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说话,结果被李四拦住,修为最高的张三强压下满腔怒气和杀机,问道:“孟公子,你为何要独独与我们过不去?不知我张三要如何做,才能请孟公子就此退去?”
如今不比当年,他们再也不是那些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年轻人,渐渐被世道磨平了棱角,也学会了妥协退让。
先不说九原城内的复杂情况,就是这座府邸也不是太平一片,更何况此时的屋内还有一位不知深浅底细和来意的暗卫府中人,内忧外患之下,他也只能暂时退让。
孟姓少年嗤笑道:“你是聋子?我已经说过了,你们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跪下认我为主,要么满门死绝,你们选吧。”
张三脸色铁青一片,张秀更是满面杀气煞气,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竖子欺人太甚!”
孟姓少年呵呵一笑,“看来你们是要选择第二条路了,知道你们这些什么西北老卒有些所谓的骨气,正好拿你们的人头立威,我就不信魏国还有敢不听本公子号令的英雄好汉。”
下一刻,地仙境界的张三悍然出手,手掌一抓,便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的头颅捏碎,不过有人比他出手更快,只见一抹剑芒如细密春雨猛然炸开,几乎在孟姓少年的身前布下一道“雨幕”,使手掌不能越过分毫。
孟姓少年脸色如常,听着耳边响起的如雨打芭蕉的细密声音,没有丝毫惧色。
张三身形退回原地,低头望去,只见自己的手背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红点,成百上千。而黄晓神色平静,背负双手,剑在鞘中,似乎刚才他根本就未曾出手。
孟姓少年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这些泥塘里的臭鱼烂虾也敢与本公子作对?真是活腻歪了,虽说本公子在江都那边吃了点小亏,但也不是”
他猛然住嘴,不再去自曝其短,有些兴趣缺缺道:“你们这帮老家伙呀,长得不好看,也没什么本事,连个暖床丫鬟都比不了,干脆死了算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中年男子,“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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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晓面容淡漠,点点头,向前一步踏出。
对于他这个曾经的剑宗弟子,如今的剑宗弃徒而言,剑道本就是杀人之道。
就在此时,一个不轻不重的嗓音骤然响起,有些不合时宜。
“孟随龙。”
第七十八章 剑道大宗师黄晓()
第七十九章 我今日问剑于你()
第八十章 一人一剑掠长虹()
第八十一章 张三李四当年事()
第八十二章 父子兄弟和女人()
女人二字,声音不大,却如炸雷一般在张三耳边响起,他顿时怒目张须道:“为了一个女人!?”
李四喃喃道:“她答应过我,只要我替她杀一个仇人,她就会跟我好好过日子,然后我们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些纷争,找一个世外之地,度过此生。”
张三怒极反笑,“那个女人的仇人恰好就是老都督?你是猪脑子?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老都督与那个女人真有什么仇怨,哪里又轮得到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去指手画脚?”
徐北游感慨道:“色令智昏啊,上头和下头,有一头热了,另外一头难免就要凉了。”
张三森然问道:“那个女人现在何处?”
“她啊?”李四仰头大笑,几乎要笑出了眼泪,“她死了,早就死了啊,五十年前,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喝下了那瓶穿肠毒药,然后倒在我的怀里,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点点死去,先是脸色雪白,然后开始呕血,那血全都吐在了我的胸口上,乌黑乌黑的,我至今都忘不了当时的景象,每每夜半惊醒”
“够了!”张三怒喝一声打断李四的话语,原本他在李四承认此事之后就要立刻杀掉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过考虑到还要追究此事的幕后之人,所以才特意留他一命,让他把话说个明白,却是没想到此人至今还对那个间接害死了老都督的女人念念不忘,那个记忆中与他一起生死与共的老兄弟,终究是不复存在了,死在了多年之前的尘埃里,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这次没有留手,狠狠一脚踏在李四的胸口上,仅仅差一点就让他魂归西天。
徐北游眼神平静,问道:“那女人是受何人指使?”
躺在地上的李四艰难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不知道。
徐北游又问道:“据我说知,下凡只是让地仙修士暂时丧失气机,而并不会置人于死地,那么又是谁杀了羊老都督?”
李四强提起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是一一个道人。”
“道人?”徐北游微微皱眉,“什么样的道人?”
