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唐翻个白眼,正要重新再耍一路时,萧府内有庄丁前来报道:“不好了少东家!萧义在米仓那边和人滋事斗殴,被官差给拿了!”
“什么?”萧唐停止了手上动作,他惊疑道:萧义为人一向沉稳内敛,怎么可能和人打架生事?再者这官差是不是也来得忒快了些?怎么这么快已将萧义给拿了?
武松见事情紧急,也跟着萧唐急急前去米仓,等他们到了后,就见七八个庄户被打伤在地,农具也损毁了几付。萧唐冲到米仓管事的面前,忙问道:“怎么回事?”
米仓管事的姓张,四五十岁大的年纪,此时他也被打破了额头,捂着头回道:“我等本清点米行农具,却忽然来了十来个泼皮,没由来只说我等偷了他们的东西,劈头盖脸将我等好生辱骂,萧义气不过和那干泼皮争执起来,却偏巧又杀出队衙役,只说萧义寻衅滋事,不由分说便将他抓了起来。”
萧唐见米仓这边伤的都是自家集镇上的人,再听张管事所说,看来这明显就有官府中人故意找茬挑事啊。可自己这集镇何时又招惹到官府了,对方怎么又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张管事继而说道:“少爷,据我所料,想必是通判府事那李家的公子李少华所为。”
萧唐倒是听说过大名府通判府事有个儿子叫做李少华,在大名府是名噪势大的纨绔衙内,可他怎么会无故寻自己的晦气?
张管事又说道:“这李少华借着其父的权势,在大名府涉足赌坊勾栏、米行酒肆的营生欺行霸市、榷货而肥。不但如此,他又与河北东路诸州转运使司各部苟且,漕运北珠私货赚得盆满钵溢。李少华明结官员暗交绿林,自诩‘交朝贵八面见光、纳好汉一呼百应’,官见了官作揖、贼见了贼纳拜,因他八面玲珑,把持着诸多买卖,大名府中人私下皆称他作‘九头虫’。
他插手大名府诸般营生买卖,要向哪户商家立威抬价、搜罗囤货,若有敢反抗叫板的,与那九头虫沟壑一气的衙门官差立刻现身抓人,押到牢狱里好顿毒打。
以往也曾来咱萧家集知会过,而以往和那李少华接触都是由雷总管打理,如今少爷打理集内营生,必是怠慢了那九头虫,这才惹到他登门寻衅呐!”
原来如此,眼下萧唐渐渐夺了总管雷贲的权,那雷贲表面上不闻不问,可他只要有意忽略过这事,就已经够他萧唐焦头烂额的了。
可是那九头虫这公器私用的也太过于嚣张了吧?宋朝各地官府若说黑暗的地方一定是有的,但欺压百姓又怎会如此明目张胆?朝廷监察官员的御史台都是吃干饭的?
就听武松怒道:“大名府衙门是那九头虫开的不成?就算他家是大名府通判,如此欺压商户怎能不引犯众怒?”
张管事摇头叹道:“武师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九头虫据听闻是朝廷内一个位高权重大臣的‘铁埽子’,那大臣不方便的事便由这九头虫来做,大名府上下官员,有哪个敢管他?更遑论不少官吏还巴结九头虫,只盼他多向朝内那位大人物说些好话,自然就受他指使!
我还听传闻凌霄山、苍岩山几路的贼寇都唯他马首是瞻,且先别说官门里他手眼通天,大名府哪家营商富贾若触犯到他,只凭他一句话,那家商户车行在外行商一次,这些贼人便劫掠一次,便是杀上门去屠人满门,恐怕那些匪寇也做得出来!
九头虫既然在这黑白两道都如此权势熏天,还有哪个敢告他?”
铁埽子是宋代的俗语,和后世的白手套一词有些相似,很多封疆大吏、朝廷重臣于各处敛财少不了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时就要这些人来处理,没有什么根基的官员若是惹到这些背后有极大势力支持的人,被撤职免官、发配流放都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水浒传》里宋江区区一个押司小吏,可靠他的灰色收入广交四海群雄,这个九头虫李少华和大名府通判、转运使司甚至朝内大员都有着紧密的关系,那他的势力可想而知会大到什么地步!
不过眼下重要的还是先将萧义赶紧从监牢里救出来,时日一久,不知他要在里面受怎样的折磨!
大名府,官狱内。
一个小牢子(狱卒)拿鞭子沾了凉水,用力一甩“啪”的声震得人耳膜发疼,那小牢子阴笑道:“嘿嘿,这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萧家集那小子倒有苦头吃了。”
“小三哥,这既然不是走正经官司的,要不让新来的练练手?日后也好能震慑那些浑不吝的鸟贼囚。”旁边另个小牢子笑道。
手持鞭子那小牢子目露凶光道:“急什么,先等老子再练练手,抽的那干鸟贼囚叫痛向老子求饶,老子这心里啊,才够舒坦!”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道:“呦,你们几个呆鸟倒还卖力,那九头虫又许了你们什么好处?”
