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别说京畿的太仓,便是各郡县的常平仓都储满存粮,陈粮未清,新粮又入,倒是有些类似后世的隋朝了。
据史籍记载,隋朝时人口规模不足五千万,但光洛阳附近的洛口仓就有三千粮窖,每窖可存粮八千石,依隋朝度量,洛口仓共存谷二十五亿斤,足供百万大军吃五十年。
鼓吹盛唐的后世史家,着实太过忽视隋朝留下的家底了。
无秦何来强汉,无隋焉有盛唐?
刘彻自不愿似隋朝般,留下偌大的家底为他人作嫁。
他治下大汉如此强盛富饶,只要不学秦皇隋帝滥用民力,惹得民怨四起,大汉百姓都恨不能给他摆长生牌位,日日烧香祈祷,盼他活个千八百年的。
大江以南的郡县尚未大举开发,又要推进工业化进程,不驱使百姓服繁重的徭役,那就只能靠外族奴隶了。
大汉周边的外族眼瞅着能掳的快掳完了,就算日后打下夜郎,滇国乃至哀劳,怕也还是填补不了精壮劳动力的巨大缺口。
只能大举鼓励民间航海,再有个十余载的光景,也不求真能远航到东非,好歹到身毒和南洋去逛逛,不全为金银香料,关键是看通过海运进行奴隶贸易是否划算。
若是收益不理想,朝廷便只能派遣骑军出西域,入中亚,到西亚和南亚去掳掠奴隶了。
第四百零九章 久旱甘霖()
在汉代,坐月子又谓之“做月内”,自婴儿出生到满月的一个月,产妇亲友皆会准备补品给产妇食用。
若产妇身份显贵,坐月子的时日许会更长些,主要还是遵循妇医的嘱咐,譬如阳信公主体质偏弱,生下长子张笃后,月子足足坐了两月有余。
皇后阿娇虽是体魄强健,但坐月子也用了足足四十日,到得端阳方被老医官放了自由。
刘彻见得阿娇时,不得不佩服大汉妇医们的心思和手段,也约莫想明白了为何非要阻止他去探望坐着月子的阿娇。
他已两世为人,上辈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寻常产妇坐完月子不是形容憔悴,就是肥胖不少,似阿娇这般活蹦乱跳,身材完全没有走样,且还容光焕发的情形,真是少见得紧。
后世多少产妇为尽快恢复身材,玩命的健身,疯狂的节食,若不注意还得落下病根,刘彻不相信妇医们会枉顾阿娇的身体,也不知如何在短短月余获得如此惊人的产后恢复效果。
怪不得太上皇老爹昔年那般“禽兽”,让刚及笄不久的姨母王皃姁在短短四年内,接连诞下四个儿子,敢情是真没见过她产后身形走样,面色憔悴的模样。
端阳之日,恰是四年前帝后大婚的日子,汉代虽没甚么结婚纪念日的说法,但刘彻还是亲下庖厨,做了桌丰富的佳宴作为晚膳。
既是庆贺自家婆娘“出监”,亦因今时今日身边多了个大胖小子。
出生四十日的小刘沐皮肤已是褪红,又因长得胖,成了个粉嫩白皙的小肉球,唯是在扯着嗓子大声嚎哭时,不但小脸通红,便连全身上下皆会渲得粉红粉红。
为避免他哭嚎时嗝奶,呛着自个,还得让他软软的趴在腿上,刘彻揉着这粉嘟嘟的小肉球,不禁想到上辈子看过的视频里,某种会因愤怒而变成粉色,蜷缩成团的深海章鱼。
刘彻颇是有些恶趣味,吩咐内宰照着后世纸尿布的式样,给自家儿子用帛布弄了几摞尿布,帮他换上便是放到榻上逗弄,只可惜他还不会爬,只会傻乎乎的躺着吐泡泡。
每日不弄得自家儿子嚎上几嗓子,刘彻总是觉得少了些甚么,着实是因为他那边嚎边全身变色,嚎完又骤然变回来的模样太有趣,百看不厌。
阿娇好不容易脱了“牢笼”,不用再吃药膳和那些清汤寡水的菜肴,现下见得刘彻亲手庖制了满桌佳肴,自是埋头苦吃,无暇搭理在旁逗弄儿子的刘彻。
然她刚吃了三分饱,便闻得自家儿子嚎啕大哭,抬眸一瞧,就见着刘彻非但没哄他,还让他仰卧在坐榻上,伸着手指不断戳他的小脸,含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小刘沐或许尚不知何为挑衅,但还分得清好赖,只觉眼前这人是个坏家伙,边是嚎着边是挥舞双手,似要扒拉住刘彻的手臂,还张嘴要咬他的手指。
刘彻更是哈哈大笑,不断将手指放到他嘴边,引他来咬。
小刘沐的脖子还软,抬不起头,歪了脑袋尝试多次后,终是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努力,更为大声的哭嚎起来。
“陛下这是作甚?”
