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阴定定地望了这位道门掌教夫人一眼,说道:“慕容夫人请讲。”
慕容萱点头道:“那我就直说了,想必大长老应该有所听闻,如今天下战起,魏王、草原汗王、东北牧王三位藩王共同起兵反齐,大齐朝廷已经是风雨飘摇,此乃大势所趋,只是有人不识大势,妄图逆势而为,我此行便是因为此人而来。”
祝九阴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慕容萱继续说道:“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剑宗公孙仲谋的弟子徐北游,如今已经是新任剑宗宗主,更被天机榜评为三圣之列,他此番来到南疆,想要与大长老摒弃前嫌,使南疆蛮族不再侵扰蜀州,好让蜀州大军得以驰援江南。”
祝九阴沉沉一笑,“侵扰蜀州?南中七府本就是我族世世代代的生养之地,是你们中原人夺走了南中七府,我们只是要把自己丢掉的东西拿回来,却被你们说成是侵扰。”
慕容萱没有否认反驳,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大长老已经如此说了,那我就代表道门许诺一次,只要大长老能够保证蜀州大军无暇出蜀,那么南中七府就交还给南疆蛮族。”
祝九阴眯起眼,似乎是要隐藏眼中的阴鸷,又似乎是要看穿慕容萱心中所想,缓缓道:“慕容夫人此言算数?”
“当然算数。”慕容萱淡然道:“不妨实言相告,我们道门本就不想再有第二个一统天下的大齐朝廷,必然要有人牵制魏王,使其不能彻底坐大,大长老的南疆无疑是最佳选择。”
祝九阴没有言语。
慕容萱突然笑了,“但是,在此之前,还要请大长老与我们联手,将那位大齐帝婿留在南疆才行,如果此番功成,别说区区南中七府,就是整个蜀州都交给大长老也无不可。”
祝九阴死死盯着面带笑意慕容萱阴许久,然后点了点头。
第三百零九章 请剑后一剑横行()
此时正在城中的徐北游突然一抬手,蓝梨花瞬间感觉眼前一片光影闪过,整个人飘飘乎无处着力,待到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座山峰之上,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而那座蛮王居住的城池则在自己的脚下。
此时的城内,徐北游不再遮掩自己的相貌,乌发重新变为雪白,身上的蛮族服饰自行脱下,露出原本的一袭白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徐北游感受到了一股没有丝毫遮掩的气息,既然她敢在这里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那么多半是局势已定,否则以她的性情,绝不会贸然行事。
徐北游缓缓收回手掌,望去身前不远处。
下一刻,一袭曼妙身影凭空出现在徐北游的面前,白衣绣墨梅,正是提前一步见到了祝九阴的道门掌教夫人。
慕容萱出现在徐北游面前之后,没有急着出手,淡笑道:“徐北游,你千方百计想要甩脱我们,无非是想要提早见到祝九阴,好让这位巫教大长老能站在你这边,最不济也要两不相帮,可惜你手中的筹码太少,就算你能提前见到祝九阴,也未必能说动他,更何况你至今也没见到他。”
徐北游的面容还算平静,但是心情有些凝重,明明是他先行一步,结果却是落在了慕容萱的后面,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慕容萱在此地早有后手布置,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道门家大业大,甚至能与坐拥天下的大齐相提并论,自然不像死中求活的剑宗那般窘迫,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在这些边角之地落下闲子。虽然徐北游不惧一个重伤在身的祝九阴,但如果祝九阴真的倒向了道门这边,那么慕容萱、李冯古和祝九阴三人联手,足以对徐北游形成围杀之势,对于本就在南疆孤立无援的徐北游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徐北游问道:“按照道理而言,南疆蛮族和巫教应该是作壁上观,即便要介入剑宗和道门之争,也该摇摆观望一段时间才是。”
慕容萱微笑道:“你想要说服祝九阴,无非是封官许愿,有八成可能是在南中七府上做些文章,我说得可对?”
“不过我给祝九阴的许诺更大。”不等徐北游回话,慕容萱已经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一个蜀州,我承诺南疆蛮族会是将来的蜀州之主,而且还承诺道门会帮巫教返回祁山祖庭,将祁山重新收入囊中,最后我还给出一个关于祝九阴个人的承诺,帮他恢复伤势,不留隐患,要知道巫教做不到的事情,不意味着道门做不到,其实对于道门而言,不过是一枚金丹而已,真不算什么难事。”
徐北游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然后在慕容萱的身旁又出现了一袭白袍,正是李冯古,手中握着白金法杖,水晶中的白光如同炽热白焰不断跳跃,脸上神情虽然淡漠,但是那种如临大敌的沉重气态,还是显露无遗。
这位极西之地的圣堂大人物之所以如此郑重其事地慎重以待,是因为徐北游至今还未真正出过一剑。
所谓剑修,手中真正有无一剑,其差距真的很大,尤其是一把能有极大助力的一剑,先前徐北游手握天岚,仅仅是不算累赘而已,徐北游的真正巅峰战力还是在他手握诛仙的时候,手中有无诛仙的徐北游,天差地别。
当初徐北游能连斩数位镇魔殿大执事,正是因为手握诛仙之利,所向披靡。
先前徐北游一直没有动用诛仙,是因为他犹有余力,进退自如,可一旦真正到了生死存亡,他必然会请出诛仙,在玲珑塔不出的当下,谁又能承受诛仙之利?
