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员紧密合作,就如日后蔡京会力主联金伐辽,若要将权柄紧紧把握在自己手里,除了童贯这等与他地位大致相抵的盟友,蔡京在大宋军中也须有个极有分量的“体己心腹”,才好教蔡京能够更好得权制朝中于文武派系的关系。
扪心自问,其实萧唐也不愿意蔡京重返相位,可是现在这个蔡元长已然返京,而且对于赵佶而言,还是同样极具雅兴的蔡京最能对他的心思,由蔡京重返相位,也能更教那个风流天子穷奢极欲,日子过得更为快活。人力终有限,现在既然蔡京重新权掌朝堂乃是大势所趋,萧唐莫不如暂时通过蔡京之手进一步稳固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否则饶是萧唐晋身朝野,就如当年他还是个遭大名府权贵构陷迫害的东家少主那般,只能任人打压,却又无能为力。
知其雄而守其雌、知其荣而守其辱,朝堂之中的争斗,也的确不同于江湖见的快意豪气,不能撞见奸邪辈、遇到不平事去一刀杀了那般恣意痛快。历朝各代也都有气焰熏天的权奸权霸一时,而就似大明朝时李东阳斗倒刘瑾、徐阶斗倒严嵩等案例,也经过了多年的隐忍与筹谋才能得偿所愿。。。。。。
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虽然说不上是正中下怀,可是听萧唐仔细诉说了他的想法之后,蔡京心想此番筹谋,倒也的确对于他巩固朝中权力有所助力。而他蔡京需要做的,不过是向官家谏言自己认同萧唐整备河东军事的方略,虽然各地帅司、留守司、指挥使虽然关系盘根错节,不知有多少武将打通关节,与朝中各路大员暗通苟合,而整练新军,也不至于牵涉到其他权臣的利益。。。只是这对于萧唐来说,他明明可以倚仗官家的宠信来获取名爵地位,却偏做这般费力也未必讨好的打算。。。。。。他只求于边庭于军功发迹,说到底来,也不过只是个行伍莽夫么?
蔡京想到这里,他又把眼向萧唐乜去,说道:“我大宋重文教、轻武事,贤侄虽然未在东华门唱名,不能以进士之身在朝谋个文职。可是老夫看你颇通文墨,又是心思机敏之人,若得潜心攻读几年,也未尝不能佐政辅国。。。。。。昔年韩忠献公亦曾说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为好男儿,贤侄有报效国家之心,也不必执迷于边庭建功。”
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男儿,可是这等好男儿真到国难之时,能以圣贤教化劝服来犯的敌人放下手中屠刀么?萧唐心中长长一叹,他心中暗付:我又何尝不知在大宋这般时节,文职官员轻视行伍官将的风气实属常事?可是做为戎卫国家的军人再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大多只为升官发财,瞧文官眼色行事,也不难理解金人南下时宋军为何会一溃千里、丧师辱国。
何况我若是取文官之道力图治政救国,现在恐怕也早已与你蔡京等权奸反目成仇。论权谋心机,且先不说我的道行远不及你,如果磨耗到金国南下的时候,就算我侥幸能够权掌朝堂,留给我力挽狂澜的时间,还会剩下多少?
