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重楼的境界便是十八重塔。
如今转轮王只有地仙一重楼的境界,虽然只能凝聚出四面墙壁,但也足够让徐北游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转轮王望着徐北游,嘶哑笑道:“徐北游,你可知道我是谁?我被你师徒二人害成今日这般模样,做梦都想要讨还回来,既然公孙仲谋已经死了,那我只要再将你杀死,便是功德圆满。”
道门与剑宗相斗千余年,道门诸般玄妙法决浩如烟海,而剑宗就以一部剑三十六应对,可以说只要修为足够,那么剑三十六可以破尽道门万法,毕竟创出剑三十六的剑宗开派祖师,也曾经是道门中人,也曾博览道门万法。
徐北游没有急着出手,平举起手中玄冥,平静说道:“想来你也是镇魔殿中人,我剑宗素来与镇魔殿势不两立,所以今日我不去问你姓甚名谁,说到底不过是分出个生死而已。”
第五十二章 东湖别院内与外()
夕阳下的东湖别院,似如披染红纱,在渐渐黯淡的天色中,只余几声鸟叫虫鸣,
只是不闻半分人声,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侍女都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这儿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宅。
正堂的八扇门大开,在正中位置摆放着一张躺椅,一名身着白色麻衣的女子躺在上面,双脚踩着踏板,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上,正在闭目养神。
在女子右手旁立着一柄长剑,剑、剑柄、剑锷、剑鞘通体白色,白如长虹,剑名白虹。
白虹者,应金乌之气而铸,以之指日则白昼光暗,与玄冥实为一对,双剑合璧,威力更甚。
“所谓家,大者可有成百上千之人,诸如天家坐拥天下,小者不过是两人,夫妻相互扶持罢了。”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似乎是在轻声自语道:“本就是只有夫妻两人的小家,偏偏当家的男人还先走一步,剩下的孀居女子难免要孤苦无依,若是这女子手中再有一笔横财,更是少不了宵小窥伺,说不准还有豪强要巧取豪夺。”
“先是骗,然后吓,骗不走,吓不怕,便要化身强盗,直接破门而入,闯入别人的家里去抢。”
“明明是抢,还非要给自己冠上个好听的名头,说什么收回祖宗遗失之物,可我就不明白了,这东西都是祖宗传下来的,都是拜得同一个祖宗,我们手里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了你们遗失的,你们又凭什么说收回?”
一名老道缓步走进院子,在正堂外站定,轻笑着回答道:“道门与剑宗本是一家,老道我痴长几岁,便托大称呼一声张师妹。正如方才张师妹所言,道门供奉道祖,剑宗同样供奉道祖,若说两家拜得同一个祖宗倒也没错,只是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又更何况两个偌大宗门?俗世里兄弟们分家,这爹娘留下的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弟弟拿了哥哥的东西,万没有因为是兄弟就可以不讨回的道理,当年诛仙是道祖传给我道门的,今日我道门来讨回诛仙,又何错之有?”
张雪瑶扶着躺椅的扶手坐起身,讥笑道:“当年道祖传下诛仙剑、玲珑塔、都天印三宝,分别由上清大真人执掌诛仙,太清大真人执掌玲珑塔,玉清大真人执掌都天印,道门一切事宜由三位大真人共商而决。”
“只因玉清一脉势大,要将三宝尽归于己手,我上清一脉不服,这才有了我剑宗祖师一剑压服二十四位大真人自立门户之事,事后玉清大真人将玲珑塔和都天印归于己手,废黜三脉之说,将太清一脉分作七峰,将上清残存一脉封作剑峰,将我剑宗斥作叛逆,而他自己则独掌都天一脉,号令八峰,号称天下道教之主,自任掌教真人。”
“什么道祖即是初代掌教,什么我剑宗祖师其实是剑峰峰主,这些事情你们瞒得了天下人,还能瞒得了我剑宗?及至第十三代掌教,更是以整合七脉的名义将原本属于太清一脉的七峰峰主尽数株连,竟是以自己的弟子青尘、无尘、溪尘、微尘、玉尘、天尘、清尘七人为新任七峰峰主,又以玄尘等人为众殿阁之主,以紫尘为道门徒,自此这道门便再没有太清和上清之说,只剩下你们玉清一脉独掌大权。”
“诛仙本就是道祖赐给我上清一脉之物,与你们玉清一脉有何干系?你们又凭什么说收回二字?你们还是将玲珑塔还给太清一脉之后再来这儿大义凛然!”
