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南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姑姑这个说法还真是一针见血。”
萧羽衣平淡道:“这道理你早就该想明白的,进了那座皇城,坐上那把椅子,就不是人了,而是神了。”
萧知南叹息道:“知易行难。”
萧知南喃喃道:“不过也怨不得父皇,说到底还是我自己选的,只是不知这次选择到底是对是错。”
萧羽衣柔声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不过看你这患得患失的样子,还是说出来好了,夫妻相处之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我这个做长辈的虽说在这方面也不尽如人意,但好歹比你强上一些,要知道这男人,无论是权倾天下,还是籍籍无名,老的少的,英雄狗熊,都有一股孩子气,有时候你管得严了,不想让他怎么样,他偏要怎么样,跟你唱对台戏,母后厉害吧?当年被人称作天下第一妒妇,可到头来还是没能管住父皇,让他封了一位皇贵妃,当然,也不能太由着他的性子来,要不然他便当你是个好说话的,整日在外头沾花惹草,没了安生日子。”
萧知南脸色微红,没想到会从姑姑嘴里说出一番御夫之术,先前的惶恐消散不少,多了几分女子待嫁时该有的羞涩。
萧知南红着脸低头喝茶,萧羽衣也没打趣她,只是在心底微微叹息一声,这些话本该是那位弟媳妇来说,可她们母女两人却是天生不和,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由自己来说。
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男人都是好面子的,平时若是有什么矛盾,关起门来说,千万不可在人前给他摆脸色,不然他即使脸上不说,心底也要着恼,要是心里有了疙瘩,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再者说了,夫妻之间又哪有什么对错可言,要么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要么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总得有个退一步的,对于咱们女子而言,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柔未必是弱,退也未必是输,有些时候大可以退为进。”
这些话虽然听着朴实无奇,可都是一代代女子总结下来的金玉良言,萧知南不断点头,表示记下。
“那位徐家公子既然是韩阁老和公孙仲谋亲自教导出来的,想来不会差了,你们也不算是盲婚哑嫁,又在帝都跟前,怕什么呢?”
萧羽衣宠溺地揉了揉萧知南的脑袋,轻声道:“跟那位徐公子成亲之后,好好地过日子,千万别走姑姑的老路。”
第七十九章 过江龙和地头蛇()
帝都废除坊市制度之后,分为皇城、内城、外城,以中轴线为界,呈对称之势。
皇城正门是为承天门,寓“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出承天门之后是一三面环墙的巨大白玉广场,广场最南端又有一门,此门又称“皇城第一门”,是为国门象征,在大郑朝时称大郑门,大齐立国之后改称大齐门,刚好处在这条中轴线上,此门等闲人不可经过,唯有国之大典时,皇帝銮驾会从此门经过,至于皇后,也只有大婚时才能从此门进入皇城。
大齐门作为“国门”,气势恢宏,南向五槛正中三阙,单檐歇山,飞檐重脊玄色瓦顶,门两侧左右有石狮、下马碑各一,门前即是御路,御路左为“天街”,形似棋盘,有“帝王富贵一局棋,终有聚散时败时”之寓意,御路右为“千步廊”,因为左右各有东西向廊坊一百一十间而得名。
千步廊之外环绕高达两丈的宫墙,墙外两侧集中了朝廷的大部分衙门,东墙外是吏部、礼部、户部、工部、宗人府、钦天监,西墙外为大都督府、刑部、督察院、大理寺等衙门,暗卫府则在大齐门以内,承天门以外,与六部衙门有一门之隔。
从千步廊往西,大约三十里左右的距离,有一座楼,绵延里数之长,足足占据了一整条街巷之地。
不过楼虽大,却无吵闹喧嚣,清幽典雅如名仕府邸,带出一股宁静古拙之意。
这里叫做秋台,是帝都城中一等一的销金窟,素有“十里秦淮不如秋台一楼”之称。
当然,这里既然占地如此之大,就不会全都是烟花营生,许多王孙公子宴客也多半会选在此处,若携带有女眷,那绝对比佛门之地还要干净。
秋台楼楼相连,楼楼相套,曲径通幽,徐仪坐在一处专门用来宴饮的二层楼中,临窗望去,刚好可以看到与前楼相连的小径,此时有端着托盘的侍女进进出出,仪态端正,步履轻盈,赏心悦目。
只是徐仪无暇去欣赏这些,今天他之所以来这儿,是为了等一个人,只是那人却迟迟未到,让他等得有些心焦。
徐仪从怀中取出一块怀表,看了眼时辰,刚好午时正,心底琢磨着也该到了。
两家是世交,那人与他算是发小,交情格外不俗,其祖父虽说因为某些陈年旧事而官场失意,但最为鼎盛时距离大都督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在军中旧部无数,根基深厚。后来那小子在父辈的意思下进入军伍中攀爬,有家族余荫,一路顺风顺水,三年前又跟着大都督魏禁去了南疆,收获战功无数,如今已经是掌兵三千的从三品统领,算是实打实的年轻才俊。
徐仪不由回忆起他们两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候他们可算是这京中一霸,才十三岁就去逛楼子,没少因为争风吃醋带着家仆亲兵与其他帝都纨绔大打出手,曾经还不自量力地惹上了萧白,被萧白打得鼻青脸肿,这些荒唐事一直到那小子去了军中才算告一段落。
如今再回想起来,徐仪还真挺怀念那段日子的。
就在这时,门外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魏元仪推门而入,她张望了一下,见只有徐仪一人坐在这儿,问道:“闵淳还没来吗?”