阿娇骤是柳眉倒竖,腾地起身,胡乱用帛巾擦去手上的油渍,便是迈步近前,将坐榻上的襁褓抱到怀里,用手轻轻扶着小刘沐的脑袋,边是哄着宝贝儿子,边是恼怒的瞪了瞪刘彻。
刘彻见着自家婆娘龇牙咧嘴,想要张嘴咬人的彪悍样,又瞧瞧她怀里的儿子,终是恍然大悟,这娘俩的暴脾气和耍赖时的神情果然神似。
他可不敢激怒护犊子的阿娇,免得她真的发飙,便是讪笑道:“朕听闻婴儿多哭些,日后嗓子才敞亮,况且还要多活动手脚,将来才能早些活蹦乱跳,长得壮实不是?”
阿娇面色稍霁,歪着脑袋想了想,觉着也有道理,却还是有些心疼儿子,便是喃喃道:“即便如此,也不急于一时,若真让沐儿哭坏了,可怎的是好?”
刘彻心下暗笑,面上却是不显,反倒故作无奈的摇头苦笑道:“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啊。”
阿娇面色讪讪,反倒觉着自个有些理亏,装着没听见,轻声的哄着已止了哭嚎,却尚在抽噎的宝贝儿子。
要说还是母子连心,阿娇抱着哄了没多久,哭累了的小刘沐便是沉沉睡去。
阿娇将他小心交给内宰抱到内寝的偏室,便又是亟不可待的入席,大吃大嚼起来。
五月天热,大多的菜肴还没凉掉,刘彻也不可能再亲手重做一桌,便是吩咐尚食官将凉了的菜肴再稍稍热一热。
大汉帝后再骄奢淫逸,也不至金贵到连重新热过的菜肴都不吃,阿娇这吃货也没那么作。
晚膳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刘彻见自家婆娘吃得香甜,也是胃口大开,跟着多吃了不少。
用过晚膳,阔别月余的夫妻俩携着手,到后苑逛了逛,看那花好月圆,自是惬意温馨。
刘彻瞧着自家婆娘人比花俏,非但明媚如昔,更多了几分成熟风韵,不禁色心大动,吩咐内侍去往偏殿的暖玉池注水。
阿娇在旁听闻,臊得面红耳赤,拽着刘彻的袍袖,向前紧跑数步。
随侍的宫人机灵得紧,晓得帝后要说体己话,分外默契的放慢脚步,拉开些距离。
阿娇含羞带怯的道:“陛下,老夫人说了,若要……还得再等个十天半月的。”
刘彻故作讶异之色,扬眉道:“若要甚么?”
阿娇即便再憨直,也知刘彻是明知故问,不禁跺着脚,娇嗔道:“陛下莫再逗弄臣妾了,总之臣妾现下还难承雨露,经不得折腾。”
刘彻哈哈大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又非必得承接雨露,你不是还有旁的法子伺候朕么?”
“……”
阿娇本就通红的俏脸愈发的烫,都快臊得往外渗血了。
两人虽做了四年夫妻,但自阿娇去岁有孕后,已将近一年没同房了,莫说刘彻憋得慌,便是她都如久旱盼甘霖。
现下被刘彻这般没羞没臊的逗弄,哪里遭得住?
她不禁轻点臻首,声如蚊呐道:“那陛下可不能太过折腾臣妾了。”
“放心,朕有分寸的。”
刘彻眸色微暗,弯下腰将身形娇小的婆娘打横抱起,迈着大步往侧殿行去。
后头随行的宫人们也是见惯不怪,趋步缓行的远远跟着,个个垂着脑袋,也没敢抬头去多瞧那对当众卿卿我我,没羞没臊的小夫妻。
是夜,暖池掀浪,锦被翻波,龙吟凤啼绕梁不息。
掌帝皇燕寝的女御们被摒退到殿外,没能亲眼目睹,也不晓得皇后可真正承接雨露,这帝皇起居录着实无法下笔,真真把她们愁坏了。
倒是大长秋卓文君心思通透,闻得女御们前来诉苦,红着脸道:“帝后情深,陛下向来对皇后珍视有加,应是不会做有伤凤体之事,这燕寝簿……可待本官寻合宜时机问过皇后,再行补录不迟。”
女御们想了想,也觉着唯有这法子了。
帝后床帏之事,除却与皇后有师徒情谊的大长秋敢去问,旁的内宰皆是缄口讳言的,免得泄露出去,犯了宫禁。
大汉帝后久旱逢甘露,连着好几夜都在折腾,皇帝陛下端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却不晓得他最信重的卫尉公孙贺已然面临旷日持久的大旱。
南宫公主入宫月余,公孙贺倒还憋的住,偏生公主回府后带来数位妇医,为她调养身子,以便早日孕育子嗣。
陪着皇后阿娇坐月子时,老医官和苏媛就已为南宫公主仔细诊过,没甚么宫寒,只是阴虚盗汗,肾气不足。
南宫公主自幼如阿娇般酷爱骑马射猎,与寻常娇柔的世家贵女不同,乃是体魄强健的英武女子,之所以有这等病灶,无非就是房事过密的缘故。
毕竟是少年夫妻,公孙贺和南宫公主又皆是彪悍,东风欲压西风,西风岂会轻易服软,总之是耕地更得太勤快,反倒种不出庄稼来。
阿娇闻得这事,自是毫无仪态的捧腹大笑,直把南宫公主臊得无地自容。
回府后,她将此事与公孙贺说了,公孙贺也是眼角抽搐,满脸尴尬之色。
老医官言明,想要孕育子嗣不难,休耕数月,调理好身子即可。
公孙贺无奈得紧,这都旱了月余,还得休耕数月,真真要命啊。
去章台窑馆?
