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虎!你这个畜生!”眼见杀害自己相公的大仇人现在竟然又要对自己的爱女咄咄相逼,宋贞娘直瞧得胆战心惊。可是贼众人多、寡不敌众,戎卫住一众女眷的庄客已有二十多人在贼众的抢攻下先后毙命,心急如焚的宋贞娘脑袋一阵眩晕,险些晕厥了过去。
也幸好田虎一心只想要生擒掳掠琼英,是以不曾下狠手。而琼英鬓发皆乱,脸色也早已经涨得潮红,和田虎这等凶蛮狠厉的贼寇头领做生死相博,毕竟不同于闲常时受萧唐等人点拨磨练技艺,没有任何临阵经验的琼英心中发慌,她挺戟直刺却戳了个空,田虎见状脸上狰狞之色愈浓,他探出魔爪便向琼英的腰间直抓了过去!
似雪撒琼花般的一道雪白亮光陡起,琼英下意识的使出了招韩存保传授于她的戟錾龙摆尾,戟尖锋刃上的月牙划出一道弧线,反奔着田虎的后脑直砍过去!田虎大惊失色,他慌忙俯首闪避,他的反应倒也是极快,只要稍微迟了片刻,银戟月牙只怕便会剁入他的后颈中!
琼英趁机纵马一跃,又与田虎拉开了几步的距离,惊出一身冷汗的田虎刚缓过神来,旋即他心中忿意与怨气陡生!直娘贼,倒是老子小觑了这个小贱婢!好歹我也是河东绿林盗中成名的人物,若是被这么个半大的小娘们给伤了,老子的脸面只怕也算是丢尽了!!
再不敢大意的田虎刀势愈来愈狠、越来越毒,丝毫不存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一缕鲜血已经从琼英双手虎口渗出,可是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却仍然将银牙紧咬,仍在田虎狠厉的猛攻下拼死抵抗着。
我求大哥哥传授我武艺,就是要为了保护娘亲,再为我爹爹报仇!如今杀我父亲,又要害我母亲的大仇人又在眼前,我又怎么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丝毫不肯退却的琼英心中甚至已经萌生死志,就算要与田虎拼个同归于尽她也再所不惜。然而现在琼英虽然眼见敌不过田虎猛烈的攻势,她却还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待着趁这个大恶人猝不及防而施发飞石的机会。
当时天池秀士传授琼英飞石绝技之时,也曾向她嘱咐道这门绝学不是甚么军中路数,更似是一些江湖中人擅使的暗器手法。若想施展得法也须记得攻其不备,因此除了打飞石之时甩腕抖臂的力道与法门,也时刻觑注意敌人与自己的位置、对方招式间的破绽、自己拿飞石打往何处才能使得敌方不及躲避等事宜。
念及至此,本来初涉战场一颗心紧张的砰砰乱跳的琼英渐渐平静下来,她一边强自抵抗着田虎气势汹汹的攻势,一边用心留意着田虎手上的动作,而她的一只手也缓缓的向马鞍便的锦绣玉囊那边摸了过去。。。。。。
田虎忽然又是一声虎吼,他挥起大刀一轮,但听“铛!!!”的一声清响,琼英绰着的银戟终于脱手飞出!琼英惊呼了声,旋即拨马回身,作势欲逃。
田虎见状立刻催马一跃,旋即又探出手臂,直朝着琼英的纤腰搂了过去,他口中还厉声喝骂道:“小贱婢!现在看你又要往哪里逃!”
现在正是时候!
琼英明眸中似有道精光乍起,她从鞍鞒边绣囊中飞快的取了颗石子,并扭转柳腰,凝霜赛雪的皓腕蓦然一抖,但见手起处,真个似流星掣电,石子去,直教鬼哭神惊!
田虎全神贯注的直要一把将琼英搂过来擒住,他又怎能料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还会这等打飞石的绝学?猝不及防之下,那颗飞石正中田虎面门,登时打得他皮伤肉绽、鲜血迸流!
本来田虎凶蛮惯了,挨了这颗飞石虽然也甚是疼痛,好歹还能忍耐得住,可是骤然涌出的鲜血迷糊住了他的双眼,一时间田虎也没发觉自己是被琼英拿飞石打中。正当他伸手要擦拭掉流到眼中的鲜血时,琼英双手齐探,又掏出两块飞石来,“咻咻!”两声破风声乍起,那两颗飞速袭至的石子几乎在同一时刻击中田虎的眼眶,登时击得他眼眶迸裂,一对招子都险些在巧劲下迸射出来!
田虎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来,他从疾驰的战马上重重的摔落坠地,旋即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挣扎,扬起一大片的尘土。琼英见先后三颗飞石都准确的击中了田虎的要害,她驾马兜了个圈子,又直朝着田虎狂奔了过去!暂时目不视物的田虎躲避不得,琼英胯下狂奔的银鬃马奔至他身前忽然双蹄一扬,旋即又重重踏落了下去!
