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戴宗虽然心里有些埋怨宋江,但是仍费尽心思要搭救他的性命。因为戴宗也十分清楚在浔阳楼上写诗的宋江的确也是被人借题发挥,就是要往死了整他换来自己的前程。否则现在江州周遭地界流传的那首童谣:“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只要是个识字稍动下拆解字的脑筋,任谁都能猜出指得就是山东郓城出身的宋江,这首童谣早前也未曾听闻过,怎么偏生就在宋江遭充军至江州,而又在酒楼上最后写诗的当口流传开来?
无为军的那个在闲通判黄炳时常巴结蔡九知府,他那根黄蜂刺也极擅在乡里害人,此事十有七八也是他从中作祟的吧
再者一念之差,木已成舟。戴宗虽然不愿耽上前途尽毁的凶险,可还是拿定主意全力助晁盖、吴用等人行事救下宋江的性命,既然终究不能与江湖中人脱离干系,莫不如痛快答应助梁山这些头领救下那宋公明。谁知我戴宗日后不会似宋江那般需要江湖同道搭救,此时又怎能教绿林中的好汉给小瞧了?
“戴宗兄弟?”戴宗兀自恍然出神,忽然才发现一直送他来到金沙滩岸前的吴用正招呼自己。
戴宗回过神来,他强打出几分笑意道:“吴学究尽管安心便是,你请来的圣手书生与玉臂匠的确好手艺,料想蔡九那厮也瞧不出甚么破绽来。届时宋押司被押赴至东京汴梁时,可就要瞧你们去尽力搭救了。免得押司在江州牢城营再出甚么差池,我还须早些动身赶回江州才是。”
吴用闻言又向戴宗作揖说道:“戴院长,你与我是至爱相识。而我们弟兄几人之所以能在这梁山泊,也是曾受托得宋押司的福荫,知恩不报,非为人也!虽然小生不愿再教你耽上凶险,可这一切还要凭托戴院长从中斡旋了。”
既然吴用已如此说,戴宗又还能说甚么?他立刻又拍了拍胸膛,说道:“吴学究,你我交情深厚,休恁的见外。何况宋押司既然是一条义气好汉,也值得我尽力相帮。”
拍过胸脯表过态之后,戴宗便匆匆上了木船,由小喽啰掌舵直朝着对岸驶去了。
只不过,吴用到底是个眼尖又好琢磨的人物,他分明瞧见戴宗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勉强,等到乘船的戴宗身影渐渐在水泊中模糊不清后,吴用才又轻轻摇起纶扇,并悠悠说道:“明明是官府胥吏,可是却与绿林中人撇不开干系。指望着能凭托官衙的势要活得富足,却又要与江湖中的草莽推心置腹,只盼着白道上百姓会惧你、黑道上的好汉会敬你戴院长啊戴院长,现在你还没有想明白宋公明到底为甚么丢了押司的差遣,反倒被充军发配至江州么?左右摇摆不定,或早或晚,只怕宋押司的今天,就是你的明日啊”
在吴用看来,公人走的白道而绿林强人走的是黑道,可是偏生有些官门中人就只想处在灰色地带左右逢源,受尽两头的好处。但天底下又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似宋江、戴宗等人虽然在江湖中也有许多知交,可是他们在官门中只不过都是毫不起眼的押司、节级,绿林中固然有人赞他们说是仗义好汉,却不知那所谓的江湖名声对于宋江、戴宗这种在官府与绿林间纠缠不清的人物而言,也会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晁天王劫取生辰纲事发,假设他真的被郓城县衙门给拿住了,可是自诩义气过人的宋江如果真的无动于衷,那么在江湖上他仗义疏财,能为兄弟手足两肋插刀的名声也会变得名不符实;而现在宋江如果在江州真的被判死刑问斩了,光是梁山泊上的头领就算不会寻你戴宗计较,也定会要辄骂你无所作为,害得江湖上的好汉在你那里被坏了性命。一旦绿林草莽与官门王法发生了冲突,你们有些时候也并非是为了江湖义气而义不容辞的去搭救,而只不过是向继续在黑白两道的势力之间游走,就那么不黑不白的厮混下去。
就算侥幸被遮掩过一次两次,可绿林草莽是靠什么混饭吃的?轻则打家劫舍,重则杀官造反!饶是你戴宗在江州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可是似宋江那等人物现在都落得个如此下场,你如今也做下这等欺瞒官府的勾当,待让你不得不去隐瞒的秘密越来越多,又能隐瞒得了几时?
