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师何脸色骤然一变,厉声道:“如若不从,那铁良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话音未落,已经是嗡鸣一声,十几道弩箭瞬间激射而出。
银衣女子猛地抬头,身前瞬间出现八点耀眼银芒。
八道凌厉无比的灭神箭瞬间落地,寸寸碎裂,不过仍是有四道灭神箭刺入女子的体内,女子气机涣散,踉跄后退险些站立不住。
这名姿色清秀的女子确实修为高绝,比之先前惨死的铁良还要高出半筹,一手八凤羽连破八道灭神箭,只是无奈遇到人多势众又财大气粗的暗卫,等不到羊师何亲自出手,已然是败了。
羊师何挥手道:“来人呐,把银凤姑娘请回去,其余人等,给本官搜!”
众暗卫齐声应诺,然后四散而去。
大半个时辰之后,整个杜府被翻了个底朝天。
雨势越发大了,渐有倾盆之势。
羊师何站在杜家后府的一处亭台中,负手望着亭外夜雨。
一名身着锦袍的暗卫统领半跪于羊师何身后,双手呈上三张已经泛黄的信笺,“启禀大人,杜府上下已经搜遍,并未发现逆贼陆朴踪影,不过却发现了三分书稿,乃是当年杜明玉与陆谦来往之书信,足以证明陆朴先前的确是藏身于杜府之中,书信在此,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大人示下。”
羊师何转身接过信笺,粗略扫过一眼,冷笑道:“本官早已下令启动城中大阵封锁八门,只准进不准出,除非有地仙高人相助,否则就是陆朴听闻风声提前遁走,那也逃不出这神都城去,传令下去,挨家挨户搜查,务必要生擒此贼。”
“诺!”暗卫统领大声应诺后,起身徐徐退去。
羊师何走出亭子,吩咐左右道:“神都有司之人跟随本官去郡王府和孙家走上一遭,其余人等各行其是。”
满城暗卫,除去必要留守人员,真如大网一般往这神都城中撒下去,可谓是缇骑四出,又有巡城兵马司和本地驻军被暗卫府调动入城,一时间剑戟森森,夜幕雨幕之下,大街小巷之间,尽闻马蹄之声,竟是有了早些年天下大乱时的意味。
徐北游望着窗外,街上出现一队队疾驰而过的披甲骑兵,其后便是持矛甲士,不由分说进门搜查,哪怕是家境殷实的缙绅也不例外,若是有人胆敢反抗,立刻就要铁锁加身直接带走,毕竟事关前朝余孽,一个根基深厚的杜家都被灭去满门,更何况寻常缙绅?本就肆无忌惮的暗卫,这下更是有了旗号,挥舞这张大旗,自然是无往不利,就算是三司官员,也不敢多言半句。
徐北游所在的这家客栈也被搜查过一次,自然也是一通鸡飞狗跳,只是有杜紫涵这个正牌暗卫,倒也是轻松蒙混过去。
不过久守必失,一直停留在城中,被暗卫识破也是早晚之事,当务之急还是该如何脱身。
在这个当口儿,徐北游忽然想起跟随师父行走天下的日子,那段时日是徐北游此生中的重大转折点,不但让他从一介寻常百姓一跃成为剑宗少主,更让他见识了天地之广,世界之大,开拓眼界,从而萌生了人上人之念。
在那段时光里,可谓是天下之大,大可去得,无论是镇魔殿也好,还是暗卫府也罢,都不过是一剑之事而已,任凭你鬼仙人仙地仙,谁又是一合之敌?所到之处,无不是旧友权贵礼敬相迎,又可谓是天下无人不识君,任凭你是藩王公卿或是一宗之主,谁不尊称一句先生?
徐北游回想起来,那短短半年的光阴,竟是自己二十余年人生里最为璀璨风光的时日。
只是这样的恣意江湖,随着公孙仲谋的故去,彻底远去了。
如今的徐北游,面对镇魔殿要东躲xc面对暗卫府也需费尽心思,即便如此,往往还要险死还生,当真是天差地别。
徐北游又想起十年前自己初次握剑时,梦想日后要成为风流倜傥的剑侠,负剑如山岳,运剑如清风,挥剑如浮云,快意恩仇,握剑便是握住一个江湖,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感叹这世事无常多变,比之帝王心思还要难以揣度。
徐北游侧头看着背后的剑匣,自言自语道:“神都城有雨,持青锋下山。”
第二十九章 一堂二司八分府()
神都郡王府正堂。
萧去疾坐在主座上,看着半跪在堂前的羊师何,阴阳怪气道:“羊师何,了不得啊,转眼间就把杜家给灭了,现在又在这深更半夜来我郡王府,怎么着,要把本王也当成前朝余孽给抓了?说起来也我老萧家也算是前朝之人,先祖景皇帝便是大郑太祖皇帝的肱骨重臣,武祖皇帝更是大郑神宗朝的宰相,本王即是宗室之人,当个前朝余孽的确是够格的。”
这位身着蟒袍的年轻权贵气势凌人,面对让人闻风色变的暗卫府高官竟是没有半点儿顾忌,字字珠心,归根究底因为他是宗室,即便犯错那也只归宗人府管理,暗卫权柄虽大,但还管不到他的头上来,故而没有半分畏惧之心。
半跪于地的羊师何脸色不变,平静道:“殿下言重了,微臣岂敢有此等心思,只是怕那逆贼趁乱逃入郡王府中,惊扰了殿下,故而微臣才在深夜之中登门,还请殿下见谅一二。”
萧去疾眯起眼,压下怒气冷笑道:“羊大人倒真是好大的一片忠心呐,本王若是不见谅又当如何?”
