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公鱼笑道:“所以秋叶一定会留下能掣肘尘叶的手段才行,平心而论,如今秋叶是在与自己为敌,要打压各自为政的峰主,要限制逐渐势大的殿阁之主,要收拢犹如割据藩镇的各地道门之主,甚至还在谋划天下大势,人力有时而穷,就算他是天上的仙人,也难以兼顾。不过若真是让他做成了,那么道门未必不能出现第一位女子掌教。”
徐北游感慨道:“难道当世已无敌手,便要与自己为敌?说实话,如果抛开那些宗门长辈的恩怨情仇,我还是很佩服这位道门掌教真人,一手权术,一手修道,竟还能修出一个飞升仙人,让人不得不感叹,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又让那些一心修道却至死都无望飞升的修士情何以堪?”
陈公鱼轻轻叹出一口气,“秋叶夫妇二人布局多年,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天底下有名有姓的世家,除了寥寥几家之外,其余全部被他们收入麾下,魏国五大世家中,叶氏和慕容氏不用多说,本就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囊中之物,上官氏在上官青虹死后,悄然分作两派,一派以上官锋为首,投效魏王萧瑾,一派以上官云为首,暗中与慕容萱牵扯不清,随着上官锋、上官乱离世,上官云干脆是光明正大地带着上官氏站到慕容萱那边。”
徐北游问道:“那么公孙氏和张氏呢?”
陈公鱼伸手点了点徐北游:“南归是明知故问了,张氏一族虽然名义上被灭族,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族人得以幸存,大多跟随张雪瑶去了江都,至于公孙氏……”
徐北游问道:“当年的羊伯符?”
陈公鱼直接了当道:“羊伯符自然就是公孙伯符,除了公孙伯符和公孙仲谋兄弟二人之外,还有许多旁支子弟,随着公孙氏倾覆之后,逃散一空,虽说后来公孙仲谋重立剑宗,但也并无太多公孙氏族人投奔,反倒是大多被慕容萱收拢了过去。”
徐北游自嘲道:“一个曾经在前朝族评位列第一的慕容氏,一个有道门暗中支持的慕容氏,自然要比一个风雨飘摇的剑宗好上许多,到了人在屋檐下的紧要关头,哪里还管自己姓什么。”
如此一来,五大世家中已有四家归于慕容萱之手,至于早已大不如往昔的张氏,也许是因为慕容萱与张雪瑶不和的缘故,不屑于为了一个张氏就向张雪瑶求和,也许是掌教真人秋叶顾念当年的情分,另有安排,总之张氏成为唯一不曾参与到此事之中的世家。
至于张雪瑶知不知道内情,徐北游不知道,也不想继续深思下去。
陈公鱼自言自语道:“明陵一战之后,所有人都觉得魏王和草原王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可迟迟不见朝廷兴兵讨伐,其实不是的,不是朝廷不想,而是不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朝廷不动,那些世家还无从下手,若是朝廷一动,势必会有破绽,反而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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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嗯了一声,自我反省道:“是我操之过急了,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到魏国。”
陈公鱼却是摇头道:“一点也不急,而是刚刚好,如果没有这一系列的变故,南归你又如何能突破道门和魏王的封锁,成功走上这座碧游岛?”
陈公鱼望向远处天海一线,微笑道:“所以说是刚刚好啊。”
徐北游深深看了眼这位好似无所不知的公鱼先生,然后视线微微下移。
果不其然,陈公鱼正在摩挲腰间那块碧绿如眼眸的玉佩。
他好似没有发现徐北游的细微举动,继续说道:“太平年景是没有英雄的,只有乱世才能出英雄,如今这个天下已经乱象初显,以后会有很多新人出头,其中肯定有你徐北游的一席之地。”
徐北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陈公鱼低声感慨道:“当然,所谓的新人,并不是那些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而是叶道奇、李清羽、谢苏卿这些人,再加上道门的‘三云’,佛门的‘龙王’,这才有点意思,至于天机榜上列举的金蝉、颜如玉、霍溪沉、陈陌灵等人,终究是太嫩了,换而言之,他们还没有资格参与到其中,不过南归你是个例外,从公孙仲谋那里论起,你是谢苏卿这辈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有潜力的,我看好你。”
徐北游犹豫了一下,问道:“公鱼先生,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公鱼平笑道:“但问不妨。”
徐北游轻轻说道:“公鱼先生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啊。”
陈公鱼一愣,哑然失笑道:“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
徐北游长长哦了一声。
第一百零九章 蓬莱岛和金鳌岛()
陈公鱼没有正面回答,徐北游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两人仿佛只是说了个笑话,相视一笑。
徐北游的笑容很沉重,难掩几分忧色。
陈公鱼的笑容很潇洒,道不尽的名士风流。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那块玉佩上又有幽绿光芒一闪而逝,如同一只闭合张开的碧眼。
这块玉佩让徐北游感到很不自在,甚至是有些不安。
两人沉默了许久的时间,只是沿着白玉广场缓缓而行,清风席卷着海水的味道吹来,谈不上清新,却能让人心旷神怡。
徐北游忽然说道:“剑宗十二剑中,我已经有九剑,剩余三剑流落在外,分别是青霜、天问和殊归,其中青霜在萧慎的手中,自从明陵一战之后,萧慎就下落不明,暂且不去说他,按照先帝所言,天问和殊归二剑应该是在魏国,我思来想去,觉得碧游岛才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不知公鱼先生有没有指教的地方?”