吴用一边寻思着,一边摇头轻叹,虽说他常好做出一副指点江山,背后评道人情世故的模样来,可是待与戴宗话过别,尤其是方才自己又感慨一番之后,心中却又蓦的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待吴用略作沉吟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旋即便对身后的几个小头目说道:“走罢,寨内筵席正隆,正好回去向晁天王复命。”
吴用身后的数十人头领头目应过了后,其中却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头目心中暗付道:少主为何竟能觑清吴用的秉性?他说这吴用心计城府是有,只是他忒过攻于心机,也是个好背地暗中算计,且常自作聪明之人。与他这段相处这段时日看来,少主所言,果然不差。
而心存着这般念头的那个小头目,正是很早以前便由萧唐安排至梁山做眼线,原来汴京艺人出身的绵里针李宗正。
630章 做个巨寇,都是你们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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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大寨中三三两两,捧碗豪饮的筳席之,忽然又传来了一声惊呼,就听有人说道:“糟了!只怕那封书信,反倒要送了戴院长与宋公明的性命!”
喊出这句话的,却是梁山寨中的另一个军师刘敏。【。aiyoushenm】
此时距离戴宗离开梁山泊已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后知后觉的吴用刚若有所察,却被刘敏先行喊出了他计策的破绽。在那一刹那间,吴用也立刻想到了仿蔡京家书回复蔡九的主意中哪里出现了纰漏,他在暗叫不好的同时,心中又冷哼道:计谋不是你这厮设的,你只顾揪我计策里的破绽,当然也能想得出。
又眼见刘敏口中边说,边玩味的朝自己这边打量过来时,一向沉着冷静的吴用胸中似腾的燃起股火气,他虽心中羞恼,可也连忙对晁盖说道:“如今我也想得分明,的确是我一时只顾其前、不顾其后,书中有个老大破绽。”
“小生写的和蔡太师字体一般,语句又不曾差了。请问军师,不知哪一处有破绽?”
被吴用算计诳梁山的圣手书生萧让先是连忙向吴用问道,截止到方才,他与金大坚在晁盖的盛情款待下只能硬着头皮干笑应承,虽然心中有些怨自己jiāo you不慎,只因会写诸家字体便被知交吴用计算而做了草寇。
可是事到如今,梁山这些头领又怎能容得他与金大坚下山再做个良民?当日他们两个被绑山寨时,新投至梁山不久的燕顺、王英那两个直嚷着要取他们二人的心肝下酒吃了,瞧他们那副狰狞凶狠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虚言恫吓。萧让与金大坚都是武艺低微的手艺人,可是山寨中的那些头领,还有自己那损友吴用摆明着是要拉拢他俩为山寨添补一些可用之人,萧让也是个有些心机的人物,他也知道趁对方现在待自己还算和善的时候,也只得借坡下驴,自己与一家老小才能活得安稳
好在执掌梁山的那晁天王看来也不似个穷凶极恶之徒,只要我们肯助他梁山一臂之力,想必他们也不至于为难我等。
这时那玉臂匠金大坚也急忙向吴用问道:“小生雕的玉印,亦无纤毫差错,怎地见得有破绽处?”
吴用微叹口气,又抢在刘敏前面将书信中印的玉箸篆文是翰林蔡京四字,而江州蔡九知府是蔡京庶子,老子给自己的儿子写书信,又怎么会印讳字玉章这般破绽给说了。
如今戴宗已经追赶不,晁盖听了吴用、刘敏二人的谏策之后,忽的站起身来,并朗声说道:“众位兄弟,事不宜迟,我等只得尽快动身,休要误了日期,决计不能让我兄弟被江州的狗官给坏了性命!!”
闲话少叙,正当呼延灼、关胜等将官按萧唐的吩咐回本州军司各自调动兵马,再至汴京汇合的时候。晁盖率领梁山众多头领也一路日夜兼程,抵达江州。
被黄文炳瞧出书信破绽,又被蔡九知府严刑拷打的戴宗与宋江一并所被判处的结党谋反、私通匪寇的罪行。本来被判谋逆罪名的囚徒不必等候回批死刑文书,可以立即就地处斩,也幸好江州府衙黄孔目与戴宗交情颇好,他便以国家忌日、中元佳节皆不可行刑为由,将处斩二人的日期推迟了五日,使得梁山一众人马正好赶在宋江、戴宗被押赴市曹、斩首施行的当口劫了法场,将他们二人给救了下来。
本来在军州要地公然营救死囚十分凶险,当时也幸亏有个脱得赤条条的黑大汉手握两把板斧,一路胡砍乱剁,火杂杂的只顾抡斧shā én。乱战中的晁盖想起戴宗曾说他麾下有个小牢子与宋江最好,是个莽撞的黑大汉,便也大致能猜出那黑汉子便是黑旋风李逵。
只是另一拨忽然杀出,营救宋江的人马中另有个大汉绰着杆镔铁蛇矛在人群中奋疾如飞,他所过之处杀得尸横遍野,被他刺穿戳翻的官军更是不计其数。晁盖见那大汉的武艺竟似远胜过梁山中酆泰等猛将,他又在厮杀中向那大汉高声发问,随即便听那汉子回道:“我乃杜铁矟杜壆,昔日深受公明哥哥大恩,故而今日前来舍命搭救!”