羊师何平声静气道:“那就请殿下上书陛下,请陛下将微臣治罪,微臣绝无半分怨言。”
萧去疾脸上冷笑更甚,“羊师何,你这是拿陛下来压本王?”
羊师何低下头去,“微臣不敢。”
萧去疾冷哼一声,“敢还是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知道自己比不了齐王和燕王这两位嫡亲王爷,谁几时见过有哪个暗卫敢深夜闯入这两位的王府?还不都是在门前乖乖候着!”
羊师何没有说话。
因为事实的确如此,若是换成齐王萧白,或是燕王萧隶,别说他只是一个暗卫府都督佥事,就算是三大都督来了,也不敢放肆,尤其是齐王萧白,乃是当今陛下长子,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如果得罪于他,日后天下又岂有容身之所?
萧去疾尚有三分余怒未消,也不说话,干脆就将羊师何晾在这儿。
过了片刻,羊师何自行从地上站起,平淡道:“若是齐王殿下在此,他即便是心中恼怒至极,也不会当着微臣的面大发雷霆,反而要温颜慢语,正所谓胸有城府之深,心有山川之险,从这胸襟城府上来说,殿下的确不如齐王殿下多矣。”
“你大胆!”萧去疾猛地一拍座椅扶手,竟是直接将这实木扶手拍得寸寸碎裂,化为粉末。
羊师何眼神一凝,这位看似不着调的浪荡郡王,竟然还是个高手?瞧这一掌的威力,大约能有二品境界了。
一名老仆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去疾的身侧,上身微微前倾,双手垂在身侧,平日里笑呵呵的脸庞上挂了一层阴霾,望向羊师何,竟是有些森然味道。
羊师何被此人盯着,体内气机竟是有躁动不安之意,心中大为骇然,早就听闻平安先生曾经从宫内二十四衙门中挑取资质上佳的少年,悉心调教,然后送入各大藩王府邸以作宦官总管,既是监视又是护卫,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难不成此人就是宫里安排在郡王府中的宦官总管?
想到这儿,羊师何不敢大意,又是重新半跪下去,低头垂目道:“微臣不敢。”
萧去疾怒斥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这郡王府也被你的人搜了,难道你还要骑到本王的脖子上才肯罢休吗?”
羊师何低垂眼帘,轻声道:“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些歇着吧,微臣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殿下府上登门谢罪。”
说罢,羊师何起身向外徐徐退去。
待到羊师何退去后,萧去疾脸上怒意渐渐消失,刚才的怒气,有五分是真的动怒,也有五分是借题发挥,冷笑道:“一个萧家的奴才,竟然敢如此欺侮本王!”
老仆轻声道:“殿下不必动怒,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骄狂。”
萧去疾冷声道:“被这狗奴才搅扰一通,今晚也不用睡了,老王,索性你就随本王去城里走走,也顺便瞧瞧这杜家覆灭之后是个什么光景。”
“诺。”老仆轻轻躬身。
另外一边,徐北游趁着夜色和雨势,杀了两个甲士,将那两名甲士毁尸灭迹之后,自己与陆朴穿上甲士的衣甲,跟在杜紫涵身后出了客栈。
外面仍旧是大雨滂沱,街道上暗卫们手中缠了油布的火把在雨幕下恍恍惚惚,看不十分真切。
三人就在这大雨中向城门方向走去。
不得不说,中原暗卫府的暗卫们在整体素质上明显比西北暗卫府高出一筹,四品五品修为的好手比比皆是,就是三品修为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几名一品二品的高手。
徐北游不由得在心底喟叹一声,不管是崇龙观也好,还是西北暗卫府也罢,都没什么高人,看来西北那个苦寒地界,道门和朝廷都不怎么重视,除了边军就再也没有能拿出手的东西了,所以想要开拓眼界,还是要入关域中,方可见天下之大。
有暗卫这层身份,寻常骑兵甲士不敢阻拦,一行人畅通无阻地来到定鼎门不远处,然后被一队骑兵拦住去路。
只见马蹄踩地,轰鸣刺耳,一百余名衣甲鲜明的轻骑分成两队,从三人两侧疾驰而过,然后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队骑兵并非是被调入城中的豫州驻军,而是隶属于暗卫本部的缇骑,统一制式佩刀,背负强弩,虽然不擅长野外大规模骑兵交战,但是在小股游骑作战中却是出类拔萃,就是比起西北军和天子亲军的正兵营精锐也不逊色太多。
站在杜紫涵身后的徐北游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是哪里被看出了破绽?还是客栈那边出了什么纰漏?亦或是说这只是一次例行公事的拦截检查?
