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这一尺砸中,除了以金身著称的佛门高僧,其他人恐怕都要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宋官官也不例外。
宋官官脸色一变,脚下踏罡,那双极具女儿家意味的绣鞋在地面上踩出两个莲花痕迹,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尺,手中细剑也随之弯曲,顺势转为崩剑式,与宋帝王直接较力。
剑身上剑气大盛,疯狂切割着宋帝王的手掌。
宋帝王冷冷一笑,他已经是是人仙之境,外在武力已是巅峰,又岂会怕一个还未踏足人仙的小丫头?
细剑终于是撑不住两人的牵扯,在弯折出一个骇人弧度后,寸寸崩裂,
宋官官脸上涌起一抹鲜红,转瞬间又变为苍白,踉跄后退的同时,手中结成剑诀,细剑的残骸碎片如有灵性,纷纷激射向宋帝王。
宋帝王大袖剧烈震荡,左右挥拂,将这些碎片全部扫开。
就在这个时候,宋官官飘然退回到徐北游的身边,抓住他的肩头,就想要向外退去。
宋帝王冷笑道“哪里走?“
手中玉尺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激射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宋官官猛地将徐北游推出客栈,自己却被玉尺打在后心位置,脸色瞬间没有丝毫血色,嘴角渗出血丝,全身气机溃散。
她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一个字。
“走!”
第六十四章 剑气凌空堂剑师()
徐北游整个人撞破墙壁,来到酒楼外的街道上。
紧接着宋帝王拖着已经无力反抗的宋官官走出酒楼,平静道“走得了吗?”
人仙境界的骇人气势扑面而来,只有二品境界的徐北游休说是出手,就连站稳都很困难,已经是摇摇欲坠。
徐北游望向被宋帝王扼住喉咙的宋官官,反手握住背后天岚,轻声道“我也没想走。”
宋帝王讥讽道“堂堂剑宗少主要为了这个小女子拼死一搏?真是感人,不知公孙仲谋知道以后,会作何感想。”
“宗主恐怕会很是失望。”一道魁梧身影从街道尽头缓缓行来。
宋帝王脸色平静,对于此人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道门和剑宗齐聚于巨鹿城,道门有镇魔殿的各大执事,剑宗也有剑气凌空堂的众剑师,此人在此时出现于此地,即在情理之中,更在意料之中。
来人走到距离宋帝王还有三丈时停下脚步,身形高大,黑衣黑靴,背后负有一把足有半人高尺余宽的巨剑,脸上带着并不掩饰的冷漠神情。
他望向徐北游,不屑道“她本来就是死士,死士当死,你为了一个死士而置自身于不顾,实在是难堪大任。”
接着他又将视线转向宋官官,冷哼道“没用的废物。”
徐北游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他认识宋官官不算久,屈指算来也不过是几天功夫,说什么情分深重难免太假,只是刚才她舍命救了自己,要让徐北游立刻抛下她独自一人逃命,他没这份狠辣心性。
宋帝王冷笑一声,就要扭断宋官官的喉咙。
那名高大男子几乎在同时握住了背后巨剑的剑柄。
不管怎么说,宋官官也是十二剑师之一,若是放任她在自己眼前被杀,无论是其他剑师,还是宗主那里,都说不过去。
宋帝王停下手中的动作,望向那名高大剑师,然后将宋官官甩到徐北游的脚下,再次抽出玉尺。
高大身影缓缓拔出背后的巨剑,剑气粗壮如树干,直冲天际。
虽然他和宋官官同为剑气凌空堂的剑师,但是宋官官是十二剑师之末,他却是位列十二剑师的前三甲的赤丙剑师,已经越过鬼仙之境,成为修真之人,实实在在的人仙境界。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道门和剑宗的人仙之争。
不过徐北游没有去理会这场人仙之争。
他坐在地上,将掉落在地的莫名剑背到自己身后,然后轻柔将宋官官抱在怀里,不过刚一动作,宋官官就呕出一口鲜血,刚好吐在了徐北游的胸口,刺目的猩红色触目惊心。
宋官官的面色已经如同白纸一般,甚至七窍中开始流血,呼气越来越多,吸气却是越来越少,呼吸越发沉重。
道门的正统修行体系分为三大丹田,下丹田为气海,中丹田为气府,上丹田为紫府,后心和胸口位置正是气府命门,宋官官被宋帝王一击打中后心,气府气机散乱逆行,侵扰经脉,若她是人仙境界,有体魄支撑倒也无甚大碍,最多不过是受些苦头。可她之所以能在这个年纪成为鬼仙境界,缘于她修炼的是不修体魄的速成之法,没有体魄做支撑,这股散乱气机便成了催命之符。
这也是她和徐北游的最大不同所在,徐北游一步一个脚印,体魄、修为、剑道齐头并进,虽然有青道人说的隐忧,但在此之前却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徐北游望着怀里气息如纸薄的女子,束手无策,能做的只是默默地伸手抹去她脸上越来越多的鲜血。
雪白和鲜红,两种颜色交织,格外触目惊心。
徐北游在这一刻深深体味到,修士们的世界,除了看似潇洒的自在逍遥,还有比世俗还要刻骨的残酷。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躺在徐北游怀中的宋官官勉强睁开眼,艰难道“生死由命,我没有公子那么好的资质,就只能做个不成器的死士,虽然我从来都不想死,但这都是命。”
这时候的她终于是不再自称奴家,而是以我自称。
正如徐北游所言,能在这天地之间,昂首挺胸地做人就已经是大不易。
徐北游勉强挤出笑脸,“说什么胡话,我们剑宗弟子从来都不信命。”
宋官官艰难地喘息了两声,只觉得痛彻心扉,几乎说不出话来。
徐北游柔声道“没事的,师父肯定有办法的,我去求他。”
宋官官摇了摇头,断断续续道“宗主要准备与镇魔殿殿主的一战,不会管这些小事的,再者说了,我这人命贱也命硬未必会死,就是就是有点疼。”
徐北游怒道“人命关天还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非要天塌下来才算是大事吗!”