念及至此,萧唐便向蔡京说道:“我大宋不止须有社稷之臣,也须有尽忠报国的统军之将。晚辈才疏学浅,只是在兵言兵,但求以绵薄之力保我大宋国泰民安,以偿心中夙愿,还望太师成全。”
蔡京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他对于萧唐因行伍兵事而十分热忱之事虽颇不以为然,可是也知萧唐的建议对自己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毕竟萧唐还是梁世杰管领的大名府留守司官将出身,蔡京也会将他看做是自己派系的人,何况萧唐又颇受官家看重,是以待蔡京又针对新军部署、选编部曲以及关支军饷等事宜向萧唐商议一番后,终于他又言及萧唐既有一腔报国之心,也愿作提携。
萧唐闻言又向蔡京谢过,正事已了,在萧唐请辞告退之后,蔡京便又吩咐府内的干办去迎萧唐出府。
当蔡京一个人又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他轻抚长髯,心中思量道:泼皮高二之所以能够官居三衙太尉,权掌殿前司,也不过是仗着他是圣上潜邸帮闲出身,胡乱会些踢毬打弹,又是乖巧善佞之人讨得圣上欢心,可说到底我大宋朝堂扬文抑武,只因擢升武臣远比提拔文官仕途用人宽松,才让那泼皮得志,占尽那天大的便宜。我虽时而与高俅来往,也是看在官家的颜面上,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蓬门荜户出生,而又得志忘形的无赖汉,又怎配与我等研经论道多年的朝臣相提并论!?
高俅纵容其养子做尽荒唐事,他自毁名声好教官家只以为他只是个仗着官家隆恩胡弄,却在朝中也掀不起多大风浪的宠臣。。。。。。哼!这些心思老夫又岂能不知?
可是萧唐此子。。。。。。也的确是个品竹调丝、吹弹唱舞的妙人,他能得官家的宠信,不止是圣上喜好他金风玉露楼传出的曲目,听闻官家时常私会的那个花魁行首,本也是萧唐名下乐坊歌伎出身。加以时日,官家对萧唐的恩宠,又岂会比那高俅少了?
何况这萧唐虽然舍近求远,执意要效法那些军旅武夫争些战绩功勋,可是他曾几次统兵征讨作乱的匪寇,立过的功劳并非虚功冒领,听闻童贯与西军中那种师中对他也是赞言有加。反观高俅权掌两司三衙后侵夺军营、以广私第,颠倒着将殿帅府内的将官当做看家护院,汴京军旅担负戎卫国都之责,任由那厮胡弄,虽汴京不至有累卵之危、倒悬之急,万一在京畿路左近有贼人生事,高俅枉为三衙太尉,岂不是置官家与我等朝中大员的安危于不顾?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说那萧唐现在资历浅薄,可是如果他真能顺服于我。。。。。。殿前司不比枢密院,三衙太尉、殿前都指挥使都是武职差遣,按例武将也可做的。萧唐若有统兵御将之能,能够使得汴京常备之师军政废弛的弊端加以修整,现在虽为时尚早,可又焉知有朝一日他不能顶替高俅,做得那三衙太尉?
605章 绿林中的獬豸,朝堂上的獬豸()
蔡京兀自思量时,他见蔡鞗又走进书房中,便对他将自己与萧唐之间方才所言都对他说了,随即又问道:“鞗儿,萧唐此人,你又是如何看待?”
听自己父亲问及萧唐,蔡鞗却显得颇不以为意,他轻哼了声,说道:“孩儿觉得这萧唐虽会能讨官家欣喜,可是听父亲所言,饶是他有些怪才,却也不过只是一介寻常卤莽武夫。此人能为我蔡家所用也好,可是父亲地位崇高显赫,又何必为一个武人多费心思?”
蔡京的目光又在蔡鞗身上扫了一圈,又摇了摇头,并冷哼说道:“枉你平素时常与朝中臣子来往,见地却恁的浅薄!高俅只不过是个会踢得几脚好气毬的弄臣,又是不学无术的泼皮出身,为父又为何时而与其往来?我大宋历来虽都是文贵武贱,可是仗着自己是文官便眼高于顶,不屑与朝内那干莽夫武人来往的,却多是些穷酸腐儒之辈!
苏州设应奉局的朱家父子,也不过都是微贱佃户出身。可是为父如今也要凭他们搜罗奇花异石为官家进奉生辰纲,而使得官家对我蔡家恩宠不减;那童贯当年也不过因他与权宦李宪是同乡,才做得个供奉官,可童贯却又能李子范那般以西北监军起家,如今大权在握,他也是以兵事在朝堂立足,如今便是为父都要让他三分!现在朝中视我如仇寇的宵小仍大有人在,但凡能为蔡家所用的,又岂能因文武之别而倨傲自矜?
