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说,二来你刚到任便如此嚣张强硬,这几人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那会真心服你!不过这几人也不傻,谁又肯做别人的手中刀,脚下桥?究竟是猛龙过江还是狐假虎威,总得探个明白再说。
柳七又哪管那些,一来他在林萧远那里受的气得撒出来,二来也是顺势敲打几人,先扯一张虎皮镇住,等到他们反映过来,自己早救了人闪了。他目送几人出去,瞥一眼后殿暗忖道,“这林萧远的居所离那囚笼不过一步之遥,自己如何能在他眼皮下救人呢?”左思右想,却没个好法子,他本来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如今直来不行,却让他好生受罪,直抓破脑皮,也别想破了林萧远这个大关!挣扎了大半个时辰,一来那殿中枯燥,二来他甚少用脑,一会儿便颇为疲累,竟在那殿上沉沉睡了去。等到醒过来时,殿外已星光密布,夜幕苍蓝。宫内四处起了烛火,烛照幽影,殿耀明光,一排排宫沉如山,炭笔蓝布勾勒雄壮影,一列列殿卧似龙,金阁碧瓦渲染帝王风。
柳七爬起来,抓起身上滑落的衣衫一看,竟是林萧远白日所穿,感动片刻又一把扔在地上道,“别想小爷领情!”他说完这句话便把一双眼四处打望,只见殿内灯火通明,殿外夜色沉沉,竟是一个人也无。当下又将衣衫拾起来,小心地折好收在书案下。这下才看到书案旁摆放的食盒,柳七抓起来一看,竟是些菜肴蔬饭,还带着余温,当下十分高兴,摆出来风卷残云,不一会儿便吃个饱!
他虽吃得快,这会儿也有半柱香的时间,那殿前竟无一人走动。他尚未习惯宫中的生活,收起杯盘便要将食盒送回去。他也不知何处,只猜想大抵是御膳房之类的,提着食盒迈步出来,殿外的侍卫早已散了去。他望一望,整一整腰牌,寻着一队巡逻的侍卫便迈步上去。那些侍卫早被层层关照过,知道来了个新任的朗将,见他气势威武,腰牌新亮便不敢怀疑,连忙给他指了道路。
御膳房在禁宫西角,宫楼遮掩,一眼却是望不见的。柳七放了那队侍卫,自投御膳房去,刚要动身却是灵机一动,又将身闪回五龙殿中。只见他整了整衣冠,将食盒放下又从案下取出林萧远的衣衫,捧在手里朝后殿而去。
那囚笼在后殿偏角,林萧远的居所却在稍前一些,柳七缓步而来,走到林萧远居所门边,边扣门边用眼乱看,口中轻声道,“林大人?林大人?我是来还衣裳的!”
“林大人?我是来还衣裳的?”柳七又叫了几声,扣门的手又重了几分。
“多谢大人关爱,要不我把衣裳放进来?”柳七试探道,只是门内却一直没有声音。他又等了片刻,干脆以血催神,将一抹神识投了进去。此番他学个聪明,只放出一扫立马便收了回来,只这一下他便放松了多半,紧接着将门推开,边推嘴里边道,“林大人?容我将衣裳放下……”
只推门入内,他便彻底地放松下来——林萧远竟然不在。他嘿嘿低笑两声,将折好的衣裳放在桌上,快速又退了出来,掩好房门低笑道,“老家伙竟然不在,正好方便小爷我行事!”说着,将身一纵便向后殿角落里去。正当他半跃而起,将身前扑之时,头顶房梁之上,一抹刀光乍起,好似一道匹练,从半空用奔临而下,直劈柳七天灵。
【破阵子】13、画皮()