有个押狱吏踱步而来,这人虽然浓眉大眼却脸庞消瘦、皮肤白净,五官还算俊秀可眉宇间却透着股市侩与痞劲。显眼的是他左鬓上还扎着朵花,虽说宋时不少男子头戴鲜花示美,而这人戴起来却显得有些妖气。
“呦,蔡二爷。”拿鞭子那小牢子忙迎上下去,点头哈腰道:“这点小事哪用你来过问?小的们自会办妥。”
那押狱正是大名府押狱“一枝花”蔡庆,为大名府两院押狱节级“铁胳膊”蔡福之弟,这兄弟二人在大名府监狱管理体系里都是一把手二把手的人物。
蔡庆嘴角一翘:“办妥?就以你们这点微末的道行,我如何信得过?”
“让哥哥我教你们这些呆鸟些门道。”蔡庆继而又说道:“凡事记得留上三分余地。官门里行走眼力价要有的,对付甚么商贾、好汉也得把罩子放亮点。今日你卖他分脸面,来日说不定就多了笔财路。”
小牢子抓抓脑袋,仍是不解地问道:“蔡爷,那你看这事又该怎么办?”
蔡庆伸出根手指,点着那小牢子的脑门骂道:“说你傻你还真是狗脑子!姓李的让咱们整治这萧家集的,他自己又不会亲自来瞧。咱们知会萧家集那小子一声,就说上面发下话来不得已要对他用刑,可权当交个朋友帮他蒙混了过去。
就算有旁人瞧见,咱们给萧家集这小子泼点血,叫他扮得萎靡些,他能免顿皮肉之苦还会不答应?这本就不是府尹画押、孔目过问的正常案子,哪里会有人来验伤?
宗城县那萧家集我倒是有所耳闻,这小子看样子是个在那集镇能说得上话的,若他那主子晓事,事后不还得答谢咱们?如此两头好处都收着,两头也都不得罪,岂不是两全其美?”
“还是蔡二爷高明!”那小牢子这才恍然大悟,连连陪笑道:“要说这人还是要有贵人照拂,你说这道理小人见识浅薄怎能明白?白花花的银子倒差点飞咯!要不怎么说蔡二爷。。。。。。”
“滚滚滚滚滚,哪来那么多废话!快把你那鞭子收起来,成天就知道吓唬那群贼囚,你这呆鸟又能懂个屁!?”蔡庆不耐那小牢子的连篇马屁,直接将他呵斥走了,他随即朝地上重重唾了口痰,哼了声道:“那九头虫使唤咱们押狱院却不多给些好处,当咱是他家的奴才么?呸!”
第15章 纨绔的爪牙,灭门惨案()
“呵呵,萧老弟有心了,以后若有用得着我蔡庆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大名府内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翠云楼的雅间中,大名府押牢蔡庆笑吟吟地与萧唐碰了盏酒,一饮而尽。
萧唐得知萧义被捕吏抓走,急忙准备去与官府交涉,而后探知萧义并未被关进宗城县县衙,经了解些眉目的县衙都头赵绅指点,人应该是被直接抓到了大名府。按理说在萧家集生出的事端,当由其辖区的宗城县衙来处理,犯得着如此周章么?
而且就算是萧义犯下与人斗殴之罪,对方一个挨打的苦主也没有,那这不过是判笞刑(以竹、木板责打犯人之刑)杖刑的罪行,可等萧唐等赶至大名府,大名府推官没接到斗讼状子,只推说人犯收押在押牢院,叫萧唐去那询问。
幸好到了大名府押狱官牢,正逢萧义被几个牢子送了出来,其中一个小牢子也暗示到是两院押狱“一枝花”蔡庆做了些手脚,才没让萧义吃什么苦头。
萧唐知道这个“一枝花”蔡庆和在兄长“铁胳膊”蔡福在《水浒传》梁山一百单八将中做的是行刑刽子手的职务,大名府监牢中做吏时,从他二人身上倒也可以体会到人性的复杂。
一方面蔡氏兄弟利用职务之便狂揽黑钱,为了大笔不义之财而受人指使,他们真会在监牢里了结掉几条人命;另一方面他们也会对受冤屈的豪杰、忠义的家仆产生同情心,在梁山好汉在大名府杀红眼时,蔡福也曾恳求说一城百姓无辜,休多造杀孽。
至于这对只要价码足够,管他冤屈良民他们就是一刀的蔡家兄弟,到底是原著里在梁山好汉面前作伪故行善举,眼下萧唐也不愿深想,目前萧家集的事还没到无法挽回,这二人又是官门中人,萧唐也正需要他们“拿钱办事,破财消灾”,便趁此机会邀蔡家兄弟当面致谢。
萧唐在翠云楼摆了一桌盛宴,而武松性情直爽至烈,肯定不适合这种奉承应酬的局子,所以萧唐只带了萧义、萧安、薛永三人,蔡氏兄弟只有蔡庆一人赴宴,毕竟他兄长蔡福是直辖市级体制内的监狱长级别,萧唐这个小集镇的地主少东家还没够格使他说请便到。
酒过三巡,蔡庆有些熏熏地说道:“嘿嘿,萧老弟,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你自可以在你们萧家集只手遮天,可怠慢了达官贵人,也是白讨苦头吃。”
萧唐只是赔笑道:“蔡押狱说的是,只是小弟一时疏忽,触了那李大官人的霉头,也有劳蔡押狱代小弟和李大官人手下管事的说和,小弟也不会再招惹到那李大官人。”
蔡庆原本心里就对那李少华颇为厌恶,这时他已喝得半醉,登时呸了口骂道:“李大官人?嘿嘿。。。萧老弟不瞒你说,若不是那厮背后的角色硬得狠,只凭他那九头虫的做派早被判罪收监,到时落到我的手里,嘿嘿。。。凭我的手段,我叫他那‘九头虫’变成‘无头鬼’!”
