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举起手中诛仙,忽然想起师祖上官仙尘曾经说过的两句话。
“三尺青锋在手,当独步天下。”
“持三尺青锋,自当横行天下。”
徐北游默念一声,“去。”
没有剑气,只有横贯天地之间的剑意。
这一刻,仅仅是意的力量,却发生了质的变化。
雪停、风住、云静、雷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仿佛世间唯一存在的便是这一剑。
也仅仅是这一剑。
剑二十三!
如果说道门门的袖里乾坤和佛门的掌中佛国是涉及到了须弥芥子的空间,那么剑二十三则是涉及到过去未来现在的时间。
徐北游的这一剑,不是从正面硬撼纯均剑,而是直逼天云本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剑三十六不尽同()
剑二十三好似只是一道虚影,毫无阻碍地越过纯均法剑,视天枢塔于无物,轻而易举地来到天云面前。
当年号称九转金身大成不输佛陀的摩轮寺寺主就是死于这一剑之下,因为这一剑本就是斩杀神魂一剑。直面剑二十三的天云更是生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好似不管上天还是入地,都躲不过这一剑去。
他一咬牙,咬破舌尖,以舌尖精血化作一口金黄气息,此法名为真阳涎,是为修道之人的最精纯一气。
“龙虎晓开金鼎热。”他将这口气息缓缓吐出。
有雷音响彻天地。
平地起惊雷之后,轰隆隆雷声连绵不绝。
剑二十三所化虚影在雷音之下开始微微扭曲,天地趁机清啸一声,道君法相凭空转身,手中纯均一剑横扫。
剑二十三距离天云不足十丈,同样是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的纯均法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撞在无形之剑二十三上。
剑二十三刹那悬停。
没有半分响声,无数天地元气如狂风骇浪般骤起波澜,大音希声。
天云借此强行摆脱开剑二十三的封锁。
与此同时他连抖双袖,从袖口中飞舞出足足七道金色符篆。
七道符篆结成一方符阵将剑二十三团团围住。
似虚似幻的诛仙剑上骤然亮起一道璀璨到了极致的光芒,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白光之后,周围的一切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雪落、风吹、云涌、雷动。
剑二十三连同七道符篆一同化为虚无。
诛仙倒飞而回,被徐北游伸手接住。
徐北游脸色淡然,一抬手,又是一剑。
这一次是剑二十四!
九天之上,诛仙带出一道肉眼可见的“云径”,再一次刺向天云。
有一种说法叫做返璞归真,其实到了地仙境界之后,若非是有意为之,并不是所有的出手都要惊天动地,天崩地裂,有时候可能只是一袖,一指,一剑而已,甚至是无形无质的神魂之斗。
所谓剑宗三十六,剑剑不相同,当然既有惊天动地一剑,也有轻描淡写不带半分烟火气的一剑。
剑二十四,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折中一剑。刚出手时不见如何,片刻之后,声势大振。
道门五仙中的地仙只排在中间位置,在地仙之上还有神仙和天仙两境界,自古相传,神仙可过天门入天上仙界,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羽化飞升,至于更往上的天仙则有灵台开辟造化之功,开辟独属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传闻武夫极致之后,可不过天门,打碎虚空,以力证道。
剑二十四就是效仿武夫打破虚空的一剑。
若说天上世界是一座大宅,天门是正门,那么剑二十四就是要在墙上打开一个“缺口”,此举自然会引来天道镇压反扑,所以剑二十四的真意不在于剑本身,而在于这个天道的“缺口”。
当年道门鼎盛一时,惊采绝艳之辈不知凡几,仅仅是地仙十八楼境界的修士就不下两手之数,为何上清大道君凭借一人之力让道门元气大伤,可一剑力压二十四位道宗大真人?因为我手中有一剑,无所不能。
徐北游停在原处负手而立,唯独诛仙一剑飞至。
天云脸色凝重,驱使法相再次斩出一剑。
逆天而动,四面八方无不阻力。
顺天而行,天上天下皆是助力。
微尘道人借纯均一剑和顺天之势,硬撼剑二十四。