单只说那萧唐得圣上宠信,便可以此借机行事,巩固我蔡家于朝廷中的根基。何况就是因那萧唐不经科举,便是官家待他再恩宠,萧唐也须有为父这般的文臣节制,料他也不会像赵挺之、张康国、郑居中。。。。。。还有攸儿那个逆子一般,也为了争权夺势而与为父反目做了对头。既然这萧唐能为我蔡家所用,你却要自矜身份,不顾相关利害不成!?”
听自己的老子劈头一通痛斥,蔡鞗登时点下头来,连称父亲见教的是,确实是孩儿糊涂。蔡京眼见蔡鞗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愤懑的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感觉年迈的自己又老了几岁。
按说蔡京可是从新旧党争那般漫长而又惨烈的政治斗争历练出来的朝臣,比起当年王安石、司马光、欧阳修、吕惠卿、章惇、韩忠彦等诸多政治手腕强硬、权术才识都可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朝廷重量级人物,如今面对朝中群僚的弹劾与声讨,蔡京也多了份安之若泰的从容。无论是体察圣意还是权谋心术,蔡京也自问朝中无人能与他争对,也只能够联合结党来与他这个一代权相对持,却也没有人能在政斗中将他彻底击垮。
而唯一能够让蔡京始终放心不下的,就是毕竟他已入暮年。可蔡氏一门后继还有谁能够撑起得起他的大梁,延续他蔡家在朝中的权势与地位。
蔡京心中年纪自己膝下蔡攸、蔡鯈、蔡翛、蔡绦、蔡鞗、蔡脩、蔡洌У茸铀茫南氲啦特悄孀硬恍ⅲ炔患按戏虬倌曛螅阋财笸颊嵯辔弧?伤什患茫幌靡园②姆畛兄跆止偌一断玻帜艿钡蒙趺创笥茫
除了夭折的次子蔡鯈,蔡京还想到自己那三子蔡翛虽官居保和殿大学士,也多是仗着他这老子的荫福,只是个守成有余、进去不足的;四子蔡绦论才华学识虽然在蔡京子裔之中最为出众,可是若论胸怀城府、工于心计,他也不是个善使权谋手段之人;而蔡脩体弱多病,余下的蔡洌б约笆硬叹拧⒀硬淘痰炔恍ぷ右簿∈侨赫套抛约依献拥氖埔换嵘怼⒆萸橄砝值姆衔铮幢憔叹┐虻悖沟盟庑┳右岵皇窃阢昃┏蒙砭痈呶唬闶峭馇驳街钪莨傺米龈鲋墒遣叹┮彩智宄鹤约汗倘徊换岜怀械恼卸房妫伤庑┎怀善鞯淖铀锬兀
蔡京又冷眼向自己这第五子蔡鞗打量过去,心想:鞗儿固然是于权谋心术上火候尚浅,可他也不似攸儿、翛儿那般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不便将我放在眼里,也不像洌Ф饶前慊煦绾浚恢巴枷砝帧!!!!!N冶疽捕运囊院裢皇撬淙凰蔡止偌一断玻⒁丫鲆榻忧旃餍砼溆谒扇从终且蛭浂胗⒒适医鹬τ褚度朊牛苫楹笾荒苁芊庾龃游迤返逆饴矶嘉荆谑送旧匣鼓苡卸啻蟮慕常
蔡鞗眼见蔡京一对细长的眼睛而定定的凝视着自己,也使得他更是惴惴不敢言语,过了一时片刻之后,蔡京又是一叹,说道:“鞗儿,论学问才识,你虽及不上翛儿与绦儿,为人倒也算机警沉稳,可是你宣和殿待制的官职也无实际差遣,待迎娶过延庆公主之后,更是只能领个驸马都尉的虚衔。。。。。。
驸马身为皇室帝婿说来风光,可是似曾夤、曹晟、邦光。。。还有与官家交好的那小王都尉也都蒙皇室婚配将公主下嫁,可如今又如何?他们在朝中却也都不过是些人轻言微的人物,待你与公主大婚之后,做了驸马在仕途官路上的掣肘反倒会更多。。。鞗儿,为父年事已高,与朝中那干对我蔡家心怀鬼胎的臣子周旋,少不得你们兄弟几个鼎力扶持,你虽瞧不起朝中武人,可趁你迎娶公主前也须你再为蔡家尽一份力,届时恐怕还真须有萧唐这官将帮衬才是。。。。。。”
