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涛奇道,“什么借口?”
玄明缓缓抬眼,郑重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开战的借口!”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到云台备战,昨夜的血案好似茫茫大海上的微波,被这热情的赌战掀起的浪潮掩盖,丝毫看不出端倪。
玄明还是推着柳七站在场边上,借着与玄涛交谈之机,悄然观察着众人的情绪。除了天山派人人带着悲痛和愤怒,其他各派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徐杰一身白衣面无表情,黑白分明的眼底深处不由自主地瞥向两教的弟子,不时露出一丝冷光。不过这一丝冷光在一众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并不显眼,两教弟子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在领队的带领下认真地在场边围观。
轰!擂台上的战斗方一开始,便爆发出异常的光芒,浓郁的光和巨大的爆响几乎在两人相接的瞬间迸发出来,凛冽的杀气和肆掠的剑意刹那间笼罩全场。耀眼的光芒将清晨的日光都压下去几分,映照着各派弟子如常的神色,只有几家隐派,露出微微的惊容。
“一上来就下杀手?”玄涛同样露出一丝惊讶,低声惊呼道。
台上的青年手持一柄利剑,好似随风的落叶在呼啸的狂风起舞,纵横无影,飘忽若神,锋利的长剑在他手中好似活过来一般,刺扫挑抹,变幻无穷,闪烁着的银光的剑刃幻化出层层残影,好似飞瀑湍流,从九天而下,奔腾涌动,环绕撞击,又如大夏将倾,危澜即倒,气势沛然,一泻千里。
青年对面的女子也如穿花蝴蝶,在风浪之巅振翅起舞,她手中碧绿的玉箫好似一朵莹绿的花朵在她手中绽放,不时有一道道无形的气劲从玉箫的音孔中射出,堪比一道道剑气,向着青年绞杀而去。她衣衫湖绿,面容姣好,带着冰冷之意,竟是在南宁城与玄明有过一面之缘的吴月儿。
“华山派的那小子真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也下得去手!他不怕韩灵素背地里干掉他么?”玄涛摩挲着下巴,啧啧叹息道。
玄明白了他一眼,无奈道,“他那是不得不狠,萧东羽可是李夕归的弟子,吴月儿又是盛浅予的拥趸,这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可是在江湖上传遍了,尤其是十大之争,他要是敢让手,立马就会被华山派弟子的唾沫淹死。不过别看打得热闹,他要真敢下死手,不用韩灵素动手,李夕归就会收拾他!”
“这么复杂?”玄涛挠挠头,憨笑道,“还是我等修道之人好,没那么多麻烦事!”
“真正凶险的,是哪里!”玄明轻瞥另一个擂台,努努嘴道。
隔壁的擂台上,两个明黄的身影相对而立,他们站立不动,只认真地盯住对方,嘴里低声呢喃仿佛在诵经,看起来十分和谐,只是一股危险的气息悄然以两人为中心向两边散溢开来,笼罩擂台的薄膜不时档出一圈圈涟漪,显示着如同雕像般矗立的两人之间的不平静。
“神念对拼?”玄涛有些不敢确定,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这两和尚有那么大的仇?”
“不错!”玄明点点头,叹息一声,“义理之争,有时候比江湖仇怨更加可怕,更何况这些年莲社影响很大,净土山门遍开各地,慈恩寺恐怕也有些坐不住了。”
两人说话之间,左边一脸慈悲之色的青年僧人怒目圆睁,作金刚愤怒之相,身上隐隐有金光闪烁,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僧人身上爆射出来,像是一道环形的屏障,向对面的和尚推去。金光炸响,隐隐可以听到禅音梵唱,在云台上飘动,环形的金光倏然在对面的僧人一丈外生生停住,好似撞在某种无形的屏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紧接着金光爆散,在金光倒映之下,对面的僧人身前隐约可见一片水波荡漾,白莲朵朵,好似佛国净土,异界他乡。
金光并没有消散,而是反弹回来再青年身上笼罩,无数的金光碎片飞来,将青年僧人的面貌渐渐遮掩,一个巨大的金色佛像缓缓从青年的位置现出身来。金色的佛像眼神低垂,满脸慈悲,双手合十,口中传中洪钟大吕般的梵音,音浪如潮,好似卷起的一波波海浪,不断在对面僧人身前的净土莲池边拍击。
比起其他人的刀剑拳脚,这两人的比斗更加凶险,只是人们看不见佛像莲池,只能看见两人矗立台上,大眼瞪小眼,嘴里不断地嘀咕着,渐渐地便失了兴趣将目光投向别处,只有少数几人能看到那些莲池佛光,紧盯台上,借此机会正大光明地窥探两家功法的神奇。
玄明也是其中一员,凝眉注视着两人的比斗,不时向一旁有些莫名的玄涛解释着。
“玄明师兄!”两人正看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边,眉眼如画的美丽女冠笑靥如花,迆迆然向这边走来。
“昨日里道奇师兄看得紧,一直在准备今日的比试,耽搁了时间,没来得及拜谒师兄,还请师兄勿怪!对了,昨日怎没看见师兄上台?”女冠眉如远黛,目如朗星,肤如白雪,齿如瓠犀,她薄施粉黛,两颊嫣红,显得突兀而怪异,只是她天生丽质,如何侍弄,也掩不住这清水出芙蓉般的美丽。
玄涛清晰地看着玄明的脸微笑渐淡,再由淡转冷,再戴上一副拒人千里的假笑,冲着女子稽首道,“哪里哪里,师弟受创,还未来得及拜谒道奇师兄,应该是我赔礼才是,这几日奔波繁忙,比试之事,都是由玄涛师弟负责的。”
“道钰师姐!”玄涛恭敬道,看着女子靠了过来,赶忙让出一个位置。
女子笑道,“我就说哪来一个惊涛道人将王离击败,原来是玄涛师弟,看来玄涛师弟的水行咒法已经登堂入室了!”
