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草原上的马贼来去如风,巢穴隐蔽,追捕起来难如登天,可如果惹到了草原骑兵,那多半就要遭到灭顶之灾,无论是马上战力还是对于草原的熟悉程度,草原骑兵都要比马贼强上许多,而且草原骑兵人多势众,又能做到一人数骑,星夜奔驰数百里不过等闲,都不是无根浮萍的马贼可以比拟。
眼下这些人中,除了典型草原打扮的为首之人,还有三人,一名神情阴鸷的中年汉子,脸上一条长长刀疤,膝上横着一把长刀,典型的草原马贼做派。
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虽然是坐着,但也几乎有寻常人的身高,胳膊更是可以与常人大腿媲美,身旁放着一柄长柄战斧,让人望而生畏。
至于最后一人,与另外三人大不相同,不但是典型的中原人相貌,而且身着一袭儒衫,头戴方巾,在另外三人的衬托下,愈发显得面白无须,气态儒雅,与当下的环境格格不入。
书生身旁放着一只书箱,光滑可鉴,在篝火光芒的照耀下发出沉沉光泽。
他拿过书箱,从里头取出一张折好的图纸,轻声道:“这次奉汗王之令游历西北,画下了这张舆图,这些年来西北军的兵力调动情况多半都在其中。”
草原人放下手中弯刀,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腻,小心接过图纸后放入怀中,然后挤出一个笑脸,“上师请放心,我一定会将此图亲手送到汗王面前。”
白面书生点了点头。
徐北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坡上,手中拿着一把带鞘长剑,嘴角笑意玩味。
又要杀马贼了啊。
第六十章 雪山来客丁泽园()
当然,马贼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这些人不见得都是马贼,而是借着马贼的身份来到西北的草原人。
至于那名书生,正是刚刚与徐北游分开不久的丁泽园,一个自称从豫州游学而来的书生,却被草原人称呼为上师。
要知道上师二字,可是摩轮寺僧人的专有称呼,类似于道门的真人称号,非是人仙境界不能得授。在其上还有明王称号,等同于道门的大真人称号,非是地仙境界不能得授。
如此说来,这位“丁兄”还是一位摩轮寺高手,不过在情理上也说得通,草原与西北大战,战前总要互派奸细刺探一番,而摩轮寺与萨满教又一直都是草原汗王的两大臂膀,由他们出人也在情理之中。
完全就是中原人相貌的丁泽园言语不多,将舆图送出去之后就一直坐在篝火旁慢慢吃着羊肉,他说自己是豫州士子,这话倒也不错,在几十年之前他的确是豫州一个小世家的偏房子弟,也曾寒窗苦读考取了一个秀才功名,还有一位定了终身的妻子。
只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又加上女子薄情,见异思迁,宁可做一位权贵子弟的外室,也不愿陪着他继续吃苦,他知道此事之后,喝了些酒,借着酒劲闯上门去,一刀杀了正在苟合的狗男女,然后孤身一人连夜逃出城去,一路北上,出关来到草原。
来到草原后,他先是混进一支商队干些杂活,想要跟随商队前往草原王庭,不曾想中途遇到了马贼,他立刻投降马贼,凭着临危不乱的巧舌如簧,硬是说服了马贼首领不杀他,就这样他又成了马贼,专门给首领出谋划策,再后来,这群马贼不小心惹到了一位摩轮寺明王,毫无疑问地被那位地仙境界的明王全部斩杀,唯独他侥幸被那位明王看中根骨资质,带回了摩轮寺中。
摩轮寺中等级严苛,普通弟子几乎与奴仆牛马无异,他咬着牙苦熬了十几年,终于熬出了头,以摩轮寺上师的身份进入金帐王庭,奉汗王之命返回西北,刺探西北军情,绘制舆图,如果能为汗王立下大功,那么说不定能被再进一步,成为摩轮寺的又一位明王。
到了那时候,他便能进一步修炼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成就大日法身,威势绝伦。
丁泽园回想起前几十年的种种经历,有些百感交集,自己当初狼狈逃出豫州时,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待到草原大军南下,先破陕州,再陷豫州,他一定要亲手把那名权贵子弟的满门杀绝。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今天刚刚遇到的那个徐姓书生,无论谈吐还是举止都不像是个偏僻寨子的私塾先生,会不会是暗卫府的人?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骤然凝重许多,心底思量着要不要再回去探探他的底细?若真是暗卫府的人,那么也可趁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时候那名阴沉汉子忽然开口说道:“咱们这次提前过来,也算是充当一回先锋了,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回去才是,要不咱们再往前走上一段?那边有几个寨子,顺手干上一票。”
另外那名高壮大汉瓮声瓮气道:“这话说的不错,说不定寨子里还能有几个小娘们,这些日子可是要憋坏了。”
为首的草原人皱了皱眉头,斥责道:“这次取回舆图才是正事,如果惊动了西北军,坏了汗王的大事,咱们都得掉脑袋!我警告你们,谁要是敢自作主张,别怪我的弯刀不认朋友!”
