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远庖厨的。”
阿娇不由杏目圆瞪:“也便是说,君子到头来还是要食其肉的啊?”
刘彻道:“那你以为儒家的君子们都是兔子,只吃素蔬度日啊?”
阿娇鄙夷道:“噫!这不是掩耳盗铃么?怪不得皇祖母不喜儒生,端是伪君子。”
刘彻微有些讶异,小丫头倒还真不是彻头彻尾的文盲,且逻辑思路很清晰,反应也快,怎的在史书上被描绘成那等愚蠢悍妇?
“儒家的主张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我适才不是跟你说过,世间诸事皆有正反两面么?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便是啦。”
刘彻见得她有兴致,不由趁机教育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日后若真想做个母仪天下的贤后,可不能再那般急躁莽撞,免得被小人轻易蒙蔽,凡事三思而行,多听听不同人的意见,再做决断。”
阿娇臻首轻点,扬着小脸认真道:“嗯,我虽尚未完全领会,却是记下啦,日后会仔细琢磨,以为自省。”
诶呀,小萝莉真可爱!
刘彻似乎有些明白后世为甚么会有那么多萝莉控的怪大叔了,调教起来还真特么过瘾。
刘彻和阿娇端是笑意盈盈,南宫公主却是急得满头大汗。
“这甚么破锹,给本宫换把锄头来!”
她将手里的铁锹甩到一旁,冲不远处的李福嚷道。
李福自幼服侍太子刘彻,对南宫公主的脾性自是了然,早猜到她事不顺遂时,定是要发脾气的,故而也不用刘彻吩咐,便是跟在她身旁,免得旁的内侍应付不来。
“公主,您这坑已是挖得足够深,只是不够宽罢了。”
李福过往没少帮着太子挖坑生火,忙是趋步近前,鬼头鬼脑的给她出主意,低声道:“公主待会生火,要记着诀窍,让坑口迎着风向,两面通风,将坑里的柴堆架空,下方放些枯草,用火折点燃”
南宫公主柳眉微扬,猜疑道:“咦,我若赢了楋跋子,你家主子可也是输的,你为何”
“瞧公主说的,太子殿下若真想着赢,还能让奴卑跟在您身旁伺候么?”
李福笑着出言解释,复又意有所指道:“再说了,公主那照夜玉狮子本就和堂邑翁主的那匹是一对儿,依公主这等宽仁友爱的性子,待得玩腻了,定是会送还太子殿下,使得好事成双不是?”
南宫公主闻言,抬头望向远处的笑声不断的刘彻和阿娇,复又斜觑了李福一眼,谑笑道:“你这厮还真是个妙人。”
李福谦虚的躬身道:“公主谬赞了,为主子分忧本就是奴卑分内之事。”
跟在太子身边近十年,他还有甚么看不明白,太子对其在意的人,端是大方得紧,岂会在乎输赢,无非就是将人支开,想独自与堂邑翁主说些悄悄话。
如今看太子笑得开怀,定是诸事顺遂,他身为合格的随身宦官,自得想法帮公主赢了那卑禾候府的小姐,免得公主待会发起怒来,反是扰了太子兴致。
上上之策,便是劝公主即便赢了,也将那照夜玉狮子赠与太子,两全其美。
南宫公主自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当下便是低声催促道:“还有甚么窍门,尽数说来。”
李福挪了挪身子,背朝着楋跋子的方向,拾起铁锹递给她,方才轻声道:“公主可莫让侯府小姐瞧出奴卑在与您说话,您且挖着,奴卑会出言提醒的。”
南宫公主却是不再说话,虎着脸接过铁锹继续挖了起来,偶尔还会扭脸高声呵斥李福几句,端是装得有模有样。
过得不久,李椒和陈诚已抱着大堆的干柴枯枝来回了几趟,想着应是足够生火造饭的,便是停下来歇息片刻。
少府陈氏于大汉皇室而言,乃是家臣般的存在,陈诚作为少府卿陈俞的嫡长孙,自幼便时常入宫陪伴刘彻姊弟,彼此自是熟识。
他见的南宫公主满头大汗,忙是上前讨好道:“公主千金之躯,哪能干这些力气活,还是小的帮您干吧?”
“滚到你小媳妇那儿,老实呆着去!”
南宫公主还不晓得他是甚么德性么,抬脚便踹,嘴下毫不留情:“跟七皇兄似的,硬是被她们表姊妹压得死死的,没半分男儿气概!”
“”
陈诚面色讪讪,也不敢接话,南宫公主口里的七皇兄,可不就是长沙王刘发么。长沙王妃陈婕和王嫣是表姊妹,两人性情也俱是彪悍的,刘发和陈诚这对姨表连襟,还真是苦命相连。
“还不滚?”
南宫公主见他呆愣着不挪步,是真急眼了,陈诚和李椒站在一旁,李福还如何出言指点?
