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海岸后,各式军需补给就成了大问题,倭岛上可没甚么正经道路,别说大汉境内那些平整宽阔的沥青大道,就是朝鲜国境内那些简陋的土石路,在倭岛上压根就没有。
八万大军每日食用的粮草和耗损的兵械,足能堆成一座小山,光是为了运送军需,朝鲜将士这三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劈荆斩棘,开辟粮道啊。
尤是倭奴土著猥琐狡诈,又仗着熟悉地形,跟山里的野猴子般四处乱窜,着实难以追剿。
朝鲜将士不是没试过放火烧山,然倭岛虽是植被茂盛,然山势多断层,且湿气颇重,凭借八万将士想纵火烧光四大倭岛的植被,怕是三年五载都难以办到。
尤为不妙的是,在过往三年中,因朝鲜大军搅得倭岛烽烟四起,搅动了本是较为平衡的倭岛局势。
百余倭国被迫不断结盟乃至相互并吞,已出现数个拥有十余万军民的“大国”,长此以往,再想彻底血洗倭岛无疑要耗费更多的兵力和物力。
大汉皇帝觉着不能对那群朝鲜废物冀望太多了,然也不想出动汉军去打那经年累月的消耗战,恰好要处置秦立,便是生出以夷制夷的念头。
扶持少数倭国的法子,大汉君臣过往不是没想过,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保其借机做大后,再不听汉廷差遣。
秦立领兵多年,不管是整军备战还是排兵布阵都颇有见地,且其麾下不少将官也牵涉窃运兵械一案,想不祸及妻儿,不株连九族,就得老老实实的替朝廷立功赎罪。
黥面,文身,毒哑,虽说身形比寻常倭奴高大不少,但四大倭岛足有百余国,且不断立国灭国,谁能瞧出秦立等人不是倭奴人?
张汤之所以被任命为玄菟太守,正因他熟识京畿各大世家间盘根错节的关系,且行事够阴狠,够毒辣,将秦立及其亲信的家眷乃至亲族皆死死攥在手里,不愁他们不乖乖的听凭调遣,竭心尽力的报效朝廷。
黥面文身,扮做倭奴,对于这群曾身居高位汉将而言,无疑是种羞辱,然当他们明知触犯军律,仍铤而走险的窃运兵械,就该有事发后身败名裂甚至是枭首夷族的觉悟!
皇帝陛下愿让他们戴罪立功,已是天大的恩德,若尚心怀怨怼,违逆圣意,那就真要斩草除根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知人善任()
中尉府非但掌京畿治安,更曾下辖囤驻长安城的北军,中尉即为京畿卫戍长官,因近年来朝廷数度对禁军进行改制,北军先更为城卫军,再更为京卫,不再受中尉府辖制,改由新设的京尉统御。
如此,中尉府的职守就仅余维持京畿治安,却非限于帝都长安,周边郡县的都尉和县尉也都直属中尉府管辖,故中尉的职权仍是很重的。
张汤昔年接替郅都出任中尉,至今已足足十七年。
十七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七年?
汉承秦制,采二十等军功爵制,高爵可荫妻蔽子,世代承袭,故世家权贵历来重视爵位更胜官职。
汉廷政治风气又较为开明,君臣间颇有先秦那等“合则来,不合则去”的感觉。
皇帝若是太过刚愎自用,不纳大臣苦谏良言,有“气节”的大臣索性就辞官归家,反正有爵位在身,家中有屋又有田,饿不死的;皇帝对待大臣的态度亦如此,若实在是治政理念差异太大,不是让大臣闭门反省,就是直接贬谪甚或罢官。
虽是如此,但汉廷的政局却不会出现甚么混乱,主要是归功于较为严密和完善的官僚体制。
大臣不完全等同官吏,朝堂上的公卿约莫类似后世的特任政务官,各府署属官乃至各地官府的官吏等通过层层评鉴和拔擢的事务官,才是大汉文官体制的真正基石。
正因如此特殊的政体,使得大汉公卿更迭速度颇快,汉初数朝短短七十余年,历任三公九卿高达百余位,在任超过十年的,用手指都能数得过来,更遑论位秩稍低的诸多列卿了。
中尉位列诸卿,且位高权重,张汤能稳坐此位十七载,非但是因得蒙天家信重,更是他确实做得极为出色。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后世史书以此来赞颂贞观盛唐时,大唐百姓品德高尚,社会风气良好,现下的大汉百姓或许尚达不到此等传说中的思想境界,然中尉张汤却是凭借着严刑峻法,使得京畿治安愈发良好,百姓愈发良善。
律法是道德的最低标准,张汤无非是将这道标准稍稍拔高了些,倒也算不得真正的执法残暴,毕竟是在天子脚下,还有御史府在后头时刻盯着,不时上奏纠举其执法过苛,故张汤也仅止在律法容许的范围内,对犯人从重量刑罢了。
譬如窃盗者可依犯行轻重而量刑,多处鞭笞之刑,数鞭还是数十鞭,就看断罪官员的心证权衡,较为尽责官员甚至会考量犯因和犯意,假设是个孝子想给自家食不果腹的爹娘偷些吃食,那量刑无疑会轻不少。
嗯……华夏自古是人治更胜法治的,说不上是好是坏,若真要做到“法不容情”,不去考量“其情可悯”,虽显得更为公正公平,但也未必是最好的执法方式。
后世欧美法系中,特意纳入陪审团制度,不也是要保有人性和法律间的平衡么?
