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徐北游笑了笑,将这些时日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冷漠和城府抛开,就像在丹霞寨初见萧知南时的样子,干净的脸庞和干净的笑容,让大有八风不动境界的萧知南竟是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萧知南就像大多数的公主殿下一样,从来都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一种什么滋味,甚至她连动心的滋味也未曾尝过,因为从小就看惯了父兄的杰出,让她很难再对那些年轻俊秀们产生什么别样情愫。
她像一只生活在庙堂上多年的老狐狸,斟酌着得失,权衡着利弊,用理性的目光审视着周围的所有人,直到再三遇到徐北游这个不太一样的年轻人,她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来的心思动摇,她扪心自问,天底下是否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
若是真的有,放任它从眼前溜走而不抓住它,可是罪过?
萧知南低垂了眼帘,轻轻转动着手腕上的紫眼睛翡翠数珠。
萧家嫡宗人丁稀少,数来数去都超不过双手之数,所以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大的规矩,很多话也并不忌讳。
父皇萧玄就曾在少年时问过其父萧煜,为什么以帝皇之尊却只娶了母亲一人。
萧煜回答原因有三,其一,夫妻二人本是患难夫妻,自贫贱到富贵,一路扶持,不愿。其二,妻子因他之故而曾受重伤,遗患颇深,以至于日后体弱多病,她气性又大,动气则伤身,不忍。其三,女人若多,是非也多,是非若多,则少清净太平,不想。
因此三点,萧煜终生只娶林银屏一人,秦穆绵虽然也被一众老臣尊为太妃,但实际上却与萧皇既无夫妻之名,也无夫妻之实。
当然,父子之间的这番对话肯定是背着那位素来以骄妒而闻名于世的太后娘娘,否则萧煜也许不会怎样,少年时候的萧玄却是免不了要被母后一顿“揉扁搓圆”的教导。
也许正因为萧知南肖似其祖母的缘故,她打心底里就没想过要与其他女子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哪怕这个丈夫让她弃如敝履,那也容不得其他女子去沾染半分。
从这点上来说,端木玉这个被萧帝属意的半个女婿算是犯了萧知南的大忌,从来都不喜欢悲春伤秋的公主殿下甚至开始思量是否要让端木玉提前离开棋盘。
徐北游从头到尾都在观察萧知南的神情变化,等到萧知南将手腕上的数珠重新收进袖口,他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轻声问道:“刚才在想什么?”
萧知南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灿烂笑容,笑得眯起眼睛,仿佛沉浸在某种欢乐情绪之中,“我在想怎么才能把端木玉那个人渣大卸八块。”
徐北游惊讶问道:“真的假的?要不要我帮你补上一剑?”
不管怎么说,在对待端木玉这一点上,徐北游绝对是和萧知南别无二致。
“补上一剑?不怕惹上端木睿晟?”萧知南笑问道。
“端木玉要置我于死地,难道还要我坐以待毙?没有这样的道理。”徐北游笑了笑,道:“我不是以德报怨的烂好人,更学不会唾面自干的本事,只知道以血还血而已。”
萧知南从门槛上起身,道:“想要以血还血,不是放几句不要命的狠话,做个视死如归的姿态就算可以了,还得有那个资本才行。如果是以前的剑宗,四大长老,六大剑奴,十二剑师,二十八阁卫,你身为剑宗的首徒少主,自然有这个底气。至于如今嘛,你想跟端木睿晟掰手腕,还是差得太远了。”
徐北游也随之起身,道:“我是小地方出来的布衣小民,没有人人称羡的彪炳家世,也没有谪仙的根骨资质,侥幸成了剑宗少主,已经是天大的机遇,再求别的未免太过人心不足。师父和先生给我铺好了一条坦荡大道,我只要不中途夭折,总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与端木家的家主分出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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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条条大路通帝都()