萧唐见问出个由头,便顺着问道:“只是不知那九头虫到底倚仗着那位朝廷大员?”
“还有哪个?正是当朝宰相赵相公。”蔡庆叹道:“按说那蔡元长蔡相公也是个人物,几起几落耗走耗死多少大臣?如今却没想到被追随他的赵相公起势夺了权,朝廷闹了几朝的新旧党争终于尘埃落定,想来那赵相公的位子也该坐得稳了。
我听闻那九头虫与赵相公之子乃是一个书院的同窗,所以才攀上了赵相公的关系,那赵相公打点大小事务哪不用钱?那姓李的归算到赵相公的派系,又是他的钱袋子,还哪有不开眼的敢去招惹于他?
嘿!所以那九头虫如此跋扈嚣张,也是无可奈何。”
萧唐知道蔡庆嘴里所说的赵相公是现在的大宋宰相赵挺之,而那蔡元长蔡相公正是遗臭万年的奸相蔡京。
目前的形势是自宋神宗时便已出仕做官的蔡京,几起几落后终于被原为他一党的赵挺之夺了权,当所有人都认为蔡京就此该寂落,萧唐却知道这蔡京还会再起势斗垮赵挺之,再经历几起几落,依旧堪成大宋第一权相。
可九头虫李少华这种正史和《水浒传》里都没有记载的人物,萧唐也不清楚即便蔡京重夺相位后,是否将其一并铲除,毕竟那些朝廷大员,于各地都需要这种人。
请蔡庆吃喝过了,萧唐又拿出二十两蒜条金来赠与蔡庆,萧义犯得不是人命案子,又没有经正规司法流程审讯,所以按说不用废太多钱财,而萧唐为了日后与公门中蔡氏兄弟打好关系,这事也要凭他走走门路,所以这才用了这些金银。
蔡庆显然对萧唐的上道感觉很满意,他酒足饭饱,拍拍屁股便扬长而去了。看着蔡庆一步三晃离去的背景,萧唐不禁暗叹口气,面对那明目张胆的欺压,能如水浒里鲁智深、武松、史进等好汉路见不平一声吼,索性反他娘的么?
萧唐不能,现在的萧唐只能去忍,不得不忍,因为萧唐现在有太多的顾忌,他要为萧府、乃至整个萧家集的营生去考虑,另外萧唐别说现在这般本事,即便是惊为天人般的武松,也只是气得干瞪眼而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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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当萧唐为李少华之事苦恼时,那九头虫却浑然没有将萧唐这小集镇的地主少爷放在心上,因为他现在正忙着会见大名府内家世最富足的几个富商。
李少华故作风雅,托着下巴打量眼前那五六个大名府内名头极响的员外富豪,而在不远处却有只他豢养的恶犬凶獒正守着盆血糊糊的烂肉,大口大口地嚼着。
那恶犬满嘴血糊,时不时还要抬起狗头来冲着那几个员外一通狂吠,虽然这是极为失礼的行为,可那几个员外依然只做未瞧见,因为这只狗仗的是他主子九头虫的势。
而在李少华身旁,他手下的四大得力助手“叫丧鸱枭”刘广、“五邪头陀”广惠、“穿心枪”金成英、“无肠公子”李宗汤分别坐在他两边。
那广惠头戴铁界箍,穿的皂布直裰系条短穗帯,脖颈上套着串一百单八颗仿人项骨做的数珠,腰间两把戒刀收沙鱼皮鞘中在。
佛家有云:修行当戒“诈现异相、辩口利词、攻学异术、高声现威、说所得利以动人心而受之供养”这五邪养命,那广惠头陀却百无禁忌,自号五邪背离佛门正道,可他却将少林绝学中极高深的刀法练得已臻化境,凭着“大陀罗尼无瘢刀”及“阿舍刀”天下鲜有敌手,是那李少华手下第一高手。
“穿心枪”金成英精于枪术马术,好勇斗狠常好与人动武,每逢切磋绝不留半分情面;而李宗汤以刀术弓马见长,平日鲜衣怒马横行无忌故得了“无肠公子”(螃蟹别称)的诨号。
而智囊“叫丧鸱枭”刘广讼师出身,可其只为权贵恶霸打官司,做状子极善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寻常告官司的良善人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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