徐北游伸出手掌,好像虚握了一把无形之剑,轻声开口道:“我在来南疆之前,冰尘曾经劝过我,不要妄用诛仙,因为此剑杀人亦伤己,每用一次都会折损自身寿元,若是能不用便尽量不用,我不惧死却也恋生,自然是从善如流,不过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怕是不用不行了。”
慕容萱衣裙上的墨梅开始不断变化,似是要离衣而去。
与此同时,李冯古也将手中权杖不轻不重地往地上一顿,整座蛮族之城开始闻风而动,无数蛮族兵士从四面八方向此地涌来,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尽头。
徐北游直接了当问道:“祝九阴何在?”
没人回答他的问话。
在黑压压一大片蛮族士兵簇拥下的蛮王来到徐北游身后不远处,冷冷道:“中原人,你们几十年来在南中七府杀了我们多少人?现在才来求和,晚了。”
徐北游根本没有回头去看这位满腔仇恨的蛮族之王,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请剑。”
以徐北游现在的修为而言,天下之间的万千剑器皆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唯有天下攻伐第一的诛仙才要让徐北游用一个“请”字。
数千里之外的江都城中,青锋坊,剑气凌空堂。
正堂中的诸位祖师画像下,立着一方剑匣。
忽然之间,剑匣开始颤动不休,其中有剑鸣阵阵,一位负责值守的剑宗弟子吓得面无人色,不敢自作主张,赶忙去禀告情况,今天刚好在剑气凌空堂中的吴虞快步来到此地,见此情景之后,心底笼上一层阴霾,不过脸上却是不显,略微思量之后,伸手覆在剑匣上,轻声道:“请剑?”
剑匣是死物,自然没有回应,只是其颤抖幅度越来越大,而其中的剑鸣之声也越来越震慑人心。
下一刻,剑匣大开,紫青二色的剑气直冲云霄,激起一片云卷云舒的天地异象,紧接着一道长虹西去数千里。
这一剑速度之快,堪称是惊世骇俗,以至于肉眼都难以看清,在转瞬之间横跨过数州之地,飞越过十万莽莽大山,直奔位于莽荒深处的这座城池。
在慕容萱和李冯古的视线中,一道长虹破空而至,在其后生出一道由冷凝云气而成的白痕,横贯整个天际。
在徐北游握住诛仙之后,满城剑气。
徐北游轻声道:“持三尺青锋……”
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视线略微偏转向那座柱神山,“当横行天下。”
第三百一十章 一道符含沙射影()
“这个天下是萧氏的天下,不是我剑宗的天下,如果交到你们的手中能变得更好,那么我也未必要横加阻拦,毕竟从头到尾,我要做的仅仅只是重振剑宗而已。”
徐北游的嘴角浮起满是讥讽的笑意,视线从柱神山收回,再度望向慕容萱,平淡道:“可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想要天下纷争不休,你们为了一己之私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我徐北游不是圣人,可也不做小人,家国兴亡,我又岂能无责?”
徐北游的视线从慕容萱那张绝美的脸庞上移开,斜斜望向头顶的天空,望着那道被诛仙拖曳出来的长长云径,继续说道:“自始皇帝天下一统之后,天下归于一家便是大势所趋,可你们想要将天下分割开来,西北、东北、江南、江北,再加上一个你刚刚提到的蜀州,使偌大一个天下支离破碎。”
“若真让你们如愿,一个天下变为五国,五国之间互相攻伐不休,不得不依赖道门,使得道门能够以此而超然于俗世之上,可死于战火或是因此而妻离子散的百姓黎民何辜?”
