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应了一声,徐徐退出屋外。
当徐北游来到公主府时,萧知南正埋首于案牍之中,见到徐北游后,她笑着起身,“恭喜夫君踏足地仙十八楼境界。”
徐北游轻声笑道:“同喜。”
萧知南绕过书案,与徐北游面对而立,两人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在一起,她将徐北游上下仔细打量一遍,确认他无碍之后才开口说道:“我自认是了解你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徐北游无奈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的确有事与你商量,如你刚才所说,我现在已经踏足地仙十八楼的境界,今非昔比,帝都城内的局势也已经稳定,所以我想亲自去江南那边走上一趟,不知道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萧知南双手环住徐北游,“你要去江南自有你的道理,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毕竟剑宗还在那边,你不去看上一眼,也很难安心。”
徐北游忍不住叹息道:“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偏偏是萧瑾亲临江南,这位可是连太祖皇帝都敢算计的,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说到这里,萧知南忽然想起什么,松开徐北游,返回书案那边取过一封刚刚送达不久的八百里急递,交到徐北游的手中。
徐北游接过后没有急着拆看,问道:“江南那边的战报?”
萧知南嗯了一声,难掩忧色道:“江南那边刚刚送来的战报,上官郯已经攻占江陵,是城内大族以死士与城外的魏国大军里应外合,致使湖州三大重镇之一的江陵仅仅守了不到三天便宣告失守,湖州局势一片糜烂,国事不堪问。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城内守将和大小官员自尽殉国,无人变节投敌,我已经安排抚恤追谥等事宜,旨意明日就会下发。”
徐北游眼神晦暗,“这些江南世家果然坐不住了,多半是慕容萱在幕后联络筹谋之功。”
萧知南说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好在江都多是宗门盘踞,自从江南道门被你驱逐出江都之后,便是以剑宗为首的三家独大,不虞会有什么世家大族掀起风浪。”
徐北游将那封由暗卫府送来的八百里急递拆开,仔细看过江陵城破的细节之后,沉声道:“即使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这些世家都是扎根江南一地数百年的地头蛇,盘根错节,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后手也不足为奇。”
说到这里,徐北游停顿一下,冷笑道:“就算剑宗中有他们的人,我也丝毫不会觉得吃惊,我那位师妹李青莲不就是出身于江陵李氏的旁支吗?”
萧知南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透露出询问之意。
徐北游轻声道:“剑有双刃,一刃对敌,一刃对己,在剑宗,剑气凌空堂就是这样一把利剑,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除掉自己内部的藤蔓。”
萧知南问道:“什么是必要时候?”
徐北游沉声道:“现在就是必要的时候,正所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我在动身前往江南之前,会给师母飞剑传书一封,请她老人家酌情处置,先斩掉江都城里的藤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手中利剑斩藤蔓()
虽然魏国大军已经兵临江都城下,但萧瑾并不时时刻刻都在江都城外的中军大帐中,自九月中旬之后,他便已经返回位于君岛的万石园。
如今的君岛万石园已经成了萧瑾的行宫,历经大战之后的万石园被短暂修葺之后,虽然不复当初的繁华鼎盛,但也不至于遍地狼藉。
萧瑾行走其间,不由想起许多陈年过往之事,当年牧人起率领东北大军兵临中都城下,西北大军主力又被牵制在江南战场,正是他奉命于危难之间,出使江南,在这座万石园中说服陆谦退兵,使得西北大军得以回师西北,大败牧人起。
萧瑾可以很自豪地说,如果当年没有他萧瑾萧怀瑜,那么如今的天下未必就是萧家的,还说不定是谁家之物。
凭什么他这个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不能坐拥天下?
凭什么是萧玄这个身无寸功的小娃儿坐天下?
