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匈奴会合兵,汉国和乌桓就不会合兵么?
算上乌桓骑射,两军的兵力已近乎相当,这特么还能有胜算?
匈奴历来以强者为尊,左贤王又向来与军臣单于不睦,自不愿陪那狂妄莽撞的蠢货去白白送死。
至于那近百万匈奴族众,若匈奴骑军溃败,他们必是没法逃脱的。
“既是难以解救,不若明哲保身。”
左贤王摇头喟叹,虽不忍眼睁睁看着族众尽殁,但若他发兵驰援还是遭遇惨败,匈奴便再无复起之时,是真要亡了。
因着匈奴左部近年元气大伤,今岁左贤王又领兵出征,故匈奴左部的附属部族大多并未前来参与蹛林大会,免得因无人做主,遭受各部族的冷眼欺压,算是逃过大劫。
若左贤王留得麾下十余万铁骑,匈奴仍能雄踞漠北,震慑鲜卑,丁令等外族,休养生息数十载,总能东山再起。
“大王,右贤王在帐外求见。”
便在此时,守帐亲卫进得大帐,出言禀报道。
左贤王挑了挑眉梢,摆手道:“让他进来吧。”
右贤王伊稚斜入得帐来,顾不得见礼,便是急声质问道:“左贤王应已收到大单于的王令,命你我二人即刻挥师驰援,为何仍不见左部骑军整装待发?”
左贤王眼角抽搐,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却又迅速掩去。
伊稚斜这厮着实狂妄,昔日身为左谷蠹王时就仗着身为军臣单于的胞弟,不将匈奴诸王放在眼里,待其继任右贤王之位,更是嚣张得紧。
匈奴左部因数年前遭遇重创,元气大伤,不得不向单于庭求助,军臣单于非但趁势提出诸多苛刻的条件,更是让伊稚斜这厮以右贤王的身份不断插手匈奴左部的族务,分左贤王之权,便连此番合力出征都颇多掣肘。
昔年若非伊稚斜这左谷蠹王设王庭于漠南东部,阻隔匈奴左部南下之途,匈奴左部早就将属地扩展到整个乌桓山脉乃至漠南草原,如此乌桓各部也不会逐渐做大,左部的势力也会大为增强,甚至超过单于庭。
若是如此,栾提军臣那蠢货又岂能再占着大单于之位,将匈奴全族带向覆灭之途?
此番前来征讨乌桓的二十万匈奴铁骑中,左部骑军十三万,右部骑军七万,分由左右贤王自行统率,各自扎营。
近日单于部的溃军来投,多是选择投靠左贤王,故左部骑军已近愈十六万,是伊稚斜所部骑军的两倍有余。
单于部眼瞧着就要大难临头,伊稚斜这厮还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出言质问,真真是自寻死路了。
左贤王心中恼怒愤恨,面上却是不显,出言道:“右贤王来得正好,本王正想遣人请你前来商议驰援大单于之事。”
伊稚斜翁声道:“还有甚么好商议,即刻出兵才是正理,若是贻误军机,大单于日后怪罪下来,你我皆吃罪不起!”
左贤王摇头苦笑道:“现下我军正与汉国虎贲骑及乌桓大军对峙,若是发兵离营,怕是会遭敌军衔尾追击啊。”
伊稚斜冷眼看他,阴森道:“莫非左贤王是不愿出兵驰援大单于?”
左贤王忙是摆手连连,矢口否认道:“右贤王莫要误会,本王是想着出于稳妥,不妨由本王领兵牵制住虎贲骑和乌桓大军,右贤王则带兵驰援大单于。”
伊稚斜闻言,右手握住腰间弯刀的刀柄,冷声道:“左贤王可要想好了,违抗大单于王令有何下场!”
左贤王心下冷笑,面上却故作惊慌,出言解释道:“右贤王勿急,且听本王细细说,本王确非不愿出兵,而是想将部分左部骑军交由右贤王统率,前去驰援大单于,本王则率余下的将士断后,牵扯敌军,使其无法追击,更无法援救汉国皇帝。”
伊稚斜面色稍霁,追问道:“左贤王打算领多少人马断后?”
左贤王肃容道:“大单于既已颁下王令,本王自不敢有半分轻忽怠慢,右贤王麾下既有七万铁骑,我左部再将八万骑调派入你麾下,凑足十五万骑以驰援大单于,如何?”
伊稚斜不禁讶异道:“当真?”
他万万没料到,左贤王竟真打算将大股左部骑军调派给他统率,要知道在实力至上的匈奴族内,兵力代表着权势,代表着一切的一切。
“自非虚言!”
左贤王重重点头,喟叹道:“此战悠关匈奴族运,若战败则全族皆殁,若战胜则可对汉国予取予求,再现冒顿单于在位时的荣景。本王岂会计较各人得失,而枉顾我族兴衰?”
