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汉境内的纸张,油墨乃至各类书籍的价格逐年“暴跌”,大农府平准司却是没出手“救市”,任由其跌至寻常百姓皆能承受的价格,或许还算不得真正的廉价,但已使得书籍和教育不再是贵族阶层的“垄断性资源”。
只是大汉臣民的阅读方向似乎有些跑偏了,尤是在书籍价格大幅下降后,在各地新华书局最为畅销的,不是那些微言大义的经史子集,反是通俗易读的白话文小说乃至伤春悲秋的散文集。
想想也正常,庶民百姓本就鲜少有能识文断句的,太深奥的典籍看起来着实费劲,且极为枯燥烦味,饶是全民教育普及的后世华夏,愿意去读经史子集的老百姓也不多,更遑论真正读懂了。
唯让皇帝刘彻略感欣慰的是,大汉臣民还是挺爱看报纸的,创刊超过十年的长安周报非但在京畿郡县拥有庞大的固定读者群,更已将贩售点拓展到全国各地的新华书局。
大汉朝野已普及五日沐一的休沐制度,故大汉的“一周”非七日,而是五日。
长安周报五日一期,每期竟能卖出近百万份,饶是薄利多销,然若算上商贾们在报上刊登各类广告所支付的费用,皇后阿娇掌有的长秋府每月皆能从中赚取千金纯利。
如此赚钱的买卖,长秋府似乎也不介意旁人学了去,更没露出半分将之霸为“独门生意”的意思,故大汉商贾们自是要学着做的。
四大商团为首的诸多汉商纷纷向长安周报“偷师”,在各郡县刊印了不少报纸,虽然大部分都尚算不得正经百八的产业,多是为自家货品“打广告”,仅为吸引百姓眼球附带刊印了些奇闻趣事,然毕竟隐隐现出报业的雏形了。
刘彻授意太常卿刘买,让文教司在严格审定报纸内容的前提下,也不要限制太多,以免打击民间办报的积极性,甚至要多多鼓励支持他们,若是实在办得不错,且有心将之办成长久产业的,文教司可适当划拨些赀财给予贴补,以资鼓励。
饶是如此,大汉距离报业大兴,怕还是差得远了。
此事且先不提,话说从头。
因官办学馆收取的束脩不多,笔墨纸砚乃至书籍的价格也大幅下降,故让家中子女入学就读对寻常家境的庶民百姓也不算太过沉重的负担。
若能读书识字,儿子日后能寻个好活计,女儿日后能嫁个好人家,大汉老百姓的人生观价值观就是这般淳朴实在。
然因各式新工艺不断推陈出新,加之大农府屡屡调降商税,促使整个大汉的工商业呈现迅猛发展的势头,汉商们在各地不断兴建起诸多工坊,且朝廷每岁皆投入巨赀在各郡县造桥铺路,兴修水利,使得各地皆面临劳动力极度匮乏的窘境。
各郡县册籍在簿的丁口虽因鼓励生育而不断增长,然要等新生儿长大成人,那无疑是运水难解近渴。
精壮劳动力就是这么多,各处工坊提高月例,招募了大量百姓务工,那从事耕作的农业人口必是大幅减少了。
在此等情形下,若半大少年都到官办学馆就读,百姓家中无疑少了帮手,不说农忙事少了帮着种地的人,更为年幼的弟妹也没人帮着照看不是?
确有不少人家有此烦恼,故在决定是否送子女入学就读时,颇为左右为难的。
高居庙堂的大汉君臣虽算得勤政爱民,也懂得要体恤爱民的道理,却也不至如此体察入微,老百姓这些家长里短的烦心事多是难以领会到的。
然在今岁五月下旬,太常府文教司拟定颁布的一道政令,却是误打误撞的“为民解忧”了,皇帝陛下又是博得众多百姓的交口称颂。
政令制曰:改各类官学每岁闭馆歇课期,寒休如旧,每岁冬月三十闭馆歇课,来年二月初一开馆授课,暑休延长,原有的“休三伏”延长为“休三暑”,且因暑休延长,各处官学减却相应束脩。
三伏,是为初伏,中伏,末伏,每岁三伏天约莫将近一月光景,基本相差不大。
三暑,亦谓之暑日,即为炎热之日,历法中以小暑,大署,处暑这三大节气划分暑日。
小暑在每岁六月初,处暑则多在七月中下旬,比立秋时节还要迟不少时日,故每岁三暑约莫有能有个五十余日的光景。
在已普及棉麦复种农艺的关中乃至部分中原北部郡县,暑日恰是农忙时节,官办学馆将暑休从三伏展延至三暑,无疑让学子们得以帮家中长辈搭把手。
老百姓们自是觉得皇帝陛下真真体恤民情,爱民如子,却不晓得此番却是皇帝刘彻无心插柳之举,且他的本意还是存着不小私心的。
宫邸学舍的诸般学制亦如各类官学,唯是寻常学子暑休时,宫邸学舍的一众王侯贵胄们尚须入黄埔军学,在酷热难耐的三伏天进行严苛军训。
这规矩是在宫邸学舍创办之初就定下的死规矩,已行之有年,然皇帝刘彻作为始作俑者,近来略有反省,觉着如此教养着实太过严苛,怕是会揠苗助长。
自是因见得自家皇儿精神不振,刘彻才生出此等反省之意的,有道是“只有自己儿女,自己才懂得心疼”,说得就是刘彻这大俗人了。
三伏军训的规矩不能改,刘氏子弟日后既然要支撑起铁血尚武的煌煌大汉,剽悍强韧的武风不能丢!
