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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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2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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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端着手中酒碗,面无表情地听说书人娓娓道来,久久未动。

    一直到一直到说书人说完,老者才将手中黄酒一口饮尽,望着窗外的阴霾,轻叹道:“萧煜。”

    韩府。

    两位年岁相差仿佛的老人坐在堂前,望着堂外的飘洒细雪,慢饮热茶。

    其中坐在客位上的老人身着黑色鹤氅,略带乌色的白发被一支玉簪束起,脸色沉凝,让一旁侍立的丫鬟有些头皮发麻,须知此老正是能让小儿止啼的端木睿晟,堂堂暗卫府的主官,权柄阴沉,朝野皆惧。

    至于另外一位老人,却也绝非寻常人等,甚至比端木睿晟还要高出一筹,韩府的主人,当朝次辅韩瑄,如果不是有此老重新出山,那么如今的庙堂还是蓝相爷的一言之堂。

    韩瑄呷了一口热茶,然后将茶杯放到一旁,轻声问道:“端木,咱们俩上次坐在一起喝茶是什么时候来着?”

    端木睿晟没有计较韩瑄对自己的称呼,笑道:“文壁,这可难不住我,我记得很清楚,是太平十九年腊月二十三,也是一个晚来天欲雪的惨淡光景。”

    韩瑄深深看了眼这个曾经也算是“同道中人”的端木睿晟,微微一笑道:“那可真是有些年头了,屈指算来,二十三年有余,着实不短。”

    端木睿晟轻叹一声,“那时候徐琰还在世,我们三人围炉赏雪饮酒,通宵达旦,至今回想起来,也是一桩莫大乐事。”

    “徐琰。”韩瑄笑了一声,意味难明道:“他可是陛下钦定的蓝相接班人,无奈没这个福分,不过知天命的年纪就离开人世,算是一桩憾事。”

    端木睿晟轻轻转动手中茶杯,脸上丝毫不显半分痕迹,同样点头感慨道:“的确是可惜了。”

    因为公主下嫁之事,端木家和韩家已经是站到了对立面上,就差撕破最后的脸皮,后来又闹出秋台之事,说是互相视为仇寇也不算错,端木睿晟之所以放下脸面来到韩瑄的府上,还是因为他与徐北游的约定,由徐北游出手为端木玉拔除体内的诛仙剑气,而他则将吴乐之双手奉上。

    此时的堂前的院子中还放置着一尊铁笼,没有半点遮掩,任由飘洒雪花落在上面,铁笼中有一人手脚被铁链束缚,蓬头乱发,雪花粘在上头,更显狼狈不堪。

    此人正是早先跟随张召奴南下江都的吴乐之,今沦落为阶下之囚,再无当日指点江山时的意气风发。

    韩瑄瞥了眼笼内的吴乐之,问道:“这就是张召奴的智囊?”

    端木睿晟轻淡道:“此人名叫吴乐之,原本在江南郁郁不得志,兴许是南橘北枳的缘故,后来随张召奴去了江北,一飞冲天,帮张召奴在江北兴风作浪出了不少力气,若非有张召奴庇护,这等人论罪死上十次都绰绰有余。”

    韩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大约半个时辰后,风雪骤急,冯朗快步走来,在韩瑄耳边轻声耳语一句。

    韩瑄点点头,望向端木睿晟道:“南归那边好了,咱们过去吧。”

    当两名老人来到一处密室时,屋内还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之气。

    端木玉躺在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徐北游双手满是鲜血,伸入铜盆中缓缓洗净。

    端木睿晟轻轻皱了下眉头,韩瑄倒是神态自若。

    徐北游洗净双手之后,看了眼盆中的血水,轻声说道:“端木公子体内的诛仙剑气已经被我悉数拔除收回,只是伤了元气,再将养些日子就好了。”

第四十四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帝都,辽王牧棠之落脚行在。

    牧棠之被门外一阵细碎脚步声惊醒,紧接着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牧棠之从床榻上坐起,双眼有些发红,略显烦躁道:“进来。”

    房外轻轻叩门之人得到允许后,推门而入,是一个姿容上佳的女子,说道:“殿下,有客到访,奴婢不敢自作主张,所以不得不打扰殿下的休息。”

    牧棠之早年修炼时曾经出过岔子,内有隐疾,每日必寝,偏偏睡眠极浅,稍有风吹草动就要惊醒,而且起床气极大,哪怕在他踏足地仙境界之后,仍是如此,故而在这位辽王殿下入睡时,百丈内无人,等闲事情不敢搅扰。

    过了好一会儿,牧棠之才将自己的恼火情绪压下去,冷冷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女子轻声回答道:“正在堂前。”

    牧棠之嗯了一声,吩咐道:“请她稍等片刻,本王随后就来。”

    女子轻轻应了一声,徐徐退下。

    又有一名俏丽丫鬟轻轻走进屋内,开始服侍自家王爷更衣。

    不多时后,一袭华美锦衣的牧棠之施施然来到正堂前。

    此时的正堂中坐着一位身姿婀娜的美丽女子,内着白衣,外披黑纱,相貌脱俗,让人望而便生出几分心动之意。

    牧棠之跨过门槛后,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观音,你不在江都替慕容玄阴坐镇,跑到帝都来做什么?”