那道光恍若明灯,自房梁上起,带着下纵之势竖直垂落,仿佛惶惶宣威,不可逼视,又似九天银河,沛然难挡。柳七正行处,真是人在地上走,刀从天上来。这一刀明晃晃,亮堂堂,端的是吹毛短发,削铁如泥的利刃,迅疾而下无声无息。刀过处,风截两段,尘分四野,寒光烁烁直逼柳七天灵,那风声呼啸还落在身后。
这一刀从天而降,既难目视,更难听闻,柳七炼血入髓,劲力圆融,又有血咒在身,灵觉简直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尽管那持刀之人也非同小可,还是在身前三尺被柳七所觉。刀未临身,他却自动生出一股寒意在背脊之处颤动,他心有所觉将身一晃,堪堪避过刀光,人未转身,却有一脚从侧面飞来,直击那持刀的手腕。
嘭!这一脚仓促间有五分力道,饶是如此,以柳七这一身铁铸般的血肉,也在千斤之上。只听得一声脆响仿佛金铁交鸣,那持刀之人臂力奇大,这轰然一击竟没有脱手,只见他向一边踉跄了两步便站稳了身形,抖一抖身上,又扑了过来。
柳七此刻方看清那人,只见他高高瘦瘦,浑身裹着黑衣,连面貌也遮掩住,手中提着一柄宽近三指的铁剑,明晃晃乃是精钢铸就,被他当做大刀一般随意劈砍,势大力沉,又迅捷非常,刃上无声,只在身后滚起呼啸之声。
皇宫不比别处,层层禁卫不提,这宫内的高手光是林萧远便足以吓退天下九层的好手,剩下的自恃身份,也不好朝皇帝下手。此人竟敢伏在此处,必是有些手段,柳七不敢托大,当即抽刀在手,揉身上来先使了个夜战八方。
他那刀刚直细长,乍一看便如利剑一般,这普通的刀式在他手上使出来,快捷凌厉,少了几分厚重,多了几分凶狠,顷刻间刀劈如雨,恍若长出了三头六臂,泼洒般朝这黑衣人撞来。
黑衣人自不怕他,剑圈一划便将刀势抵住,只听得叮叮当当好似急雨过境,尽是碎铁裂金的声音。柳七刀势甚急,欺身上来如同蛮牛一般,沉猛的力道如同狂风卷地吹得黑衣人摇摇欲坠。偏偏那黑衣人险之又险,却若伏地之草,风一过便又弹了起来。
柳七不待招式用老,紧转了劈风刀法的疾风式,刀在身前如同车轮斗转一般连续劈砍,一下比一下猛,一式比一式沉。
柳七用刀,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取的是快、直、狠,尽管在天鹰山得了机缘,学了些精妙的刀法,但这底子却没变。例如劈风刀法,比起繁杂的乱风式,巧妙的回风式,这直来直往的疾风式更深得他心。这两招被他揉在一起,先以缠头之式卸劲闪躲,紧接着纵劈开路,这一退一进之间已得虚实之妙,他又接续疾风催火连劈而下扩大战果,往往五六刀之内,便能毙敌于刃下。
他这一招有两处破绽,一是缠头卸劲之时取的是巧劲,七分防里藏着三分攻,此时若是劲力陡然而发破了他的刀圈,后面自不必说。二者便是疾风连劈,这一式原本留了一分后劲被他改了,十成十地搏杀却没有退路,一旦敌人的速度超过他的刀势,便能轻而易举地将他斩杀。
不过一来他力大无穷,速度快捷,纵然有破绽也在一瞬之间,难以抓住。二来他那一身血肉恢复极强,以伤换伤从来不惧,这一招便成了他的惯用手段。
这两招使出来,若是抵不住,此时便是一摊肉泥,若是抵住,危险的便是柳七。然而那黑衣人铁剑架举,生生将柳七抵住,却好似发愣一般只守不攻,白白错失了机会。柳七这一串刀雨落下,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虽劈得那黑衣人连连退步,连胸前的衣襟也被漏下的刀气割开两道口子,但并没有失守。那铁剑在手依旧稳当,退步卸劲之下也没有漏出什么大破绽。
