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鹰吴一航,沙鹰陆鸣河,正鹰余守中,烈鹰韩飞虎,鹰门这一辈有十三位宗师,以其名号,合成铁血十三鹰。十三鹰被他带出其四,想到此处,纵然季泽川身为尊者,也不禁有些骄傲。
这只数百人的队伍一路疾行,好似一条长龙一般,碾起滚滚沙尘。今日之事并不是临时起意,这一众人或多或少也有些准备,气氛虽说不上活跃,却也并未十分沉重。唯有一人眉头紧锁,满脸黯然,脚下虽然随着队伍前行,却是越走越缓,渐渐掉在队伍后面。
“你是在怪我么?”耳边忽然传来的声音让韩飞虎一愣,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队尾已在身前十丈外,而季泽川高大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弟子不敢!”几乎是下意识地,韩飞虎躬身回道,只是接下来的沉默却令这对师徒之间的气氛更加凝重。
韩飞虎并没有立即等到季泽川的回道,他抬起头,只见这位好似大海一般宽博的尊者怔怔地望着渐渐走远的队伍停了下来,眼中竟流露出些许怅然,“飞虎,你跟随为师多少年了?”
“从拜师的那一刻算起,到现在三十七年六个月零九天”他顿了一下又道,“零五个时辰四刻。”
季泽川转过头来,怔怔地盯着他,“你竟记得如此清楚?”
“嗯!”韩飞虎点点头,“从巫朗带着您的手令出现在我面前开始,我便每天都计着!”
季泽川一怔,低沉道,“委屈你了!”
“不!”韩飞虎的眼神有些散乱,似迷茫似憧憬,“为师父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委屈,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季泽川沉默片刻,罕见地露出了悲容,“师父对不起你!”
“不!”韩飞虎打断道,“我知道师父的志向,这都不算什么,老祖不是也说了么,鹰门不是谁的鹰门,这些,都不算什么!”
同样的话再一次出现在季泽川的耳中令他有些迷茫,他低声道,“鹰门不是谁的鹰门,老祖说得对,飞虎,你愿意和师父一起共图大事么?”
韩飞虎不说话,只将一双迷茫的眼对着季泽川,欲言又止,季泽川沉默了,在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的念头闪过心间,他忽地转身,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你走吧!”
“师父!”韩飞虎的眼神忽地闪起异样的光芒。
季泽川不等他发问,继续道,“鹰门不是谁的鹰门,你韩飞虎也不是我的韩飞虎,你去吧!”
“师父!”韩飞虎又发出一声疾呼。
“别问!”季泽川背过身,厉喝着,“别问!快走!”
韩飞虎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哀求,泪,糊住了他的眼,却也洗清了他的心,他腾身而起,向后掠了两步,忽地想到什么,转身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起身道,“师父三十年来授业之恩,四十年来舐犊之情,飞虎无以为报!”
“不用!”季泽川狠狠道,话音未落,只听身后噌地一声,紧接着刀光一闪,季泽川气息一探,猛地转身,只见韩飞虎跪在地上,右臂齐肩而断,霎时间血流如注,一柄刀也随之跌在地上。
“你干什么!”季泽川厉吼一声,猛地扑过来指尖连点,将韩飞虎肩头的血止住。
韩飞虎气喘如牛,脸色煞白,却仍旧直挺着身子,沉声道,“飞虎无以为报,唯有断臂相还,从今以后,飞虎不能在师父膝前尽孝,还望师父珍重!”说着,他竟不管肩头的伤口,挣开季泽川的手,猛地抽身而去。
“飞虎!”季泽川急迈两步,似乎想要追上去,对他来说可能只是轻轻一跃,或者只是简单地迈一迈腿,只是这一下却似乎有亿万均的沉重,让他怎么也迈不开腿。胸口仿佛有万担大石压着,怎么也张不开口,只得眼睁睁看着韩飞虎狼狈的身形渐行渐远,直到远远地消失在视线之中。
【花非花】3、取血()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从高天洒落的光芒将高耸的山体勾勒出一副巨大的剪影,在夜色中显得深沉而静谧。山风跃动,林木摇曳,沙沙的声音伴随着鸟唱虫鸣,将安静地大山显得愈发地沉寂。
人员的凋敝明显影响到天鹰山的巡守,以往辉煌的灯火在今日变得暗淡,紧密的巡守也变得稀疏起来。
半山腰的广场,失去了这几日对峙的热闹,此刻显得分外清幽,月光为这片开阔的场地笼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广场中央曾经迎接各派的木椅被随意地堆放在角落,显出一种落寞和失意。正对着的山道旁的影壁上那铁画银钩的武字,显得有些讽刺。
守义堂十去七八,大部分的防守都收缩到了后山平谷,从山腰广场往下,都几乎看不见巡守的身影。
夜色浓郁,已到亥时末,崎岖的山道被大山的阴影覆盖,只见一团团浓郁的黑色。突然,一个踉跄的身影从那团黑色中跌跌撞撞地摔了出来。
他似是受创颇重,一路快速地奔跑又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隔着老远便能听到他剧烈的喘息。他如同跃出水面的鲤鱼,忽的从黑暗中冲出来,一下子摔在地上,立马又挣扎着爬起来。