    玉观音起身朝牧棠之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辽王殿下。”

    牧棠之笑着向下一压手,示意她请坐,然后自己随手拉过一把椅子,与女子相对而坐。

    玉观音轻声道:“我奉教主之令来见王爷。”

    牧棠之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玉观音接着说道:“教主让我请问殿下,当初的谋划,殿下可还曾记得?”

    牧棠之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游走,眼神玩味,饶有兴致,答非所问道:“玉仙子花容月貌,真是让本王心动几分。”

    女子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是眼神骤然冷冽几分。

    牧棠之丝毫不以为意,干脆光明正大地欣赏着她的身段,“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不肥不瘦,方是正好,慕容玄阴舍得送本王如此一桩大礼?”

    听到牧棠之这等浮夸浪荡言语,玉观音的脸色微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憎恶神色,下意识地撇过头去。

    牧棠之挥了挥手,旁边侍立的侍女们心领神会,赶忙退下去,不敢搅扰王爷的“好事”。

    待到堂中只剩下两人后,牧棠之将双手置于膝上,淡笑道:“可心动归心动,本王还不会那般下作地乘人之危。”

    玉观音脸色略微好转几分,沉默不语。

    牧棠之继续说道:“本王是当朝唯一异姓王,不但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而且还是世袭罔替,永镇辽东,你给本王一个理由,本王为什么要跟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一起谋划所谓的大事?”

    玉观音轻声道:“人无近忧,必有远虑,如今尚且不显,可再过十几年,削藩必然是大势所趋,就算萧氏本姓藩王也难逃此劫,又何况殿下这位异姓王,恐怕是首当其冲,难逃祖宗基业化为飞灰的下场。”

    牧棠之不置可否。

    玉观音缓缓起身,“还请殿下给一个明确答复,好让在下交差。”

    牧棠之伸手扯住玉观音的一截衣袖,轻轻一拉,这位地仙境界的大高手没做什么反抗,顺势坐在牧棠之的怀中,后者温香软玉在怀,脸色却仍旧是平静如常,一只手绕过玉观音雪白的脖颈,托起她的下巴,笑道:“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

    玉观音似是认命一般,低下头去,看不清脸上神情。

    牧棠之抱着怀中美人,下巴搁置在她的肩膀上,同时在她耳边轻声道:“本王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玉观音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低声道:“此事事关生死存亡,殿下将其系于一名女子身上,是否太过儿戏了?”

    牧棠之淡笑道:“儿戏不儿戏,你说了不算。”

    暗卫府白虎堂内。

    傅中天两只仿佛玉石雕琢而成的手掌轻轻按在身前的檀木桌案上,沿着桌面上的纹路缓缓抚过,陈陌灵站在他的身后屏息敛声。

    傅中天已经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出手过,这双白净如女子的手掌,多久没有沾染过血腥了。

    这次他没能登上天机榜,并不是说他就要比赵青弱上多少,说到底赵青还是占据了年纪上的优势,若是赵青在他这个年纪,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傅中天被誉为暗卫府府主,专司修士之事,若是自身没点真本事,只凭暗卫府的名号是吓不住那些无法无天的修士的。

    傅中天开口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站在他身后的陈陌灵恭敬回答道:“网已经撒下去了,只待鱼儿自己撞上来。”

    傅中天收回手掌,笑了笑,“不可有半分轻忽大意,这次都是大江大河里出来的野鲤,凶性蛮横,一不小心就是鱼死网破,其他几个宗门有什么动向?”

    陈陌灵道:“还在观望,兴许是打了浑水摸鱼的主意。”

    傅中天只是点头。

    陈陌灵欲言又止。

    傅中天头也不回道:“问吧。”

    陈陌灵将心中疑惑问出:“师父,真有人敢大逆行事?”