地藏王脸上的笑意缓缓凝固。
即便他是镇魔殿位列第三的大执事,也无权知道这些只有掌教真人和几位峰主才能知晓的陈年秘闻。
今日之事只要透露出去半分,尤其是被朝廷抓在手中,道门就要面对得位不正的问题。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仅仅是因为得位不正就引得天下物议汹汹,多少帝王为此要绞尽心思地粉饰遮掩。
这种事情虽然不能影响道门根基,却能让道门为此焦头烂额。
地藏王稍稍沉默片刻后,轻轻说道:“自古以来不过是成王败寇,何谓正?何谓邪?说到底不过是成败二字,今日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还是在各人手腕上见个高低吧。”
张雪瑶扶着白虹缓缓起身,平静道:“如此甚好。”
地藏王一挥大袖,自袖口中飞出无数细如牛毛的微小飞剑,每把飞剑上都篆刻有微小铭文,在黯淡天色中散出淡淡硬硬广,剑剑尾相连,好似是一条星河围绕着他缓缓转动。
张雪瑶没有急着拔剑,平淡问道:“还有一位阎罗王呢?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地藏王脸上重新浮现起笑意,呵呵道:“有位朝廷的高手很是棘手,他要去应付一下,所以只能是老道一个人来会一会张师妹。”
张雪瑶伸手按剑,不再多言。
这次反倒是地藏王主动开口道:“张师妹,你前不久败退了慕容玄阴,当真是威风无比,只是此举在图一时之快的同时却也自绝死路,慕容玄阴素来与公孙仲谋交好,你若是应允了他的条件,现如今有他坐镇江都,我们还敢来吗?你偏偏要强逞威风,不但逼走了慕容玄阴,而且还让自己身负重伤,却是鹤蚌相争让我们渔翁得利。”
张雪瑶面无表情道:“都是一丘之貉。”
地藏王笑着摇头道:“慕容玄阴不会收回诛仙,慕容玄阴更不会让剑宗就此灭门,我们与他不一样。”
不一样。
的确是大不一样。
道门,或者说镇魔殿,这次就是趁着掌教与殿主闭关而自作主张地擅自行事,决心要毕功于一役,为道门也是为自己立下不世之功。
此可谓之以下克上,先斩后奏。
——
在东湖别院外,两人隔着一方小石桥遥遥对峙。
已经是初秋时节,天气微寒,谢苏卿却仍旧是名士风度地轻摇手中折扇,不似寻常士子文人的折扇上绘山水美人,谢苏卿的折扇上只有一由他亲笔写就的四言绝句。
“江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总计二十八字,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与谢苏卿遥相对峙的正是第四大执事阎罗王。
阎罗王又称阎罗天子,虽然不是十殿阎罗之,但在十殿阎罗中最为著名,故而在镇魔殿三**执事中排名第四。
阎罗王在镇魔殿中素来以不留情面而著称,在几位上司同僚面前还会说几句话,可要是在其他人面前,那真可谓是铁面如山,惜字如金。
好在谢苏卿这位谢家家主的面子够大,还不至于让这位阎罗王视而不见。
谢苏卿轻摇折扇,悠然道:“人生在世三万六千天,除去少不更事和老无所依的二十年,再除去吃喝拉撒睡的四十年,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不足一半的时间,即便如此,还是有诸般俗务缠身,故而先贤有言,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
阎罗王不置可否,只是静待下文。
谢苏卿合拢了手中折扇,轻轻怕打着掌心,继续说道:“平心而论,谢某并不想与阁下打生打死,只是皇命在身,谢某不得不来,所以谢某就想与阁下打个商量,你不动,我也不动,你我二人就这般站上一时三刻,既能不伤和气,又能对上有个交代,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阎罗王沉默许久,然后面无表情地缓缓说了个好字。
第五十三章 一笺纸重若泰山()
地藏王之下是十殿阎罗,酆都大帝之下则是五方鬼帝。
五方者,东、南、西、北、中。
北方鬼帝,于西凉州境内,死在了公孙仲谋的剑下。
南方鬼帝,于江都城,死在了张百岁的手中。
西方鬼帝,久在西域,常年不履中原。
东方鬼帝,巨鹿城一战中败于公孙仲谋之手,至今伤势未愈。
细细数来,有两位鬼帝折损在了公孙仲谋的手中,又有一位鬼帝间接因为徐北游的缘故死在了江都,再加上或间接或直接折损在手里的转轮王、赏善判官、查察判官等人,镇魔殿已经损失了近十位大执事,这样的损失仅次于当年贺牢山一战,即便是众殿阁之的镇魔殿也要伤筋动骨。
如今五方鬼帝中只剩下一位中央鬼帝,同时中央鬼帝也是五方鬼帝之,资历最老、地位最高、修为最深、位列镇魔殿三**执事第五位。
今日镇魔殿倾巢下江南,中央鬼帝既没有与酆都大帝等人一路,也没有与太乙救苦天尊等人一路,而是独自一路前往湖州。
江都城虽有驻军,但是以水师为主,自成体系。真正江南边军的精锐主力并不在江州,而是驻扎于湖州两襄和江陵一带。