李四又是摇了摇头,终究没有再说话,整个厅堂间只听见他那粗重嘶哑的喘息声,就像铁匠铺里拉动的破旧风箱。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见惯了生死之后,徐北游本不该有太多感触,只是这次不知为何,竟是有些感慨,不由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叹息羊伯符死得冤枉,还是叹息李四的糊涂。
李四死不瞑目,但终究还是被留了一个全尸,徐北游瞥了眼尸体,起身道:“张三爷,这里就要劳烦你来收拾残局了。”
张三沉沉嗯了一声。
徐北游将剑匣留在此地,独自一人迈步离去。
出了此处厅堂,徐北游穿过一条长长廊道,来到另外一座不起眼的小别院中。
在这里,关押着那位刚刚做了阶下之囚的上官氏娇女,上官秋水,如今她被徐北游在体内打入八道剑气,虽然行动无碍,但想要逃走却是力不从心。
当徐北游跨过门槛的时候,上官秋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面带寒霜,见到徐北游进来之后,她不但坐着动也不动,而且还赌气似的低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这让徐北游略微感到新奇,按照真实年纪来算,上官秋水虽然与自己同辈,但却只比师父师母小了十来岁的样子,如今也是个披着年轻外貌的老人,只是不知为何,在她身上还残留着一股年轻女子的娇憨之气,不像师母她们那般被岁月洗练出一股子迟暮之气。
她知道徐北游之所以不曾杀她,必然是有所图谋,或是想要从她的嘴里知道什么,或是想要用她来换取什么,甚至只是单纯地羞辱她,不过就目前看来,这位剑宗少主应该没有如此下作,那就是前两者之间的差别。
徐北游率先开口道:“上官姑娘,徐某有一事相问。”
上官秋水装聋作哑,默不作声。
徐北游接着说道:“你知道我不杀你的理由,若是你不给我这个理由,那就是逼着我动手了。”
原本低垂着眼帘的上官秋水脸色微变,徐北游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白,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若是你让我觉得无用了,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其实说白了就是以死相要挟,天底下不怕死的人不在少数,可惜上官秋水不在其列。
徐北游稍稍加重了语气,“上官姑娘?”
上官秋水抬起头来望着他,“别玩那些你不会杀我却换成别人来杀我的文字游戏,只要你能保全我的性命,那么我知道的都能告诉你。”
徐北游略微思量之后,点了点头。
上官秋水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徐北游直截了当问道:“九原城,羊伯符。”
上官秋水顿时恍然道:“你想知道羊伯符怎么死的?事到如今,都是些陈年旧事,就算翻出来了也无关紧要,无非是萧瑾觉得羊伯符碍眼,两人之间又事事意见相左,于是萧瑾便略施手段除掉了羊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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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眯起眼睛,“略施手段?”
上官秋水被他视线一扫,蓦地感到一股寒意,轻声道:“我不清楚萧瑾怎么杀了羊伯符,但我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也许你会感兴趣。”
徐北游问道:“什么事情?”
上官秋水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真正的羊伯符早在几十年就死了。”
徐北游心底震撼,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继续说下去。”
上官秋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当年羊伯符卷入大郑太子谋反案中,被神宗皇帝下旨捉拿审问,有传言说他其实是藏身于帝都之中,躲过了暗卫府的追捕,直到萧煜入主东都才表明身份主动投奔麾下,可你想过没有,从太子谋反案到萧煜入主东都,中间相隔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物是人非,如何在二十年后证明这个羊伯符就是当年的羊伯符?”
徐北游轻声道:“你的意思是说羊伯符在中间的二十年中已经换人了。”
上官秋水欲言又止。
徐北游说道:“但讲无妨。”
上官秋水莫名其妙说道:“我们卫国五大世家的谋略之深,远非你可以想象。”
徐北游疑问道:“怎么说?”
上官秋水反问道:“公孙仲谋和张雪瑶就没有给你透过口风?”
徐北游微微骤起眉头,“师父走的太过仓促,只是交代了剑宗的事情,关于公孙氏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至于师母那边,这些年来对于当年张氏也一直是讳莫如深,从不曾主动提起什么。”
上官秋水顿时洞悉玄机,恍然大悟道:“原来他们夫妻二人已是反悔了。”
第八十三章 五家秘辛又密谋()
第八十四章 老儒生结伴而行()
第八十五章 微澜之后风波起()
关于老卒们的是去是留,徐北游没有过多指手划脚,毕竟他们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权衡利弊,在与张三告别之后,徐北游带着上官秋水离开九原城,往魏国腹地走去。
两人没走驿路,而是专挑荒无人烟的偏僻之地而行,走了快百余里而不见半点人烟,在一处小溪旁边稍作停顿歇息时,上官秋水好奇问道:“你真的只有地仙九重楼境界?其实你早就踏足地仙十二楼了吧?”