纳侧室收通房?
即便南宫公主含泪应允,太皇太后怎么想,太上皇和太后又怎么想,皇帝都尚未开宫纳妃,公孙贺这驸马就要先纳妾?
他若非要纳,宫里的巨头们也确是不会拦着,但难免心里留下疙瘩。
若侧室或侍妾先于南宫公主诞下子嗣,因着前些年太上皇下了推恩令,嫡子和庶子都可继承部分家业,有个庶出的长子就真是大麻烦了。
南宫公主的食邑和产业若由没有半丝血缘的外姓旁人继承,天家会乐见?
公孙贺想着还是管好自个的下半身,继续憋着,再旱上数月吧。
昔年决意尚公主前,他也早思虑清楚,好男儿志存高远,何必沉溺温柔乡,陷入英雄冢。
第四百一十章 长秋医学()
孟子曰,人生而性善;荀子曰,人之生也固小人。
人类本性的善恶论,是各古典哲学流派的基石,但在上辈子学理工的刘彻看来,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善恶仅在一念间,真善与伪善亦只存乎一心。
譬如自幼娇纵跋扈的皇后阿娇,经过怀孕产子后,突是冒出个想法,让刘彻对她颇是刮目相看。
阿娇想借着长秋基金的名义,在民间广设医馆,专为孕妇和幼儿诊治,让更多的孕妇可顺利产子,得以母子平安。
“此举大善,那不妨便唤作妇幼医馆吧。”
刘彻听完她的想法,脑海中不由冒出后世的妇幼医院,觉得这倒真是自己太过疏忽了,近年只晓得鼓励大汉百姓繁衍子嗣,却没为他们创造更好的条件。
依着现今大汉的医疗条件,自然不可能在妇幼医馆开设多种科室,额外去治疗甚么不孕不育之类的,但至少能让寻常百姓家的妇女和孩童也有机会获得更专业的医疗照护。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月,不但孕妇临盆有风险,因病早夭的孩童更是为数众多,且不说寻常百姓家,过早夭折的皇子公主亦屡见不鲜。
刘彻毫不吝于对阿娇的夸赞,向来不知民间疾苦的傻婆娘能想出这主意,着实是不容易的。
能有这等推己及人的同理心,也就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模样了。
大汉老百姓很朴实,也容易知足,倒不求上位者能苦民所苦,只需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好皇帝好皇后。
若帝后还能偶尔“施民其所欲”,那就真是万民称颂的圣君贤后了。
长秋基金本就财力雄厚,又因着皇长子刘沐的降生,诸多刘氏王侯和世家权贵都已向皇帝献上贺礼,刘彻可没留半分,都送入长秋府的私库。
依惯例,待得刘沐百日礼时,前来观礼的各家宗妇亦会再赠一份厚重的贺礼,故而阿娇是个大富婆,若非妇医的数量不足,她开设千八百间妇幼医馆眼都不带眨的。
阿娇虽有心做这大善事,但脑子着实不够灵光,还得央着刘彻帮她谋划。
刘彻仔细斟酌数日,觉着摊子不能仓促间铺得太大,况且妇幼医馆虽不求挣钱,但至少该尽量保证自负盈亏,否则会给长秋基金带来巨大负担,也不利于日后大举推广到各郡县。
还得先在长安试行,北阙甲第和东市三坊都要开设,长安城外加城西的泬西邑,常住的军民已近愈五十万,支撑起四个妇幼医馆应是不难的。
主要还是妇医的数量严重不足,遗孤内院的医学院虽已开设多年,但起先的目的就是为配合军事学院的,故完成学业的医者多类似后世的外科医生乃至创伤科医生,进入汉军各校成为军医。
学大内科的都少,妇幼科更是几乎从未教授过。
苏媛已是医学院中最出类拔萃的医官,不还得跟在老医官后头,边看边学么?
当然,遗孤内院的医学院教出来的医者还是有一定基础的,且多为女子,要转为妇医不算太难,只是数量远远不足,刘彻也不可能让大批军医转行的,能抽调部分支撑四间妇幼医馆已是不易了。
大汉民间的医学教育该早些提上日程,不能再尽数依赖遗孤内院了。
五月廿七,夏至。
大汉皇后颁下懿旨,由长秋基金出赀,在未央宫的北门外设医学,招有意从医者,向之传授医术,谓之长秋医学。
长秋医学的形制与其附近的黄埔军学和政经官学皆同,然非但招收世家子弟,有识文断字的良家子亦可入学,且男女不限,只需通过诸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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