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卫们却没现出丝毫迟疑,一丝不苟的执行着原定战术,不断绕切奴军两侧,却不再同时投掷掌心雷,而是自行判断何时该投掷。
战术目标显而易见,造成奴军的混乱,却又让大多数奴隶不敢向两侧奔逃。
随着雷声接连不断的在各处炸响,即便惊恐慌乱中的奴隶们也已察觉,那些能掌控神雷的汉骑只在两侧游弋,且不断逼近。
奴隶们纷纷从南北两面奔逃,便是汉匈两军的阵列前方。
汉军阵前,细柳校尉公孙昆邪见得这般情形,便是传令麾下将士,打马缓缓进逼。
殿内中郎将仓素亦再命千名郎卫出阵先行,从正面向奔逃来的奴隶们投掷掌心雷。
隆隆雷声再响,奴隶们彻底明了,汉军是恶魔,且是可召唤神雷的恶魔!
他们纷纷返身而逃,因为取他们性命的非但是神雷,更是漫天的弩矢。
公孙昆邪对奴军冲乱匈奴阵势倒是没抱太大奢望,现下能趁势多杀些奴隶,稍后汉骑冲锋时便可少些阻碍。
因距匈奴军阵仍远,细柳将士们没提马速,打马缓行之余执强弩在手,不断绞弦搭箭,扣动机括放出箭矢,屠戮着前方拦路却又不及奔逃避让的奴隶。
马蹄,踏着尸身,溅出妖冶的婴粟花。
战争,如此残酷。
将士,唯有前行!
“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
“踏塞外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战鼓擂响,大汉军歌嘹亮,细柳在前,中垒紧随其后,随着鼓点,缓缓进逼匈奴军阵。
阵前的数万奴隶见得汉军逼近,两侧又雷声不绝,多是满眼绝望,却仍不愿傻站着等死,皆是纷纷朝南面的匈奴军阵退却。
便连驱赶和威逼奴军的数千匈奴骑兵也是仓惶后撤,他们本就不愿接下这差使,谁特么愿意陪着这些奴隶做肉盾?
就因他们并非出身栾提部族,便要被推出来送死?
栾提军臣处事不公,又连尝败绩,压根不值得他们拼死效力!
“随我突围,若是侥幸未死,便投靠左贤王去!”
有匈奴将领突是放声大吼,随即不断聚拢着麾下将士,得千余骑便是从东侧逃窜。
事出突然,汉匈两军将帅皆反应不及,但见一支不小的骑队冲出奴军后,便向东面全速疾驰,闹不清是甚么状况。
负责从东侧和东北侧包抄的虎贲卫及乌桓大军也是懵了,还以为这匈奴骑队是要来奇袭的,皆是全神戒备,眼睁睁便瞧着千余匈奴骑兵从中穿过,进而迅速远去,再不见踪影。
分率两路的虎贲左右监这才晓得他们是要逃命,懊恼之余不免有些发懵。
匈奴大军尚未战败,就出现逃兵了?
他们倒也没分兵去追击,毕竟前方还有匈奴大军,不可因小失大。
只是他们颇是默契的加快了合围的速度,免得稍后再出现这等情形,若让军臣单于混在乱军中,从他们包围的方向逃出生天,那就真是无颜向陛下复命了。
人类皆有从众心理,见得有袍泽突围而出,尚处在奴军里的匈奴将士也皆是稍作集结便纵马奔逃。
他们机灵得紧,趁着汉军还未完成合围,各骑营间隙颇大,全速穿行即可,想来汉军仍是不会分兵追击的。
确实如此,汉军各骑营的将领都未分兵追击他们,盖因前方还有大鱼,这数千小虾米就算了。
奴隶们没了匈奴骑兵威逼,更是全力奔逃,大多的是冲向匈奴的军阵,盖因唯有南面没雷声响起。
驻马于土坡之上的军臣单于见得这等情形,不禁急怒交加的下令道:“速派前方骑队将那些奴隶驱赶,即便不能驱至汉军阵前,也要在军阵前方留出数百步的间隙。”
他深知若前方骑军没足够的距离提起马速,就真的只能等着汉骑冲阵,留给匈奴大军的便唯有溃败。
他紧握缰绳,扭头冷冷的瞟了眼身后的中行説,虽未多说甚么,但眼神中的愠怒已说明一切。
中行説辅佐他多年,自然晓得他的心思,不禁面色颓丧的无声苦笑。
怨天尤人,贪功委过,这就是自个教导出来的匈奴单于。
竖子,不足与谋也!
