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北游打算去往别处的时候,忽然发现在书架上的堆叠竹简中竟是夹杂着一把不过三寸长短的玉剑,玉剑上有两列蝇头小楷,与先前竹简中的古篆迥然不同。
徐北游将玉剑从书架上取下,发现其上字迹并非是先天就有,而是有人后来以笔墨书写上去,此时笔迹未干,犹有几分沁人墨香,心中不由微微一动。
难道有人也曾来到此地,用书桌上的笔墨在这把玉剑上写下了这些蝇头小楷,然后飘然而去。
他再朝那两列字迹望去,只见写道:“余偶然至此,见祖师之遗迹,心甚感慨,遂将随身之剑留于此地,以待后来之人。”
落款是“上官仙尘”。
徐北游双手捧着玉剑,望着“上官仙尘”四字怔怔出神良久,心情即惊且喜。
惊的是师祖上官仙尘竟然也来过此地,而且还用书桌上的笔墨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喜的是既然师祖来过此地,那就说明此地定有出去的方法。
徐北游用手中轻轻摩挲这把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玉剑。
然后他猛地停下手中动作,将手中这把玉剑轻轻翻转过来,在玉剑的另外一面,以古篆书就了“殊归”两字。
殊归,殊途同归的殊归。
这一刻,徐北游只有一个感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把玉剑竟然就是剑宗十二剑中的最后一剑,殊归。
若是再加上他从陈公鱼手中得来的天问一剑,剑宗十二剑已经到手十一剑,只待他将天问和殊归两剑的剑气神意完全吸纳,再将青霜拿到手中,便会完成当年师父曾经说过的壮举。
当年公孙仲谋曾对他说起过为何要用这十二剑,一则是因为此乃速成之法,可以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地仙境界,再则就是因为徐北游的心性悟性俱属一流,但自身根骨不济,只是常人之姿,从他独自练剑十年也不过五品境界就能看出一二,所以要用这十二剑重新铸就根骨。
以十二剑为十二剑骨,造就一位举世无敌的大剑仙。
不过当徐北游心情平复之后,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欣喜若狂,反倒是有些怅然若失,仿佛是一个报仇的少年终于杀死自己的仇家之后,忽然发现自己不知该去向何方。
他将剑匣立于身前,然后叩指一敲。
天岚、却邪、莫名、玄冥、五毒、赤练、白虹、紫电、黄龙九剑依次出匣,加上天问和殊归,刚好十一剑。
十一剑依次列于徐北游面前,徐北游盘膝而坐,缓缓闭上双眼。
他要将这两剑的剑气神意完全纳为已用。
先是天问,此剑在剑宗十二剑中的排名极高,仅次于排名第一的殊归一剑,也正因为如此,萧瑾才会将其作为自己的佩剑,不过现如今萧瑾为了布局而将这一剑上的烙印全部抹去,反倒是给了徐北游天大的方便,虽然不能像降服五毒那样快捷,但也不必花费太多功夫。
天问一剑自行出列,横于徐北游的双膝上。
一气生气海,再由气海上气府,最后有气府上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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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丹田贯通一气。
徐北游不断以手指敲击天问。
每一次敲击,天问就会颤动一下,与此同时,他体内的一处窍穴也会随之而动,两者之间达到一种微妙的共鸣。
徐北游叩指有九,天问便与他体内九处大窍紧密连接在一起。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专注于吸纳天问一剑的神意剑气。
飞升证道,飘渺难求,近百年以来,也不过只有紫尘、天尘以及萧煜三人而已,前两者走的是积善正道,不管这份积善是真善还是假善,最起码老天爷认可这份功德,愿意为其大开天门,羡慕不来。萧煜走的是煌煌神道,剑走偏锋,以一位道门大真人为踏脚石方能侥幸证道。
剑宗则是讲究杀伐之道,难免杀孽过重,引来苍天震怒,当年的大剑仙上官仙尘一身修为与真正的飞升仙人也相差不多,可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身陨下场?