这下便轮到柳七心惊,连忙撤身回步,丢开两道刀光将身护住。定睛看去,只见那黑衣人似乎被柳七方才那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打懵了,这下才反应过来。见他后撤,提着剑追了上来,跟身进步好似猛虎扑跃,跨出来一个上步七星,剑势反撩柳七肩头。这一记反撩与柳七的路子颇为类似,招式简单明快,只是单纯地沉猛快捷。
柳七将身晃一晃,避过剑锋,见他衣襟裂开之处黑黢黢不见肌肤,内里好似空洞一般,也没有鲜血流出,心下便有几分猜测。当下丢开刀法与他拆解起来。
黑衣人动若闪电,沉重的铁剑在手里好似柳叶一般上下翻飞,法度森然,威势灼灼。他与柳七相似,招式并不繁复,却极为刚猛迅捷,行动间剑光烁烁,好似周身泼洒出的明珠熠熠放光。若是一般的宗师遇到,仓促间怕是要吃一些苦头,特别是偷袭之下,还真容易着了他的道。
只是他这个路数却正中柳七下怀,论速度柳七不下于他,论力道还在他之上,一身刀法虽然算不上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也算得登堂入室另辟蹊径。斗不及五合,黑衣人渐落下风,他眼中似有光芒闪动,见不敌柳七,铁剑一扫便抽身向后殿角落奔去。
柳七却不知他有何目的,见他朝着囚禁玄明的牢笼而去也不着急,一来那囚笼既能困住玄明,便不是此人能轻易破开的,二来柳七也想借机靠近看看。心想着脚下便慢了两步,跟着黑衣人到后殿转角中。
那殿角烛火透亮,巨大的囚笼散发出幽蓝的光芒,玄明盘膝地上,那女子似乎躺在床上,均是闭目不动,似乎在休息。黑衣人闯进来,见此情形愣了一下,似乎与想象不同,当下便有退走之意。只是柳七哪里容他逃离,放了他两步,此刻抢进来便不再放水,只见他反刃朝上,嘴角挂起一抹邪笑,双目陡然射出两道红光,紧接着反手上撩,整个人随着刀势化成一道虹光,直劈黑衣人后脊。
这一击电光火石,黑衣人纵然也藏了些力道却着实反应不及,只看看避过要害,被他一刀齐肩劈下一条胳膊来。那断裂之处没有鲜血涌出,只见丝丝黑烟外溢,也不过丝毫便止住了。那胳膊跌在地上好似漏气的皮球,一下子便憋了下去。黑衣人好似没有知觉一般,也不发声,乘着柳七刀势掠过,赶忙从另一面退走。
既已动了手段,柳七怎会让他走脱,生生在半空中拧过身来将手中长刀猛然掷出。之前说过,他那刀二指宽,三尺长,刚直不屈,和剑仿佛,乃是鹰门大大有名的鹰刀模样,原本锈迹斑斑,这一年跟随他走南闯北,得了血气滋养,又有玉龙指点他小心养护,渐渐退了锈迹,露出背黑刃白的刀身来。
他那一掷,当真迅若闪电,快如雷霆,刀光一闪恰如流星赶月,直奔黑衣人后背。音未发,刀已至,噗的一下插入黑衣人背心,那刀去势不改,带着人没入殿上粗大的石柱中。那石柱内里用得是十分坚硬的青石,外面浇着一掌来厚的生铁,漆红描金,十分漂亮。那刀带着黑衣人连柄没入石柱中,只剩不到半尺露在外面。
那黑衣人受此重创,却好似没来一般,挣扎几下往石柱上一蹬,整个人竟从那刀柄上拔了出来,那胸口被刀格开了一个一寸多的大洞,里面黑黢黢好似浓墨一般,溢出丝丝黑烟。
柳七早料到黑衣人不会轻易地被制伏,掷刀的下一刻便猛然踏地,折身便追了过来。眼见得黑衣人果真从刀上跳下来,眼中泛出冷光,他临空落下,乘着黑衣人从刀柄跌坐虚不受力的刹那一拳捣来。