他用仅剩的左臂支撑起身体,一点点向着影壁的位置爬过去,齐肩而断的伤口虽被封穴止血,但在他用力之下,还是不断地挤出一蓬蓬鲜血。被汗水和血水混合尘土污浊的脸在夜色中看不真切,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坚定地盯着前方,好似感觉不到一身的苦痛。
曾经轻轻一跃的距离,此刻却几乎耗尽他的力气,他一点点将身体藏在影壁后面,将剧烈的喘息慢慢平息,等待体力的恢复。
原本对他这样的宗师来说,断臂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及时止血,便能很快恢复,若是有万花谷的九子白玉膏,便是再接上断臂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心神散乱,又不顾伤势一路狂奔,此时失血过多,能保住性命已是难说,就算恢复,也会功力大减。
只是他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见他歇了片刻又猛地站起来,颇为熟稔地从影壁旁的断崖前纵身一跃,一下子消失在云海中。
后山平谷,他以比柳七更多的熟悉快速地前行在山道上,不一会儿便到百探堂前,他一路强忍着痛苦,几乎用完全的麻木克制住体内的伤势,奇迹般地避过巡守的弟子,只是肩头的血液却在他发力之际,每每遗留在山间。
不过他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几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越被锁住地大殿,落在后院崎岖斑驳的遗迹前。
嘭,肉体摔落的声音好似破旧的麻袋跌在尘土中,带着血水飞溅的闷响显示着这具身体的虚弱,强弩之末,他的确算得上强弩,只是此时却是折断的强弩,而这最后奔射的劲头,的的确确是最末端。
他好似死了一般跌在墙角一动不动有小半个时辰,只是有一口气始终支持着他的行动,他缓缓地爬着,用最后一丝力气,或许不是力气,只是最后的执念,慢慢地爬在天机楼的遗迹前,望着空荡荡的空地,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这一丝变化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以至于作者难以诉诸笔端,只见他蜷起身体,跪在空地上,嘭嘭嘭,每一次磕头都好似木槌狠狠地敲在鼓面,以至于让人害怕他是否会将自己的脑袋敲碎。
三声以后,那张脸就更不能看了,他用力挺直身体,抬起头望着笼在阴影中的大山,口中微微轻喝一声,只听他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磕巴一声,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势从他身上涌出来,只是这股气势在离开他身体一丈的位置又猛地消散,以至于在殿外根本无法察觉。
他好似重获新生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扯下衣衫重新将右肩的伤口包扎好,脚尖轻点倏然一跃,猛地从院中跃了出来他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脚步轻盈,身轻体健,先在山间的流泉中洗去脸上的污浊,随即沿着山道向上,往峰顶而去。
他脚程轻便,这一下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转过山道到达峰顶,他脸上露出犹疑之色,脚步渐渐满了下来,只是前行的方向却依旧坚定。
从山道的尽头到山顶的巨鹰雕像脚下,不过几十丈的距离,他却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他四处转看,似乎在留恋着这满山的景色,只是夜色浓重,大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点也看不真切,他却仿佛看得到一般,目光直直地扫动,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最后,他靠在巨鹰脚下,望着大殿的方向似有意动,只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动做,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消散下去,他扑地一下跌在地上,嘴角挂起微微的笑意。
忽然,眼前光华一闪,一个紫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那双儒雅的眸子带着深深地悲伤看着他,他忽地笑了,用最后一丝气息冲对面的人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是这样一来气息消散地更快了。满头的黑发快速变白,紧绷的皮肤也迅速变得松弛且布满皱纹。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月色西沉,将一缕光华铺在他身上,任由山风带走最后一丝气息。