阴沉汉子顿时不再作声,高大汉子却是大大咧咧道:“这不是有上师在吗,怕什么!”
丁泽园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这次还是小心为妙,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年轻人,姓徐,给我感觉很怪,说不定是个深藏不露的暗卫府高手,若是被暗卫府那帮疯狗顶上,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草原人脸色阴沉道:“那上师的意思是”
丁泽园笑了笑,“我的意思很简单,死人最安全。”
草原人点了点头,高大汉子更是来了兴趣,伸手握住那把长柄战斧,问道:“上师,暗卫府狗贼在哪?待会儿就让我一斧劈死他。”
就在这时,一个淡然嗓音响起,“不劳各位去寻,我自己过来了。”
三人瞬间如临大敌,拿弯刀的,拿朴刀的,拿长柄战斧的,几乎同时起身,望向那位不速之客,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唯独丁泽园没有起身,一手按在身旁的书箱上,背对着来人轻声道:“还真是说徐兄,徐兄就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缘分。”
“算,当然算缘分。我这人最是喜欢与人结个善缘。”
来人正是徐北游,他微笑道:“结个善缘,来世好相见。”
丁泽园平静道:“来世?徐兄倒是好大的口气!”
徐北游举起手中的带鞘天岚,“口气到底大不大,问过我的剑便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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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持长柄战斧的高大汉子嗤笑一声,身形一跃而起,漆黑斧头破空而至。
高大汉子虽然只有一品境界,但因为天生神力的缘故,这一斧头劈出,足以伤到寻常鬼仙境界,在他看来,就算这小子是实打实的鬼仙境界,能挡下自己这一斧,可自己也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还有两名同伴和一位深不可测的上师,这个小子说什么也要死在这儿。
高大汉子本以为这小子面对自己的一斧会选择避其锋芒,可没想到这家伙竟是不闪不避,只是举起手中那把剑来挡。
就这种文弱书生用的花架子,能挡得下自己一斧?
高大汉子半点也不信,直接用出十成气力,狠狠一记力劈华山落下。
下一刻,他的瞳孔急剧收缩,想要收手,却猛然发觉自己已是动弹不得。
先前徐北游举起的手掌握在剑鞘上,横剑于前,高大汉子看着粗糙,也耍了一个心眼,没有直接一斧劈在剑鞘上,而是劈在了握剑鞘的手掌上。
只见手掌毫发无伤,斧头上却浮现出无数细微裂痕。
徐北游紧握剑鞘的五指伸出食指一弹,这个足有三百多斤的汉子轰然倒飞出去,直接砸入篝火里面,火星四溅。
高大汉子挣扎了几下之后,便没了动静。
丁泽园终于缓缓起身,将书箱背在身上,然后回过身来望着徐北游,“徐兄既然只身一人过来,想来是对自身修为颇为自负,觉得一人一剑就足以收拾掉我们四人,可不知徐兄想过没有,多少年轻才俊就是死在‘自负’二字上面。”
徐北游故作惊奇道:“难不成丁兄还能再给我一个惊喜?”
第六十一章 摩轮寺不动金身()
“惊喜?”
丁泽园眯起眼睛,笑问道:“一个地仙境界够不够惊喜?”
徐北游将手中长剑刺入地面,双手交叠按在剑首上,反问道:“如果你是地仙境界,我岂不是要尊称一声明王?”
徐北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是齐仙云?还是凌云?地仙境界就这般不值钱吗?”
丁泽园的脸色略显阴沉,“老夫还不至于跟几个年轻人作比较。”
天底下的地仙境界高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毕竟地仙十八楼,就算一楼只有一人,那还足足有十八人,更何况十八楼境界就有不止三人,低于十八楼境界的人数只多不少,所以曾经有人粗略估计,天下之间的地仙境界高人应该在百人之上。
除去隐居山林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其余地仙境界大多分散于各大势力之间,其中道门最多,其次是朝廷,就算被各类势力收入麾下,地仙境界的修士也是地位超然,道门称之为大真人,朝廷也多半官职加身,或是当作客卿供奉。
在这百余位地仙境界高手中,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是花甲之年以上,偶有几个不惑年纪的,都能算是年轻人,若是能在及冠之龄踏足地仙境界,那便是实实在在的谪仙大材。
可哪来那么多的谪仙大材?又哪来那么多的剑宗十二剑?