返回谢园之后的几天,徐北游仗着新晋的鬼仙境界和初窥门径的无上剑体,开始尝试着截取诛仙剑的剑气,不过即便有莫名一剑在体内为支撑,仍是吃足了苦头。
如果说玄冥一剑是个八风不动的绝世美人,见惯了男子献媚,对于徐北游的讨好无动于衷,那么诛仙一剑就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似乎根本看不到脚下尘世中还有徐北游这么个凡人,完全就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就像人不会理会蝼蚁的张牙舞爪,任凭徐北游用什么手段,高高在上的诛仙剑都没有半点反应,着实让徐北游一番火大,恨不得将这把仙剑折成两段,不过徐北游最终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烦躁,一则是因为他没那么大本事损伤诛仙一分一毫,再则就是人会对蝼蚁视而不见,可蝼蚁若是去咬人,那人可就要一巴掌拍死了,徐北游也怕自己不小心激起了诛仙的凶性,给自己来上一道剑气,那可真是死得冤枉。
虽说诛仙被誉为仙剑,但死在剑下的亡魂却是不知凡几,单说地仙境界的高人就有两手之数,而且从名字上来看,诛字有诛杀之意,仙字则是指天上仙人,说白了这把剑乃是诛杀仙人之剑,无论怎么看,诛仙都算不上什么良善之剑。
最后还是徐北游灵机一动,尝试着用剑十五去驾驭诛仙。剑十五一剑讲究剑心通明,与人作战效果不大,但是对自身剑道修为却是大有裨益。以剑心御剑,从来都是最上乘的御剑手段,飞剑随心意而动,即便体内气机全无亦可御剑于九天之上,不过此法难修,不但需要飞剑通灵,而且还要亲自铸剑,再以心血浇灌养剑,如此方能心意相通。
诛仙通灵这一点确定无疑,既然有灵性,就能以剑心相通,徐北游没幻想着诛仙剑能对自己这个新主子纳头就拜,只求着这位自剑宗开派祖师手中传承下来的老祖宗能抬抬眼皮,看他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徐北游在诛仙剑前足足枯坐了三个昼夜,终于有了一点收获,原本古井无波的诛仙剑散发出淡淡光芒,一面剑身呈现出波光粼粼的青色,一面剑身则是呈现出云卷云舒的紫色。
徐北游大喜,这次以剑心通灵,他没有发现剑中有传说中可以与人沟通交流的剑灵,只有让他无法理解揣摩的无上高妙的仙家气息,以及常年杀伐积累下来的无情灭绝之意,幸而诛仙似乎处于类似入定沉睡的状态,否则单是剑中所蕴藏的杀伐之意,就足以冲毁徐北游的神魂,让他变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活死人。
其实这并不是徐北游第一次接触诛仙剑,只不过他以前只是感悟诛仙剑上由剑宗开派祖师所留下的剑三十六,有祖师禁制,倒也不觉如何,真正触及诛仙本身这还是第一次,虽说凶险,但正如儒门修士登高望远,心境开阔,徐北游这次也大受裨益,原本不过是初窥门径的剑十五已经臻至登堂入室的地步。
徐北游一板一眼运行剑诀,从诛仙的逸散气息中截取出两道三寸剑气,一道呈现青碧之色,好似一汪春水,一道呈现朱紫之色,好似公卿官袍,两道剑气纠缠环绕,如同两条微缩的戏珠双龙。
剑气虽小,仍旧是气冲斗牛,徐北游不敢轻易驾驭,本想将其收入天岚剑中,却不想剑气似有灵性,径直渗入徐北游的体内,把徐北游吓了个半死,万幸两道剑气最后没有进入经脉或是丹田,也没有直接把徐北游开膛破肚,而是进入莫名剑中蛰伏起来,真是莫大的惊喜。
见到这一幕,徐北游随机想起剑三十六中的剑二十九一剑,这一剑本来要等到地仙十楼以上的境界才能修炼,练成之后,体内剑气如海,张口一吐,剑气如银河倒挂。不过现在的徐北游却能取个巧,不用自身剑气,而是张口吐出这两道诛仙剑气,在同境界中已是所向披靡。
徐北游略作调息之后,见两道剑气无甚动静,便开始贪心不足地修习剑二十九,不奢求得其神髓,只求能够形似即可。
若是公孙仲谋尚且在世,见此情景也不知道要做何感想,是恼怒徐北游莽撞,还是惊叹自己这个徒弟胆大呢?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徐北游从入定中醒来,望着渐渐归于平静的诛仙剑,叹息自语道:“欲速则不达啊。”
既然已经成功截取诛仙剑气,剑二十九又不能在短时间练成,徐北游也就不再继续枯坐,将诛仙收入剑匣,起身沐浴更衣,然后来到屋外。
屋外是一方湖。
此时天色昏暗,一轮明月升起,月光白,水波碧,再加上那一丛竹林竹影,当真是好意境。
徐北游不顾才换的新衣衫坐在门槛上,将剑匣横于膝上,望着湖水怔怔出神。
修道修道,修的到底是一个什么道?
道门的道?佛道?魔道?还是剑道?
