋军的党项骑手惊然发现这拨宋军部曲端的悍猛善战,而且这几支夏人部族也曾得夏国官府征召参与过宋夏间的几次战争,是以他们在与做生死搏杀时,听这些宋军军健口中喊出的粗言俚语竟也格外的熟悉。
在不远处驾马徘徊的党项头人咩讹麻一时间进退维谷,将其余人马也尽数押上?虽算能踏平眼前这支宋军部队,恐怕自己部族的战士也要折损大半,只为拼下这场惨胜而使得自己的部落战力大减,这又是否值得?
只是正当咩讹麻左右危难之际,他却浑然不知前方惨烈的战阵一侧,有员宋将也登上了辆太平车子,那人挽弓搭箭,将一支锋尖冰寒的狼牙箭绰于弦上,并将咩讹麻觑个分明。
弦放,箭发!
破风呼啸的利箭向咩讹麻激射过去,咩讹麻惊觉闪避,他胯下疾驰的战马又猛然向前一跃,但听箭簇铮鸣声再度响起,又一支利箭便似早已料定了咩讹麻驱骑奔走的方向,直直射穿了他的胸肋!
“噗!”的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咩讹麻还没来得及瞧清取他性命的宋将到底生得如何相貌,便已经坠马落地!前阵厮杀的党项骑众眼见硬攻不成,也开始策骑纷纷向后撤去,而后阵的夏人骑兵眼见主将身死,也都不愿再与眼前那支难以招惹的宋军部队再做生死厮杀,也纷纷调转马头,撤离此处。
太平车之上,姚平仲缓缓放下手中长弓,他冷哼一声,心中暗付道: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顺利,今日杀得你们这些夏狗只是小样,待你这厮们不觉踏入我军埋伏,才是大样!
打算经过宋军阵势左侧,向太原府方向杀将过去的党项骑众又折返了回去,战局似乎又回到了原点。萧唐所统率的宋军,就如同一只雄踞的猛虎,虽然周围有几只野豺不断挑衅,并且做出试探性的进攻,可是这只猛虎既不暴躁也不主动出击,只有在野豺打算从它身侧溜过去时,猛虎才会猛然一爪子拍出将那只野豺拍飞。只不过其他聚集成一团的野豺甚多,截止到目前位置,这只猛虎也并没有对那些野兽造成致命的伤害。
与此同时,党项诸部之中,野乱魁面上神色也愈发阴狠起来,他知道双方只按兵力比较,当然也可以在此处与这支宋人军队决一死战。可是敌方军卒大多也都骁勇善战,反观与自己做得一路的这些党项诸部的头人,他们可都不想在此使得自己部落的族民折损大半。何况舍弃轻骑机动性极强的优势,而从正面投入全部兵力莽撞的冲击敌阵,这可不是游牧轻骑该用的战法。
于是乎,党项诸部骑众再次向后方撤离。
野乱魁与其他几个党项头人统率族民并没有向西北面宋夏边境撤离,动向看似是打算绕过狐偃山,从另个方向朝太原府周遭的县镇奔去。期间党项骑众还时不时等候萧唐率领宋军前来追赶,时不时还要派出数队骑射搅扰宋军两翼。他们占尽了机动性强的优势,就是要宋军看得着却又打不着,等到党项骑众迂回绕过宋军直扑各处庄镇,那么这些本来要靖平本国地方的官军,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入境劫掠的异族挥起屠刀,屠戮自己的同胞百姓。
而到了那个时候,寻常宋军主帅应该已经渐渐焦躁心灼,当他们慢慢不能冷静理智的指挥麾下部曲,而致使军队开始因妄动而开始混乱的时候,便是党项骑众向宋军发动致命攻击的最好时机。
可是接近半月的时间下来,萧唐所统率的部队看似真的是亦步亦趋,只能按着党项诸部驱骑行进的方向行军追赶。下意识的,野乱魁脑中弄也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现在到底是这些宋狗只能被我部牵着鼻子走,还是说那厮们早有所图,反倒是要设计我围堵我部人马?
刚刚若有所觉的野乱魁与其他党项头人刚率部抵制狐偃山南麓不久,萧唐率领部曲追赶,正处于夏人诸部西侧的位置,而此时在东边山坳后侧,却忽然响起阵嘹亮的歌声,似有千万虎狼嘶吼,豪壮军歌朗朗,似要直冲云霄:“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水倒流,从教西去作恩波!”