丁泽园看似是二十几岁的相貌,实则已经是花甲老人,自从二十三岁那年进入摩轮寺中,已是修行四十余年,这才有了今日孤身一人走遍西北的底气。
徐北游轻声说道;“就算丁兄是地仙境界好了,那又如何?”
下一刻,两道气剑凭空生出,一左一右交错斩出。
草原人和阴沉男子脸色大变,齐齐向后退去。
只不过他们两人退得快,气剑追得更快,一闪而逝,草原人猛地停下身形,看着距离自己喉咙不过寸许距离的气剑,不敢动弹分毫。
修士也好,炼气士也罢,运转气机,听起来奇妙无比,可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见得能将气机外放,就算踏足鬼仙境界和人仙境界之后,能够外放一些拳罡剑气,也大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气机离体之后便再难控制,能放不能收,而眼前这种化气为剑、如臂指使的手段,可不就是一个地仙境界。
下一刻,整道气剑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微小剑气,刺入这名草原人的各个穴位之中,他只觉周身上下如遭千万针扎一般的疼痛,眼前一黑,然后彻底昏厥过去。
至于另外那名阴沉中年人,却是脚步停也不停地埋头狂奔,徐北游也省得麻烦,直接一剑贯穿他的后心位置,刺了一个透心凉。
这名可能在边境上也是呼啸一方的大马贼当即扑倒在地,两只眼睛大大睁着,死不瞑目。
徐北游仍是保持着双手拄剑的姿势,笑问道:“丁兄,如何?”
丁泽园死死盯着徐北游,缓缓说道:“化气为剑,无生剑气,你是剑宗中人。”
徐北游伸手卷起一缕白发,自嘲道:“我还以为自己早已是‘天下无人不识君’,如今看来还是差得远啊。”
丁泽园沉声道:“听闻剑宗宗主公孙仲谋有一名弟子,也是姓徐。”
徐北游平淡道:“没错,就是我。”
丁泽园的声音骤然变得苍老起来,呵呵笑道:“没想到本座竟然能在这处穷乡僻壤遇到一位真正的年轻才俊,放眼整个西北,一位剑宗首徒的份量,也仅次于左军都督张无病而已。”
徐北游平静道:“一位地仙境界的草原大修士,若是能够活捉,那也是份天大的礼物。”
丁泽园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丁泽园骤然出手,没有一丝征兆,甚至此时他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笑意,而且刚一出手就是摩轮寺中最为出名的大手印。
徐北游微微皱眉,但并不惊慌,甚至没有拔剑的意思,只是伸出食指和中指并而为剑指,轻描淡写地点在大手印的掌心处。
看似一掌如翻山的大手印便被这一指止住了,再也前进不得分毫。
徐北游的脚下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机涟漪层层扩散开来,将满地枯草吹得摇晃不休,若是从上往下俯瞰,那便是一个不断扩大的手印。
两人的刹那交手看似没有烟火气,其实却是咫尺风雷。
徐北游朝丁泽园大步行去,衣衫滚动,周身气机如同龙蛇游走,每行一步点出一指,每一指都暗藏玄机。
眨眼之间,徐北游走出九步,丁泽园的儒衫上便出现了九个清晰指印,按照九宫阵势分布排列。
这位出身于摩轮寺的年轻书生巍然不动,但是身侧周围却是瞬间风起云涌,九道气机滚滚而动,围绕着书生身上的九个指印纠缠不休,甚至引动天地元气,形成九个清晰可见的气旋。
丁泽园平静道:“九指列九宫,这应该是指玄功,可其中气机运转又是道门龙虎丹诀,只不过徐兄乃是剑宗中人,难道徐兄觉得本座还不值得你用出剑三十六?”
话音落下,只见丁泽园遍体流转黄金色泽,只是轻轻一震,便使得九个气旋消散无踪。
徐北游的指玄功没有建功,其实并不冤枉,佛门以淬炼体魄著称,比较器道门重内不重外,佛门素有四大金身之说,分别是佛门的不败金身、金刚寺的不坏金身、摩轮寺的不动金身,以及玄教的不灭金身,丁泽园出自摩轮寺,所修炼的自然是不动金身。
徐北游终于拔剑。
剑未完全出鞘,剑气已是如同大风呼啸。
待到天岚完全出鞘之后,一道浩荡如大江的剑气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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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泽园双掌前推,以自己的一双肉掌生生抵住了这道剑气,袖口尽碎。
下一刻,剑气轰然炸裂,丁泽园本人直接向后退出十余丈。
徐北游得势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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