没有这样的道理。
萧瑾眼神幽深,来到一座偏殿前,推门而入。
偏殿昏暗,冰凉地板上跪了一名剑装男子,双手交叉于身后,似是被无形气机束缚,动弹不得。
萧瑾走到主位上坐下,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此时的偏殿中只剩下三人,萧瑾,被缚男子,以及一尊如同金身立佛的僧人。
这尊僧人,打扮迥异于中原僧人,裸露了半个臂膀,浑身金光璀璨,好似寺庙中的镀金佛像,不是旁人,正是金刚寺寺主,六面。
至于那位被无形气机所束缚的男子,则是一名剑宗弟子。
在萧瑾围城的当下,位于江都城外的东湖别院仍是一处超然物外的清静之地,一则是因为东湖别院位置偏僻,再就是因为在萧瑾大军踏足江都城外之后,剑宗就调集了大批人手驻扎于此地,不敢说以一己之力抗衡滚滚大军,仅仅是自保坚守却是无虞。
萧瑾图谋整个江南,小小一个东湖别院,对于江南局势而言,并无太大影响,在鬼王宫一再受挫的情形下,萧瑾没有任何威胁东湖别院的举动,甚至东湖别院与江都城内的某种联系,萧瑾也是持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直到进入九月中旬之后,江都城与东湖别院之间的联系骤然紧密起来,每日都有剑宗弟子来往于东湖别院和江都之间,经过鬼王宫的层层上报之后,终于引起了萧瑾的注意,这才授意金刚寺寺主八目亲自擒拿一位剑气凌空堂弟子。
萧瑾端起茶轻抿一口,开口问道:“如何?”
仿若佛像的六面仍是肃立不动,不见嘴唇动弹,却有声音凭空响起,“此人是剑气凌空堂弟子,奉城内吴虞的密令前往东湖别院向张雪瑶禀告关于铲除江都城内‘藤蔓’之事。”
“藤蔓?”萧瑾放下手中的茶杯,轻淡问道:“什么藤蔓。”
六面说道:“根据萧林传回的消息,徐北游曾经以飞剑向江都传书一封,虽然萧林未能成功阻拦飞剑,但依照他的猜测,此事可能会与徐北游的传书有关。”
萧瑾笑了笑,“徐北游,小道尔,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此人有些手段,可尽是些左道诡道,不足为虑。”
萧瑾顿了一下,又是沉吟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孤又何尝不是精于左道诡道?于此一途,倒也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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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面缄默不语。
萧瑾陷入沉思。
不知何故,渐渐地,萧瑾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片刻后,萧瑾猛然站起身,跪在他面前的那名剑宗弟子瞬间化作一团血水。
萧瑾喃喃道:“被张雪瑶这娘们给耍了。”
原本正要开口说话的六面听到此言后又立即闭口不言。
萧瑾低声阴沉笑道:“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若是不出本王所料,张雪瑶此刻已是在江都城中,她这是铁了心要跟孤作对了。”
……
江都城内,青锋坊。
新建的剑气凌空堂中,吴虞、李青莲、李神通、张安、宋官官以及十二剑师分左右而立,尽皆默不作声。
很快有一名披着厚重披风的身影走进剑气凌空堂,脚步不停,一直走到堂内上首,这才停下脚步面向众人。
所有人单膝跪地,对来人恭敬施礼道:“参见代宗主。”
来人脱下头上的兜帽,正是剑宗的代宗主张雪瑶。
她环视一周,沉声说道:“南归他已经于帝都城中踏足地仙十八楼境界,自今日起,我不再是剑宗的代宗主,南归也不再是剑宗首徒,而是我剑宗的宗主。”
堂内所有人在片刻的惊诧之后,便是巨大的惊喜,有无一位地仙十八楼境界的宗主,其中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如今剑宗又有了一位大剑仙担任宗主,那岂不是说日后重现本门的往日荣光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张雪瑶接着说道:“宗主传来消息,他不日便要返回江都,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条宗主令,那就是除去江都城内一切藤蔓。”
吴虞轻声道:“请师母明示。”
张雪瑶面无表情道:“此藤蔓是指一切与城外魏军有所勾连之人,江陵城前车之鉴不远,所以宗主有令,无论是朝廷的人,还是城内的富贵大户,哪怕是我剑宗中人,凡有勾连之举,一律诛无赦。”
“吴虞,你率人去天元坊。”
“李青莲,你率人去富贵坊。”
“宋官官,你率人去荣华坊。”
“李青莲,你与御甲、玄乙等人统领宗主所留下的五千火铳手居中策应,若有人敢于反抗,立刻集铳杀之。”
一众人等恭声领命。
张雪瑶又对自己的贴身弟子吩咐道:“把李师道喊进来。”
不多时,李神通的父亲李师道快步走入剑气凌空堂,对着张雪瑶毕恭毕敬一礼,“李师道见过张老佛爷。”
张雪瑶没有客套,直接开口道:“江陵城已经陷落,江陵李家反了,我希望你这个李家不是江陵李家。如今江都城内局势复杂,我希望在九月底之前,再也看不到半个与江陵李家牵扯不清之人。”
李师道欲言又止。
张雪瑶脸色冷冽,冷声道:“不仅仅是你们李家如此,我们剑宗也是如此,乱世将起,就算死个上百万人都不足为奇,这点人又算什么?江都城内的所有江陵李家之人,一个不留!”