在杜壆、李逵以及梁山一众头领的奋力厮杀下,晁盖率领众人护着宋江、戴宗二人终于杀出了城,并且沿江北逃了五七里的路程,来到一处换做白龙庙的庙宇附近。虽说前面尽是淘淘一派大江,已经没了旱路可走,可是未过多久,江对岸便有张横引着穆弘、穆春带十余个庄客,李俊率领李立、童威、童猛等人与十几个卖盐火家把船摇橹飞也似摇到岸边。
李俊、张横等人接应到晁盖、宋江等一众人马,当即又拽帆摇橹,载了许多人马头领直奔江对岸揭阳镇穆家庄投了过去。一向气性暴烈,又甚是推崇江湖义气的穆弘当即又命庄客排下筵席,管待前去劫江州法场的一众头领。待梁山赶来的许多头领正与在江州地界混迹的李俊、李逵、穆弘等人物相互推杯把盏时,惊魂稍定的宋江脸神情却愈发阴狠起来。
现在宋江还因严刑拷打而教他浑身下疼得咬牙切齿,蔡九知府要逼问他的口供,不止将他拷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宋江又想到自己为了躲过官府严刑而将秽污尿屎全都泼在身假扮痴疯癫狂,他猛然间又是一阵干呕,直恨不得将肚中的酸水都吐个干净。
直娘贼!我他么都在屎里面打滚了,那干狗贼竟然还是不肯放过我!
宋江愈想愈恨,自己固然因为在浔阳楼醉后题诗而悔青了肠子,可是这种事本来就是可大可小,若不是遭小人算计,宋江心说他又岂会遭这等羞辱与折磨!?
我本不愿落草为寇,公门与江湖之间摇摆,也教我一直踌躇不决,叵耐你们那干腌臜狗贼逼我逼得忒甚!忍得一世的鸟气对权贵躬身折腰,到头来不还是要被人算计构陷?与其如此,倒莫不如纠集一伙绿林草莽将那些狗官杀得闻风丧胆,也教我活得有个出豁!
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你这厮们以为我宋江真干不出来么?
631章 萧唐与梁山?李俊的思量()
宋江心里兀自发狠念叨着,晁盖刚刚走到他身前,并坦言说道:“兄弟,你若是肯随我上了梁山,又怎至有今日之苦?”
正当晁盖打算再出言宽慰宋江几句,可是却忽然瞧见平素待人和颜悦色的那个宋江此时表情却阴沉的骇人,使得晁盖也不由得一怔。
这时宋江已然打定主意,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又向穆家庄厅堂中的一众好汉纳拜道:“若无晁盖哥哥与众好汉相救时,和戴院长皆死于非命。今日之恩,深于沧海,这教宋某又如何能报答众位?”
众人闻言一边连忙说道公明哥哥何必恁般客套?一边上前七手八脚的要扶起宋江,只是宋江忽然话头一转,对众人又说道:“可是只恨黄文炳那厮搜根剔齿,几番唆毒要害我与戴院长。这等泼天的冤仇如何不报?宋某恳请众位好汉,再做个天大人情,助我去打了无为军,杀得黄文炳那厮,也好教宋某消了心中无穷之恨!”
无论是梁山派来的头领,还是在江州地界厮混的人物,他们听宋江咬牙切齿的说罢也都愣住了,今日在江州劫法场已经折不少喽啰,现在这般境地还要再去打无为军寻黄文炳报仇,这又要死伤多少人手?
就连一旁神情萎靡的戴宗听宋江说及自己,可是他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现在吏途官路都已休了,他这个神行太保也只得认命。现在戴宗也只想保住一条性命,速速逃出江州了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何必再生事端?只是若论江湖地位,戴宗也深知自己比不得眼前那个连累他不得不落草的宋江,所以一番思量后,他还是选择了缄默不语。
“这。。。。。。”
晁盖也不愿麾下的兄弟在江州地界再耽着被官军围剿的凶险,他眉头紧锁,连忙说道:“兄弟,你心中的恨我自然能够明白,只是我等众人潜入城池,只可使一遍,如何再行得?恐怕那奸贼已有准备,今番不若且回山寨去,再与把守大寨的学究、公孙俩先生从长计议才好。来日方长,待我梁山泊大寨兵强马壮时都来报仇,也未为晚。”
宋江心中狠骂一声,暗付道:江州至山东地界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又要耽搁多久?现在既然有机会将黄文炳那厮碎尸万段,我又怎会放过这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待梁山泊兵强马壮时?那黄文炳都不知道要至哪里发迹去!何况晁盖哥哥,你恁的不精细!偷袭在无为军中盘住的黄文炳固然须冒些凶险,可是连闹两座州城把事做大做绝,似李俊、穆弘、张横这些人物如何还能在江州地界厮混?届时梁山不又平添了许多好汉相助?
宋江连忙摇了摇头,又往晁盖近前走了两步,说道:“晁盖哥哥,若是此时回山去了,恐怕不能够再来!一者山遥路远,二乃江州必然申开明文,各处谨守。料想官军也猜不到我等竟然反要去攻打无为军,只有趁这个机会再潜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