“两位公子,公主与卑禾候府的小姐正在比试,旁人不便帮忙,还请两位公子却帮着池畔的两位贵女钓些鱼来吧,免得待会一无所获,两位贵女难免”
李福忙是出言缓颊,向陈诚和李椒躬身道。
“也好,也好。”
两人忙是应下,往王嫣和刘婧的方向去了。
过得大半个时辰,李当户和秦立亦是回返,手里拎着的草绳挂满了野兔和雉鸡。
刘彻瞧见满载而归的两人,不由暗自感叹,汉朝的关中平原还真是物产丰饶的天府之国,若非后世大规模焚林垦荒,也不至弄成黄土朝天的贫瘠之地。
刚是吩咐两人到池畔将猎物拾掇干净,刘彻便是听到一声熟悉的欢呼,不由摇头轻笑,对阿娇无奈道:“随我去看看,怕是赔了十瓶极品香水。”
阿娇跟他往南宫公主走去,满怀同情的叹气道:“楋跋子今日回了候府,怕真要哭鼻子了。”
刘彻讶然:“不会吧?”
阿娇轻笑道:“怎的不会?楋跋子看着性子温顺,其实内里要强着呢,你是大男人,哪晓得小女子的心思?”
刘彻哑然,心道我若不懂小女子心思,还能把你调教过来?
两人到得南宫公主近前,楋跋子也早已跑了过来,满脸沮丧的瞧着那坑里熊熊燃起的火焰。
她颇是不甘的问道:“清晨雾重,那柴火多是带着湿气,你这火头怎生燃得这般快?”
“怎的?又想怨柴火了?”
南宫公主端是扬眉吐气,鄙夷道:“那柴火都堆在一处,且本宫还特意等你先拿去,便是为让你无话可说,看你服是不服?”
楋跋子倒是干脆:“今日是我输了,下次再来比过!”
南宫公主抚掌大笑道:“比就比,谁怕谁来?”
刘彻只瞧了一眼那火坑和柴架,便是心里有数。
生火是野外求生训练的必备科目,坑道和柴架的样式都有相对优化的特殊样式,若说李福没有帮忙,南宫公主能想到这等窍门,那可不是见鬼,而是见到另一个穿越者。
刘彻也不拆穿她,颓自道:“火既已生好了,孤王今日便大显身手,让你等一饱口福!”
“当真?”
南宫公主登时眸光熠熠,阿娇更是满脸期待,她们可是晓得太子詹事府的御厨都是刘彻亲手调教出来的,只是刘彻近年忙于国事,已鲜少亲自下厨了,便连太后,皇帝和皇后都不常吃到他炮制的美味佳肴,更遑论她们俩。
已搭好帐篷,凑到近前的公孙贺亦是咽了咽口水,心道今日来得真值。
南宫公主抱怨道:“可惜灶具不全,早知如此,我定让人将府里的庖厨整个搬来。”
“无妨,总不会让阿姊失望的。”
刘彻胸有成竹的拍着胸脯,好不容易等到二月下旬,鲜嫩的荷叶冒出了水面,在太液池上随波荡漾,又猎了雉鸡,不做道叫花鸡岂非暴殄天物?
待得李当户和秦立拾掇好猎物,又用内侍带来的山泉水细细洗过,刘彻便是自顾自的往雉鸡上抹佐料。
后世的叫花鸡一般是不放香料的,因为香料的味道容易抢走荷叶的清香,刘彻却是大放特放,汉朝炮制肉食大多是炙烤和熬炖,无肉不欢的世家子弟口味大都很重,不放点香料怕是会觉得寡淡无味。
阿娇在一旁瞧着,好奇道:“这是甚么香料?”
刘彻答道:“十二香。”
“十二香?”
刘彻遗憾道:“嗯,本应由十三味佐料混合而成,但独独缺了一味孜然,美中不足啊。”
南宫公主抢着插话道:“孜然?没听闻过,很是稀罕珍贵么?”
刘彻抬头瞧她,意味深长的笑道:“如今很稀罕,但再过得数年,便是不稀罕啦,因为这孜然有个别名叫安息茴香啊。”
公孙贺和秦立闻言,俱是浑身一颤,太子还真是时时惦记着西域诸国,想要打通去往安息的道路啊。
李当户却是迟钝得紧,只是傻呵呵的按着刘彻的吩咐去糊黄泥。
随后陈诚等人又带回数尾活鱼,刘彻更是彻底忙开了,手中菜刀翻飞,端是兴致昂扬。
“殿下这是?”
刘婧和王嫣皆是瞧得发愣,这还是传闻中英明神武,睿智过人的大汉太子么?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
阿娇学着适才刚从刘彻那学来的道道,笑着发话:“身为大汉太子,若不知人间烟火,岂能想民所想,苦民所苦,造福天下万民呢?”
刘婧微是愣怔,这堂邑翁主不似传闻中那般娇纵莽撞,胸无点墨啊。
阿娇瞧见她的神情,暗暗窃喜,名满长安的才女又如何,待我向太子再多学几句,非惊掉你的下巴不可!
