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官府之所以敢如此行事,一则是因为徽州大半都属于江北范围,官府势大,可以不把道门放在眼中,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再来一纸封山令,就能让这座黄祖之山变为一座空山,其中的徽州道门也只能坐困孤城,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徽州道门门主骆难行太过无用,既没有超然的修为境界,也没有八面玲珑的处事手段,所以才会屡屡被人欺压。
传闻徽州道门之主骆难行师从微尘大真人,深研阴符经和撼龙经,精于寻龙望气,也算是符篆派的一号人物,只是不擅与人对敌,属于那种可以被越境而战的地仙境界,做个闲散大真人还算尚可,做一地道门之主就实在有些不成气候。
徐北游缓缓登山,他之所以要绕道徽州登黟山,当然不是为了游山赏景,而是想要亲眼看一看这座已经被道门视为弃子的徽州道门,若真如传闻中那般破败不堪,那么等他从帝都回来之后,完全可以将这里的道人悉数驱逐,将这座黄祖之山纳入自己囊中。
若与传言不实,那也说明这座近年来沉寂无比的徽州道门大有蹊跷,也好早做防备。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徐北游已经遥遥可见云雾遮绕的黄祖宫。
就在徐北游想要沿着山路继续前行的时候,一声暴喝响起。
十余名道装打扮的身影从两旁飞跃而出,挡在徐北游的面前,为首者是一名短发女子,刚刚齐耳,连发髻都难以梳拢,就这么披散着,让徐北游瞧着别扭无比。
和尚尼姑剃成光头,道士女冠束起发髻,可这种短发是什么意思,半佛半道?
短发女子脸色冷厉,语气更是冷然道:“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徐北游微笑道:“我是过路之人,久闻黟山大名,便登山赏景,也想顺道去黄祖宫中瞻仰黄祖遗迹,上一炷香。”
短发女子皱了皱眉头,冷声道:“黄祖宫是我徽州道门所在,外人不得入内,你速速下山,莫要在此逗留。”
徐北游故作惊讶道:“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也去过崇龙观、太清宫、紫荣观,哪个不是大名鼎鼎,可都没有你们黄祖宫的架子!”
短发女子冰冷道:“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这里是徽州,就要按照我们徽州道门的规矩来。”
徐北游仿佛怒极而笑,连说三个好字,就要转身下山。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短发女子身旁的一名道人骤然出手,一道符篆悄无声息地飞出,然后轻飘飘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道人面露微笑,默数三个数,就等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可怜虫一头栽倒。
甚至已经有几名道人打算上前收尸。
不过片刻后,道人脸上的笑意就完全凝固,只见那名斗笠客仍是健步如飞,哪有半点要倒下的意思。
短发女子脸色骤变,叱喝一声,身形向前冲出百步,直接伸手拍向徐北游。
这一掌直接拍在了徐北游背后的剑匣上,不过没有意料之中的炸裂景象,反倒是女子被剑匣自行激发的剑气所伤,整只手掌出现无数血痕,渗出血丝,掌心更是被洞穿出一个血洞,疼痛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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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停下脚步转身,淡笑道:“我看你们不像是道门中人,倒像是占山为王的不轨匪类。”
短发女子脸色凝重无比,沉声道:“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徐北游平静道:“先前我只是个过路之人,现在则是杀人之人。”
短发女子脸色剧变,不过未等她有所反应,在她身后的十几位道人已经悉数倒地,皆是被剑气贯穿眉心。
短发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惊骇欲绝。
徐北游大步上前,说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是你们先对我出手,那我出手杀人也不算是滥杀无辜,骆难行呢?让他出来见我。”
短发女子下意识地向后退出几步,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徐北游走到短发女子身前不远处,平声静气道:“我的确是个过路之人,与你们徽州道门更是无怨无仇,这次登山不过是想要见识下黄祖宫,你们不让见,那也就算了,我下山便是,可你们咄咄逼人,还要动手杀人,那就怪不得我讲一讲道理了。”
第四章 徽州道门骆难行()
徐北游上山的本意,只是看一看徽州道门,可见识了这番密不见人的鬼祟做派后,却想要会一会徽州道门了。
身背八剑,何惧之有?徽州道门,能奈我何?