两者相触,没有天崩地裂,也没有雷霆轰鸣,只有两者角力。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剑,一剑诛仙,一剑纯均。
徐北游用出剑二十四开天道缺口,而下落的纯均剑则是要借着天地大势,将这道缺口给重新合上。
在这等紧要关头,天云心中浮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胜负一线。
此乃秋风未动蝉先觉。
天云毫不犹豫地深吸一气,继咬破舌尖之后,伸手在眉心上轻轻一划,裂开一道血槽,鲜血四溢。
继而血流满面。
天云的气机节节攀升,双手再次下压。
纯均法剑上面光芒大盛。
原本与纯均法剑势均力敌的剑二十四瞬间烟消云散。
诛仙悲鸣一声,倒飞回徐北游手中。
天云张开双手,大袖飘摇,法相也随之伸出双手,一手持剑,一手托塔,仿佛要顶天立地。
天云的神色重新变回平静,法相原本模糊的面貌渐渐变得与天云一般无二,宝相庄严。
天云面无表情,声音宏大地缓缓开口道:“徐北游,你剑宗素来说世间之事一剑了之,天下之事不过一剑之事,今日你我之事,也是一剑之事。”
负手而立的徐北游淡然笑道:“不妨一试。”
纯均法剑和天枢塔一起轰然落下。
徐北游将诛仙横于身前,以剑指在剑身上轻轻抹过,平静道:“剑二十六。”
这一剑仍旧是谈不上惊天动地,长剑出手如一道云气,混杂在四散云海之中,不见半分行迹。
剑二十三是意之所在的灭杀神魂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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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二十四是打开天道缺口的一剑。
剑二十五是无定式、无定向、无定距的无定一剑。
剑二十六,御微之剑,以小破大,以一点破一面之剑。
这一剑一闪而逝,刺在百丈法相的额头眉心之上。
一剑如一根鸿毛插在百丈法相的眉心上,看上去滑稽无比,但却自剑落之点延伸出无数裂缝,裂缝中有金光迸射。
天云清逸脸庞上出现无数细细血线,与身后百丈法相脸庞上的裂纹一般无二。
不过此时纯均剑和天枢塔也已经从天而落。
徐北游伸出双手,分别握住天岚和殊归一剑。
在纯均法剑的百丈剑身面前,徐北游显得无比渺小,仰头望向纯均,默念一个好字,举起手中天岚。
剑二十一。
天岚与纯均相撞一次。
徐北游后退一步,百丈法相则是浑身颤抖,脸庞上的裂纹继续蔓延,转眼间已经蔓延至整个身躯。
紧接着徐北游再一扬手,殊归脱手而出,化作长虹冲天而起。
这是徐北游今日的第七剑。
剑二十七。
天下道法以雷法为尊,剑宗与道门同源,自然也有雷霆一剑。
剑二十七,御天雷一剑。
苍穹如同被炸开一个窟窿,一道紫雷轰然坠落,如一道紫色瀑布,飞流而下三千尺!
剑横向而行,雷垂直而落,剑出亦是雷至,两者相交之处,便是天枢塔的下落所在。
徐北游深吸一气,然后再吐出一气。
这一口气是剑气,如一道银河挂于九天之上。
剑二十九。
这一剑直接崩碎了道君法相。
天云浑身浴血,惊骇欲绝,身上血气涌动,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长虹,一掠数百丈。
第一百六十章 金帐已至小丘岭()
虽然还未完全入秋,但是草原上又如去年一般,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林寒走出大帐抬头望去,天空一片阴霾,有大如鹅毛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下。
草原的雪又大又急,下到酣畅淋漓的时候,几乎就是一片白雪茫茫,别说赏景,就连路也找不到。不过可能还未入冬的缘故,这次的雪花就有些忸怩,飘飘摇摇的,远没有往日的凶猛。当然,比起塞内的雪,这也可以算是一场鹅毛大雪了。
林寒伸出手接了一朵雪花,感受着掌心上的丝丝凉意,仰头望向从天而落的飘洒大雪,对身旁王庭大祭司笑道:“下雪好,死了干净。”
王庭大祭司也就是草原萨满教的大祭司,看上去垂垂老矣,弓着腰背,脸上皱纹堆叠,手中则拄着一根如树藤纠缠的藤杖,说道:“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林寒眯起眼睛,轻声说道:“第一场雪。”
大祭司也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轻声道:“人生百载,百年之后,了然无痕。就像这雪,雪大是能压死人的,雪停之后,谁又看得见死人在哪?”