实话实说,在大汉群臣中,张汤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执法严明,便连其前任郅都在这点上都比不得他,他鲜少不考虑旁的因素,犯罪就是犯罪,该判刑就绝不轻纵。
大汉军律严苛,然民律较为宽松,尤是汉文帝数度着廷尉府减轻刑律,废除大多数残酷的肉刑,因着上行下效,汉官们在断罪时也会较为“手软”。
在此等治政风气下,张汤的执法方式自然更显出“严刑峻法”的酷吏作风,要说他真是残酷暴虐,那未免也太过了。
至少皇帝刘彻是不这么认为的,昔年尚是在位的太上皇刘启亦不觉张汤有甚么错处,若非有张汤坐镇中尉府,权贵云集的长安可没现今这般安宁,一众高爵勋贵和纨绔世家子也没现今这般老实。
闻得张汤将要迁任玄菟太守,正朔大朝后便会外放离京,长安城的王侯权贵们纷纷弹冠相庆,恨不能大摆筵席为张汤早日送行,跟送瘟神也差不多。
皇帝刘彻得了暗卫呈报,觉着这群家伙真是不安分,如此得意忘形着实让他不爽,难不成没了张汤,长安城又要被搅得乌烟瘴气?
离着年节尚有数日,皇帝陛下颁布诏令,着胶东王刘寄除细柳校尉,升任长安中尉,广川王刘越亦卸去细柳骑营监军之职,升任黄埔军学的军学祭酒。
此诏颁下,群臣皆为之哗然。
黄埔军学专为汉军培养将官而创立,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然彻底融入建军体系中,非但是军武世家的适龄子弟会入学就读,便连出身寒门庶户的军中将官也会逐年逐批的轮调进修,唯有在黄埔军学内获得较好的评鉴,日后的晋升之路方会更为通达。
且不提将官们在黄埔军学会习得符合汉军现下发展需求的兵法韬略,单说从中获取的人脉,就是必不可少的。
现今在汉军的精锐行伍中,大多将官皆曾入黄埔军学就学或进修,同窗加袍泽的情谊,彼此间无疑具备更高的信赖感和凝聚力,将帅也更放心将重要的战术执行交给系出同源的麾下将领,好歹没有沟通障碍不是?
随着高爆炸药,加农炮和掌心雷等新式军械出现,加之汉军的战略思维已从本土防御转化为境外远征,整个汉军的作战体系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说句不好听的,若飞将军李广如今重新入伍,在帐下听令,怕是连主帅的战略构想和战术设定都听不太懂,还得让人从头细细解释给他听才行。
在皇帝刘彻大力推展的精兵政策下,有勇无谋的将官多是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大批以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为首的年轻将帅已是在多场战役中证明了自身的价值。
皇帝刘彻之所以让刘越出任军学祭酒,正因其在连番征战中展现出卓越的军事谋略,唯有此等经历过实战洗礼,斩获赫赫战功的军中将帅,在教导和培养军事学员时才具有足够的威信和说服力。
刘彻不是不晓得群臣的心思,无非是觉刘越身为亲王,出任如此重要的职务,只怕会借机在黄埔军学大举招揽亲信,提携心腹将领,以此笼络军心。
这虽算不得杞人忧天,但未免太过小看了刘彻的手段和刘越的智慧。
刘彻既是敢任用刘越,就不怕他生出不臣之心;刘越既是毫不迟疑的接下这差事,就不怕引得皇帝兄长忌惮。
识时务,守分际,知进退,若连这都不懂,他过往又岂能运筹帷幄的指挥着千军万马斩获战功?