两声令人心悸的骨骼碎裂声乍起,田虎双膝在马儿的践踏下登时碎裂,剧痛钻心,险些疼得田虎昏死了过去!琼英紧拽缰绳,好不容易教银鬃马止住了步子,她一跃而下,本来美丽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俏脸此时却似挂上了一层寒霜,她一边朝田虎走去,一边又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眼见现在的形势骤然剧变,许多贼人见状大惊失色,正想上前欲搭救田虎。可是田虎本来很快便要生擒住琼英,其他强人都以为好歹也是河东绿林道上的枭雄出手,捉个半大的小姑娘家又能出甚么岔子?是以其余贼众皆蜂涌向山士奇、邬梨、叶清等人那边杀将过去,现在就算有人注意到田虎反而落马坠地,很快便要死于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手中,就算要救田虎,却已然来不及了。
因剧痛而倒在地上抽搐挣扎的田虎眼前虽然一片黑暗,可是他却清晰的听见呛啷啷利剑出鞘的声音,这时的田虎心中才蓦的生出一股恐惧来。老子舍得一身剐要干造反大事,就算是被官府活捉,凌迟活剐了也只得认了。。。。。。可是就算受尽零碎的苦头再死,又怎能教我被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娘们取了性命?就算成事不得,好歹江湖绿林中的汉子也须记得老子是个敢做敢为的狠人,这般死法,岂不是要教我死后也要受绿林中人的鄙夷耻笑!?
想到这些,田虎忽然开口大嚎道:“等等!莫要杀我!小娘子,捉我去见官,可是泼天大的功劳!!”
琼英冷冷的凝视着丑相毕露的田虎,这时脸上却不带一丝慌乱、一点忿怒,她直直静静的望着自己的杀父仇人,过了片刻,琼英才幽幽说道:“爹爹,孩儿为你报雠雪恨,已慰恁在天之灵。。。。。。”
一泓秋水也似的利剑刺出,登时戳进了田虎的喉头。田虎的身子猛然一顿,旋即他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便似是只脖子上被抹了一刀的母鸡一般在地上抽搐扑腾着。直到垂死的挣扎停止,田虎弓着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兀自紧紧捂住脖子,呈现出一副窝囊丑陋的死相。
原来不绝于耳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无论是山士奇、邬梨、叶清,还是宋贞娘、倪氏、邬芳,以及其余河东贼众与邬梨手下的庄客都直愣愣的呆立在当场,他们无不惊愕的向琼英与田虎的尸首这边望将过来。
其中大多人心中都不由想道:祸乱河东时日已久,也算是绿林中成名人物的寇首田虎,竟然会是如此死法!?
771章 战争的性质,已经变了()
此时的萧唐尚不知威胜军铜鞮县那边的变故,入境寇钞的数支党项部族集结,他率领官军人马火速回援,赶赴至太原府以西的狐偃山一带正要与王焕、韩存保所部兵马合军一处,抵御再度打算于河东路北部大肆烧杀劫掠的夏人部落。
异邦游牧部族入境劫掠,与大宋本国内强人侵庄“借粮”的危害自然更为严重。毕竟虽然啸聚为盗的强人虽然比比皆是,哪怕是田虎这等专要造反割据,而故意派贼众纵火烧房屋耕田、逼迫得百姓无活路寻觅只得入伙的,好歹在宋国境内朝廷只要靖平得当,危害的程度好歹也是在可以控制范围之内的,而夏国游牧部族在宋境内祸害一圈拍拍屁股再重返故土,官军大多时候也只能提防,而无法彻底消除这等隐患。
“夏国那些党项部族实则也并没甚么了不得,只不过那厮们打得过就打,敌不过就逃,本就是善骑射而以游牧为主,一旦逃去四面八方皆可逃逸,却是追无可追,若是不能聚而歼之,则顶多伤他皮毛,何况如今观夏贼动向,那伙厮鸟看似是要迂回绕路,不与我军拼死厮杀,只要四处侵州夺县拖垮我部人马。。。。。。”
帅帐之中,与夏军作战经验丰富的姚平仲正向萧唐娓娓说及夏人游牧部族所擅长的战法,还没等萧唐开口时,在旁的呼延灼立即请命说道:“饶是夏贼能骑善射,非是未将夸口,我在汝宁郡费心竭力选练起的三千劲骑也未必会输于那些游牧部落。正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此番既然是要阻截夏人迂回奔袭,末将愿争个头功。”
姚平仲乜了呼延灼一眼,他却摇了摇头,说道:“以往我朝军旅与夏人厮杀时或是倚仗建壁筑垒,或是以步弓卒摆开战阵,就是因我大宋本就缺马,呼延统制统管一州军司却有三千马军,这已远胜寻常州府指挥司禁军马军的配置,可是三千儿郎三千战马,其余各路州府军司马军营所够分配的战马也都是只少不多,满营三百马军却只有一二百匹老瘦弱马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可是党项诸部老少男女皆可骑射,休说是夏军精锐,寻常一个牧民都拥有三四匹甚至五匹马来轮换骑乘,使得其踵败军、绝粮道、迂回打击等长处可以发挥到极致。