“哪怕五国之间不起战火,你别忘了在北边还有一个后建,当年大一统的大楚尚且敌不过后建而亡于后建铁骑的铁蹄之下,一个四分五裂的中原又如何力敌蛰伏多年的后建?如果真有后建南下的那一天,中原衣冠变胡服,先祖圣人,怕是难以瞑目。”
徐北游收回视线,再次正视慕容萱,“堂堂慕容先生不会不明白这些浅显道理,可你还是如此做了,我差点忘了,慕容氏本就是胡族之一,当年慕容龙城和慕容凤皇所建的大燕与今日的后建又有何异?那么跟你再说这些大话空话,无用也无趣。”
徐北游伸手在诛仙的剑身上一抹,紫青二色大盛,有一抹猩红血芒掠过,“说到底,你们想要我的性命,我又何尝不是?”
慕容萱望着这个已经正式出剑的剑宗宗主,却是对蛮王说道:“你带所有人离开这里,这是大长老的意思。”
被众多蛮族战士簇拥在中间的蛮王略有犹豫,没有过多坚持,带着自己的人向后徐徐退去。
手持诛仙的徐北游无动于衷,任由他带人离开此地,迟迟没有出手的慕容萱似乎要等待整座城池都变为一座空城,好整以暇地解释道:“祝九阴不想伤及自己的族人,你也不想伤及无辜,我们道门同样有好生之德,所以就等上一等。”
徐北游没有出手也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所有的蛮族离开此地。
慕容萱也不再说话,任由眼前的道门大敌开始默默积蓄气机,一双狭长的丹凤眸子微微眯起,思绪略微飘散。
她想起了年轻时候的公孙仲谋,也是这般气态,让人谈不上讨厌或者喜欢,因人而异,不过对她而言,多半是不喜欢的,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同样的自以为是,哪怕是已经历经众多风霜的晚年公孙仲谋,在骨子里还是保持了这种自以为是,在龙城时不听她的劝告,一意孤行,终是去了碧游岛,也死在了那里。
那么他的弟子会不会死在南疆?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在蛮王的号令和强制驱赶之下,所有蛮族全部退出了这座位于十万大山深处的蛮族之城,整座城内只剩下徐北游、慕容萱、李冯古三人。
徐北游举起手中的诛仙,瞬间剑气如龙。
与此同时,慕容萱伸出手指开始在面前画符,李冯古手中权杖的杖端上,瞬间升腾起一股白色光焰。
面对徐北游这种几近于人间无敌的十八楼大地仙,哪怕他们此时占据了人数优势,哪怕徐北游此时并非巅峰之态,慕容萱等人仍然不会生出半分小觑轻视之心。
徐北游的身形率先而动,一剑向前递出,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的浩大气势,但也没有轻描淡写到让人误以为是寻常一剑的地步,给人的感觉就是中规中矩,而且试探意味颇多,所以这一剑被李冯古以手中权杖挡下,让慕容萱得以将手中符篆完成并向前推出。
这道符篆乃是符篆派中足以与山河符相提并论的射影符,只见此符飞出之后瞬间一分为二,如同子母之符,母符仍旧是留在了慕容萱的手中,子符却是飘飘摇摇落到徐北游的身上,瞬间消失不见。
慕容萱微微一笑,身形开始向后飘退,同时伸出手指在母符上轻轻一点。
突然,徐北游的胸口如遭重击,出现一个明显的向内凹陷弧度,身形止不住地向后倒退出去,后背直接撞破了这座蛮族之城的城墙,整个人退到了城外。
徐北游咽下一口血,强自压下体内的纷乱气机,算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徐北游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些小觑了这位慕容夫人,让他没想到的是,慕容萱竟然还藏了一手秘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道门中的射影之术。
所谓射影之术,乃是厌胜之术的一支,正所谓含沙射影,传说上古时有一种名为蜮的水中异兽,可以藏身于水中含沙喷射人的影子,若被射中,便要生出恶疮,道门以此衍生出一种秘术,便是射影之术,将他人精气神摄于死物之上,毁物即是毁人,由此衍生出许多旁门左道之术,最为有名的就是历代宫廷中屡禁不绝的巫蛊之事,以对头的头发指甲为媒介制成人偶,可使对头行为失措,一病不起,甚至是直接丢掉性命。
此时慕容萱所用的射影符,便是以子符将徐北游与她手中的母符相连,她敲击母符,实则就是越过气机和体魄直接敲击在徐北游的心口上。
防不胜防。
许多不通术法的赳赳武夫纵使战力无敌,但是面对这等鬼蜮手段,仍是不免阴沟里翻船,毕竟不是每个武夫都是圆满无暇的巅峰武圣,更不会有传国玺这等重器护体。过去数千年中,道门能够屹立不倒,而武夫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始终不成气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好在,徐北游并非是不通术法的纯粹武夫,他出自剑宗一脉,本就是道祖三大传承之一的上清派,否则他也不会立刻认出这就是厌胜射影之术。
再有就是,想要依靠此法暗算徐北游,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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