玄涛恭敬行礼,肃然道,“侥幸取胜罢了,师姐谬赞了!师兄,还有一场比试,我先去准备了!”说着,也不待玄明回应,在玄明意味深长的目光中急匆匆转身而去。
倒是女子笑意妍妍,“去吧,草堂的法心可不好对付,小心些!”
女子转过头来,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盯着玄明的脸,笑道,“师兄这下知道为什么各派都有人来了吧。”
玄明眼望擂台,避开女子灼热的目光,轻声道,“三宝之劫太过遥远,就算争得神器,估计也会束之高阁,没什么大用!”
女子似乎习惯了玄明逃避的态度,顺着他的目光向擂台上看去,低声轻叹道,“是啊,长生羽化不过是传说之事,与其苦苦追寻,不若活在当下,珍惜眼前!”女子说着,有意无意地轻瞟玄明侧脸,微微期待着什么。
玄明不动声色,依旧注视着擂台上平静而凶险的比斗,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师妹也有比试吧?”
没有得到玄明的回应,女子微微有些失落,低声回道,“嗯,下一轮和琼崖派的肖景和。”
玄明点点头,用颇为生硬的语气轻声道,“琼崖派长于剑术,剑势凌厉,无形无迹,取的是高崖万丈,水击千里之势,虽然未入十门,但在交州也是威震一方,你千万莫要轻敌!”
女子听他语气虽然生硬,却也有关切之意,心中一甜,笑道,“放弃吧,小小的肖景和还不是我的对手。”
女子又缠着玄明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在全真弟子的催促下离去,玄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推着柳七靠向玄涛比试的擂台。
草堂的法心是个俊秀的年轻和尚,唇红齿白,满脸和善的笑意,他周身不见光华闪耀,举手投足也不见磅礴的力量,只有一丝丝看不见的诡异气息缠绕。玄涛身边围绕着滚滚水流,八条水蟒翻腾盘绕,带着浩荡的冲击之力向着法心冲去。
两人都是白白嫩嫩的少年郎模样,一招一式也潇洒飘然,充满了隐派遗世独立,洒然世外的自由气息。暴怒的水流在法心身前三丈的位置突然便温顺起来,他身边仿佛充满了无形的黑洞,将水流的力量抽走,只剩下清澈的流水溅起满地的水花,他不时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起劲清晰地迫开水流,直冲周围的腾腾的水雾。
玄涛站立场中的身形突然化作水流,顷刻间瘫倒,那边的水雾之中,一道身形急匆匆被起劲逼了出来,显得有些狼狈和气急败坏。他面色不愉,快速地掐诀施法,两条粗大的水龙从擂台上腾空而来,直扑法心。
法心却不理他,手中起劲连发,还是直冲玄涛身侧的水雾而去。水龙未等及身,便倏然而散,新的玄涛又散成水流,还是个假身。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玄涛身体如流水般随意扭曲,避过起劲,从水雾中显出身形。
法心却转过身,冲着擂台另一半的空地道,“真真假假,诸法性空,道兄纵然千般变化,小僧只执着那一丝妙谛,心如明镜,自然不染微尘。”
“还真的发现我了!”那边说话的玄涛也化作水流,这边的空地上平地涌出汩汩流水,塑成一袭青衣的玄涛。
两人一个长于幻形,踪迹飘忽,一个长于守御,岿然不动,玄涛使尽浑身解数也拿法心没办法,擂台上洪水滔天,滚滚水浪倾覆之下,一阵阵闷雷之声在水中炸响,只是法心周身如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不断将所有的水流和力量吞噬,难以攻进去。法心一手空禅指劲倒是犀利非常,他也能准确地找出玄涛位置,奈何玄涛身形真真假假,速度极快,就算能找到也难以捕捉。
两人相持许久,玄涛将手一挥,漫天水光消散,道一声认输便跳下台去。
台下玄明凝眉不语,并没有注意到玄涛已经认输下台,他缓步在擂台之间逡巡,不时露出思索之色,待到玄涛追上来之时,他正停留在云台中央,满脸沉思之色。
………
最近雨势颇大,天天有看海的危机,要是有玄涛这技能,天天搞运输卖票都能赚不少。
【关山月】33、探山()
“这和尚真有点邪门啊!”玄涛满脸怨念,絮叨着追了上来,玄明正推着柳七停留在云台中央,各个擂台之间也零星有人停留,他们三人停留此处并不显得突兀,玄明眼中神光汇聚,不时低头向四面扫视,一手藏于袖中暗掐指节,另一手推着柳七的座椅,悄悄地在椅背上刻画着什么。
“怎么啦?师兄!”玄涛见玄明满脸严肃,也不回应他的话,这才后知后觉,露出一丝警惕,跟着玄明四下扫视。
玄明瞥他一眼,收回暗中推算的手,轻声道,“没什么,比完了?”