宋官官秀丽的脸庞因为剧烈的疼痛不断扭曲,却是红了眼睛,“公子,我也不想死。”
徐北游抱着她缓缓起身,平静道“不会的。”
宋官官无力地靠在徐北游的胸膛上,缓缓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呼吸声音渐气息渐弱。
徐北游望着怀中女子,就在刚才的激战中,束缚发丝的丝巾掉落,满头乌发披散下来,遮挡住脸颊两侧,越发显得小家碧玉,所以现在的她也就越发楚楚可怜。
他抱着她缓步慢行,远离这处战场,同时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说洛阳的牡丹极美,只要咱们不死在这巨鹿城,以后我带你去豫州,去看洛阳的佛门祖寺,去看洛阳的石窟,再去看洛阳的牡丹,好不好?”
他怀中的宋官官没有任何应答。
徐北游惨然一笑。
一名老人凭空出现在徐北游的身旁不远处,平淡道“你从龙门客栈的应对到杀十二狼盗,逢事都有静气,可因为一个小女子却进退失措,实在不该。”
徐北游转头望向老人,缓缓跪倒在地,沉声道“求师父救她一命。”
公孙仲谋屈指一弹,一道气机注入宋官官的体内,缓缓说道“把她送到城南的玄水阁,七天之后再去,如果还活着,以后她就归你统领,如果死了,便找个风水宝地把她葬了,算是全了主仆情分。”
徐北游平静地嗯了一声,抱着宋官官向南边走去。
公孙仲谋现身之后,宋帝王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退去。
有转轮王的前车之鉴,镇魔殿的其他大执事面对公孙仲谋,都不得不慎重。
那名高大剑师来到公孙仲谋面前,单膝跪地,“参见宗主。”
公孙仲谋挥了挥手。
赤丙剑师起身退去。
公孙仲谋背负双手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轻声道“御甲,你们十二剑师中有几人能服徐北游?“
一个声音凭空响起,沙哑沧桑,“回禀宗主,自赤丙以下,只有四人愿意尊奉少主。”
公孙仲谋笑了笑,“四人?实在是少了点。”
藏在暗处的御甲平静回答道“我和玄乙唯宗主之命是从。”
公孙仲谋平静道“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带他去见韩瑄,等到他踏足地仙境界以后,再将剑气凌空堂交到他的手上。”
第六十五章 当死则死亦无憾()
最后公孙仲谋缓缓说道“御甲,你让玄乙去玄水阁打声招呼,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玄水阁那边也该收到风声了。”
一声轻诺之后,藏身于暗处的御甲退去。
然后公孙仲谋也离开了此地,只剩下一座已经变为废墟的酒楼,还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徐北游抱着宋官官来到南城,在这里有一片极为醒目的黑瓦建筑,占地颇大,其中曲径通幽,别有洞天,在其中心位置的那座高耸望楼则是说明了它的身份,正是巨鹿城四家一宗门中的玄水阁所在。
玄水阁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一名黑袍广袖的女子带着一众侍女站在正门前等候,见到徐北游后,敛袖施礼道“玄水阁冷秋水见过徐公子。”
虽说现在公子名号已经不怎么值钱,不像以前那般非公侯冢子不可称公子,是个人模狗样的年轻男子都能被称呼一声公子,可徐北游在人生中的前二十年还真没被人称呼过公子,直到遇到宋官官后,他也被扣上了一个公子的名头。
徐北游抱着宋官官,微微前倾身子,算是还礼。
冷秋水望向徐北游怀中的宋官官,轻声道“这位就是公孙先生所说的宋姑娘吧,请徐公子把宋姑娘交给本阁,不过因为本阁皆是女子的缘故,不方便男子入内,所以还请徐公子七天之后再来。”
徐北游将怀中交到宋官官交到冷秋水身旁的两名侍女手中,轻声道“如此便有劳冷阁主了。”
冷秋水淡淡一笑道“分内之事,不敢称劳。”
徐北游后退一步,拱手道“告辞。”
冷秋水仍是保持着微笑神情,道“不送。”
两扇漆黑的大门缓缓关闭。
徐北游转身离开此处,一道全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在不远处肃然而立,见到徐北游后,沉声道“剑气凌空堂剑师玄乙见过少主,宗主正在南城的金玉苑等你。”
徐北游停下脚步,莫名地笑了笑。
少主啊,转眼之间,自己也算是个人物了?