没过多久,数道美味佳肴纷纷上桌,香气四溢,随着温暖和煦的春风飘向远方。
太液池畔笑声阵阵,觥筹交错间,某些人缓缓成长,某些情愫悄然滋生,只是此时的一众少年全无所觉。
直到若干年后,蓦然回首,他们方才恍然,其后诸多大事的起始,皆能追溯到这番郊外踏春。
第二百零七章 奉旨为匪()
洪泽湖畔,羽林左监齐山俯下身子,鞠了一捧湖水,将脸埋了下去。
春夜水寒,他只觉精神陡振,舒畅的怪叫一声,用衣袖随意抹了抹脸,揉揉微红的双眼,低声喃喃道:“淮水沿岸,水匪甚众,实乃朝廷大患啊。”
自打中尉张汤从雷被嘴里拷问出水匪的诸多底细后,齐山先是率麾下羽林卫偷偷剿了一个水匪寨子,便是换了水匪的装扮,乘着轻舸快船,沿淮水顺流而下。
离京时,他只带了校营中最为精锐的两屯将士,加上数名用鹞鹰传递消息和绘制地形图的军士,拢共也就百余人。
为免耗时过久,他命两屯的十个什伍尽数分散,由各自什长带队,轮番打探沿岸的水匪寨子,不断相互交替。
即便如此,他们也足足用了两月有余,方才抵达临淮郡,入得洪泽。
可见淮水沿岸的水匪寨子何其之多,只是平日大多隐匿其踪,没犯下甚么大案,未曾引起官府的重视。
洪泽乃泗水入淮之处,更有百余涓溪汇聚,方圆数十里的湖面浩如沧海,然因其离淮水入海口已是不远,入海水道宽广通畅,故而洪泽水浅,至深处不足两丈,均深不过八尺。
(ps:汉初的黄河尚未夺淮入海,故而淮水是有入海口的。)
齐山正望着湖面出神,便有将官前来禀报:“大当家,前往盱眙县郊打探的兄弟们回来了,经仔细查探,盱眙境内的水匪为数甚众,不下三千人。”
“哦?”
齐山闻言皱眉,朝廷日后若想出兵剿灭洪泽水匪,绝非易事。
盱眙城位于淮水南岸,洪泽侧畔,乃是淮阴之地的重镇。
淮水下游多为平原洼地,少山多泽,唯有盱眙北倚丹山,南临龟山,而塞城居中,扼守淮水入洪泽的水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秦末之时,项梁拥立楚怀王熊槐之孙熊心为王,以图号令天下,便是建都在这盱眙城。吴楚之乱时,吴王刘濞更是在盱眙囤积数百万石粮草,聚拢七国叛军。
光盱眙县郊便超过三千水匪,那眼前这广袤的洪泽之内,又藏着多少?
齐山沉吟片刻,出言问道:“可曾查出水匪的粮食是从何处运来?”
将官颌首道:“水匪粮道已查明,乃是经由邗沟水道从广陵运抵临淮周边郡县。”
齐山剑眉微扬:“邗沟?”
邗沟乃是春秋时期开凿的古运河,以此连通大江与淮水,因邗沟所处地势南高北低,故其水源引自南端的大江。
随着大江下游沿岸的土地大量开垦,引水灌溉,江水渐浅且浑,使得邗沟水源不足,塘陂丛生,常常淤塞。
待到大汉立朝,多年未曾疏通的邗沟顶多还能过些舢舟走舸,而大型船只很容易搁浅,运输粮食赋税的漕船更是早已改走其他水道。
历朝历代,治水向来耗资甚巨,故而大汉朝廷并未疏通和改造邗沟。
岂料吴王刘濞早存反心,在经营吴国的四十余载间,独以诸侯国之力,暗自疏通邗沟。吴楚之乱时,数百万石的粮草正是借由邗沟迅速水运北上,运抵盱眙城,供应数十万七国叛军。
“斩草不除根,果是后患无穷啊。”
齐山眉头紧锁,依照种种迹象推断,这水匪的来历应是叛军余孽无疑。
吴王刘濞虽已伏诛,吴太子刘驹却是投靠了闽越国,且被闽越王邹程奉为上宾,两人狼狈为奸,豢养众多水匪,伺机造反之意已是昭然若揭。
将官也知晓事关重大,沉声问道:“大当家,我等今后该如何行事?”
齐山毫不迟疑的下令道;“即刻放飞鹞鹰,用暗语给头儿送信,此番逐次连放三只,必得保险些。”
那将官不敢怠慢,当即应诺而去。
齐山矗立湖畔,沉思片刻,复又传令将士们觅地休整,待明日再行启程。
翌日,齐山率麾下将士改走陆路,前往广陵。
两地相距数百里,自然不能徒步而行,羽林将士们索性在途中顺手剿了几伙山贼土匪,夺了车马,换过装束,方才疾速而行。
未央宫的宣室内,汉帝刘启阅看过刘彻整理过的羽林密报,棱角分明的脸庞似若浓墨染过,分外暗沉。
“南阳,颍川,淮阳,九江,临淮,淮水沿岸五大郡,愣是一个没漏!”
刘启将密报重重拍在御案之上,怒极反笑道:“好,