陈公鱼摇头说道:“谈不上指教,只是我有个想法,道门占据碧游岛多年,为了传闻中的剑宗宝藏,差不多快要掘地三尺,若是此二剑真在碧游岛上,恐怕等不到南归你来寻剑就已经被道门收入囊中,所以我觉得不妨去其他几个岛上看看,能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徐北游沉思片刻,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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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点到即止地聊了一些,动身离开碧游岛,凌空御虚,飞天渡海,煌煌如神仙中人。
没用多长时间,两人便来到距离碧游岛最近的蓬莱岛上,此处是上清大道君的飞升所在,并无太多建筑,此值春末夏初之际,岛上植被郁郁葱葱,并不像碧游岛上那般破碎萧条。
徐北游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当年上清大道君离开道门之后,就是来到此地开设法脉道场,创立剑宗,后来剑宗不断壮大,弟子人数愈多,宗门才由此地转移到碧游岛上,使此地成为开派祖师的清修之地,所谓“神洲天朝”,天朝指的是碧游岛,神州就是指蓬莱岛,就算是道门中人,也不敢在昔年道门上清大道君的法脉祖庭处过多放肆,所以此地才能保存大部分原貌,免遭碧游岛的厄运。
徐北游和陈公鱼未敢在此地凌空飞行,降下身形站在岛屿边缘,陈公鱼遥遥指向岛中央一处突兀山峰,说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紫芝崖,传闻当年上清大道君就是在此处凌虚证道。”
徐北游曾在宗内典籍中不止一次看到过这个名字,亲眼得见真容却还是第一次。
两人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朝紫芝崖方向缓缓行去,当登上紫芝崖之后,徐北游有些失望,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山崖而已,未见如何仙气氤氲,也未见前人遗留,失去了主人之后,它似乎仅仅只是块石头而已。
徐北游站在紫芝崖上,仰头望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有些可笑滑稽的想法。
当年开派祖师就是从此地飞升,那么这里头顶上的天空会不会更脆弱一些?如果在此地用出剑二十四,会不会更容易打破那道天人界限?
徐北游摇了摇头,驱散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念头,将视线重新转回脚下的紫芝崖,这座微显紫色的山崖占地极大,不过倍显荒芜,按照宗内典籍记载,当年这座崖上还建有一座道宫,被誉为仙域真境,乃是上清大道君居住清修所在,不过此宫已经随着上清大道君一起飞升天上,自成一方世界,与太清大道君的玄都紫府,玉清大道君的玉京金阙一起并称为道门三大无上仙宫,而道门都天峰之所以被称作玉京玄都,正是由后两者延伸而来。
陈公鱼来到徐北游的身边,摇头道:“想来当年的剑宗之人还不敢在圣人遗址上多做手脚。”
徐北游点点头,两人离开蓬莱岛,前往下一处,金鳌岛。
金鳌岛不同于蓬莱岛,也不同于碧游岛,此处既没有郁郁葱葱的植被,也没有支离破碎的建筑,在一片荒芜中只有数不清的汹涌剑气和壮烈剑意,这里更像是一处战场,十座曾经接天连地的剑阵已经被毁去大半,不过此时仍旧屹立不倒,就像是一尊尊拄剑战死的剑士,临死一口气不绝,剑气仍是冲九天。
无数逸散的剑气笼罩了整个金鳌岛,无论道门弟子也好,还是剑宗弟子也罢,只要踏足这座岛屿,都逃不过被被蜂拥而至的剑气彻底分尸的下场。
这些剑气既不分敌我,更不问剑道之争。
徐北游和陈公鱼没有过多深入这座岛屿,徐北游只是在岛屿边缘地带静坐了一个时辰,闭目观剑。
之所以要闭上眼睛观剑,其他人可能有所疑惑,尽得剑宗真髓的徐北游却是深谙其中道理。
其实不仅仅是闭目,他还要失聪,绝味,枯心,短暂断绝其他数感,只留一感,不为外物所迷,专心感受其内真意。
当徐北游睁开眼睛,只看到陈公鱼正负手站在自己身旁护法。
腰间悬着幽绿玉佩的陈公鱼望向满眼的剑气纵横和被剑气犁出的沟壑纵横,平静道:“当年道门攻打金鳌岛,着实死了不少人,当时萧慎叛宗,剑气凌空堂倾覆,上官仙尘身死,公孙仲谋遁走,不少道门口中的‘剑宗余孽’就是聚集在此地,借助十座恢宏剑阵之地利,与来犯的道门中人殊死一搏,悉数战死,无一人苟且而生。”