实话实说,刘越虽为无双智将,然其脾性注定他不适合做主帅,主要是缺乏霸气,这绝非甚么玄异说法,而是实实在在的,主帅的气质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整支军伍的精神面貌和作战士气。
后世三国诸葛亮六出祁山,终究难竟大业,虽有天运不济之说,但也不可忽略“蜀中无大将”的影响,饶是诸葛亮智计通天,也无法亲自上阵振奋军心,来个温酒斩华雄,抑或喝断当阳桥。
正因如此,刘越多年来都是身为僚属,为胞弟刘寄出谋划策,大将军的荣耀头衔也是着落在霸气四溢的刘寄头上,而非身居帷幄中的刘越。
做主帅都不够霸气,更遑论要做大汉的帝皇。
大汉铁血尚武,为君者若是不够霸气,是镇不住那群彪悍武将的。
史上的周亚夫在宫宴间与汉景帝话不投机,硬是扭脸拂袖而去,若非今世刘彻这穿越众竭力从中调和,周亚夫也必定难逃夷族大祸。
刘越有自知之明,故而从未生出甚么不切实际的妄念。
放眼皇帝刘彻的诸多兄弟,真正有“王霸之气”的,唯有一个半。
贤王刘非算是那“半个”,他虽是文武双全,然性喜骄奢,且为人甚是傲慢,压根不屑于屈尊纡贵笼络人心,更遑论和那些粗莽将士同心同德。
唯有胶东王刘寄,非但身形样貌和皇帝刘彻相差不大,那股挥斥方遒的气质也甚是相似,只不过刘彻懂得如何收敛,刘寄却是随时随地皆霸气四溢的那种风蚤货色。
正因如此,太子刘沐自幼最喜欢的两位皇叔就是清河王刘乘和胶东王刘寄,刘乘是不时给他做些新奇玩意,刘寄则是跟他“臭味相投”,皆是霸道刚烈,最喜欢拳拳到肉的与人干架。
刘氏王侯的子嗣们说来着实倒霉,昔年胶东王刘寄时常无事生非的找他们干架,但凡输了便咬死不放,不断伺机挑战,直到能凭自身本事打赢为止。
眼见刘寄入伍从军,终是消停了,谁知没安生几年,皇子刘沐又长起来了,在宫邸学舍的诸般“暴行”比胶东王当年犹有过之,不过挨揍已换做昔年那些刘氏宗亲的后辈子弟。
真真要了亲命!
正因刘寄昔年堪称长安城中的“混世魔王”,给王侯权贵们留下不小的心理创伤,故闻得他以亲王之尊接任中尉之职,本因张汤迁任而雀跃不已的权贵们宛如冰水兜头,端是哀鸿遍野,若非是陛下的旨意,他们怕是要齐声骂娘了。
要晓得,刘寄近些年可算不得“痛改前非”,若是遇着瞧不顺眼的权贵,尤是闻得那种仗势胡为,欺男霸女的破事,该揍还是会揍的!
刘寄身高八尺有余,又自幼从军,在外征战多年,那砂钵大的拳头若是捶结实了,绝对是要筋断骨折的。
况且刘寄贵为亲王,出任中尉后,诸般行事可比昔日的张汤更霸道。
中尉府过往若要闯入王侯府邸缉拿嫌犯,依律须先向内史府乃至廷尉府通报请准,张汤虽为执法严苛的酷吏,但亦是严于律己,自身更为谨守法度。
刘寄可就没这般顾忌了,府卒不能闯府,他堂堂亲王还进不得么?
万里汉疆内,除却宫城和两位皇姊的府邸他不敢硬闯,旁的地方还有谁敢拦他?
敢拦本王,一脚踏破你家大门,信是不信?
刘寄刚上任两日光景,皇帝刘彻收到的弹劾奏章就摞满了宣室殿的御案,刘彻随手翻了翻,便是让符节令李福尽数收走。
恶人自有恶人磨,朝廷颁布王侯京居令后,各地王侯迁居入京,若是不严抓治安,这群骄奢意淫的家伙还能如此安分?
况且刘寄实是粗中有细的,从未肆意扰民,专挑那些最为张扬跋扈的权贵世家折腾。
新官上任三把火,总是要杀鸡儆猴的。
第五百三十七章 岁末除夕()
岁穷月尽隆冬夜,挨年近晚是除夕。
自文帝朝以降,大汉历经三代贤君治政,将将五十载光阴,终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荣景。
年过半百的老翁老妪们围炉而坐,笑看满堂子孙筵席酹酒,欣喜之余亦不免庆幸,觉着自个上辈子必是烧高香积大德,才能遇着这好年月,活在三代贤君治下的煌煌大汉。
欲使百姓爱其国,非是靠宣扬些空泛口号就能做到的,还得踏踏实实的治国兴邦,使百姓能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正如后世华夏的所谓八零后九零后,往往比他们的父辈更爱国,只因他们生长在华夏经济大发展的年代,亲身体验到生活不断在变好,且更具有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心,也就不会觉得“国外的月亮比较圆”了。
嗯……或许某些公知精英不在此列,“皿猪灯塔”即便送来狗屎,在他们眼里都是香甜可口的。
得民心者得天下,皇帝刘彻深悉此理,故才以“寻获”泰阿剑和册立储君为由,下旨飨食万民,着少府出赀百万金,赐予举国老幼及鳏、寡、孤、独者不少布帛钱粮。
此乃以身作则,大汉非但要继续提倡尊老爱幼的好传统,更要在让少数人先富起来的同时,不忘关怀社会弱势群体,不求弥平贫富差距,不奢望实现全民富裕小康,至少不可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形。
皇帝已然做出表率,地方官吏乃至世家豪门自是要大力响应的。
郡县官府本就与遍布各地的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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