李师道躬身沉声道:“请老佛爷放心,李某的李家绝不是江陵李家。”
张雪瑶缓缓前行,走出剑气凌空堂。
你慕容萱多年布局,暗中联络各大世家,意图使江南改天换日,那我张雪瑶偏偏就不能让你如愿。
九月底之前,从江都开始,城中不再有半根藤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心如残荷杀机至()
乱世出英雄,不得不说,乱世是最能磨砺人的地方,当年的魏献计和张定国,两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在乱世之中成长为独挡一面的当世名将,不过乱世也最是优胜劣汰的地方,有能耐的又有运气的人才能活下来,其余的就只能去死了。
吴虞和李青莲一同走出剑气凌空堂,李青莲在这几年中历经波折,变化颇大,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稳重许多,此时面带几分忧虑之色,对并肩而行的吴虞道:“吴姐姐,真要大开杀戒?”
吴虞缓缓说道:“青莲,如今天下大变,魏王陈兵江南,如果我们不是剑宗中人,而是魏王的人,设身处地,站在魏王的角度看待眼下局面,如何攻下当年后建大军都折戟沉沙的江都城?强攻无疑是下策中的下策,上策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以我之见,如今局势还远未到不可挽回的局面,人心仍向大齐,故而魏王无谋可伐,也无交可伐,唯有伐兵一策。而伐兵之策,也有高下之分,以魏王之韬略,八成会提前有所准备。”
李青莲平素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听吴虞娓娓道来,倒是能听得进去,不由问道:“吴姐姐的意思是魏王在江都城中设有伏兵,所有师父才会让我们去杀人。”
吴虞摇头道:“不是伏兵,是城中的各大江南世家,所谓世家,世世代代之家,家字尚在国之前,素来讲究一个国可灭而家不可亡,想要做到这一点,难免会一山望着一山高,觉得朝廷亏待他们,便想着再择新主,做新朝的从龙功臣,若是有他们里应外合,魏王就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江都。”
李青莲神色复杂,“可是那些人都是平日里的朋友啊。”
吴虞轻声说道:“家父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官场之上无朋友,官场尚且如此,如今形势比之官场还要险恶,又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之说。”
李青莲有些茫然,吴虞继续说道:“那些平日里的所谓朋友,都是表面上的,假的!若是任由他们打开城门,放魏王大军入城,我们这些人又该置身于何地?是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若是你我之流落入乱军之手,恐怕还是个生不如死的下场,所以我们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既是为大局计,也是为自保计。再者说了,换成他们站在我们的位置上,也会是同样的做法,所以青莲你不必内疚。”
李青莲低声道:“青莲也不知道今日所为是对是错,既然师父、师兄还有吴姐姐你都这么说,青莲自然责无旁贷。”
吴虞抬头望向远方,轻叹道:“乱世一起,天地如铜炉,众生是炉中炭火,谁也逃不出去。”
两人很快出了青锋坊,临别前,吴虞又交代道:“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若是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不要自己拿主意,上报给师母,让师母来拿主意。”
李青莲点了点头,告别吴虞,独自离去。
吴虞返回自己的一处临时居处,此时院中已经站满了佩剑剑士,不过吴虞没有急着下令,搬了张椅子坐在屋前廊下,安静等待所有人手到齐。
不同于李青莲的事先完全不知情,张雪瑶曾经提前给吴虞交过底,所以吴虞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负责的天元坊更是重中之重,按照江南暗卫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天元坊中有两处需要清理的藤蔓,分别是江都按察使的府邸和一座不甚起眼的寺庙,至于勾栏青楼等地,多在三家的直接掌握之下,倒是没有生出什么乱子。
想到这里,吴虞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当年的烟雨楼,想起了那夜的镇魔殿。
天色渐渐黯淡,相比于江北,江南的气候要暖和许多,还不到需要生起火炉的地步,但是入夜之后,寒风仍旧刺骨,一袭单衣的吴虞稳坐风中,纹丝不动,直到所有人全部到齐之后,她才从椅上缓缓起身,沉声吩咐道:“按照原定计划动手,不得有任何纰漏。”
院内所有剑士单膝跪地,轰然应诺。
吴虞又朝身旁的女子恭敬一礼,轻声道:“有劳前辈。”
教堂,是个新奇物事,其本质也不过是类似于道门的道观,佛门的寺庙,儒门的书院,都应算是超然于外的出世地。这座名为莲花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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