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廷湖而言,踏足地仙境界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气龙张牙舞爪升空,将漫天的天岚剑影一扫而空,天岚重新归一后从空中坠落,剑身尽没地面,只露出剑柄。
不过此时徐北游的剑十也已经蓄势达到巅峰。
剑气攀升,居高临下。
他在一品境界时,就曾以蓄势圆满的剑十连败两位鬼仙境界的镇魔殿大执事,休说赵廷湖还未踏足地仙境界,哪怕是真的踏足了地仙境界,那他此时也有一战之力!
徐北游一剑斩落,看似慢慢悠悠,先前还不可一世的气龙在剑下直接烟消云散。
趁着这个空当,赵廷湖毫不迟疑地向后急退,打定主意要就此退去,不再与徐北游做过多纠缠。
徐北游笑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先把剑留下。”
赵廷湖长袖一卷,将斜插在一旁的紫电掷向身后,朗声道:“今天是赵某输了,认赌服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日后江湖再见。”
徐北游伸手接住紫电,没有追击。
赵廷湖一走,剩下的七名鬼仙境界顿时作鸟兽散,剑气凌空堂的众剑师也随之而动,御甲和玄乙各领两人,兵分两路,鬼丁和宋官官则是留下来守在徐北游身边。
徐北游收回自己的几柄佩剑,将还未祭炼的紫电交给宋官官,缓缓行至马车前,用手中剑鞘撩起车帘,看到一男一女两张面孔。
男的年纪极小,就连少年也算不上,想来就是李师道的幼子。
女子大约二十多岁,容颜堪称是惊为天人。
徐北游微微一愣,不是因为女子的相貌,而是因为女子的身份,“怎么是你?”
第七十一章 萧瑟时节又逢卿()
这女子倒也算是徐北游的半个熟人,当初徐北游途径齐州,恰巧遇到了镇魔殿围剿烟雨楼之事,徐北游狐假虎威地吓退镇魔殿大执事武城天官,顺手救下了这位名叫吴虞的女子。
再后来,徐北游离开齐州前往江南,便与吴虞再无交集,未曾想在此时此地又一次见到了她。
在徐北游看到吴虞的同时,吴虞也认出了徐北游,绝美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惊喜神情,从嘴里出几道呜咽声音。
宋官官轻声解释道:“少主,这是武修的截脉手法,封住周身经脉之后,不但不能动用修为,而且整个人也不能动弹分毫,需要以气机慢慢化解。”
如今徐北游身无半分气机,他能以神意御剑,却不能以神意帮吴虞解开封禁,更何况男女有别,吩咐道:“官官,你帮吴姑娘解开封禁,鬼丁你去帮李小公子,然后带他们来见我。”
徐北游转身离开马车,看了眼剑气凌空堂剑师追击的方向,以剑气凌空堂剑师的实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御甲和玄乙虽然比不得赤丙,但毕竟是积年人仙境界,对付几个鬼仙境界还是绰绰有余。
这时有两名剑气凌空堂剑士把徐北游的椅子从高坡上搬了下来,放置在距离马车不远的一处空地上,徐北游坐下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胸口微微起伏。
方才一战对他消耗极大,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宋官官来到徐北游身旁,轻声唤道:“公子。”
徐北游睁开双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略显拘谨的吴虞,微笑道:“吴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吴虞行了个蹲身礼,道:“吴虞见过徐公子,谢过徐公子相救之恩。”
徐北游坦然受了这一礼,问道:“吴姑娘,你怎么落到赵廷湖的手里了?你不是应该在齐州与令师一起操持烟雨楼吗?难道说赵廷湖此人还做欺男霸女的勾当?若真是如此,我倒是耻于与他并列齐名了。”
吴虞犹豫了一下,道:“师父她……已经返回玄教,姐妹们有的跟着师父去了玄教,也有的就此离去,大家都各奔东西,烟雨楼,散了。”
徐北游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你又是怎么招惹到赵廷湖的?”
吴虞低声道:“烟雨楼散了之后,我没跟师父去玄教,而是想要游历江湖,久闻江南繁华盛景,于是就一路向南行来,我本想将江州和江都作为此次江南之行的最后一站,所以就先去湖州,途径江陵时遇到了此人,刚刚相识时我还以为他是个守礼君子,哪成想……”
徐北游笑道:“哪成想此人却是披着羊皮的饿狼,专门挑你这种小羊下手,想要把你生吞活剥了,是不是?”