一名身披黑色甲胄的高大暗卫跃马出列,缓缓前行,距离三人还有十几步时勒马驻足,居高临下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司的人?”
暗卫府白虎堂下设南北两大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在太平十年又增铸印信,一切事宜专呈皇帝,毋须经过掌印都督转呈,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内阁、大都督府等一概无权过问,权利达到顶峰,如今的北镇抚司都督傅中天便有暗卫府府主之称,可见其手中权柄之大。
两大镇抚司之下分为八大分府,分别是西北暗卫府、中原暗卫府、江南暗卫府、东北暗卫府、东南暗卫府、南疆暗卫府、域外暗卫府和直隶暗卫府,分别由一位都督佥事统领,每个分府下辖数州,每一州又设有司,就拿西北暗卫府来说,便下辖有陕州暗卫司、西凉州暗卫司、西河州暗卫司、中都暗卫司等,每司设督察使一人,再往下的各县府设大小不等的卫所,分设巡察使和监察使。
如今的中原暗卫府便辖有神都暗卫司、豫州暗卫司、徽州暗卫司等,此次奉中原暗卫府都督佥事羊师何之令,整个中原暗卫府倾巢而出,各大有司人马混杂在一起,故而眼前这名暗卫才会有此一问。
杜紫涵恭敬答道:“回禀督察使大人,属下乃是中原暗卫府直属巡察使,并不归地方有司节制。”
暗卫督察使眯起眼,“直属都督佥事大人?可你身后那二人怎么又是寻常甲士,暗卫府中不是该有缇骑吗?”
杜紫涵猛然一窒,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回禀大人,府中缇骑被都督佥事大人全部带走,故而属下只得用寻常甲士代替。”
督察使冷笑一声,阴恻恻道:“既用寻常甲士,按照我府中律令,须得百人以上,为何你只带两人?怕是这两人不是什么甲士吧!?”
第三十章 白莲接天踏月至()
话音未落,徐北游已经是拔剑在手,无视正面几十名缇骑手中劲弩所指,身形暴起。
几十根弩箭激射而出,不过却不是天机弩和灭神箭,只是寻常弩箭而已,被徐北游或是躲掉或是挡下,十几步的距离转瞬即到,手中天岚直取这名暗卫督察使的头颅。
暗卫府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高手不一定能位居高位,但是位居高位的一定是高手,三大都督之一的府主傅中天能够位列天机榜十人,八大都督佥事中除了陆沉是代都督佥事,其余七人皆是人仙境界的高手,此人能位列仅次于都督佥事的督察使,自然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官员。
腰间佩刀的暗卫督察使端坐马上,由着徐北游一剑刺来。
徐北游持剑透过密密雨帘,几乎已经可以辨清暗卫督察使嘴角的不屑微笑,两人只是对视一眼,徐北游便觉得胸口气机凝滞,不敢有丝毫大意,悠悠吐出一口浊气,手中剑势一涨再涨,刺出堪称霸道的一剑。
雨幕瞬间被撕裂开来,出现一线无雨的缝隙。
面对这一剑,暗卫督察使只是抬起一只手,黑色护腕下的手掌五指张开,竟是想要空手夺白刃。
随着一道剧烈摩擦的尖锐声响,天岚在此人的五指间缓缓划过,下一刻,五指上骤然爆开朵朵血花,不过徐北游的这一剑却也变为强弩之末,只能收剑后撤。
徐北游身形下坠,落地后又是斜斜一剑刺出。
端坐马上的暗卫督察使眯眼看了下手上的鲜血,终于不再托大,腰间佩刀出鞘,带出一抹如同满月的光华,针锋相对,横扫向剑锋。
徐北游手中天岚如同灵蛇,点中绣春刀的三寸,凌厉刀芒微微一顿,徐北游趁此时机猛地向后退出稍许,背后红芒一闪,又是一剑出鞘。
双手双剑,一左一右分别划出一个半圆,合起来便是一个整圆,剑气凛冽,暗卫督察使挡无可挡,只能飞身而起,而其下坐骑则是被天岚直接被拦腰斩断,血浆内脏四溅。
就在此时,一杆血色长枪从旁边斜斜扎出,徐北游若想趁势追击就难免要被这枪捅透胸口,徐北游无奈,只能以左手中的却邪阻挡,借着这一枪之力身形飘然向后退出。,
落地之后,徐北游手持双剑望去,是一名脸色木讷的不起眼暗卫,身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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