徐北游以剑宗十二剑铸就十二道剑骨,此乃逆天改命之举,本就要引来天道排斥,再加上修行剑宗剑道,那更是火上浇油,正因如此,当年化名青道人的青尘才会送给徐北游一句晦气谶语。
“过刚易折”。
吸纳天问之后,徐北游距离这句谶语只剩下最后两步。
殊归,青霜。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修士登十二楼()
在彻底吸纳天问一剑之后,本就是地仙九重楼境界的徐北游连跳三个境界,踏足地仙十二楼境界,换而言之,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大修士,有资格执掌剑宗,将自己诸多名头中的那个剑宗少主换成剑宗宗主。
天下之间,三教九流百家,百家不去说,九流之列的宗门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尤其是在宗主掌门上的规矩,更是重中之重。因为一宗之主是宗门的脸面,所以除了威望德行之外,还需要足够高的修为,对于九流之列的宗门而言,一宗之主最低也要有地仙十二楼的境界修为。
曾经的剑宗自然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几乎每一位剑宗宗主都是独步天下难有敌手的人物,哪怕剑宗倾覆,继任宗主公孙仲谋仍旧是地仙十七楼的绝顶人物。只是到了徐北游这一代,公孙仲谋走得太过突然,当时徐北游还未能达到地仙十二楼境界,所以宗主之位不得不暂时空悬,哪怕剑宗大权已经悉数交到徐北游的手中,他在名义上仍是剑宗少主而非宗主。
不过众多宗门在首徒上倒是没有太多要求,素有“宗主看修为,首徒重根骨”的说法,也正因如此,世间才多有传言说道门掌教秋叶要将谪仙大材齐仙云立为首徒。
至于再上一层的“三教”之列,宗主的要求就更为苛刻,必须要有地仙十八楼的境界,因为此等缘故,玄教曾经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教主大位空悬,儒门也是如此,四位大先生有望登上儒门魁首之位,但前提也是要踏足地仙十八楼才行。
若是上代宗主定下的接班人在短时间内达不到地仙十八楼的境界,多半就会指定一位“顾命大臣”,比如当年秋叶接掌道门时,无论威望德行,还是境界修为,皆是不足以胜任掌教,所以才有了主事峰主天尘大权独揽,代行掌教权柄,所以现在很多道门中人都在猜测,掌教真人若是真要立齐仙云为首徒,那么多半就要重现当年的主事峰主之事,出身于天权峰一脉的尘叶八成会升座天权峰峰主,继而出任主事峰主一职。
当然,现在徐北游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离开此地,毕竟只有离开此地,徐北游才能去谈升座剑宗宗主之事,若是离不开此地,那就万事皆休,地仙十二楼境界也好,地仙十八楼境界也罢,终究都是外头一堆枯骨的下场。
徐北游刚刚踏足地仙十二楼境界,没有急着再去吸纳殊归,以免贪多嚼不烂致使自身境界不稳。他将殊归握在手中,望着这处静室书房,生出些许感慨,当年祖师之所以开辟此地,想来就是当作休憩清修之地,却没想到当年剑道之争后引来佛道两家高人无数,使此地成了一方杀戮场,如今人去楼空,又成了后来人的绝境。
徐北游又将视线转向手中宛如一件寻常死物的殊归,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师祖上官仙尘曾经来过此地,而师祖最后却是死在了大江之畔,所以师祖一定离开了此地。
既然师祖离开了此地,那就说明一定有离开的方法,只是他现在还没有找到而已。
到底是什么方法?
以力破巧?
如果被门挡住,应该如何出去?最简单直接的办法,把门打破,也就是徐北游最开始的念头,凭借诛仙之利和地仙十八楼的雄浑境界,一寸一寸地凿出去,把石门凿穿,自然就离开了这处绝地。
只是如何踏足地仙十八楼境界?
他现在是地仙十二楼境界,距离十八楼境界还剩下六重楼的境界。
登楼如登山,一步一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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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青霜在此,凑齐剑宗十二剑,使十二剑骨为之圆满,徐北游觉得还有几分可能,若仅仅凭借手中一把殊归就想直接跨过六重天,徐北游没这个信心。
而且从师祖上官仙尘还有闲情逸致题字留剑来看,他有很大的可能并非是以蛮力离开此地。
到底是什么方法?