呼延统制三千马军中,还有一千甲骑具装的连环重骑,就算冲锋破阵可以与夏军重骑铁鹞子一较长短,可是夏贼轻骑倏往忽来,倘若对方无意与呼延统制麾下重骑正面冲锋又当如何?我大宋每军设的轻骑马军都是为随机待动,须步骑协同,若只是一两个夏人部族便罢,可是如今以银州巧便寨为首的夏贼部族马军众多,呼延统制欲以骑兵制骑兵,只怕反倒要被夏人生生拖垮了。”
“这。。。。。。”呼延灼登时被姚平仲噎得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按说这个大宋开国名将呼延赞的后人热衷骑兵战法,又怎么会不清楚马军重骑轻骑面对各种战争情形时的长处与弊端?只不过兵无常势,呼延灼也只是想争先请战,再临阵根据形势见机行事,又怎料姚平仲也不给他留半点面子,当众便要指摘出呼延灼请战有欠稳妥。
萧唐与姚平仲相处多时,大致也能摸清楚他的脾气秉性,这小子与他看得上的人相处还好,可是执拗劲儿一上来便是童贯那等权贵都不会放在眼里,又何况呼延灼这个外州军司的统制官?毕竟姚平仲与呼延灼也都是为了商议如何剿除尽侵掠河东州县的党项诸部,是以萧唐便轻咳了声,旋即说道:“姚都监所言甚是,不过呼延统制一心为国家效命,其心可嘉,且先思量出个周全之策,你统管的那三千马军也必定能当得大用。”
萧嘉穗闻言也点头称是道:“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前番于太原府杀熊岭关都监虽然斩杀了党项巧便寨,可是其余夏军仗着马战之利仍逃脱了大半。若要标本兼治尽快将其尽数扫荡,现在重中之重是要如何安排兵马拖住诸部夏贼。”
而萧唐又与帅帐中行伍将官与心腹兄弟细议了一番,忽有军吏前来报说邮驿军吏发金牌文书,有要紧军情要报与节帅知晓。萧唐心弦一动,心说宋时驿站事务都是由朝廷枢密院与兵部来统管调度,治下各部司分掌邮驿规约条令、人事调配、递马配备等事宜,快马传递按务必送至的时间又按金牌、银牌和铜牌等级来划分,故而在宋时传递紧急军事情报的方式又俗称做“传金牌。金牌邮驿携军情文书疾至,汴京朝堂或是其他军州必定有十分紧要的军事行动要速来报与他知晓。
萧唐忙接过军吏呈上的文书,拆开了仔细细细读罢,脸上神情也渐渐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外邦贼酋入境寇钞毕竟不同于国境内匪盗作祟生乱,本来朝廷也已准备对夏国用兵,在这般要紧的时候党项诸部至河东路生乱,汴京那边得知此事又怎会无动于衷?”
萧唐沉吟说罢,随即长身而起,对帅帐中一众将官与心腹朗声说道:“如今夏贼合败,能还河东百姓清平安乐一个的世道,也是指日可待了。”
※※※※※※※※※※※※※※※※※
“呜~~~~”
距离狐偃山西侧文水河畔,忽有苍凉的号角声起,随之还有令人心弦震颤的胡笳声与密集擂鼓也似的马蹄声连绵不绝,数队身着党项服饰的游牧民在四处游弋巡视,位于河畔旁不远的一片平地上也支起了几座毛毡大帐。
一阵悠扬激昂的党项民歌在毡帐周围回荡,盘坐在大帐中的几个部落头人也都不由随声附和起来。坐在上首的一个年纪约莫五十上下的头人忽然双掌一拍,歌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向那个部族头人望将过去。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被发跣足,夏人谓之厮乩的卜师弯腰踱进毡帐,他身上带着血迹,散发出一股腥膻的味道,这个卜师手中捧着块烧焦的羊脾骨,并对那个头人说道:“白石天神在上,野乱魁头人,我以跋焦、擗算、咒羊先后做过占卜。。。我们远离故乡时日已久,宋人又有大军挥至,如果还要纠缠厮杀,只怕会有莫大的凶险。。。。。。”
西夏极崇迷信,这般时节大多党项族民笃信机鬼、尚诅咒,遇事问卜,可说是夏国上下的风尚,每逢出兵也要事先问吉凶。而当听得那个卜师说在与宋军交战会招致大凶时,毛毡帐内其他部族的头人在望向那个唤作野乱魁的党项长者,各自神情也都甚是复杂。
阖目沉思的野乱魁又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眸子中似又精光稍显既逝,他冷笑一声,说道:“细母厮乩,你说再动刀兵不吉,可这到底是白石天神的旨意,还是你与各位头人的意思?”
772章 血债血偿,萧唐必须死()
“野乱魁头人,你这话是甚么意思?难道你是说我们几个亵渎白石天神不成?”
毛毡帐中当即有个另有个部族头人蹭的站起身来,对野乱魁怒声喝道。
野乱魁阴测测的一笑,说道:“迯讹埋布,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怕了宋军!当初也是你被那个唤作脱招的移乡子说动,便撺掇咱们几部族民宋境掳掠粮食、衣帛、奴隶,咱们党项儿郎有仇必报,嵬名谅与他的族民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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