伊稚斜闻言,自是感佩不已,尽敛倨傲之色,躬下身子,语带羞惭道:“左贤王大义,我远不及,更如汉人所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着实羞愧难当。”
左贤王忙是伸手将他扶起,语带急切道:“右贤王言重了,现下事态紧急,不宜再拖延,调派兵马也需耗费不少时辰,还是速速行事为好。”
伊稚斜见他满脸焦急,心下更是感念,谦恭道:“那就劳烦左贤王下令调兵了。”
“调派八万兵马不难,但右贤王也知我匈奴将领向来桀骜不逊,本王忧心麾下将领随你出兵难以做到令行禁止。”
左贤王满脸担忧之色,故作沉吟道:“不妨让右部骑军诸将前来亲自抽调我左部各营,纳入其麾下统领,本王会严令各营将领遵从所部统领的军令,如此方能让右贤王如指臂使。”
伊稚斜颌首认同道:“还是左贤王想得周全,本王这便传令麾下诸将,前来抽调左部骑军。”
左贤王忙是道:“此事还得劳右贤王亲自将右部诸将带去各营调兵,本王也会召集麾下将领随行,免得生乱,耽误了时辰。”
“好,本王这便回返右部大营,召集麾下诸将前来,烦请左贤王稍候。”
伊稚斜忙是应下,朝左贤王拱了拱手,便是转身离去。
左贤王将他送出帐外,看着他翻身上马,领着侍卫疾驰远去的身影,勾唇冷笑不已,对守帐亲卫道:“速速传令各营整军备战,并召诸将前来大帐议事。”
是夜,在匈奴左部大帐内,右贤王伊稚斜及其麾下右部诸将皆血溅三尺,成为左贤王亲卫们的刀下亡魂。
左贤王以右贤王及右部诸将遭遇汉国刺客袭杀为由,亲率大军接掌右部骑军大营,并派麾下各营将领将右部骑军打散,收编入麾下。
翌日午时,匈奴左右两部骑军彻底整并完毕,意味着此地再无右部骑军。
左贤王命麾下将士稍事歇息,半日后整装待发。
夜幕降临后,近愈二十三万匈奴铁骑拔营而出,非是向西驰援军臣单于及近百万族众,而是全速北上,返回狼居胥山下的左部王庭越冬。
左部犹在,匈奴不灭!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乌桓助阵()
乌桓山脉西麓的匈奴骑军撤退得极为突然,虎贲校尉马屿得到游骑斥候回报时彻底懵圈了,出于谨慎,他在整军出营之余又增派数支斥候骑队前行查探。
汉骑斥候分别到得匈奴左右两部的大营,发觉除了空荡荡的营帐再无半个人影,这才确认匈奴人却已尽数离营。
早先远远坠在匈奴骑军后方的诸多斥候骑队,中途不断分游骑回报,皆言匈奴骑军确是一路向北。
五十里,百里,二百里……
前来回报的游骑耗时愈来愈久,马屿终可确定匈奴左右贤王是真欲领兵北撤,而非诱敌之计,更非绕道西进,盖因从乌桓山往北数百里,再欲转往漠南草原中部,就必须穿过南起实颜山的大片丘陵地带,进而斜穿大戈壁。
除非匈奴人疯了,才会选择这等奇葩的驰援路线,若是虎贲骑和乌桓大军直接从乌桓山西麓向西拦截,人疲马乏的匈奴左右两部骑军半分胜算都没有,遑论驰援军臣单于,自身不被歼灭在漠南草原便是万幸。
追击么?
不可能的,想追击已远遁数百里的匈奴铁骑,无异痴人说梦,指不定还会被匈奴大军返身回击,除非十万乌桓骑射尽皆换作虎贲卫,且完全服从马屿统率,倒还有几分可行性。
虎贲卫是刘彻一手创立的,马屿更是其倾力培养,曾亲自费心教导的虎贲主帅,所获信重不下公孙贺和李当户。
因而马屿对皇帝陛下的战略构想颇是了解,亦敢据此临机决断。
他即刻派出最精锐的亲卫骑队轻装出营,一人皆备双马,尽速向皇帝陛下禀报此事。
漠南草原地势大多平坦,五百里的路程,轻装骑兵若不惜马力往死里跑,大半日便可抵达,比要寻路的鹞鹰更快上不少!
马屿又命麾下虎贲卫舍弃所有辎重营帐,即刻拔营,前往乌桓大军驻地,于大营外横刀立马,召乌桓各部首领来见。
乌桓贵族们此时也已知晓匈奴大军北撤,正自欢欣雀跃,却惊闻马屿率两万余汉骑前来,皆是生出几分惶惑。
乌桓各部被匈奴铁骑堵在乌桓山脉足足大半年,起先汉使宋远前来传达大汉皇帝的诏令,让他们协从汉军征伐匈奴大军时,乌桓贵族们皆认为那是痴人说梦。
岂料汉军真的来了,虽只有区区两万余骑,却将十倍于己的匈奴铁骑都打得大败亏输,夺取了乌桓山口,将他们接引出山。
近日来,对马屿这位大汉虎贲校尉,乌桓各部首领不敢有丝毫违逆,盖因他们知晓,虎贲卫能击溃二十万匈奴铁骑,自也能轻易灭掉他们麾下的十万乌桓骑射。
乌桓贵族们纷纷前来,在薄奚部大人忽都和赤勃部大人巴鲁的率领下,拜谢虎贲校尉马屿替他们驱除匈奴,解救乌桓各部。
“此乃皇帝陛下的恩德,吾只是奉旨行事。”
马屿斜挥战刀,冷声道:“栾提军臣不尊我大汉天子,触犯天颜,此时已是众叛亲离,穷途末路,你等且随吾出兵,同去为皇帝陛下冲锋在前,斩杀栾提军臣于刀下,以报陛下天恩!”