徐北游不认为自己自大,仅仅是实事求是而已。
剑宗十二剑,铸造一位无敌地仙,每多一把剑,徐北游的实力就会再上一重楼,现在徐北游已经集齐了七剑,按照入手顺序分别是:天岚、却邪、莫名、玄冥、紫电、赤练、白虹,若再加上那把苦求不得的五毒,他甚至有信心与镇魔殿的东方鬼帝一战。
更何况在他的剑匣中还有一把诛仙。
徐北游不觉得徽州道门中能有人与他一战,即使是有,他也大可一走了之。
毕竟徽州道门不比旁处,不但在道门内部倾轧中多受磨难,而且还位于江北和江南之间,堪称是夹缝里求生存,北有齐州道门,南有江南道门,这两大地方道门以鲸吞之势汲取各种资源,留给徽州道门就只是剩饭残渣,所以在道门中一直有这么句粗鄙之语,江州道门是嫡出的,齐州道门是庶出的,徽州道门是抱养的,舅舅不亲姥姥不爱。
徐北游瞥了一眼短发女子,问道:“你是哪辈弟子?云字辈?还是水字辈?总该不会是叶字辈吧。”
短发女子低声道:“韩云。”
徐北游笑了笑,“好名字。”
不多时后,从黄祖宫中涌出一股人流,人人都是道装打扮,为首之人则是身披黑色大真人道袍,白髯当胸,仙风道骨,想来就是徽州道门之主骆难行了。
骆难行好歹也是叶字辈的老人,韩云作为他的嫡传弟子,境界修为几何,他心中最是明白,是实实在在的人仙境界,此人一出手就能将韩云制住,境界修为委实不可小觑。
韩云得到徐北游的眼神示意,小心翼翼地退到老人身旁,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徐北游笑问道:“阁下就是大真人骆难行?”
骆难行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瞥了眼韩云手掌上的伤痕,脸色铁青,喝道:“竟然是无生剑气这等歹毒手段,你到底是何人?”
徐北游反手一拍身后剑匣,轻笑道:“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你们是何人?”
骆难行脸色骤变。
徐北游背后剑匣洞开,飞出一剑落入主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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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难行看了眼身旁的中年道人,后者心领神会,率先掠出。
道祖后人并非只有道门一家,除了剑宗也算是道祖一脉,其余支脉更是不计其数,这些支脉各有神通,或是望气寻龙,或是点穴堪舆,或是观象探脉,或是奇门遁甲,或是驱鬼请神等等不一而足,其中又以驱鬼请神最为有名。
在道门势大的情形下,这些支脉纷纷依附同宗同源的道门,其中的头面人物也都混上了一个大真人或是真人称号,这让道门越发气粗名正。
不过历来都有嫡庶之争,这些支脉自然就被自恃道祖嫡传的道门正统所看轻,颇受打压,故而只能依附于各个地方道门,其中犹以徽州道门为最,堪称是鱼龙混杂。
这位中年道人就是出身偏脉旁支,如今被授予真人名号,属于徽州道门的五位真人之一。
他所精通的法门公认难以踏足地仙境界,但在地仙境界以前,却是十足的刚猛无敌。
无他,唯借外力耳。
此法谓之请神。
中年道人一步掠出,周身已经是金光四溢,面容笼罩于一片金色之下,漠然庄严。
徐北游望着那位孙姓真人身上犹若实质的金光,若有所思。
请神一道,根本在于香火愿力,不过又与白莲教直接汲取香火愿力的方式大不相同,而是借助香火愿力凝聚神道。
只是道门三代掌教曾经明令天下修道者不可依仗神通行在世称神之事。既然不可在世称神,自然也再无神道一说,所以神道一脉便只能由凝聚愿力成就真神变成了不伦不类的请神。
请神,请的是哪路神仙?自然是自家的祖师爷,可诸多祖师爷们不是坐化就是飞升,又哪里请的来,故而请神其实请的是凝聚在祖师神像上的香火愿力,名为请实为借,这样既不违反道门三代掌教定下的规矩,又能使用香火愿力,算是取了一个折中之法。
至于请神的威力大小,一则是要看请神者的修为高低,毕竟池塘的深浅决定了盛水多少,二则是要看所请神像蕴含香火愿力的多少,若是一般小道观的神像,蕴含的香火愿力只能说聊胜于无,可若是道门都天峰祖师殿中的道祖像,让一名人仙境界直接踏足地仙十楼的境界也绰绰有余。
这中年道人所请之神虽然比不上祖师殿的道祖像,但却是徽州道门黄祖宫中的黄祖像,毕竟是一州之地的香火,融汇一身,一身修为可与地仙境界一战。
中年道人掠至徐北游面前时,周身的金光已经粘稠厚重如水银,在气势上完全碾压过徐北游,伸手一拍,流溢金光化作一只巨大手掌轰然下压。
漫天烟尘,弥漫四周,夹杂着元气残留的碎石四溅,在落地后砸出无数细小坑洼。
烟尘散去之后,地面上出现一方十余丈大小的巨大掌印。