那索性就将暑休延展为“休三暑”,在三伏军训前后都有十日左右的光景,让宫邸学舍的学子能得以休歇,尽情玩耍。
各式官学的学制,自也照着宫邸学舍这处“重点实验学校”进行调整变更,太常卿刘买的想法很简单,宫邸学舍的精英教育模式无疑是全大汉最为顶尖的,虽绝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然不少条陈和规矩对官学具有巨大的参考价值。
旁的不说,光是格物和化工等新式课业的设置和诸多新奇的授课方式,刘买若不从宫邸学舍参照,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毕竟是刘彻这穿越者带来的跨时代的教育模式,与华夏旧有的师徒亲传模式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最先参照宫邸学舍教育模式的官府,乃是已创设多年的师范学馆,作为大汉首座专事培养教书先生的文教官学,师范学馆每年培养出众多的合格的官学先生,进而奔赴各郡县的官办学馆就职,为大汉官学教育的普及提供了坚实的支撑。
若想教育出好学子,须得先培养出好先生。
皇帝刘彻曾如是说,太常卿刘买亦深以为然。
故师范学馆的教育方式多有参照宫邸学舍,虽不可能尽数照搬那等最顶尖的精英教育模式,然大部分课目和学制的设置,还是可以跟着学的。
皇帝刘彻觉着让大汉孩童们在酷暑多玩些时日,也没甚么不好的,大汉已将半只脚踏入了初级工业化的大门,若再让娃娃们如历朝历代般苦读“十年寒窗”,非但没太大必要,只怕还会扼杀其想象力和创造力,还是劳逸结合的好。
宫邸学舍的王侯子嗣们闻得这等天大喜讯,自是欢声雷动。
眼看六月在即,暑休将至,他们本还为又要入黄埔军学操练而愁眉苦脸,觉着安逸日子过得太快,此时闻得今日暑休将改为“休三暑”,却反是又懊恼日子过得太慢。
尤是今岁小暑竟比往年晚来不少,要到六月初十,可六月十七就是初伏了,这历法特么是谁定的,这般不靠谱,这般没人性?
他们正自抱怨连连,学舍祭酒袁盎却是宣布了个更大的好消息,今岁三伏无须军训,改为全体师生的暑期实践,地点就选在塬南邑。
第五百六十一章 驰道路轨()
到得初伏,汉廷进入休朝期,朝臣们陆续离京,各自觅地避暑去也。
各地王侯迁居进京后,南山避暑山庄每到盛夏时节便是客满为患,使得不少朝臣都无法前去,盖因大多无官职在身的王侯会早早启程离京,将山庄内的屋舍占得满满当当,故除却位高权重的公卿将相会得山庄为其预留部分屋舍,官位稍低的朝臣就没此等优待了。
好在少府卿陈煌得皇帝陛下的谕示,逐年解禁上林苑毗邻长安的大片山林地泽,大幅缩减皇家林苑的圈禁之地,既惠及臣民,亦可减少每岁用以维护皇苑的庞大开销。
大片皇家林苑旧地虽已解禁,然绝非任人侵占的,更遑论胡乱砍伐林木或大兴土木修筑房舍。
少府仍保有这些山林地泽的所有权,只是划分成不同地块,以所谓承包的方式,让符合相关资质的营造商家,让他们对各处地块的开发权进行投标。
商业竞标模式在大汉已行之有年,汉商们早是熟识个中条陈,尤是少府和四大商团提出的标案,往往不但会考量价格,还会考量参与竞标的商贾资质及相关规划。
譬如竞标此类山林地泽的开发权,少府已明定不得用以修筑私宅或兴建作坊,而是要办成如南山避暑山庄般的所谓旅游产业,简而言之就是供大汉臣民日常游玩休闲之所。
林木不是不能砍,但掌苑囿山泽的大农府虞部会遣来林业司属官,专事监管各地块的开放过程,所有砍伐的树木都会依树龄和树种的不同,要求所谓的开发商在规定的地域补种十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树苗。
补种地大多会选在大河两岸植被稀疏之地,种下去不难,要保证种活,且不断遣人养护其长成,那耗费可着实不小。
饶是如此,前来竞标的商家仍是为数甚众,大汉虽秉持重农抑商的国策,实则不少世家大族都有大量族业,自是权贵们往往会派心腹亲信去打理,而不会亲自出面“操持贱业”罢了。
尤是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表明无意再与旁的商贾争夺这些皇苑标案,而选择为他们提供开发营造所需的材料和工匠,只赚“材料费”和“辛苦钱”。
不少背景硬实的商家自是大喜过望,实力和背景都雄厚无匹的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既是不出手竟标,他们夺标的机会无疑会大大增加。
要晓得,长安及其周边的常住军民已近愈三百万,非但长安城内权贵云集,西和塬南两邑的寻常庶民也多是家境殷实的,且不说能否达到仓廪足而知礼仪的高深境界,至少在吃饱穿暖后,老百姓在休沐时也会生出外出游玩的闲情逸致了。
有四大商团此等绝佳的标杆范例,精明的大汉巨贾们早已通过不断偷师,彻底颠覆了旧有的经商模式和固化的商业概念,甚么高端低端,甚么品牌效应,恁多新词都已领会颇深。
旅游开发么,只要皇室实业和田氏商团肯帮着协助营造,乃是帮着完善那所谓的开放规划案,有甚么难的?