775章 天生神将,援军的主帅()
雄壮浑厚的军歌似有上万名壮士正在齐声高唱,直似要撼得这狐偃山也要微微颤抖。歌声也似是有魔力一般,夏人诸部的牧民听了大多脸色立变,惶恐的情绪正在他们中间蔓延开来,而就在这时南侧嘹亮的歌声也蓦然响起,与狐偃山东侧兵马高歌的声音此起彼伏:“马尾胡琴随汉车,曲声犹自怨单于。弯弓莫射云中雁,归雁如今不记书”
萧唐三军阵中,姚平仲与他麾下剩余的一千六百多名军健竟然也开口高呼,歌声与东、南两侧的兵马遥相呼应,愈发响亮起来:“旗队浑如锦绣堆,银装背嵬打。先教净扫安西路,待向河源饮马来,灵武西凉不用围,蕃家总待纳王师。城中半是关西种,犹有当时轧吃儿”
这首军歌鲁智深也会唱,韩世忠也会唱,正是由于梦溪笔谈的作者沈括所创的凯歌,在边庭为西军将士广为传唱。此处雄壮的军歌经数万人在齐声高唱,说明西军又有大批开赴至河东路太原府,并在此设好埋伏要全歼了夏人诸部!
如果似原著中田虎、王庆,正史中张迪、王则那般造反生乱,各路州府军司大多只贪图权柄富贵,姿意猺剥军粮、杀良冒功,反而纵兵掳掠、骚扰地方,将许多赤子迫逼从贼。而致使贼势渐大,国家蛀虫惧罪,只得欺上瞒下遮掩罪责,致使田虎等绿林枭雄割据一方、养成气候时朝廷才知道造反的乱贼早已割地自立。
可是有数万夏国弓马骑射入境寇钞烧杀又是甚么概念?这种要紧的大事按过追责,地方军司州府官反倒要尽快向朝廷禀明,出动的大军前来征剿,他们的官位与性命才能有所保障。是以朝廷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有夏贼入境,战争的性质由本国匪盗造反变成了外邦敌酋入侵,是以于边庭职责为抵御夏国的西军大批兵马,也受枢密院的调令,火速开拨至太原府协助萧唐作战。
当日萧唐受到的书信中就曾言明西军部曲距离狐偃山距离不远,统军的主帅在信中也曾说及西夏游牧的作战风格,并谏言说一步步将这些入侵劫掠的夏贼迫进宋军设好的包围中。如今阵势已成,北面是狐偃山陡峭的悬崖峭壁,东、南两个方向是好整以暇的西军兵马,西侧是由萧唐统御的官军,饶是夏人仗着所部皆是骑术精湛的部族牧民,现在他们想轻易甩开官军突出重围,恐怕也只有驱使的马儿都生出一对翅膀来!
这次包围夏人诸部的计划并非是由萧唐、萧嘉穗等人想出来的,他们如今也是按照此番统领西军大队人马来星夜驰援的主帅的建议,率部前来配合西军的合围战法。而在书信之中,只说来援西军达六万之众,并向萧唐说明了合围计划具体的地点,也并没有提及主帅是由西军中哪位宿将担任。如此合围伏击夏人诸部轻骑的安排也甚是妥当,萧唐心中也不由得好奇,援军的主帅,到底又是那个在正史中大放异彩的名将?
此时夏人诸部也已经发觉从东、南两侧向己方兵马步步紧逼过来的宋军,竟然是屡次挫败夏国精锐军队的宋国西军人马,惊慌的骑众之中立刻一阵骚动。野乱魁策马游走,在阵中怒骂道:“不要慌!便是宋军势大,未尝不能冲杀出去!还没厮杀便先被敌势所迫,难不成你这厮们还真就打算引颈受戮了么!?”
正当野乱魁试图安抚党项诸部的族民时候,忽然有个头人驾马疾驰到他身边,那头人面带惊惧仓惶之色,并向南侧竖起的宋军旌旗一指,对野乱魁惊慌说道:“野乱魁头人,你瞧!”
忿怒的野乱魁朝那边望将过去,觑清旌旗上的字号时竟也脸色大变,甚至险些跌将下马去,他口中惊呼道:“天生神将!来的竟然是他!”
而在西侧的萧唐所部宋军那边,早有一队西军将士催马疾行,前去与萧唐汇合。为首的将官催马奔至中阵,在觑见萧唐之后立刻翻身下马,并向萧唐拱手说道:“萧任侠,好久未见,不期竟然能在此得以重逢!”