江州和湖州相邻,湖州既是江州的屏御,也是百战之地,不管是当年后建南下中原,还是萧皇的定鼎一战,都曾在两襄大战,故而日后的江南驻军也主要布防于两襄及江陵等地,江南大军在大都督府中的序列为后军,故而江南军主帅的官名为后军左都督,挂镇南将军印。
现如今江南军左都督的都督府就在襄阳城中,因为官场上素有当官不修衙的规矩,所以比起颇为寒酸陈旧的各司衙门,都督府堪称是气派恢弘,尤其是门前的两方石狮犹为威武雄壮。
而都督府既是江都军左都督的宅邸,也是江南军的公衙,后府住人,前府办公,此时的后府的书房中,现任左都督陈琼正捏着一封密信,脸色凝重。
如今风云变幻,陛下已经开始着手布局,张无病这样的善战将领接任西北军左都督不会是个例,接下来其他各大边军怕是也要迎来一番变动。
当年先帝有四大亲卫,分别是冢蟒查擎、飞熊禹匡、人猫魏无忌、病虎张无病,随着张无病的再次起复,四人中已经是有三人高居从一品之位,只有飞熊禹匡还是正三品的位置,想来陛下不会放任这位骁勇猛将继续沉寂下去,禹匡用不了多久也要出任一军都督之位。
陈琼自认无论是能力还是香火情分,都比不了以上几位,而且自己的任期也快到了,只想着回京述职之后能进兵部或是大都督府做一任堂官,如此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谁曾想到,就在自己即将卸任的关头,竟是出了这么档子事情,镇魔殿的那帮大执事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是倾巢出动前往江都。
江都是重中之重,万万乱不得,虽然没有大都督府的明令,但是内阁和司礼监的钧旨都已经到了,令他在必要时刻可以调动江南大军前往江都,若是只有内阁的命令,他大可以无大都督府军令为由推诿拖延,可再加上一个司礼监,那就明白无误地表明这是陛下的意思,就算再借给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忤逆陛下的意思。
陈琼放下手中的司礼监均旨,伸手揉了揉眉心,又是轻轻叹了口气。
内阁,他得罪不起。
司礼监,他也得罪不起。
至于两者身后的皇帝陛下,他更是不敢得罪半分。
可即便如此,难道他就能得罪起镇魔殿了?他就能得罪起镇魔殿背后的道门了?
办好的差事是朝廷的,得罪的人却是自己的。
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就在此时,他麾下的一名亲信将领在书房门外轻声禀报道:“启禀都督,有人求见。”
“是谁?”陈琼头也不抬地问道。
外面的亲信将领略微犹豫,压低了声音道:“都督,那人的身份有些不便说。”
“有什么不便说的……”陈琼皱着眉头把话说到一半,猛然惊醒,起身开门,望着自己的亲信轻声问道:“那人可是从北边过来的?”
亲信低头道:“正是。”
陈琼的脸色变幻不定,踌躇片刻后道:“你先带他去偏厅,不,你直接带他来书房见我。”
“诺!”亲信应了一声向后退去。
陈琼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开始默默盘算道门来人到底有何用意。
不多时,亲信领着客人来到书房门前,然后悄悄退去。
来客自己推开书房的门,径直而入。
书房内,陈琼没有起身,只是望着来人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缓缓开口问道:“还未请教?”
来客身着一袭普通素色长袍,身材略显瘦高,唇下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缕干枯胡子,拱了拱手道:“俗名早已忘,今名抱犊山。”
陈琼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没想到竟是中央鬼帝亲自大驾光临。”
道门名下有三十六洞天和七十二福地,凡有大真人名号者均可独享一处洞天福地,五方鬼帝五人也是如此,分别是东方鬼帝的桃上山,西方鬼帝的嶓冢山,南方鬼帝的罗浮山,北方鬼帝的罗酆山,以及中央鬼帝的抱犊山。
来人自称抱犊山,自然就是中央鬼帝。
陈琼压下心头的震惊,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阁下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中央鬼帝微笑道:“陈都督是聪明人,又何必明知故问,在下来意陈都督应该早已知晓才是。”
陈琼沉声道:“我知道是我的事,我现在要听阁下亲口说。”
中央鬼帝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轻轻搁置在陈琼面前的书案上,“都督看完这封信后便可全都明白。”
陈琼瞥了眼被火漆密封极好的信封,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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