无非区分受众,为权贵和庶民提供各自不同的游玩乃至入住需求,确实是不难的。
正因如此,长安周边乃至京畿郡县近年多了些游玩的好去处,群臣在三伏休朝期也多了旁的避暑去处,不必非得扎堆到南山避暑山庄去,尤是不少喜好清静的老臣,反是更喜欢到清幽山谷或林间溪畔小住半月,稍享“隐世”之乐。
然三伏假期唯是朝臣和部分府司仆射才可享有,大多数官吏是没有的,毕竟他们平日不用上朝,三伏休朝自然跟他们没甚么关系,公府的诸多政务也仍要靠他们打理。
这没甚么不公平,皇帝和朝臣们平日为了上早朝,起得比打鸣的鸡还早,且为国政端是殚精竭虑,绝对比后世朝九晚五的公务员苦逼得多,每岁有近月光景的暑休假期是应当的,否则长年累月下来,谁能撑得住?
食君之俸,忠君之事。
大汉官吏拿着恁高秩俸,自然要尽忠职守,若是对朝臣能离京避暑心怀不平,要不就努力往上爬,要不就辞官归去,谁也没硬逼着你“为人民服务”不是?
右内史陶衍掌塬南邑政务,每岁秩俸为比二千石,位次诸卿,与大农府六部少卿同秩,虽也算得高官,却因不列朝官,故也是没三伏避暑假期的。
即便六月的塬南邑闷热得跟蒸笼似的,陶衍却是宁可被活活蒸熟,也觉不会主动辞官的,更忧心被公府乃至皇帝罢了他的官。
原因无他,太子殿下奉旨前来,专为解决塬南邑道路壅塞的困境,真真将陶衍吓得浑身哆嗦。
陛下如此重视此事,连太子殿下都遣了来,可不就更显出他这治政仆射的无能么?
好在那道圣旨的内容仅是让他协从太子行事,而非直接将他贬谪罢官,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陶衍倒是想将功补过,竭尽全力协助太子殿下,奈何殿下除却最初那日知会他几句后,便是没再召见过他,而是自顾自的领着一群半大少年,在塬南邑的近郊四处晃悠。
小半个月过去,道路壅塞非但不见有半分缓解迹象,反是愈发严重。
要晓得陪着太子殿下闹腾的那些少年皆是王侯子嗣,出行时可带着大批禁卫随扈,饶是他们多在郊外晃悠,然往返间不免要占道清道。
道路上的商旅行人若闻得太子亲至,又多会沿途拜迎的,足以导致整条道路彻底瘫痪了。
陶衍真真愁得茶饭不思,若再如此折腾下去,待过得末伏,离京避暑的皇帝陛下摆驾回宫,只怕他会难逃“协从不利,怠忽职守”的究责,这右内史真是做到头了。
奈何京兆尹王轩也离京避暑去了,陶衍找不着直属上官诉苦求救,每日只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既觉度日如年,却又祈盼日子过得慢些,末伏来得愈迟愈好。
便在陶衍终是打定主意,决意前去求见太子殿下,好生出言规劝时,却又突是得了太子召见。
太子刘沐虽是莽直脾性,但毕竟是受教多年的天家子,懂得即便他是奉旨行事,有些忌讳还是要注意的,故不宜在太子府召见官员,而是选在中央官署。
陶衍入得大农府工部,见得太子刘沐和工部少卿卓王孙,尚未来得及见礼,急脾气的刘沐已是摆手,让他免了这些虚礼。
“你且命邑府吏员将图上标注的地界暂且圈禁,准备筑路。”
刘沐唤他近前,指着桌案上摊开的图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出言道。
陶衍对这图卷熟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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