    傅中天晒笑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人不敢做的。”

    皇城深处一座寸寸豪奢的阁楼中,香炉袅袅紫烟升腾,赵无极躺在软榻上,伸出手掌,看着烟雾绕掌而旋,轻吸一口龙诞香气,晶莹如玉的皮肤上竟是亮起淡淡光泽,看上去即神奇又诡异。

    听到有人叩门,赵无极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屋内缭绕的紫烟上,淡淡道:“进来。”

    一身便装的魏无忌走进阁楼,轻声道:“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赵无极从软榻上坐起身,笑容浅淡道:“有劳,此事赵某记在心中了。”

    魏无忌沉声道:“都是为陛下效力,不必称劳。”

    赵无极仍是笑意浅淡,缓缓说道:“此事之后,应该会空出许多位置,咱们这些老家伙多半要挪挪位置了,应该都是平调,掌军权的入朝为官,久在中枢的外放一任,你做到心中有数,也好早作打算。”

    魏无忌道了一声谢,告辞离去。

    只剩下一人之后,赵无极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怔然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将手掌翻覆,喃喃自语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然后他自嘲一笑。

    都是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第四十五章 请君暂上凌烟阁() 
韩府的一间密室中,吴乐之已经遍体鳞伤,仍旧是一言不发。

    两名负责审讯的剑气凌空堂剑师脸色阴沉,鬼丁缓缓擦去手上的血迹之后,感叹道:“要我说啊,对付这种人,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刚刚升为宸壬没有多久的年轻剑师看了眼前辈仍旧有残留鲜血的双手,问道:“怎么个智取法?”

    鬼丁平淡道:“其实也不能称之为智取,无非是做个买卖,问他想要什么,怎样才能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不相信他是一个为了主子就视死如归之人。”

    宸壬却是有些不同看法,道:“我听说读书人有个说法叫做士为知己者死,若是此人将张召奴视为知己,而张召奴又是死在咱们少主的手上,他铁了心要跟我们死扛到底,那又该怎么办?”

    鬼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人有三大丹田,下丹田气海,中丹田气府,上丹田紫府,只有踏足地仙境界才能打开上丹田紫府,只要没能打开上丹田,用些旁门手段从他的脑袋里知道一些事情也非难事,不过就是有些风险罢了,若是一个不小心将他弄成了傻子,偏偏又没能从他脑袋中掏出咱们少主想要的东西,那可就亏大了,所以此法还是要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

    宸壬点点头,不再说话。

    距离密室不远的一间偏厅中,韩瑄和徐北游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韩瑄轻声问道:“如果吴乐之真是铁了心不愿意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徐北游对于一手把自己养大的韩瑄没有隐瞒的意图,道:“既然是做买卖,那就有赔有赚,谁也不敢保证一直有赚无赔。”

    韩瑄摇头道:“不会赔。”

    徐北游略微惊讶道:“怎么如此笃定?”

    韩瑄呵呵笑道:“既然吴乐之将自己视作读书人,恰巧我也算是读书人,让我跟他谈一谈,应该能谈出个子丑寅卯。”

    徐北游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韩瑄起身往密室走去,徐北游则离开偏厅,回到自己的院中,开始每日例行读书。

    他不是儒门的读书人,却是个愿意读书之人。

    从太平寰宇记到书经直解,再到大洞真经,徐北游读书极杂,不仅仅是局限于儒家一门,涉及各家义理,应该算是杂家,这种不求甚解的读书读不出一个浩然正气,更读不出春秋大义,但可以明事理,知进退。

    入冬之后,白昼越来越短,此时已是卯时,外头天幕还是一片深蓝之色,大概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天色大亮。

    门外传来一阵轻轻脚步声,然后便是一串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响。

    徐北游头也不抬道:“进来。”

    冯朗推开房门,轻声道:“少主,银烛姑娘来了。”

    徐北游放下手中书本,问道:“公主到了?”

    冯朗笑了笑,“想来应该是到了。”

    徐北游起身道:“随我去见公主。”

    冯朗应了一声,赶忙拿起披风跟在后头。

    来到门外,一辆马车已是静静等在这儿,身着一袭寻常棉衣的银烛坐在车夫位置上,仍是难掩俏丽之色。

    见到徐北游之后,银烛温婉一笑道:“请帝婿登车。”

    徐北游笑了笑,撩起车帘进了车厢。

    银烛将视线转向冯朗,似笑非笑。

    冯朗小心坐到银烛身旁的位置上,脸色微红,满是拘谨之态。

    刚刚在车厢中坐下的徐北游微微一笑,然后望向萧知南,柔声问道:“怎么这么早?”

    萧知南微羞道:“有些想你,便早些过来。”

    徐北游一怔,然后笑容灿烂如冬日里的暖阳。

    萧知南怀里抱着一只如雪团儿般的白猫,如人一般,带有三分雍容之态,卧在主人怀中,被主人轻轻抚摸颈毛,又有三分慵懒,半抬眼皮瞧了徐北游一眼,不掺半分浑浊杂质的蓝色眼珠中透出几分如人一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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