徐仪收起怀表,笑道:“应该快了,你饿不饿?要不先上些糕点?”
魏元仪摇了摇头,“算了,等正主一起吧,今年年底我爷爷也会回京,我可是听他老人家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闵淳,这次好不容易见到真人,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等英雄人物。”
徐仪心中一动,大都督魏禁也会回京?再加上那几位入京的藩王,那么今年的帝都可要热闹了。
正说话间,徐仪眼角的余光透过窗户瞥见一道身影,起身道:“正主来了,你们刚好是前后脚的功夫。”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一阵促而不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名身着戎装的年轻将领推门而入。
徐仪笑道:“你小子终于来了,让我好生苦等。”
年轻将领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正是闵行的嫡长孙闵淳,家族对他寄予厚望,而他也争气,没有辜负家中长辈的期望,俨然有了要重振闵家的势头。
徐仪接着对闵淳介绍道:“这位是魏元仪魏姑娘。”
闵淳笑道:“听说过,大都督的孙女。”
魏元仪微微颔首致意,同时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数次被爷爷提起的年轻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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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分而落座之后,闵淳开门见山道:“老徐,听说前段时间让人家给欺负了?”
徐仪在死党面前没有太过顾忌面子,苦笑道:“你都听说了?”
闵淳言谈无忌,“我刚进帝都就听说过了,说你跟端木玉一前一后都栽在江南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徐仪叹息道:“其实我跟端木玉都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上了。”
“江南那边还有这号人物?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连堂堂端木都督的公子和皇后娘娘的侄儿都不放在眼中。”闵淳好奇道。
徐仪脸色略微古怪道:“你没听说过江都徐公子的大名?”
“我在南疆军中,整天就是跟那些蛮子打仗,哪知道江南那边的事情,这位江都徐公子又是何方神圣?听你这口气,似乎来头不小啊。”闵淳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虽说这两年他在军中,已经不怎么参与这些纨绔斗气的事情,可毕竟也只是个年轻人,仍是难以真正超然于外。
徐仪无奈道:“江都徐公子徐北游,当今次辅韩阁老的养子,剑宗宗主公孙仲谋的嫡传弟子,剑宗首徒,与后军都督禹匡和谢苏卿等人交好,在江都只手遮天。”
“就这?”闵淳摸了摸下巴,“虽说家世挺吓人的,可家世再厉害还能比得过齐王?当年我们可是连齐王都不怕,老徐你这就怂了?”
徐仪轻声道:“如果我告诉你,他还曾败退道门镇魔殿,诱杀江北第一人张召奴,甚至将杜海潺赶出了江都成,独霸道术坊,你又觉得如何?”
闵淳瞪大了眼睛,震惊道:“老徐,此话当真?”
徐仪看了身旁的魏元仪一眼,这位魏家千金点头道:“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
闵淳忍不住感叹道:“如此说来,这位徐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就是我们父辈也未必敢招惹他。”
徐仪道:“最近宫里传出消息,陛下要赐婚于徐北游,他很快就要北上帝都,成为我们大齐的第三位帝婿。”
闵淳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娘,感慨道:“公主殿下要嫁人了?”