大汉前军处,公孙昆邪举着望远镜,见得这般情形,自是大喜过望。
他朗声道:“传令下去,待逼近敌阵三里内便击鼓鸣钲,全军马速尽提,冲击敌阵!”
“将军且慢!”
仓素忙是出言阻止,拱手建议道:“公孙将军,那些奴隶不好好利用着实可惜,细柳将士可依旧缓行,近得匈奴一箭之地再突提马速,郎卫会先行以掌心雷迫使奴隶们替我军冲乱敌阵,即便不成也足以为细柳将士开道。”
公孙昆邪不禁眼神大亮,颌首应道:“中郎将此计甚妙,便要多劳烦郎卫弟兄了!”
仓素笑着应诺,便是传令下去,让余下的所有郎卫皆似两侧的袍泽般分散队列,拉开间距,率先行进。
比起匈奴的刀剑,奴隶们果是更畏惧汉军的神雷。
闻得身后和两侧的雷声愈来愈近,奴隶们绷紧多时的神经终是彻底绷断,疯狂的朝匈奴军阵冲去,如同潮水拍岸般撞向意图驱赶他们的匈奴骑队。
出阵驱赶奴隶的匈奴骑队本就数量不大,又没料到奴隶会这般疯狂,猝不及防下被人潮彻底挤住,遑论纵马提速,便连调转马头都是困难。
他们惊慌之余,本能的挥刀斩杀奴隶,却是彻底激起了奴隶们的死志,不但悍不畏死的出手反抗,甚至将匈奴骑兵们连人带马的掀翻在地。
人仰,马翻,场面颇是混乱。
汉军郎卫已是抵近,甚至有不少直接纵马冲入奴军中,借着马速将手中的掌心雷远远投掷到匈奴军阵的前方。
轰轰轰~~
虽因距离过远,无法真的投掷到匈奴军阵,但溅起的泥土和炸响的雷声惊得匈奴战马纷纷扬蹄长嘶,惊恐不已。
“汉军正混在奴隶里召唤天雷,快放箭,快放箭!”
匈奴前军处,将领们见得汉军神雷已近,慌乱之下纷纷下令道。
其麾下将士亦是惊惧,纷纷弯弓搭箭,齐齐向前方抛射,只为阻止汉军逼近。
漫天箭雨带着尖啸从天而降,除却奴隶纷纷中箭倒地,便连不少先前出阵驱除奴隶的匈奴骑兵也未逃过身后袍泽射来的箭矢。
郎卫们盔甲精良,又是队列分散,倒是没太大伤亡,借着马速尚存往两侧脱离后复又尽提马速绕回正面,后方的袍泽又是如法炮制,如此轮番接力。
数轮箭雨过后,奴隶们死伤惨重,多已倒地,侥幸死者亦是苦痛哀嚎。
汉匈军阵间的视野骤然开阔,匈奴前军这才惊觉汉骑已推进至前方里许。
“擂鼓鸣钲,冲击敌阵!”
公孙昆邪见得奴隶的伤亡速度远超预计,心知已等不到抵近一箭之地,必须趁匈奴骑军未及反应前即刻冲锋。
战鼓擂响,金钲击鸣。
“汉军威武,杀!杀!杀!”