柳七的拳法才是根基,这一年来刀法进步神速,拳法却没有落下。这一拳从天而降,好似泰山压顶,轰然而至,气势骇人。那小小的拳头,这一刻却如同坠落的流星,疾速而至,遮天蔽日,叫人无从躲避,只得眼睁睁看着它撞在天灵。
轰!这一拳正中黑衣人天灵,沛然之力倾泄而下,直接讲黑衣人的天灵盖打得凹陷了下去,巨大的力道犹难卸开,只听得咔吧一声,紧接着呲啦一阵撕裂败革的声音,那黑衣人的脑袋竟从脖子上掉了下来,咕噜噜滚了老远,撞在石柱上又探了几丈才停了下来。
柳七定睛看去,只见那脖子里黑黢黢好似墨池一般,汩汩的黑烟从脖子上涌了出来,外面一圈断裂的皮肤尚见血色,内里的腔子却完全不像人。柳七一把将那头颅抓起来,扯开黑巾,露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面貌来,只是那面皮铁青,双颊下凹,显然已死去多时。
他将头颅放到身体边,纵身使力将刀从石柱上抽了出来还到鞘中,暗道,“竟是傀儡之类,不知是哪个派来的?究竟有何目的?”
正思忖间,脚边那倶身体却没有停歇,胸腔里的黑墨好似沸腾一般汩汩涌动,不断从断裂的脖子中缓缓地涌出来,彻骨的阴寒悄然在殿中弥漫。柳七灵觉敏锐,瞬间便察觉出不对劲来,赶忙向那囚笼边掠去,只在这一瞬之间,他刚扑出来不足两丈,那身体猛地爆裂开来,黑色的烟气带着凛冽的寒气瞬间席卷大殿,猛烈的冲击几乎一瞬间越过柳七,将眼前的囚笼冲个粉碎。
柳七身在寒气之中却尚能行动,身体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只是手脚却先僵住了,那寒意并不从外来,好似从身体内里生发,先将灵魂冻住,以柳七强大的血肉,竟能清晰地感受到僵寒之意,手脚顿时不灵便起来。
他体内血咒受此激发,刹那间便要冲出来,柳七忍不住喝一声,“不可!”生生将那血咒又压了回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刀意从殿角升起,如同清风拂过,那刀意无形无色,瞬间传遍整个大殿,那黑烟如同白日里柳七幻化的虫子一般,瞬间被刀意打灭,就如夜里点起一盏灯,将这后殿角落瞬间照亮。柳七只觉一股酥麻之意从身上拂过,那刀意透体,好似炎炎夏日饮下的雪豆水,一股清凉之意透体而出,令他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舒爽的感觉。
柳七跌坐在地上,眼见得后殿里空无一物,哪有什么囚笼人影,那黑衣人也随着方才的炸裂连渣都没剩下,当下便有些恍惚。忽听得前殿脚步声音,却见林萧远背着手悠然而来,见他跌在哪里笑道,“你这半夜里不去睡觉,却来这里乘凉么?”
柳七脸皮却不薄,愣了半晌,憨笑一声爬起来道,“正来送还衣衫,谢过大人关爱,没料到地滑,跌了一跤,现了狼狈,却让大人见笑了!”
林萧远摇头不语,回房掩门不理他。他依旧恭恭敬敬,将礼做足,直到林萧远门闭声消,他才直起身准备回去,刚迈步,耳边却传来林萧远的声音,“灵宝派的画皮合魂术才让你跌一跤,小宗师果然厉害!”
柳七听罢目光一闪,朝着林萧远的房门拜了拜便快速朝偏殿去了。
【破阵子】14、三探()
神都北城太仆寺内院,庭中竹林掩映,桥下流水潺潺,夜凉如水,幽光如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