晦暗风雪之中,是十几万草原大军。
林寒望着十几万骑军,有片刻的失神,没来由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时候萧煜已经攻克蜀州,横扫后建,正要东进入关,他这个小舅子自然要随行。在临行前的晚上,他去中都城里见了姐姐林银屏一面,那时候姐姐刚刚生下外甥萧玄不久,身子虚弱到不能久立,他就蹲在姐姐面前。
姐姐嘱咐他,“沙场凶险,万事以小心为上。没事的时候就安心留在大帐里,别亲身陷阵。行军打仗的事情有你姐夫和蓝先生做主,你在大战空歇的时候就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别累垮了身子。”
他将头埋在姐姐的膝盖上,没有说话,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姐姐又说,“行了,我话就说这么多,该走就走吧。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他扶着姐姐的膝盖缓缓起身,终于是开口:“姐,没事的,南征北战都打过来了,不差这一回。”
姐姐没说话,只是将腕上那串戴了许多年的菩提子褪下,给他套在手腕上。
林寒低头望去,时隔这么多年,那串菩提子仍旧戴在他的手腕上,可是姐姐已经不在了,就连那个外甥也不在了。
他喃喃自语道:“姐,我这辈子没什么亲人,爹娘走得早,只有你从小护着我,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红娘子的手里,没有你,也没有我林寒今日的威风,所以我这辈子谁都可以不认,唯独不会不认你这个姐姐。”
已经是老人的林寒声音越来越低,“你要是还在世,想来会很生气吧,恼我这个做弟弟的,可我也是没办法,草原上年年白灾,这么多张嘴都要吃饭,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姐,若是日后咱们还能相见,要打要罚,都听你的。”
林寒手中的雪花渐渐融化,朔风愈急,白雪茫茫。
他猛然抬起头,拔高声音,“林术!”
有马蹄声响起,大军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一骑越众而出。
草原汗王林寒的第四子,林术。
披甲佩刀的林术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末将在!”
林寒挥手道:“拔营吧。”
林术高声道:“诺!”
承平二十三年的入秋之际,在风雪之中,那顶象征着草原王庭的金帐跨过多伦河,出乌斯原,进入小丘岭。
风起于青萍之末,很多东西,高踞庙堂的诸公还未感知到的时候,下面早已是风声鹤唳。
正当满朝文武都把心思放在新君登基这件大事上的时候,整个西北一线早已是如临大敌,整个西北的上空仿佛都是阴云密布,就像一场大雨落下之前的阴云密布,风起云集雨将至,却不知何时至。
阴沉的天幕下,位于西北一线最前沿的大易府城头,一人扶墙眺望。
身穿大齐武官公服的男子大约不惑年纪,虽然看面相,因为久居边关的缘故而满面沧桑,但是气态儒雅,如一醇厚老儒,他便是大易府的守将赵旭。
自承平初年时,他自江南富庶之地调任西北边陲之地,从一个都尉做起,一直做到了今日的守备统领,尔来已有二十三年。
他奉命驻守大易府多年,这些年来草原骑军屡次犯边南下,他与草原骑军交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可唯独这次他嗅到了许多不一样的意味。
因为这次的草原骑军南下比起往年晚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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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为这次的草原太过安静了,安静到让人觉得窒息,安静到让他派往草原的所有斥候都没了音信。
这些斥候去哪里了?难道是被草原上的野狼叼走了?还是被草原上的马贼给杀了?
这样的理由就连大易府里的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西北防线,号称“边有墙、墙有关、关内有堡、堡内有兵”,一座座堡寨构成西北边地的整条防线,丹霞寨和小方寨就曾是这条防线中的一员,只是后来西北防线整体向前推移,才逐渐退出堡寨体系。
当年西北军前任都督诸葛恭为防贼屡入寇,曾指示西北军“夙夜尽心,以图成功,遇贼近边,出兵剿杀”,并多次率西北军出边巡哨,主动出击。正所谓今沿边之守,有营堡墩台之建,有巡探按伏之防,有左都督以总其权,有右都督以分其任。调发者之有逰兵,分防者之有备御,严守之道亦可谓周且备矣。
所谓“巡探按伏”,又称“墩夜”或“直拨、横拨”。“墩”指墩军,又称“横拨”,主要负责墩台及其附近地区的站岗放哨任务。“夜”又称“哨夜”、“直拨”,专指“能深入虏营哨探得实者,即能够深入敌境进行侦察活动的斥候,因其行动远离墩台边堡,深入草原,故又称“夜不收”。
所谓夜不收,大名鼎鼎,可谓大齐边军中的最精锐斥候,赵旭这次几乎将手头上的夜不收全都撒了出去,竟是无一人回来。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草原上早有准备,出动了更多的斥候,以有心算无心,将这些夜不收悉数杀了。
赵旭神情坚毅地望向城外,喃喃自语道:“今年春上,都督大人增兵六千余人,加上城内本就有的四千余人,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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