。。。。。。。。。。。。。。。。
见过了权相蔡京,萧唐又与燕青、许贯忠返回自家府邸之后,按在延福宫时赵佶所言,萧唐也做好准备,待明日一早便赶往皇城垂拱殿参加朝会。
待次日晨时,萧唐已换上一身官服打扮,只不过比起初次上朝时,萧唐现在穿的是绯色朝服,按六品官以上官制挂着玉剑、玉佩。腰系的玉带旁还挂锦制的绶带,还按例依京西南路帅司安抚使巡视督监的差遣,在头上戴着一顶獬豸冠。
只是刚将獬豸冠戴到头上的时候,萧唐也不禁摇头失笑,他心想自己在绿林江湖中暗中行事时,是用这个能辨正邪曲直,象征着勇猛、公正的神兽遮盖住了自己的面容,而如今返至京师又要重登朝堂,他却是将这獬豸神兽顶在了头上。
前些时日,萧唐还做为统领绿林数山的强人大头领面戴着獬豸面具去兴风作浪,而使得京东、河北路的官军人马闻声色变,可是如今他这一头“獬豸”,竟又要大摇大摆的直往皇宫大内而去,再以另外一种方式去与朝中的奸邪佞臣周旋。
606章 搬石砸脚,酸不酸爽?()
待萧唐到了宣德楼核实真身,并进了朝房准备上朝面圣之时,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其它朝臣的注意。饶是王焕、韩存保等挂着节度使虚衔的汴京官场中不须至内城上朝,其它朝堂臣子无论与萧唐远近的,大多都上前与他拱手见礼。
毕竟在汴京中一向名声甚好的萧唐此次于辽东生还之事甚是稀奇,上次因涉及萧唐而在垂拱殿中争议得颇为激烈,还是因为要如何追谥追封萧唐的爵位官职,而这次当事人反倒全须全尾的前来参加朝会,亲身前来瞧自己如何另做封赏,自大宋开国以来,朝堂之中还真没有出现过这等离奇事。
萧唐在向众人还礼的同时,他眼睛余光瞄到在不远处的高俅面沉如水,一对招子中也满是怨毒之色,正死死的凝视着自己。当高俅见到萧唐也注意到他这边时,仍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恨意而重重的冷哼一声,又将长袖狠狠一拂便径直离去了。
见到现在的高俅在公开场合已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敌意,全然无不似他与萧唐谋面时自诩高过对方一头而气定神闲,就如同一只在玩弄老鼠的花猫那般的嘴脸,萧唐渐渐的反而露出一抹笑意,看来高俅老贼的确是急了,也已意识到自己会给他带来的威胁。而高俅在今日如此沉不住气的反应,也意味着他已开始自乱阵脚了。
看来泼皮出身的高俅虽然狡诈,可是在城府心机上,还远不及朝中论权斗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的各派文臣。
到了上朝之时,层层文武两班在垂拱殿内排位站定,赵佶也在群臣山呼万岁声中翩翩踱到龙椅坐定,而垂拱殿中的职司官也大声说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职司官话音方落,班部丛中便又吏部官员上折请旨,出班奏说武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