徐北游骤起眉头,下意识地摩挲手中殊归。
此事他忽然有些想念萧知南,并非完全因为两人的夫妻关系,也因为她极为聪慧,最是擅长这类机巧心思,徐北游谈不上笨,但对于此类心思却是与擅长二字彻底无缘。
徐北游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眉目,干脆将书架上的所有竹简都搬下来,分别摊开放在眼前,哪怕不认识其中的字符,也硬着头皮开始逐字逐句地去“读”。
……
朝廷有三府。
所谓三府,是指大都督府、暗卫府和天策府,其中以天策府最为神秘,但天策府的衙门位置并不神秘,位于皇城之内,与内阁、天机阁都能勉强算是半个邻居。
如今朝廷改制,天策府换了主官,新桃换旧符,所以天策府也有些新气象,多年不曾整修的小楼被翻新一遍,只是不知为何,阴森之气反倒是更重了。
天策府的新任都督是魏无忌,有个人猫绰号,早年时也曾是沙场上的名将,只是这些年来居于庙堂之上,做了许多阴私之事,沾染了许多阴气,愈发不像一个曾经领兵征战四方的将领,倒像是个久居深宫的大宦,于是许多厌恶这只人猫的人又给他取了一个新的绰号,魏公公。
当然,很少有人敢在当面喊这个绰号,不过今天这位来客却是个例外,笑着喊了好几声魏公公,而魏无忌仅仅面无表情,没有半分恼怒之色。
因为早在十年逐鹿时,两人就是并肩而战的袍泽,不是兄弟而胜似兄弟,哪怕这些年来关系疏远不少,也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翻脸。
来人,病虎张无病。
张无病这次返回帝都是因为皇帝陛下下旨宣召,刚刚君臣奏对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去大都督府述职,就顺路先来了魏无忌的这座衙门。
两人互相寒暄之后落座,魏无忌犹豫了一下,问道:“冒昧问一句,这次陛下宣你回京,是因为什么?”
魏无忌本不该如此开门见山地询问这种军机要事,因为不符合官场规矩,只是因为眼前之人是张无病,所以他才去问。
张无忌正了正神色,语气略显沉重道:“因为西北战事,自入夏以来,西北的局势就一日紧过一日,草原大军不断集结,已经渐成压境之势,陛下赶在这个时候宣我回京,也是想真正做到心中有数,好让大都督府、兵部、户部在粮草和调兵上早作准备,毕竟真要打起来,我这位主将注定不能离开中都半步。”
魏无忌脸色微沉,轻声道:“如此说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张无忌点头道:“已无其他退路余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说西北再言天下()
张无病一句话简单八个字,却是泄露太多天机了。
张无病一直都是个武将,未曾做过文官,也没有涉足过武官中极为特殊的“侍卫”体系,他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将,关心的仅仅是战事本身,而魏无忌与张无病不同,他曾辗转于六部之中,又相继出任隶属于“侍卫”体系的暗卫府和天策府主官,哪怕当年在大都督府供职时,他也是偏向于谋略的谋士型将领,所以在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之后,他思虑更多的并非是西北战场本身,而是由此而牵动的整个庙堂格局和天下大势。
面对张无病,魏无忌没有过多掩饰自己的想法,坦诚道:“陛下总揽全局,自有其考量权衡,不过作为臣子,我也有些许想法,如今仅仅是乱象初显,若是一个不慎,局势彻底糜烂,那便是四面皆敌的局面,西北草原,蜀州南疆,江南魏国,东北牧王,其中南疆几经大都督征伐之后,无力再战,不足为虑,江南和西北沦为战场已成定居,唯有东北局势最为复杂,此地除了要抵御后建之外,还有牧王驻扎于此地,若是后建形势有变,再与牧王里应外合,顷刻之间东北三州就不再是我大齐抵御外虏的盾,而是变成刺向己身的矛。”
张无病点头道:“此言有理。”
魏无忌轻声道:“老张,你还记得咱们当初为什么要起事吗?”
张无病低声道:“因为实在活不下去,所以才入了白莲教,又参加了三千红巾军。”
魏无忌平静道:“是啊,活不下去,可是我们参加三千红巾军之后,饿殍遍野,伏尸百万,我们是能活下去了,那些寻常百姓可曾活下去?所以有些战事,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张无病略有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魏无忌语气凝重道:“西北一战必须要胜,而且还要是大胜,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使其不敢轻举妄动。”
张无病未置可否,平静道:“谈何容易。”
魏无忌毕竟也曾是领兵多年的沙场宿将,自然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张无病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对于这件理所当然的分内之事早有答案,立刻答复道:“若是稳扎稳打,我有八成把握让战事局限在陕州一州境内,甚至等到来年开春之际,草原大军后继乏力,还可以率军反攻,将小丘岭以北至多伦河一线的草原重新收归我西北军手中,可如果想要追求一场大胜,势必要行险,一个险字如剑双刃,伤人亦可伤己,历史上许多经典战事就是如此,一步之差,大败可变大胜,大胜亦可变大败。”
张无病看着魏无忌,缓缓说道:“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敢说必胜二字,若是败了,整个西北局势一片糜烂,草原大军可从陕州一线长驱直入,然后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进军中原豫州,继而进军齐州,与魏王萧瑾的大军会师一处,然后直逼帝都。另外一条则是由陕入蜀,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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