细柳将士没有轻敌托大,也不指望再靠郎卫手中的掌心雷彻底击溃匈奴骑军,纷纷执战戟在手,大吼着尽提马速,冲向敌军。
“冲!冲!冲!”
匈奴骑军果是吸取了教训,没再如过往般傻站着放箭,得着挨天雷轰击和汉骑冲杀,而是抢提马速,手持刀枪与汉骑硬刚正面。
轰!
两军将士对撞,金铁交击声,刀戟入肉声,将士的闷哼声,战马的长嘶声,蔓延里许的军中正面混杂着各种声音,汇聚出沉沉闷响。
不似掌心雷齐齐炸响般惊天动地,却更震撼人心,或许那本就是声由心而发的响动。
残酷,惨烈,血腥,两军接战勇者胜。
这,便是战争!
第三百八十九章 意欲突围()
此战意义重大,匈奴君臣自也精心推演过,且细细向各部将领布置过种种情形下的应对之法。
前军正面的匈奴将士皆非栾提部族子民,即非军臣单于的嫡系部队,颇有几分诱敌鱼饵的意味,中军及两翼外侧的军阵处才是匈奴最精锐的栾提部族骑兵。
细柳营冲击入匈奴前军的那一刻,匈奴两翼外侧的数支骑军不待军臣单于传达军令便纵马出阵,快提马速,意图尽数绕到正面,包夹已不足三万的细柳汉骑。
大汉中军处,刘彻从望远镜中瞧得敌军动向,晓得自个仍是稍显轻敌,匈奴铁骑雄霸塞北近百年,着实不是浪得虚名。
或许匈奴各大部族因不齐心,所部骑兵确实只会打顺风仗,但栾提部族的嫡系骑军却是不同,非但能打硬仗,且彪悍勇武的战斗意志丝毫不逊色于最精锐的汉军骑营。
刘彻对亲卫首领沉声道:“传令中垒校尉秦立,命他亲领中垒将士尽速支援细柳营,其亲卫骑营亦尽数带上,留下一支千骑部曲护驾即可!”
亲卫首领微是颦眉,也知战情紧急,没出言劝阻,应诺后便去传令。
片刻后,中垒骑营金鼓声起,除却拱卫皇帝御驾的两百余亲卫死士和千余中垒骑外,大汉中军的其余骑兵皆是不断策马提速。
在疾速行进间,整个军阵将刘彻所处的圆心位置彻底脱出后,便迅速从圆阵转换成锋矢阵。
中垒校尉秦立率亲卫骑营作为箭头,呼啸着向前方激射而去。
匈奴两翼的骑军刚迂回到正面,正欲打马转向,从背后剿杀细柳将士,却是骇然惊觉汉国中军的骑营已急速抵近。
距离着实太近了,且汉匈两军将士皆已马速尽提,再来不及先用弓弩射杀,握紧刀枪战戟便是硬生生撞上。
因着汉骑是正面冲击,匈奴骑兵则本是在迂回,调转马头需要花些功夫,故而汉骑稍占主动,往匈奴骑营最薄弱的肋部撞去,生生将之切作两截。
然因中垒骑营不足两万,匈奴两翼出来包夹的骑军数量则近愈六万,中垒前期取得的优势在马速减缓,进入真正的白刃战后便渐渐流失。
时间就是生命,对汉匈两军皆是如此。
细柳骑营前方有九万匈奴铁骑,虽有郎卫以掌心雷助阵,但匈奴将士显已不似先前那般畏惧天雷,或许也晓得身后再无退路,此战若败,也必将丧生此地,索性与汉军拼命死战。
战局陷入胶着,是匈奴两翼分出的迂回骑军先吞掉中垒骑营,进而围剿细柳骑营,还是细柳骑营先击穿匈奴军阵,直捣中军出的匈奴帅旗所在,便连刘彻和栾提军臣这两位主帅皆无十足把握。
便在刘彻懊恼自身太过轻敌时,匈奴军阵的右侧突是传来阵阵轰雷及响彻云霄的军威号!