徐北游摇摇头,又是自嘲一笑。
哪里就算是人物了?这些剑气凌空堂的剑师们,若不是看在师父的脸面上,有几个乐意多看自己一眼?即使现在称呼自己一声少主,又有几个在心底瞧得上自己?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人生立世,能靠的只有自己。
徐北游对这位在十二剑师中排名第二的高手点头示意,洒然离去。
这位玄乙剑师一愣,待到徐北游走远之后才摇头失笑道“能让宗主看中的人,果然有点意思。”
金玉苑。
听名字便不会是良家所在,这是一座行院,占地极大,与寻常权贵府邸无异,更与寻常烟花之地不同。
金玉苑内别有一番洞天,庭院深深,幽静雅致,没有半点浮躁繁华,其中也并非只有娼户女子,另有乐工、裁缝、工匠、仆役无数,巨鹿城中的许多权贵人物都会在此梳拢一个粉头,包下一座院子,倒不是为了女色享受,毕竟凡是能被套上权贵二字的人,从来都少不了娇妻美妾,更多还是为了避世修养,也算是闹中取静。
出身高阀世族的公孙仲谋会落脚在这儿,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金玉苑在巨鹿城中的名声很大,徐北游只是问了几个路人便找到了金玉苑的所在。
在一名缠着绿头巾龟奴的带领下,徐北游穿廊过堂,七曲八折后,来到了公孙仲谋落脚的院子。
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花木扶疏,草木青青,清幽之气扑面而来,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烟花之气,倒更像是某位名士的别院偏居。
徐北游暗暗咋舌,这哪里还是烟花场所,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
徐北游在这儿没见到公孙仲谋,但见到了有些日子不见的知云。
知云还是老样子,羞涩腼腆的小丫头,与宋官官截然不同,见到徐北游后,只是捏了自己的衣角,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欲言又止。
徐北游玩笑道“怎么,几天不见,不认得我了?”
知云红了脸,低头小声道“哪有。”
徐北游微微一笑,“那么带我四下走走,如何?”
知云抬起头,露给他一个大大的笑颜,带路前行。
在晚间时分,徐北游终于在此见到了师父公孙仲谋,然后师徒两人在一处亭子里有了一番密谈。
其实说是密谈,倒不如说是一番师徒之间的问答。
亭子中,公孙仲谋和徐北游相对而坐,这位剑宗宗主轻声道“等你踏足地仙境界,不管我还在不在,你都是剑宗宗主。”
徐北游没有惊讶,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夜风乍起,夜色中渗出微微凉意,月光洒落下来,被一丛丛草木和花卉切割得支离破碎,透过其间的缝隙,在地面上印出一簇簇奇形怪状的影子。
公孙仲谋望着当空的一轮明月,道“为师此生夙愿,不过是重立剑宗,如今为师已经年过八十,此世长生无望,几乎可以说是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所以才要找一个传人,继承遗志。”
徐北游轻声问道“师父,你现在不是已经重建剑宗了吗?”
公孙仲谋收回视线,先是看了自己弟子一眼,然后拿起面前石桌上的蛇胆酒轻啜,“为师要的剑宗,不是一个剑气凌空堂,而是剑阁,慎刑司,藏剑楼,授剑洞,碧游岛,葬剑岛和其他三十四岛,三百处剑冢,五百处剑池,近千剑炉,总之为师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剑宗,但是这个剑宗已经不复存在了。”
徐北游沉默不语。
公孙仲谋的嗓音清幽,就像手中的蛇胆酒,“这里只有你我师徒两人,没有外人,有些话我就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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