吴虞的头低得更低,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大齐朝立国之后的礼教大防已经不比前朝,而且修士女子也不太计较这等事情,但吴虞毕竟是正经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遭遇这等事情后还是多少有些羞于启齿。
至于赵廷湖,徐北游一点也不意外此人会对吴虞下手。
四俊的说法传出之后,便有好事之人点评四位年轻才俊,对于两位女子丝毫不吝溢美之词,说齐仙云向道之心最坚,萧羽衣天资灵气最高,不过对两位男子就没这么客气了,说徐北游好权,赵廷湖好色。
说徐北游好权,是因为他在到达江南后的短短一年时间中便执掌剑宗大权,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说赵廷湖好色,更不是空穴来风,哪怕他的家中已经有四位娇妻美妾,仍是不知足,传言他的红颜知己就不下双手之数,有出身世家豪门的大家闺秀,也有出身修行宗门的小家碧玉,更有几位已经嫁作人妇的妇人。
如果天下之间有一道评定女子姿色的榜单,吴虞必然可以入榜,面对这么一位美人,赵廷湖不动心才是咄咄怪事。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男人,没有女人就觉得天塌地陷,整日里只知道围着女人的裙子转,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徐北游轻轻笑道:“赵廷湖此人,我也有所耳闻。说的好听些,是有些多情滥情,可说的难听些,他就是个色中饿鬼,家中已经有了四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所谓的红颜知己更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可还是要在外面招惹女子,若是那些女子心甘情愿也就罢了,偏偏还想动强,那就有些过分了。吴姑娘若是怕他再来招惹你,那不妨到江都做客,我有位师妹,你可以暂住在她那儿。”
吴虞颇感受宠若惊,对于徐北游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毕竟当初就是他从镇魔殿的手中救了自己一命,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又何必如此相帮自己?
难道是……他对自己有意?
这倒不是吴虞自作多情,委实是因为她自身容貌的缘故,还真没见过哪个男子不曾动心。
平心而论,即使将吴虞与萧知南相比,也只不过是差了天家气态和煊赫身份而已,单从相貌而言,她丝毫不输于那位公主殿下。
想到这儿,不知怎的,她心中忽然升起一抹异样情愫。对于这位徐公子,她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因为两次相救的缘故有不少好感,相比起赵廷湖的霸道,温和守礼的徐北游更符合吴虞对自己未来夫君形象的憧憬。
很多男子总觉得自己心目中的仙子是那般高不可攀,是那般冷若冰霜,其实说白了还是自己的能力不够,地位太低,如果一个男人有能力有本事,有足够高的地位,那么再冷艳的女子也不吝于对他展露笑容。
如果徐北游还是一年前那个在丹霞寨中厮混日子的年轻人,吴虞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说不定还会生出可笑的感觉。可如今的徐北游是剑宗少主,前途无量的四俊之一,权力和地位是男人最好的“妆容”,徐北游那副原本顶多算是中上的相貌也变得魅力非凡起来,这就让吴虞难免要生出错觉。
说到底,还是般配二字。
徐北游如何也想不到在短短片刻的时间里吴虞脑海中就已经想过如此多的事情,他之所以要留下吴虞,只是单纯想要收拢人才而已。
初见吴虞时,这名女子的沉稳干练就给徐北游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他初掌剑宗大权,正是培养自己班底的时候,对于这位曾经的烟雨楼徒,自然是求贤若渴。
现在他还缺一位大管家式的人物,本来张安是极为合适的,不过现在她要兼顾剑阁那边的事情,无暇分身,而宋官官也要逐渐接手剑气凌空堂,再次见到吴虞之后,徐北游忽然觉得这名女子就是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于是他便生出将吴虞留下来的念头,刚好赵廷湖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为了避嫌,他决定先把吴虞安置在李青莲那边,然后再让张安探探口风,徐徐图之。
除了吴虞之外,还有李师道的幼子,徐北游这次大费周章,甚至不惜出动大半个剑气凌空堂,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吴虞只能算是意外之喜。
救回李师道的儿子,这可是不小的人情,徐北游要学师父公孙仲谋织就一张属于自己的罗网,李师道这位大盐枭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徐北游并不怎喜欢孩子,今天却是破天荒地露出笑颜,对这个名叫李神通的小家伙温言几句。