玄涛瘪嘴道,“是啊,草堂的和尚太难对付了,周身好似有一圈无底深渊,我的水势进去好像泥牛入海,没一点动静!而且他竟然能看出我真身所在,指力又凌厉霸道,我干脆认输了。”
玄明点点头表示理解,安慰道,“没关系的,别说是你,草堂的诸法性空防御极强,就算是我,要不是突破宗师,也只有使用天青阵才有胜算,在你掌握滔海阵之前,别想胜他。”
“哦!”听得玄明这么一说,他更显颓丧,满脸阴翳,叹息道,“当初纵横东海,还自以为有些本事,没想到不过坐井观天,这天下之大,奇人无数,我还差的远呢!”
玄明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安慰道,“是差得远,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草堂寺缘起性空之法高深莫测,修行艰难,几乎是大乘心学的最高教义,修行者莫不是天资纵横,精才艳绝之辈,我也没料到法心年纪轻轻能修成如此绝学,单凭这一手,除非宗师之力,这满场众人,无论对上谁,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再说了,他是他,你是你,宗师之下,皆为蝼蚁,这世界大的很,你的路也还长得很,不必计较一时的胜负。”
“嗨!”玄涛挠挠头,嘿然一声排解心中的郁气,笑道,“师兄说的是,他是他,我是我,也没什么可比的!”
玄明欣慰地点点头,低声道,“再说了,他也拿你没办法不是?你对道宗有点信心行不?拿出点道门八派精英弟子的气魄来!”
玄涛转念一想,笑道,“也是哈,我要不认输,他也拿我没办法!”说着,又开心起来,脸上堆满了笑意。
玄明见他情绪变化如此之快,浑然像个孩子,不禁无奈地摇摇头,将心神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他环视云台,暗暗将各处都牢牢记在心上。
嘭!不远的擂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擂台上倒飞而出,洒了一地鲜血。玄明眉角一跳,急声道,“看着师弟!”话音未落,他骤然跃起,周身青光大作,好似一道青芒直射半空中的身影。
半空中,道钰脸色苍白,嘴角鲜血四溢,竟然昏了过去,青光一闪,玄明将她接在怀中,借着风力,缓缓地落在场中。
“肖景和!”场边高冠束发的青年道士见玄明救下道钰,放下心来,转身冲着擂台上的人影怒目而视,寒声道,“比试乃是点到即止,为何下此毒手?!”
肖景和是一个面目阴鸷的青年,高鼻深目,剑眉入鬓,长发披于脑后,两眼闪烁寒光,面对道奇的质问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他和地上的道钰,低声道,“没收住手!”说着,也不等宣布结果,转身跳下台去。
道奇满眼怒火,牙关紧咬,却还是没有追出去,他眼中寒意如剑,仿佛要讲肖景和高瘦的背影刺穿。他大有深意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一眼,才回到全真教众人身边,查看道钰伤势。
此时绮兰也赶了过来,毕竟是道门大派,而且道钰看起来受伤颇重,她不得不亲自出面,面带歉意道,“防护不周,致使道钰仙子受创,还请贵派海涵,我族在药石方面还有些心得,如有需要,可以尽管开口!”
道奇强忍心中怒火,平静地稽首道,“多谢绮兰大人,江湖比斗,有些损伤也属正常,大人多虑了,师妹只是震伤脏腑,修养几日应该就无碍了,贵族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就好!”绮兰本来就无心此事,不过礼节性地过问,当下就坡下驴,施了一礼便匆忙而回。看着绮兰离去,道奇脸上挂起一抹愁容,赶忙蹲在道钰身侧,望着玄明道,“师妹怎么样了?”
玄明不置可否,低声道,“回去再说!”说着抱起道钰,一众人快速地回转全真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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