紫色的身影深深地叹息一声,怔怔地伫立不动,好似和这大山融为一体,显得那样的落寞和孤寂。
与此同时,穿过层层的山石,高耸的山体在腹中开凿出一片相互勾连的洞穴石府。靠里一处宽敞的石穴中,柳七偎着女孩儿靠在石床的角落里假寐。女孩儿着实累了,虽然这几日事情不多,却十分冲击她的心神,先是随着柳七星夜上山,又遇着小姐与那人斗气,再到诸位逼迫鹰门,尊者大战,他俩宗师不到的两个小卒子,混在这一群高手之中,盛浅予又追了李夕归而去,着实让她心惊胆战。
这洞府虽在山腹之中,却颇为通风透气,五丈见方的石穴中四面开凿平整,在顶上嵌着一颗颗硕大的明珠为灯,照得石穴温和透亮。角落的石床上垫着不知名怪兽的兽皮,寸许的绒毛密实厚重,偏又柔软贴身,透着一股烘然的暖意。女孩儿原本还有几分警惕,又累又困之下,被这毛皮一裹,便有七八分睡意,再加上柳七偎在身边,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倒是柳七颇为警醒,靠在石壁上半眯着眼,透过些许的微光看着女孩儿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阴影,脑中却将早些的事细细地过了一遍。
原来二人在柳七的带领下,从那隐蔽的小道穿过云海向上攀到半山广场的影壁之后,还未跃上去,便听得一个平淡的声音,正诧异警惕之际,一股力从周身凭空而生,好似清风扶柳,一下子便将两人从崖壁上提了上来。
两人识得那个声音,与之前一击毁掉天机楼的鹰门老祖一模一样,正想时,眼前便伫立一个高瘦的身影。那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铜铃大眼上划两刀剑眉,鹰钩鼻,薄嘴唇,满头黑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披着,用一颗莹白的玉环收束住,两鬓是一抹雪白,银丝如玉,丝毫不见枯涩。
他咋看高瘦,细看去却见金色的飞羽云纹袍下掩着虬结的肌肉,眼中不见精芒却有一股流光仿佛温玉一般,光华内敛,氤氲细滑。柳七心道此人无论是不是那位鹰门老祖,武道修为怕都不在俞柏舟之下,当下便不敢造次,正愣间,倒是傅筱筱拉着他盈盈下拜道,“多谢前辈相助,不知前辈找我们有什么事么?”
那人嘿然一笑,双目精光骤闪,一瞬间露出的气息令柳七汗毛倒竖,好似被什么洪荒猛兽盯着一般,这一瞬间的感觉让他立即确认此人应该就是鹰门老祖,毕竟这种可怕的感觉他只从一个人身上感到过,而那个人,令天下震动,龙庭也不得不低头,退让南疆,赐予封号兰圣!相比而言,傅筱筱便迟钝一些,虽有所觉,却只当是一般高手的气息流露。
那人见柳七如临大敌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轻声道,“小家伙不用紧张,你小子也算是鹰门的人,老祖还不至于以大欺小,而且这小子与我家那小子颇有些渊源,放心便是!至于找你们何事,不要急,且跟老祖来,稍后便知!”
说着,也不管两人同意不同意,举袖一抚,两人只觉眼前一暗,连天地也仿佛在这一抚之间旋转消失,下一刻便听耳边风声大作,眼前恍恍惚惚难以辨物。这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待两人回过神来,已然置身在一处崖壁的洞口处。
那洞口略微斜着向上,洞口有青松点缀,上方有飞瀑遮掩,若不是被此人带过来,寻常人怕是一辈子也寻不到此处。那人也不多言,领着二人径往里走。这里面好似迷宫一般,弯弯绕绕,又不知走了多远,那人带着两人来到一处石厅。石厅宽阔大气,四面开凿平整,却颇为简单,只有几个石桌石椅。那老祖也没什么架子,随意让二人坐下,随手一挥,便有石杯凭空落在二人面前,紧接着半空中一道清流凭空出现,散发着清香将石杯注满。
老祖道,“这可是老祖采那百年松露酿造的松露酒,尝尝!”
二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这老祖为何如此热情,却也不敢推辞,各自捧起杯子饮了一口。柳七那边整杯下肚神色如常,傅筱筱只闻了一闻,轻轻抿了一口,却骤见红晕,紧接着一股精纯的真气从小腹涌起,好似洪流一般,瞬间走过奇经八脉,滚滚而下,好似骤雨甘霖,沛然而下,又似江河浪涛,澎湃奔腾。只这一瞬之间,傅筱筱便觉自己功力有所精进,非但如此,小腹中那股精纯的真气凝儿不散,不断散发着暖意,若是完全吸收,相比能更上一层楼。
傅筱筱出自万花谷,那万花谷有天下药宗之名,也非是没有见识,却没想到此酒有如此神效。当即躬身下摆道,“多谢前辈厚赐!”
那老祖摆摆手道,“小子,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我家小子是谁想必你已猜到了,他受你神血洗礼,如今正在关键时刻,我想要取你半身神血为他助力。我这一门功法别有神奇,此番乃是天助其力,若是能买过去,他今后前途不可限量,若是不成,便只能做那浑浑噩噩的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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