徐北游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退出数丈,轻松躲过这一掌,轻声自语道:“原来是请神之法。”
一击不中,中年道人的脸色再度凝重几分,双手掐诀,刹那间周身金光化作一副实质的金色盔甲,同时单手一拧,又有如水银倾泻般的金光化作一把长剑。
他右手持剑,左手掐决,一道道符咒被打入剑上,剑身上升起一道如不断跳动的光焰。
煌煌如天将下凡尘。
中年道人一挥手中金剑,金光翻涌,似要将徐北游淹没。
徐北游轻笑一声,任凭金光及身,自是巍然不动,手中天岚前指,瞬间有剑气破开层层金光,然后在中年道人的胸口炸开。
如春雷震动。
当初敦煌城外,一位背剑匣的老人苍雷一震五百里。
号称可以媲美佛家金身的镇狱血卫刹那间支离破碎。
对付这种乌龟壳,未必要打破这个龟壳,关键在于一个“透”字。
中年道人猛地后仰倒去,向后溃退近百丈,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道人直接被撞得离地腾空,在半空中就狂喷鲜血,重重落地之后气息微弱,眼看是活不成了。
徐北游反手倒持天岚。
场间又是连续响起六声的炸雷声响。
于是又有六次隐隐与炸雷共鸣的震动,中年道人的一身金甲已经是支离破碎,再无先前的霸道威势。
徐北游单手负剑,轻声自语道:“师父,徒儿的这式苍雷震可算是学成了?”
第五章 朱颜辞镜花辞树()
中年道人被一剑败退,生死不知,一剑之威,使得一众道人再无人敢于轻举妄动。
骆难行脸色难看至极,喝道:“布阵!”
先是十二名道人出列,驻足于地,接着又是十名道人腾空而起,虚立于空,天上地下皆成阵势,象征十天干和十二地支之数。
徽州道门再怎么衰弱不堪,终究是也是道门名下的地方道门之一,远非寻常散修可比,尤其是这二十二名弟子,皆是出自道门正统,自幼炼气修行,既有各种典籍法门,也不乏明师领路指点,在修道一途上远比寻常宗门弟子更加得天独厚,此时布阵,章法有度,气象森严,尽显一地道门该有的底蕴。
骆难行自知不善对敌,于是便钻研阵法之道,调教门下弟子结阵对敌,这套天干地支阵便号称对阵人仙境界无敌手,甚至还可以与地仙境界抗衡一二。骆难行不是坐井观天之辈,只是他不觉得这个年轻的斗笠客能有地仙修为,世间哪来那么多的江都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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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沧海难为水,徐北游见识过江南道门连接地脉用出大四象合化五行阵的大手笔之后,还真瞧不上眼前的这点小手段。
破阵无非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找到阵法破绽,以巧破之,再有一种就是不管你什么枢机玄妙,直接以力破阵。
徐北游用完苍雷震,改为正持天岚,一剑上挑。
剑三十六中唯有剑十三最适合“剑气冲霄射斗牛”的评价。
以前徐北游用剑十三,都是如大江东去,在于一个“顺”字,只是随着修为精进,理解日深,方知这样的剑十三徒有形而无神,正如人空有皮囊而无精气神,其实说到底,剑十三还是在于一个“逆”字。
逆势而起,方见坚韧。
只见一道剑气长河如同一条逆流瀑布,冲天而起。
天空中结成的十天干阵势眨眼间便被剑气冲散得七零八落,十名结阵道人纷纷落地,有的跌落在山路上,有的坠落在远处黄祖宫方向,更有可怜虫被剑气冲撞出去,直接落下山崖,生死不知。
接连剑十四和剑十三之后,徐北游再次用出剑十二,剑势也由“逆”变“顺”,剑势如绵绵春水,无穷无尽,剑气所及,将十二地支阵势也完全笼罩其中。
剑气来,剑气又去,不断有人中剑倒地。
片刻后,地上便多了十二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骆难行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虽然也是地仙境界,但却是地仙境界中战力垫底的那类人,一身境界修为不能说空中楼阁,但也就仅限于纸上谈兵,真正与人对敌交手,恐怕还不是赤丙这类人仙的对手,眼前这年轻人轻描淡写之间破去天干地支阵法,确确实实的地仙境界无疑,若真要两人交手,他这个徽州道门之主怕是要凶多吉少。
可真要由着这个煞星大开杀戒,徽州道门这点薄弱家底又经得起几次折腾?想到自己辛苦积攒下的家当要付诸东流,骆难行就感觉自己心头正在滴血。
韩云站在骆难行身旁轻声问道:“是否要请那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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