徐北游轻声道:“纵九死而不悔,这是此地十座剑阵展现在我眼前的剑道,就算明知是死,也要一剑向前,没有半分跪地求饶的可能,这种大道理,说起来很空乏,听起来也很乏味,不过这些剑宗先辈们却是身体力行,让世人知道有些道理,绝不仅仅是在嘴上说说而已。”
陈公鱼说道:“这些人当得起‘壮烈’二字,不应无名死于此等寂寂之地,若是有朝一日,南归你能重新夺回三十六岛,不妨在金鳌岛上为这些为剑宗而死的剑士们,点一盏灯,修一座冢,立一座碑。”
徐北游轻轻点头道:“理当如此。”
然后徐北游肃容郑重道:“剑宗先辈在上,众位剑宗祖师再上,今日剑宗弟子徐北游在此立誓,有朝一日定要使剑宗重回三十六岛,为我剑宗英烈在此地筑起英雄之冢,人人死而有名,人人死得其所,人人死而无憾。”
随着徐北游的话语落下,金鳌岛上空骤然显现异象。
天昏地暗,云遮雾绕,不见十座剑阵和万千剑气。
下一刻,只听无数剑鸣响起,如山呼海啸,只见一线剑气直冲天际,生生撕裂开天地,可见云层后的雷电森森。
第一百一十章 那年做的两个梦()
离开金鳌岛之后,两人前往白鹿岛。
白鹿岛又是另外一番光景,此地原本是铸剑所在,许多名剑就是出自此地,同时也是练剑所在,当年剑宗鼎盛时,因为此地风景优美的缘故,许多神仙眷侣便会一起来到此地共同练剑,也是一桩美谈。
不过此时不仅仅是练剑的人已经不在了,就连曾经被称作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白鹭岛美景也荡然无存。
徐北游望着面目全非的白鹿岛,沉默不语。
陈公鱼摩挲着腰间碧绿如眼眸的玉佩,说道:“去下一个岛吧。”
徐北游沉默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徐北游与陈公鱼走遍了剩余三十一个岛屿,皆是一无所获,最终来到了距离碧游岛最远的一座岛,也是剑宗三十六岛中最为有名的三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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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有海,谓之东海。海上有国,谓之魏国。在魏国偏南方向的海域上有一独立小岛,常年有雾气笼罩,若是有人能穿过重重迷雾,登上岛屿,就会发现岛上四周尽皆是大小剑器,从现今的样式到千年前的古剑,应有尽有,一眼望去,密密麻麻,怕是有百万之多,这就是徐北游和陈公鱼行程的最后一站,剑冢岛。
岛如其名,这座岛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剑冢,岛上葬剑百余万,其正中位置则是一座活火山,终年罕无人烟,早在许多年前,那里曾经是剑宗历代宗主的隐居闭关之地。
徐北游望着面前一把把插于地面宛如墓碑的长剑,虽然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初见时仍是心神摇晃,一不小心踏错一步,结果满地长剑一瞬间颤抖鸣叫,无数剑气肆意纵横,剑气森然。徐北游脸色微变,急忙缩回脚步,回到原本立足之地,不知为何,他明明是第一次踏足此地,却总觉得此地有些熟悉。
陈公鱼微笑道:“剑冢,剑之坟冢,这里除了葬剑百万之外,还埋葬有历代剑宗祖师,与道门的葬峰功用相差不多。”
徐北游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继续前行,陈公鱼似乎对于此地很是了解,带领徐北游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又一个剑气森森的剑阵。一直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不知见了多少剑,两人终于来到位于岛中央的一座陡峭如利剑的高耸山峰前。
徐北游抬头望着这座山峰许久,说道:“这是一座大阵。”
陈公鱼摇头道:“一座已经被道门打开了的大阵。”
徐北游微微一愣,不由问道:“里面有什么?”
陈公鱼摇头道:“什么也没有。”
徐北游失望道:“也是,道门又怎么会遗漏这座三岛之一的剑冢岛,既然此地什么也没有,那我们还有必要进去吗?”
陈公鱼道:“既然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就当是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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