原来那员西军将官,正是时任泾原路通安寨兵马监押,数年前曾随小种经略相公至京师公干,与杨志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曲端。萧唐也朝他拱手还礼,笑道:“曲押监,此番倒有机缘能与你并肩作战,小种相公可还安好?”
听萧唐说及种师中,在旁的姚平仲嘴角不由得一撇,而曲端则笑道:“老小种经略相公奉旨调度兵马于横山数堡排开阵势,虽然诸事繁杂,身子自然无碍。折彦野、折彦质哥俩也统率兵马于南侧,待三军合围进攻,将那干夏狗扫荡尽了之后,折氏兄弟也自会来与萧任侠恁叙旧。”
不得不说曲端的性子倒与姚平仲有些类似,只不过他眼里更揉不得沙子,对于不待见的人,命中易犯小人的曲端更是不给对方半点好脸子。可是前番虽然差点与关胜、花荣等人动手,当时也并没把蒙官家宠信曾才得以上位的萧唐放在眼里,但是在汴京禁军校场双方比试身手,刚愎性烈的曲端再是轻慢旁人,倒也的确是服了萧唐一身过人的武艺。
如今萧唐的官职爵位更是水涨船高,他做得一方节度使又是大宋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中的重臣,此番还是镇抚河东路的宋军统帅。曲端虽然性情桀骜,可是此时也不至待萧唐敢有半分无礼之处。
这时就听曲端又冷笑着说道:“那伙夏贼厮鸟,末将也曾听闻有银州巧便寨中的族人。直娘贼,那支部族倒也有些名头,时常得夏国军司征召,与咱们西军儿郎在横山血战。本来以为我大宋正欲调度兵马再次与夏国杀伐,想不到在河东路又撞见这伙腌臜!这倒恁的好,正可在此处全歼了那伙男女,却是那厮们侵我宋境来自寻死路!”
“入境寇钞烧杀的夏人诸部之中,以巧便寨作恶最重,这伙敌酋自然要尽数除了。”
萧唐沉吟说罢,旋即又向曲端问道:“曲押监,这次统率西军驰援河东路的,又是西军之中哪位将军?”
听萧唐问罢,本来服不得人的曲端脸上却分明露出分敬仰之色,他对萧唐说道:“统率数部人马至河东的,也是当年我西军中扬名于危难之时的宿将,并且深受老、小种经略相公的器重,他身经百战杀得夏人亡魂丧胆,也一直是未将愿效法的军中豪杰,在西军中受诸部将士敬重的威望,可一点也不输于萧任侠恁于江湖中的名头”
曲端旋即向萧唐说了统领来援西军主帅的名头,萧唐闻言登时恍然,心中暗付道:来的人竟然是他,西军累代将门甚多,前后薪火相传涌现出许多将才,而现今似曲端、吴玠、折氏兄弟等人都是低阶将官,刘锜、姚平仲等人年纪尚轻,而这员名将在眼下这般时节,声名甚至还要盖过姚古、姚雄、杨可世等宿将,的确也是西军中一员顶梁柱似的人物。
776章 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
萧唐之所以对那个人物十分清楚,是因为曲端说的统率来援西军的主帅,正是时任侍卫亲军马军司都指挥使,鄜延路兵马钤辖的名将刘法。
而诸如曲端等西军中的后起之秀对刘法推崇有加,也是因为在二十六年前当时还不过是鄜延路第三将副将的刘法初次大显身手,就在主帅阵亡,夏军围城而宋军将士士气低迷的险境下临危受命,竟然一举扭转战局,随后又在边塞长期征战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多年峥嵘岁月过去,本来就是大宋最为精锐善战的西军之中也都推崇刘法赞说“时论名将,必以法为首”,如此也能看出刘法在西军诸部之中的地位与影响力。
行伍军旅儿郎,未必似江湖中人那般大多都有个绰号诨名,而刘法却被赞作“天生神将”,如此称谓,却是被其杀怕了的西夏羌人最先叫出来的,正如昔年在北汉便被赞作杨无敌的杨老令公那般,可见刘法戎马倥偬二十余载,震慑得本是大宋死对头的夏国党项诸部羌人又是何等敬畏。
说来刘法之所以在后世声名不显,也完全是因为他的儿子是在南宋时节发动苗刘兵变,而后被宋高宗寸磔而死的刘正彦,就因为这么个坑爹的儿子,也连累得刘法不能在宋史当中立传。可至少在眼下这般时节,那些在宋史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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