“这……”
忽都闻言,不由有些迟疑,显是不舍让麾下乌桓儿郎替大汉与匈奴拼命。
“难不成薄奚候要做忘恩负义之徒,亦或也同栾提军臣般,不尊我大汉天子?”
马屿双腿微夹马腹,纵马近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躬身而立的忽都,冷笑道:“莫以为吾刀不利乎?”
忽都见得那柄明晃晃的马刀已缓缓抵近他的颈项,吓得亡魂大冒。
他晓得马屿是真敢将他就地斩杀,而且旁的乌桓贵族不会替他出头,同被诸部推举为大首领的巴鲁更是巴不得他死,好名正言顺的成为乌桓王。
“我乌桓永世为大汉臣属,尊奉天子,薄奚候忽都及我部儿郎谨遵校尉军令!”
忽都忙是跪伏在地,此时此刻甚么脸面都比不得性命重要,何况若他死去,旁的乌桓贵族下一刻便会将薄奚部瓜分殆尽,让此部族在乌桓族内彻底除名。
“我赤勃部亦尊奉天子,听从校尉军令!”
巴鲁见状,也是跪伏在地,垂首掩住双眸中的遗憾之色,心道忽都这老狐狸着实难以对付,非但没被斩杀,还抢先一步表忠心。
其余乌桓贵族见得两位大首领皆不敢违逆虎贲校尉,忙是跟着学,言之凿凿的宣誓永世臣服大汉,生怕迟上半步,就得脑袋搬家,岂不冤枉么?
“如此便好!”
马屿不是行人令宋远般的使臣,且军情紧急,没功夫向他们细说利弊,好言安抚,沉声令道:“给你等一个时辰,十万乌桓骑射尽数随吾前往广宁塞,各部首领亦需亲身随行,敢借故拖延或中途私离者,视同大汉逆贼,日后吾必率虎贲卫诛绝其部族,勿谓言之不预也!”
正如陛下所言,大汉对外族无需以德服人。
铁与血,盾与剑,远比绚烂的说辞更能让敌人屈服。
兵锋所指,外夷尽皆跪伏归附,又何须他们认同我煌煌大汉?
乌桓贵族们闻言,皆是心悸不已。
依照虎贲校尉的意思,此番出征不但是他们麾下的将领,便是他们自身都要前往,指不定还要被虎贲卫押为人质啊。
“怎的,你等不愿?”
马屿见得他们不吭气,淡淡问道,虽不是厉声威吓,但平缓的语气却蕴着九幽黄泉般的阴寒。
后方的虎贲卫更纷纷抽刀出鞘,清脆的呛啷声就似潮水般蔓延开去。
不多时,两万余柄马刀高举,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折出灼目却又森冷的光芒。
“遵命!”
乌桓贵族们忙是齐声应诺,他们毫不怀疑,两万余汉骑皆已做好诛杀不臣者的准备,甚至敢直冲乌桓大营。
“那便快去整军出营!”
马屿颌首,不容置疑的沉声道:“记着,一个时辰,你等皆领麾下将士到此处集结列阵,若是迟了,便无需再来!”
乌桓贵族们不敢再有半分迟疑,皆是纷纷告退,打马回营整军。
无需再来?
那便是要回部族洗干净脖子,等着虎贲卫日后来取,他们又不蠢,还能听不出虎贲校尉的言外之意?
仅是大半个时辰,十万乌桓骑射便已集结完毕,除却领兵将领外,各部首领皆格外自觉的前往中军所在,随虎贲校尉的亲卫骑营行进。
“传吾军令,布雁阵,虎贲为雁首,薄奚部主将率五万乌桓骑为左翼,赤勃部主将率五万乌桓骑为右翼,翼展三里,发兵!”
马屿沉声下令,挥刀西指。
是夜,远在广宁塞的大汉皇帝被帐外亲卫的低语声惊醒。
自领军出塞至今,刘彻皆是睡得浅,往往因些许风吹草动而惊醒,不免时常自嘲,胆子着实是愈来愈小了。
或许是今世背负了太多东西,心里装着不少人,再不能似上辈子做国际佣兵般,在身处险境时也能酣然入睡。
“也不晓得那傻婆娘有没有胡乱闹腾,可有好生用膳?”
刘彻摇头苦笑,颇是无奈的轻声叹息着,随意披了件大裘,便是起身下榻,盖因守帐亲卫已朗声禀报,虎贲校尉遣人来呈紧急军情。
既能说服亲卫死士出言唤醒皇帝,那这军情就必然是万分紧急,半刻怠慢不得的。
因刘彻不喜入睡时有旁人在侧,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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