其实道祖早有所言,旁门八百,大道三千,皆是道。
后来那位魏王殿下又总结为一句话,更加直白简单,就连寻常百姓也能一听就懂。
条条大路通帝都。
剑宗祖师的剑道自然也是三千大道的其中之一,不去追求呼风唤雨甚至是移山倒海的神通,而是将剑道一途臻至极致,不管是御剑、养剑、铸剑,还是剑气、剑心、剑术、剑意,甚至历来被视作剑走偏锋的剑丸之道,全部囊括,最后创出剑三十六。
剑三十六,顾名思义只有三十六式。
如果把剑三十六看作是一棵大树,那么前三式就是种子,虽然无甚惊天动地的威力,但却是起始本源。剑三十到剑三十四是开花,花朵绚烂,如同这四剑的摧山拔岳之威势,堪称人力极致。最后两式则是大树结出的果实,几近于道。至于中间的二十七式,可以看作是枝干茎叶,总得来说是循序渐进,由低到高,由简到繁。
现在徐北游止步于剑十五,想要跳过中间的十四剑直接去学剑二十九,不能说是一步登天,那也是齐仙云之流也绝不敢奢望一蹴而就的事情,徐北游本身就不是天资卓绝的谪仙资质,有齐仙云和萧元婴等人朱玉在前,更是不敢妄自尊大,只能谨慎之后再谨慎,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着石头过河。
徐北游既然选择了入世这条路,也不能整日闭门不出,万丈红尘,该进去的时候,就算里面有吃人的妖精,那也得硬着头皮往里走。
对于江都之事,他已经拖德太久,所以今天他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剑二十九能否小成,七日后都要动身前往东湖别院。
徐北游食指轻轻敲击着剑匣,萧知南说过张百岁要在江南压制道门,镇魔殿现在自顾不暇,应该来不及找自己的麻烦,不过慕容玄阴又大张旗鼓地来江南搅局,要一雪当日之耻,让江都这个本就谈不上清澈的大湖完全变成一潭浑水,当下的形势委实让人看不透彻。
徐北游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注定想不出答案的事情,转而想起了秦穆绵这个女人。
要说徐北游对秦穆绵有什么遐想,那是胡说,这女人的气势太足,又喜怒不定,徐北游可不是什么敢于牡丹花下死的好汉。再有一点,道行尚浅的他,一个萧知南就已经让他疲于应付,再去招惹一个见惯了天下风光的秦穆绵?急着找死不如自我了断更快一点。
还是师父说得对,女人,只是欣赏,可以求多,若是沾染,还是求少。
之所以会想起秦穆绵,是因为徐北游隐隐感觉到,与师母并肩的两个女子,未必会愿意让自己插手江南局势。
想来也是,徐北游想上来,张雪瑶就得下去,即便张雪瑶信得过徐北游,顾念公孙仲谋的情分,愿意让出位置,另外两人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相信他这个“小屁孩”?
徐北游敲击剑匣的动作猛然一停,轻声自语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辛酸故事,我也不管你有什么无奈过往,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只要挡我的路,那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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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个世界上大致来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男人,一种是女人。宦官虽然残缺,但总得来说还是勉强属于男人的范畴,残缺的男人。
男人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是女人。
女人凑在一起,谈论最多的自然是男人。
只是总有那么些例外,比如说没有男人的女人,尤其是那些颇有雄心壮志的女人,就像有志之士不会沉溺女色一样,这样的女人也不会总围着男人打转。
在江都就有三个这样的女人。
张雪瑶就是其中之一,今天她破天荒地离开东湖别院,乘着马车来到一家位于江都城富贵坊的私人宅邸门口,一位风华正茂的典雅女子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等到张雪瑶下车后,亲自引着她往府内走去。
富贵坊,顾名思义,非富贵者不能居之。这处私宅最起码也要占地十几亩,在寸土寸金的富贵坊中可谓是天大的手笔。整座府邸是典型的江南建筑,白墙黑瓦,构思巧妙,环环相扣,走过一道又一道的月亮门后,有一条曲径通幽,其尽头处是一座向阳暖阁,整座暖阁以大料檀木所建,不掺半点其他材料,巧夺天工,同时也价值连城。
这座暖阁的名字直白明了,就叫檀阁,大小适中,角落里并未像寻常暖阁那样设置暖炉,而是摆放着一株孤品兰蕙,四面墙壁各有不同,一面是书架,堆砌书籍,不乏珍本孤本,一面是多宝槅子,摆放着各类奇巧物品和珍惜古玩,既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之称的钧窑青花大碗,也有远渡重洋而来的铜鎏金自鸣座钟,堪称包罗万象。朝阳一面的墙壁上开门,正对门的一面则是靠墙摆放着大料檀香紫檀福贵榻和一条降香黄檀顶横案台,横案后有椅,案上有一架清雅古琴,榻上有精巧小桌,桌上茶碗中泡着江都东湖的清明雨前茶。
此情此景,真真是将江南的雅致发挥到了极致,不见红尘俗气,只闻幽幽雅气。当然,还有隐藏在雅气下面,平民百姓一辈子也不敢奢望的贵气。
此时的阁内已经有两位绝世佳人,均是身着白衣,一人坐在福贵榻的右侧,捧茶轻啜,另外一人则是坐在横案后面,拨弄琴弦,虽是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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