徐仪会心一笑。
当年之所以会惹到萧白,说到底还是因为闵淳这小子,那次他们遇到了微服出行的兄妹两人,闽淳见到萧知南之后顿时惊为天人,还不等徐仪开口说话呢,他就已经先上去搭讪,结果话没说两句,不知怎么惹恼了萧白,反倒被萧白打了个半死。
两人又同时有些惆怅。
当年那个惊艳女子,也要嫁作人妇了啊。
第八十章 新玉簪换旧金簪()
徐北游和秦穆绵进了巨鹿城,没有立刻去那座灵武郡王府,而是在城中闲逛,这儿很是时兴修士们以物易物,徐北游用那件得自丁泽园的骷髅法器换了支淡青色玉簪,巨鹿城的修士来自天南海北,不怕摩轮寺追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摩轮寺真的追查到了,他也不怕。
然后徐北游将这支玉簪送给了秦穆绵。
秦穆绵接过玉簪后,撇了撇嘴,不屑道:“这东西卖相不怎么样,用处也不大,而且还是别人用过的,比起慕容萱的飞龙簪可差远了。”
徐北游毫无诚意道:“那您安心等着就是,待到我修为大成之后,杀上都天峰去,从那位掌教夫人的头上把飞龙簪都拔下来送给您。”
“那我可有得等了,最好让我在死之前见到那一天。”秦穆绵轻声笑道,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簪,然后将这支玉簪替换上去。
徐北游同样笑道:“我记起来,那位掌教夫人好像把飞龙簪送给齐仙云了,都天峰我是上不去的,不过欺负一个齐仙云还是绰绰有余,秦姨您等着,我下次见到这位道门娇女之后,就把那十八支飞龙簪给您抢过来。”
秦穆绵不置可否,将手中金簪交到徐北游的手中,说道:“这支簪子是当年萧煜送我的,今天我转送给你那个还没过门的媳妇,也算是物归原主。”
徐北游握住这支簪子,微微一怔。
秦穆绵伸手在他脑袋轻敲了一记,笑骂道:“愣着干什么?不满意?那还给我。”
徐北游赶忙将簪子收起,笑道:“满意,满意得很,谢过秦姨。”
秦穆绵笑了笑,一脸“这还差不多”的神情。
两人又闲逛了许久,看到许多人围在一个茶摊前,其中不乏身怀修为的修士,走近一瞧,原来是个高大汉子在摆摊开赌,一人一桌两条长凳,就是大半家当,不过那汉子倒是有点意思,身高八尺,在深秋时节也是一身单衣,依稀可以看出单衣下的鼓胀肌肉,头上只有一层青青发茬,倒像是个刚刚还俗不久的和尚。
这汉子有意思,他开赌的方式也很有意思,不赌骰子,不赌牌九,而是比拼气力,徐北游打听了下,原来这汉子先在桌上放了一颗璀璨珠子,然后放言谁若能赢他,这颗有辟邪功效的金刚珠就尽管拿去,可若是输了,那就要留下一点物事。
金刚珠是佛门的有名法器,坚不可摧,有护身辟邪之效用,虽说难入地仙大修士的法眼,但足以让寻常散修动心,不少自负修为尚可的散修已经蠢蠢欲动。
这汉子与其说开赌,倒不若说是打擂台,比拼气力其实也大有讲究,并非一味看体魄强弱,修为高低也至关重要,曾经的张召奴就是以气机浩大而被誉为气力第一人。巨鹿城向来都是散修云集之地,这汉子既然有底气在这儿夸下海口,想来是有些手段。
秦穆绵兴许太久不在世俗行走的缘故,对于这种小打小闹很感兴趣,非要拉着徐北游一起进人群里去看看。
徐北游只能无奈答应,仗着修为高绝,不动声色地挤开人群,许多人只是感觉自己被轻轻撞了一下,然后就让开到了道路,两人来到里头后,刚好看到那汉子正与一人扳手腕,汉子脸上表情平静,甚至眼神中还带着点戏谑,而另外那人则是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渗出,眼看是支撑不了多久。
汉子忽然暴喝一声,“给我开!”
声音如耳边炸雷一般,直震得人耳鼓发痛。
与他掰腕子的那人再也支撑不住,哎哟一声,手掌被重重按在了桌面上。
这一下子顿时引来围观人群的一阵喧哗,已经有人开始称赞汉子神力的,在徐北游看来,输了的那人差不多有一品境界的修为,不算弱手,可还是输得干脆利落,而那位高大汉子顶多出力两三分,想来是怕出力过猛吓走其他的赌客,断了自己的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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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高大汉子的真实修为几何,徐北游估摸着差不多能有人仙境界,不得不说,巨鹿城中的确是藏龙卧虎。
那人愿赌服输,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囊丢给高大汉子之后,转身出了人群。
高大汉子接住布囊打开一看,咧嘴一笑,看来对到手的赌注很是满意。
接着又有几个人上前,不过都败下阵来,不得不留下赌注,其中曾有一人想要赖账,不过被汉子一拳打在胸口,整个人足足飞出数丈之远,落地之后久久爬不起来,这下看热闹的人不少,却是没有几个再愿意贸然上前较量了。
高大汉子见一时冷场,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打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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