小家伙也很大气,毫无惊惶神色,不但对徐北游爱搭不理,而且还张开小手,要让漂亮大姐姐吴虞抱抱。
徐北游不由摇头笑骂道:“一丘之貉。”
第七十二章 承平大典意难平()
热闹了许久的江南终于在最近平静下来。许多有心人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帝都中来,毕竟随着韩瑄重返庙堂,朝廷的形势就变得微妙起来。
单纯从两人的庙堂实力而言,当年韩瑄如日中天的时候都没能斗过蓝玉,现在就更不可能是蓝玉的对手,不过韩瑄也有一个莫大的优势,那就是在他身后站着皇帝陛下。
萧帝要借韩瑄之手,让自己的老师蓝玉就此退出庙堂。
文渊阁,即是皇家藏书楼,同时也是内阁所在。按照规矩,阁员们都要轮流在此留夜值守,即便是内阁辅和次辅都不可例外。
今晚是内阁辅蓝玉值夜,与之相陪的还有他的得意门生,户部尚书刘佐刘孟辅,两人隔着一张炕桌相对而坐,正中一盏明灯。
蓝玉相貌清癯,气态儒雅,望之便有大儒名士风度,而他的弟子刘佐则是脸庞方正,身材高大,与他截然不同。
两人此时正各自翻看着一本厚重典籍,这是最近刚刚编撰完成的《承平大典》的其中几册。
《承平大典》由蓝玉为总裁官亲自主持,从承平十五年开始,历时六年,于今年七月刚刚完成,全书共两万两千九百三十七卷,仅仅是目录便占了六十卷,或是二卷一册,或是一卷一册,或是三卷一册,共有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其中不仅仅收集了儒门典籍,更有佛道两家和其他诸子百家经典,堪称是包罗万象,集古今典籍之大成,空前绝后。
这也可以说是蓝玉的得意之作,不提他开国功勋和当朝辅的身份,单凭编撰一部《承平大典》就足以让他青史留名。
刘佐合上手中典籍,恭维道:“师相修撰此等宏伟巨著,堪称是功德无量啊。”
蓝玉抬起头,淡淡问道:“孟辅,知道陛下当初为什么要让我来做这个总裁官吗?”
刘佐见座师语气有些不对,不由多了几分小心,斟酌道:“毕竟师相是内阁辅,又是当朝帝师,想来是陛下器重您。”
蓝玉摇头道:“当朝帝师,就是这个帝师最是难当,朝廷的头顶上只能有一片天,那就是皇帝,所以从历朝历代从未有哪个帝师能在生前被加封太师。”
刘佐笑道:“师相忘了,前朝神宗年间的内阁辅张江陵不就是生前被加封为太师,还有师相您也是……”
刘佐猛地止住话语,脸上神情惊疑不定。
蓝玉平淡道:“可张江陵又是个什么下场?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被大郑神宗皇帝秋后算账,家产全部抄没,爵位、封号、谥号全部收回,而且还罗列数桩大罪,生生逼死了张江陵的大儿子,门生故旧尽数贬谪,家人悉数流放,就差开棺鞭尸了。”
刘佐的脸色苍白,喃喃道:“张江陵的前车之鉴……可师相何至于如此?”
“当然不至于如此。”蓝玉轻声道:“神宗皇帝年幼时,张江陵只是兵部堂官,可当今陛下还未出生时,我就已经是先帝的左膀右臂,跟随先帝打天下十年,黄龙元年我便是内阁辅,及至太平二十年,我仍是内阁辅,现在已经是承平二十一年,我足足做了五十一年的辅,又哪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不过我若倒下,下场必定要比张江陵更为凄惨。”
刘佐毕竟是堂堂正二品堂官,定下心神后,低声道:“以师相和陛下的情分,又岂会如此。”
蓝玉摆了摆手道:“陛下的意思早已是昭然若揭,他让我做这个总裁官是送给我一份大礼,就是想让我主动辞去辅之位,让我这个帝师能够善始善终。”
他起身走到旁边的躺椅上躺下,接着说道:“可我不能退,五十年执掌朝政,我治了多少人,又罢了多少人,人家都说我是门生故吏遍天下,殊不知也是仇敌遍天下,我在的时候,风平浪静,我走之后,风雨自来,你们呢?抗不住的。”
刘佐起身,羞惭道:“是学生无用。”
蓝玉闭目养神,缓缓道:“总裁官是份大礼,我收了礼却没有办事,既然我不仁,那就不能怪陛下不义,所以陛下将韩瑄重新招入庙堂分我的宰辅之权,我没有说话。”
刘佐小心翼翼道:“师相有容人之量,可韩瑄此人却是不识时务,咄咄逼人,不敢相瞒师相,自从韩瑄做了户部的掌部大学士,学生这个户部尚书的日子,真是一日比一日艰难了。”
蓝玉闭着眼睛伸出手,虚点了下自己这个门生,“韩瑄是寒门出身,也是个难得不忘初心之人,我与他并无仇怨,只是立场不同,他不会因为我二人之争去刻意为难于你,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尽管放心做你的户部堂官便是。”
刘佐噤若寒蝉,哪怕已经高居二品之位,也不敢在这位座师面前放肆半分,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师道尊严,更多还是因为蓝玉宰执天下五十年的威严。
蓝玉轻轻敲击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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