徐北游没有作声,她又问道:“你去碧游岛做什么?那里可是长年驻扎有一位道门的大真人,虽说这位大真人未必是你的对手,但如果打草惊蛇,让道门知道了你的行踪,你未必还能活着回到江都。”
徐北游仍是不曾答话,上官秋水也不气馁,继续问道:“碧游岛上到底有什么?竟是让你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
一直修闭口禅的徐北游终于是开口道:“没有什么甘愿与否,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死在碧游岛,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上官秋水虽说已是年纪不小,但不知是百岁大关提前到来的缘故,还是本身性格使然,总有些年轻女子的气态,习惯性地赌气撅嘴道:“要不是我得跟你一起去碧游岛,我才懒得问这些。”
徐北游平淡道:“我去碧游岛不是去送死的。”
上官秋水习惯性地用纤细手指抹过耳边鬓角,微讽道:“魏王萧瑾派人去明陵也不是送死的,可到头来呢?还不是死了个干净,就连青尘大真人也折在那儿,你这位徐公子恐怕还比不了青尘大真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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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笑道:“我比不上青尘大真人不假,不过碧游岛也不是明陵,那里可没有一个已经铸就不朽金身的萧皇,只有一个道门的大真人而已。”
上官秋水重重地哼来一声。
徐北游一笑置之,不再多言。
上官秋水瞥了一眼他古井无波的脸庞,放弃了继续试探。
两人继续踏上路途,一路上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入夜时分,两人在一处山间破庙再次短暂驻留时,上官秋水才开口道:“当年的五大世家共分卫国,其中叶氏距离碧游岛最近,若是我们要从陆上去碧游岛,势必要经过叶氏的地盘。”
徐北游好奇问道:“叶氏如今的当家人是谁?叶道奇?还是传闻中的那位叶家老太君?”
上官秋水说道:“明面上的家主是叶道奇,不过真正说话管用的还是叶夏,叶夏与公孙仲谋、张雪瑶等人是同辈之人,也是道门掌教真人秋叶的亲生妹妹,同时又与佛门方丈秋月交好,在魏国这地界,就是魏王萧瑾也要让她三分。”
徐北游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她与慕容萱的关系如何?”
上官秋水笑道:“这你就问对人了,慕容萱与秋叶结为道侣,就算是叶夏的嫂子,她想要以叶家女主人的身份插手叶家事务,不过却被叶夏阻挠,妯娌两人这些年来的关系仅剩下面上的和气,暗地里早已是势如水火。”
徐北游望着临时生起的火堆,若有所思,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明暗不定。
前几日,叶家来了一位贵客,身份很不简单,乃是江陵李家的家主李清羽。
这位新任儒门大先生是来拜访自家老爷叶道奇的,这几天经常可以看到两位家主在府上散步,有时还会秉烛夜游,谈玄论道,怎么看都是满满的名士风流。
据说这位李先生还特意去拜会了平日里深居简出的老太君,被老太君留了一个时辰说话,不得不说李先生不愧是名满江南士林的真名士,竟然让素来眼高于顶的老太君破天荒地说了不少赞许的话语。
这几日,又有一位贵客登门,来人丝毫不逊于儒门大先生李清羽,竟然是从佛门祖庭那边出来的佛门龙王,据说是奉了佛门方丈的法旨,专程来看望叶氏老太君的。
叶家虽说是千年世家,自家又出了一位道门掌教大老爷,但面对这两位贵客也不敢怠慢分毫,毕竟一位是有望成为儒门魁首的大先生,一位有望成为下任佛门主持的龙王,孰轻孰重,还真不好说。
不过也有些心细之人能够察觉出其中的细微不同,那位白衣龙王似乎更亲近老太君一些,而身着青衫的李家家主则更偏向于家主,这其中的微妙差别让几位曾经服侍过上代老爷叶重的老人们暗暗感到心惊。
这气氛不太对啊。
一名书生打扮的老人背着书箱行走在驿路上,似乎是因为脚力不济的缘故,花了点散碎银子,拦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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