“虎贲,虎贲,如虎之暴!”
“虎贲,虎贲,如虎贲兽!”
“杀!杀!杀!”
原是虎贲卫已率领乌桓大军从东面和东北两个方向完成合围,并重新汇聚成阵。
虎贲左右两监皆是虎贲卫最早期的那批将官,乃是刘彻亲手培养的嫡系将领,见得战情紧急,自然敢临机决断。
左中郎将李松出身羽林卫,也非迂腐之辈,便是从麾下分出千名郎卫,以掌心雷协从两万虎贲冲击匈奴军阵右翼,他自身则率余下郎卫督促乌桓诸将,让十万乌桓骑射不断游弋在外围,绝不能让匈奴骑军能从此方向突围而出。
刘彻见得局势霎时大好,忙是让亲卫前去西面传令,着三大军镇都尉率羌骑再推进些,缩小包围的范围,以便抽调安夷将军公孙歂及其麾下胡骑转来中路。
他原先之所以在中路摆着相对薄弱的兵力,实也是存着围而决一的心思,留给匈奴人几分求生的盼头,乃至不惜以身为饵,让匈奴人看到尚有逃生之路,甚或有擒杀大汉皇帝的机会。
只可惜匈奴人不知是太蠢,还是识破了他的算计,竟未分兵来袭,真真让他浪费表情,毕竟公孙歂和胡骑早已不着痕迹的往中路偏了不少,亲卫死士们也都分到了不少掌心雷,就等着匈奴的大股骑军上钩啊。
既然已胜券在握,自然要将中路也堵上,虽极难彻底阻绝匈奴骑兵的突围,但好歹让他们多付出些代价。
军臣单于此时哪顾得上再关注大汉中军的动静,更何况他也没望远镜,即便草原视野再开阔,想要看清数里外的骑营调动也是不容易,大多时候只能依靠斥候不断回报。
譬如虎贲卫突袭匈奴军阵右翼时,他就难以掌控战局,只是闻得轰隆的雷声和铁骑踏地之声,远远瞧见汉骑东来。
匈奴左右两翼先前也驱赶出不少奴隶,作为阵外的肉盾,故而才放心从两翼出兵迂回至正面,包夹大汉前军。
右翼的匈奴将领们最初见得汉骑突袭时,也如军臣单于般,觉得那些奴隶肉盾怎的都能将汉骑绊住片刻,虽是指挥麾下将士调转马头,准备迎敌,却也没让他们纵马出阵,而是传令弯弓搭箭准备齐射。
岂料东来的汉骑也可召唤天雷,而且听那此起彼伏的雷声,天雷的数量也不比正面战场少到哪里去。
匈奴将士们这才慌了神,军阵的侧翼本就正面凝实,尤是分出不少精锐迂回正面后,两翼的兵力极为薄弱,右翼已然不足两万。
正面诸多骑营陷入缠斗,也不可能返身驰援,这下右翼怕是撑不住啊!
军臣单于显也瞧出大事不妙,正待从中军调派精锐去支援右翼,却已骇然惊见那支汉军骑营在抵近奴隶群时,竟再提马速。
虎贲将士们眼中只有前往的匈奴帅旗,马镫和马鞍的存在让他们得以短时间无需握持缰绳,先随郎卫用掌心雷和强弩开道,近身后再用战戟将闪避不及的奴隶活生生挑翻在地,踏着他们的身躯前行。
虎贲卫足足两万骑,匈奴驱赶至右翼的奴隶数量却不足四万,且多为妇孺,哪里经得住这等凶残无情的屠戮?
瞬息间,虎贲卫便将匈奴苦心布置的肉盾撕得支离破碎,马速随减缓不少,但因隔着匈奴军阵尚有里许,足以再度提尽马速。
“杀!杀!杀!”
虎贲将士们经过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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